只听身后传来不同几人的疾呼,万无度正要飞身而起,被慕容锦拉住,项皓生一个翻身下了马,陈飞然见此便要上前夺剑。
只见薛鲛鲛扬声呼道搁下狠话来:“莫要上前,只怕颜楚凰没几条命可以丢。”说完猛地一转头,狂风把她的发髻吹得更开,几缕发丝浮在她的脸上,只见她的泪从眼眶中涌出来,脸却在笑:“颜楚凰,你好狠的心呐!”
薛鲛鲛一笑口中狠狠道:“一渡春柳回首难,莫问千千结。万舟同济如秋木,当竹不为百转扇,绕得绿川一指柔,便得碧空明月夜,千里江山十丈剑,已晓斜阳高照楼,不知阁中寒几人,优拨心中玉玲珑,百点莲子映长空!颜楚凰你还记得么?!!”薛鲛鲛拿着剑一步一步走进颜楚凰,“你还记得那日浣花池么?”见黄衣人点点头不在说话,薛鲛鲛一手拿剑一手中怀中摸索出一根黑黄的木棍往地上一扔哭着道,“那日你赠我荷花我还日日带在身旁,连睡觉都不离身,”双眼却不离开颜楚凰的眼睛,似乎是要看进去一般,“兵变那日,我听到父皇要你娶五姐,我听后五雷轰顶,差点就要透投池寻死,你骗我去玩带了我走是不是怕我在那兵变中丧了命?”
颜楚凰转过头不想看她,也不忍看她,她的确是对薛鲛鲛不一样,连杀薛昊杀红了眼都不忘带她离开皇城,或许他是真的从未当她是薛家人,才处处护着她。
“颜哥哥,你对我好,我都明白,都很明白,我只是觉得好笑,你心中无我为何还处处想着我,时时来招惹我!你那日听闻我诉衷肠会不会肝肠寸断啊!!”薛鲛鲛哭着一口咬上颜楚凰的脖子,陈飞然举剑准备上前,却瞧见颜楚凰无奈的望着他摇摇头,只见薛鲛鲛紧闭着双眼边哭边狠狠咬着颜楚凰的脖子,狠得全身都颤抖起来,颜楚凰雪一般的脖颈和薛鲛鲛嘴唇的交界处潺潺的留下血水来,染红了颜楚凰黄色的衣领。
原来最自作多情的不是五姐,而是自己,这才是奇耻大辱,生不如死。
薛鲛鲛泪也干了,全身的力气都使在咬劲上,渐渐脱了力,薛鲛鲛累了便松了口,头歪歪的靠在颜楚凰肩上缓缓喘着气,喘着喘着便轻声笑了起来,一把推开颜楚凰,陈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剑气锋利,在她脖子上划开一条口子。
颜楚凰退后几步,项皓生正要上前扶住,只见一蓝色人影上前一步双手握住他的双肩,恰好把他环在怀中。
项皓生只见薛鲛鲛笑着,一双好看明亮的双眼早已哭得红肿:“那日我求项哥哥带我一起来就没有想着要回去,”她转头忘了项皓生一眼又回头看着颜楚凰,“我想过两个结局,一是我和你远走,二是我和你起朗国,不料今日却要在这里了却我的性命。”
颜楚凰上前一步挣脱开陈飞然便要夺剑,只见薛鲛鲛往后一退:“是的,我在打赌,打赌你对我有多重的情谊,只是可惜,一开始这个赌就错了,我根本没有筹码!好个情深意重啊!我以为我可以放下家仇国恨和你长相厮守!”
“鲛鲛,听颜哥哥的话,把剑放下来,我带你去朗国!”
“只可惜你连我一个原谅你的就会都不给!”
“鲛鲛,如今你我现在到了尽头,我也无话可说,只想你再也不见我,忘却痛苦!”
“忘却?”薛鲛鲛望着天大笑起来,“若要忘却只怕要我喝过孟婆汤,”说着普通一声跪倒地上,“颜大人,我恳请你放了我三哥,国不可一日无君,鲛鲛这是最后最后对你的请求!”抬起头来望向昏睡在马背上的薛鹤童,薛鹤童却在此刻缓缓醒转,见薛鲛鲛满脸血污,头发散开,跪着手握短剑架在雪白的脖子上,不禁痛呼一声:“鲛鲛!”
