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翰之不情愿的说道：“如果爸答应这次帮我的话，以后都听你的。”
“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次可由不得你做主，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顾先宏态度强硬。
“为什么？爸爸你不讲理！”
“我这是为了你好！”
“除了出国留学，其他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就是这件事不行。”
“为什么？”顾先宏不明白了，之之是想学本事没错，可是偏偏不愿意出国……难道这里有他留恋的东西在么？
“我舍不得……”顾翰之脱口而出，不过话到嘴边及时刹住了车，改口道，“爸和妈。”
“得了吧，去学校这半年来，你有回过一趟家吗？你妈都念叨你好几次了，你都一直推托不回家，这次突然打电话给我，还是为了救人……”顾先宏若有所思，“你要救的人就是今天你带回来的同学？”
“是。”顾翰之有些紧张，老爸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你要对付白庆国也是为了你的同学？”
“是。”
“你对他会不会太好了一点？”
“不会啊。”如果我真的对他很好，就不会让他受到伤害了。
“你们什么关系？”顾先宏有些怀疑的看着儿子。因为他所处的圈子也有不少是同性恋者，所以顾先宏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这一群体，对同性恋也是见怪不怪，只是他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儿子和同性恋三个字联系在一起过。只是今天，儿子的表现太为反常，才让他不得不怀疑……还有一个原因，他的那个同学，好像是说叫萧麦吧？长得的确让人印象深刻，儿子说不定真的会迷恋上……
“什么什么关系？就是好同学，好哥们啊。”顾翰之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心虚的味道。
“看着爸爸的眼睛，说实话。”
“就是同学关系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顾先宏不说话了，拿起电话开始拨号码：“喂，Black，去查一下……”
顾翰之连忙上前两步把电话挂了，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他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我们是恋人关系。”
“玩玩的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
“啪”的一声，顾先宏把杯子摔到地上，恨铁不成钢：“我以为你只是贪玩，结果你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去当同性恋？！”
顾先宏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你真是让我……”
“爸，我是真的很爱很爱萧麦。”顾翰之诚恳的说道。
“开什么玩笑？你想让我们顾家绝后吗？”
“那你让老妈再给我生个弟弟呗。”顾翰之小声说道。
“混账！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你真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这是不可抗力。而且……“
“停！”顾先宏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他的话，道，“你先出去，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
知道老爸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顾翰之只好无奈的转身离开，他原本不想这么早摊牌的。
“等等。你去把那个什么萧麦叫来，不对，我自己去找他，你呆在书房里别动。”
顾翰之吃了一惊：“爸，是我先喜欢上人家的，也是我缠着他跟我在一起的，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你别为难他。”
“我不为难他，就问他一些事。”
“我跟你一起去。”
“你还嫌给我惹的麻烦不够多吗？”顾先宏厉声道，“呆着别动！”
将顾翰之反锁在房间里，顾先宏站在房门外，拿出许久未抽的烟，吸了一根，他在商界打拼这么多年，都没有今天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力大。他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Black，查一下今天之之带回来的人——萧麦的资料，马上给我送过来。”
挂了电话，顾先宏又在门外站了许久，觉得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了，才缓缓走下楼梯。彼时，萧麦正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视节目，对接下来的事一无所知。
注①：MIT，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是美国一所综合性私立大学。
六五、第三条路
看到顾先宏在对面沙发上坐下，萧麦略感诧异，但还是礼貌道：“叔叔好。”
“可以跟你谈谈吗？”
萧麦看了一眼楼上，点了点头。
“你是在找之之吗？我把他关书房了。”
“为什么？”
“他跟我说了，你们俩的事。”