薛鲛鲛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薛鹤童,大声笑道:“三哥,你对鲛鲛兄妹情深,如今鲛鲛用命偿还,只盼来世你我二人不再生在帝王之家!”说完一仰头,一阵血雾喷洒在荒漠中,血珠滚到地上卷成一颗一颗细细的珠子,颜楚凰冲去抱住正要倒地的薛鲛鲛,双眼涌出泪来,薛鲛鲛缓缓的捧住颜楚凰的脸,吃力的拂上去笑道:“颜哥哥,这样真好,我觉得心里很开心,很轻松……”双眼慢慢闭上,手也划落了下来。
颜楚凰紧紧抱住薛鲛鲛,只见身后重来一人,猛地扯开颜楚凰,一把搂住薛鲛鲛,怒吼道:“颜楚凰!你有什么资格!”陈飞然一个箭步挡上来,一剑横在颜楚凰和那人之间。
此人便是发髻也歪了脸也哭花的薛鹤童,颜楚凰弯腰拾起紫索,背对着薛家两兄妹摆摆手,道:“放他们走吧!”
陈飞然还是不敢怠慢,手中紧握了剑,牢牢盯着薛鹤童抱着薛鲛鲛慢慢走进项家军中,颜楚凰似乎是想到什么,一回头道:“且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薛鹤童面前,见薛鹤童目光呆滞脸上落着泪水,从怀中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塞到薛鹤童手中:“我弄碎了鲛鲛碎花明珠簪子上珍珠,现下便还给她罢。”
薛鹤童呆滞的愣在原地,又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鲛鲛啊鲛鲛,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哈哈哈,滴泪成珠啊,这名字原本不详,那时你丢失了珍珠,注定你一生薄命,如今你去了,还用这化泪为珠的劳什子作甚,”说着狠狠往黄土里一丢,“三哥现下就带你回皇城,到了那里三哥天天陪你可好?”说着头也不回的扎进骑兵中。
颜楚凰疲累的翻身上马,见项皓生还傻傻的看着自己,也不得不扯出一丝笑意来:“百点帘子映长空!”
说完打马转身便走了,陈飞然望了项皓生一眼也勒转了马头紧紧跟上,项皓生目送着颜楚凰的身影越来越远,眼光忽然落在一旁的蓝衣人身上。
颜楚凰对于方才陈飞然抢先一步护住他很是在意,转头望了望缓缓跟在身后侧的陈飞然,见他挺拔了身子,更平常一般没有表情的,只是他的明朗的眼中似乎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眼神也略有些呆滞,恍惚的抬头见到颜楚凰正看他,便把头低了一低,又猛地抬头,再见时他眼中的薄雾已然渐渐隐去,只是坚定的看着颜楚凰,颜楚凰全身一颤,忽然明白了他眼神的意思,慌乱的回了头,手中的马绳紧了一紧,另一只手便向腰间的紫索剑摩挲去,指尖碰到那冰冰凉凉的剑鞘,稍有心安。
谢雨黎一路跟下来,经历了方才那一幕似乎是精疲力竭,心力交瘁,走到半路便吆喝着不走了,陈飞然猛地回过头,见谢雨黎一脸疲惫,却依然端正的骑在马上,对着他的三千骑兵道:“前方便是漳州了,方才听六公主说那三皇子便要回京做皇帝的,如今兄弟们也无法回宁国了,现下就在此地散伙吧!”
只听军中一片哗然,人人都面面相觑,只听谢雨黎又笑道:“天下如此大,莫非没有兄弟的容身之地。”
只听军中高声呼道:“谢将军,此生我们只认你一人!”“你去哪里我们便去那里!”“我们不愿散伙!我们要跟随谢将军打天下!”说完附和声一片,都是要跟随谢雨黎。
只见谢雨黎笑着摇摇头:“如今我叛了国通了敌,跟着我名声会越来越臭!”
只听军中忽地寂静下来,不一时,便有一年轻的声音高呼到:“老子早就不想为宁国薛氏卖命了,年年败仗,贪官受贿,太子无能,君将明争暗斗,早就折腾得老子想叛国通敌了!”顿时军中有人大笑道:“对啊,老子早就不想跟薛氏干了!”只听又一人高呼道:“我们就是想痛痛快快的活一场,就像颜大人一样,要杀就杀得痛痛快快,要叛国也叛的痛痛快快!”说完军中炸开了锅,一声又一声个高呼着要跟随颜楚凰和谢雨黎。
谢雨黎看着面前这一个个兵将,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真心的笑容,嘴上吵吵闹闹却激起心中的热火,谢雨黎转过头看见颜楚凰唇边带着一丝笑意,两眼微睁的看着面前这帮将士,忽觉行军几日,全军的心都靠向了颜楚凰,自己居然全然不觉,他见过颜楚凰心狠手辣,见过颜楚凰慧心识将才,也见过颜楚凰豪气冲天的一人杀进皇城,或许这些兵将都是被颜楚凰的狠绝,冷绝,毒绝所折服,军心所向,不得不推。
几年下来,薛昊处处为难谢家,挑拨离间,使得他已觉得筋疲力尽,常年征战也让他或多或少换上了一些顽疾,有时候竟然会疼痛得握不紧亮碎剑。
谢雨黎疲累招呼着这群血气方刚的将士,一挥手道:“如今我也疲累了,若是兄弟们想跟着颜大人打天下便去吧,你们在宁国也得不到赏识,就另觅栖枝罢”说着望着立在狂风中站的直挺的陈飞然,心中暗叹口气,原想陈飞然过去就行了,如今居然全军都跟随颜楚凰了。
陈飞然焕然的回过头,见颜楚凰的发在狂风中吹向自己,一丝一丝的抚摸者自己的脸庞,飘来丝丝的香气觉得很肆意,侧脸光滑清俊,脖上的那抹血色似乎如红莲一般洋洋洒洒的盛开来,眼角扬起的那一抹傲世像是翱翔于天际的鹰,无边无垠。
这个叫颜楚凰的人,几乎让他心神不灵,莫非是二人心中的冷清太过于相像?
大漠无边,困不住的是人心!
陈飞然恍然的在此刻忆起那一树桃花,那一抹白雪,一把沉寂在落叶中的剑,那一个梦,望着颜楚凰的侧脸,他心中一阵地动山摇,心中的一座大山被撼动得几乎崩溃,只听见耳边有一个缓缓的声音响起。
“我唯有真情挚爱,才能天长地久。”
第二十七章
雨黎见军中士气高涨,轻叹口气,默默的叫了颜楚凰到一旁去,二人骑着高大壮硕的骏马策到一沙丘旁,只见谢雨黎回头望了望远处一团打闹的谢家三千精兵,心中也不知道作何滋味,只是翻身下马,颜楚凰见此也下了马,看着谢雨黎望向大漠的背影,只觉得他形影单只,说不出的落寞。
谢雨黎望向黄沙大漠,狂风席卷,风沙迷眼,远处一点炊烟袅袅燃起,似乎是一条青色丝带从天而将,谢雨黎大手紧握亮碎剑:“你们瞧,那条丝带冉冉生气,风大而不散。”
颜楚凰嘴角一笑,深刻的双眼皮褶皱勾勒出似冰霜一般凌厉的妩媚,跨前与谢雨黎并肩,眼望着那缕炊烟:“吹散后也会凝聚,就像天下一般,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若是失了巧妇,也难燃起这炊烟。”
谢雨黎收回远望的目光,转过头仔细的看着颜楚凰,见他眼中傲然之气顿生,说不出的难当邪气,心中不自觉的抖了一抖,颜楚凰见谢雨黎看他,也慢慢转过头来,谢雨黎却似躲避一般急忙移开双眼,眼神中蕴含着一丝恐慌,只听谢雨黎的声线略微有些颤抖:“楚凰,你是心系天下之人,我不明了把这三千精兵给你是不是对的。”
身旁之人轻轻笑了一声,重大血腥气扑鼻而来,声音有力掷地有声:“现下军心归我,给不给不是你说了算。”
谢雨黎浑身一颤,冷汗从后背猛地冒出来,心惊的不敢转头看他,而颜楚凰则笑眯着眼,眼光依旧望着远处的炊烟,一手轻轻抚摸着紫索,另一只手微微握住,似乎是握着苍茫一般:“那巧妇可以是薛氏,可以是完颜氏,可以是慕容氏,也可以是颜楚凰我!”声线未末,颜楚凰转身翻上马背,一转马头,就要离开:“谢二哥,谢你相赠精兵三千,我足以。”
谢雨黎转头看着高高骑在马背上的颜楚凰,望着他刚刚抬起的下巴,忽觉无比羸弱下又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就像翱翔天际的雄鹰一般,谁也困不住,心中一阵恶寒,想到眼前这人曾经一人闯入宁国皇城,血洗薛家,一路上死了许多人,又回想起曾经得到的情报,心中渐渐勾勒出一个浴血重火的暗红修罗身影,眼神凌厉狠酷,在朗国开羯大紫茧宫高高坐在皇位上冷眼旁观皇族的厮杀,寒意深入骨髓,大声喝到:“你是完颜楚!”
颜楚凰微微一笑,轻蔑而从容的点点头:“是,我就是一路踏着血骨的完颜楚。”
只听亮碎剑“刷”的抽出,直取颜楚凰腰间,颜楚凰不紧不慢的调转马头,把一抹月牙黄的背影留给谢雨黎,眼看那剑就要得逞,只听“哐当”一声,一把明亮的剑凌空而至,把谢雨黎连剑带人的震了开去。
谢雨黎退后十步,隐忍的平复自己翻腾的内息,却不料那一剑的震来带着另一股霸道不容小觑的真气,在胸腔内撞荡激刺,顿时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水来,定眼一看只见来人黑衣黑发,长身而立,狂风劲浪的杀气似乎要把谢雨黎吞没。
只见颜楚凰转身看着这黑衣人双眼亮晶晶的,薄唇微张语气甚是欢快轻松:“石头,杀了他!”
项皓生微微皱了皱眉,飞身跳到一旁的马背上,一手牵过颜楚凰的马绳就要离开。
只见颜楚凰眼神一烈,眼角显现出一根长长的眼线,狠狠道:“你不杀,我杀!”
便要亮出紫索,项皓生手中断章剑柄轻点紫索剑鞘,颜楚凰只觉剑鞘中似乎有强悍不可抗拒的旋气把紫索拉回剑鞘,心中一阵不高兴,手一松,只听“铛”的一声,紫索刀鞘已然没入黑鲨的剑鞘。
颜楚凰扭了头不在看项皓生,项皓生心中颇有些无奈,怎料一无奈起来便有些面瘫,傻傻的看着颜楚凰的后脑勺。
谢雨黎本就真气激荡无法平复,又见颜楚凰要杀自己,忍不住终于把闷在喉咙处的淤血喷了出来,刚好心中好受点,胸腔真气平复,谢雨黎心中一惊,摸上自己的脉门,睁大双眼似乎是不信,可旁边飘来的声音却把他一击击破。
“楚凰,谢雨黎已经被我废了功力,你就放他走吧。”
颜楚凰转头看了谢雨黎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看着项皓生:“你是在给我积德么?”
只听项皓生声线平静沉濯,也看着颜楚凰道:“你以为别人说你一路踏着鲜血尸骨你就是一路杀戮无情了么?”
只听颜楚凰无赖的嘟囔着:“我以为我本来就是杀戮的命。”
项皓生一眨眼,虽然面上无表情,眼中却浓浓的腻满啦宠爱,上前轻轻为颜楚凰拢了拢被狂风吹乱的卷发,道:“少杀一人便是一人吧。”
颜楚凰摇着头,眼色瞟了项皓生一眼,语气轻蔑道:“难不成你回来是为了救谢雨黎的?”
项皓生急忙接到:“怎么可能,他没有你好看我回来救他做什么?”
颜楚凰的脸都红了一红,道:“他这么老我确实比他好看。”
顿时谢雨黎扑哧一声又喷出一口血来,顿时觉得废掉的真气又被气的逆流了回来,这两人,一个问得厚颜一个答得无耻,真是天上地下,唯有一双人了。
项皓生跳下马,点了谢雨黎的哑穴,催促他上马,回头对颜楚凰道:“楚凰,我先走了。”
便打了马转头向南方,颜楚凰心中一阵颤抖,轻功一动,月牙黄的衣衫衣袂翻飞,脚蹬马背,跃至项皓生马背,稳稳跨坐到他身后。
皓生忽觉身后一双轻盈的手穿过双臂,牢牢的环上来,那人的脑袋在背上蹭了几蹭,道:“石头,如今世道狠辣之人才能存活。”
项皓生脚轻踢马肚,一个跃退到谢雨黎的马背,轻轻的站立着。
楚凰一个不稳身子前倾爬在马背上,抬头一看,项皓生直挺的立在马屁股上,心中一阵埋怨:“难道就你轻功好么?”
项皓生弯下腰来,双脸相对,只觉得面前人脸渐渐染上红晕,清浅的眼眸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嘴唇微微张启,莹莹若水,白齿皓皓,煞是好看,一手托住那人的下巴,闭上双眼轻柔的吻了上去,口齿交缠之间含糊不清闷声闷气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