萧麦这回是真的诧异了，他没想到顾翰之这么快就摊牌了，勉强一笑道：“我知道，对于您来说，这的确是一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你知道吗？本来我是想送他去MIT深造，可是他一口拒绝了——因为你。”顾先宏深深看了萧麦一眼。
萧麦垂下眼来，没有说话。
“MIT是最好的大学，它培养了无数科技学家，政治学家，经济学家以及商界巨头，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可是之之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在这之前，他还明确向我表示，他要开始学本事了。”
“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他想学本事，他放弃学本事的机会，都是为了你。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对之之的影响力这么大。”
顾先宏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如果你是一个女孩子，那倒也好办。等你们到法定年龄之后就可以结婚生子，我对门第观念向来看的很淡。只是……”
“您是反对同性恋？”
“不，我不反对同性恋，我只是反对你和之之在一起。”顾先宏认真的说道。
“……我不明白。”
“简单的说，如果你们继续在一起，你会成为之之成长起来的绊脚石。你们现在还是学生，生活在校园里，接触的也都是一些学生，所以还可以相安无事。可是一旦进入社会，你们就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遇到许许多多的事情，如果你们的关系一旦曝光，那么你们所遇到的阻碍和困难将会是难以想象的。这个社会远比你想象的要来的黑暗的多。”
“我没有想这么多。”萧麦低声说道，“我只是希望……这段感情可以持久些，再持久些。”
“其实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是一个好孩子。所以我并不想为难于你，你们还年轻，很多事都还不明白，也没有经历过，所以趁着一切都还来得及，趁早放手才是明智的选择。我知道，之之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如果这些话由你口中说出的话，他应该会听得进去。”
萧麦涩然一笑：“认死理的，又何尝他一个呢……”所以我并不像这么早放弃，正如顾先宏所说，我们还年轻，很多事不明白，也没有经历过，可是也因为如此，明明什么都还没有经历，就要轻言放弃，这样的感情还能叫做爱情吗？
看着萧麦苦涩的笑容，顾先宏有些了悟：“你倒是真看上了我家那傻儿子……不过我不明白，除了钱——我相信你也不是为了钱和他在一起的。那你到底是看上他哪点了呢？论才气，他有几斤几两你应该清楚，不然我也不用送他去MIT了，论相貌，他长得也不如你，更别说什么人情世故了。”
“因为这里，”萧麦按了按胸膛心脏的位置，道，“迄今为止，大多数人接近我，除了恶意的目的就是因为我的这幅长相。可是顾翰之不一样，或许别人不了解，但是您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虽然在别人眼里，他浮夸，不务正业，不够稳重，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可是我看到了，他有一颗最纯粹的赤子之心，会对喜欢的人和认定的事物一心一意的对待，全心全意的信任，毫无保留的付出。对我而言，这就是最珍贵的。”
顾先宏颇有些赞赏的看着萧麦道：“你倒是看得透彻，比之之强多了。若是挚友，倒绝对值得一交……只是其实你也明白的吧？他的浮夸和不成熟迟早会害了你们，现在有我在还好，以后一旦离开了我的庇护，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靠什么来保护你？况且你们还是同性，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你有想过吗？”
“我不怕，我也不需要他来保护我，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他一直保持现在这样就好，剩下的由我来承担。”萧麦坚定道。
顾先宏不由叹息一声道：“我倒是有些明白，之之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了……”
“那您是不反对了吗？”萧麦期待的看着顾先宏。
“不，我是绝对不会赞成的。如果你们坚持在一起的话，我会当自己没有生过这个儿子。”在关系到立场原则问题，顾先宏倒是坚决不动摇。
萧麦沉默了，顾翰之一旦离开顾爸爸的羽翼之下，先不说别的，光是日常生活就够他受的了，他不想因为他让父子俩的关系弄僵，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知过了多久，他道：“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吗？”
“没有第三条路，在顾家和你之间，之之只能择其一。”正说着，门铃响了，原来是Black送来了顾先宏想要的资料。
他接过资料，随手翻看起来，在看到一个名字时明显的愣了愣，问萧麦：“你妈是不是叫麦仙凤？”
“是的。”
“仙凤她……你妈妈她现在过得好吗？”
“伯父认识我妈妈？”
顾先宏露出追忆的神色道：“想不到一晃都过去那么久了……在我才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仙凤了，说起来，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可惜，我妈妈已经过世了。”萧麦一脸落寞。
顾先宏愕然：“仙凤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的——是我害死了妈妈。”萧麦低声道。
“傻孩子，”顾先宏坐到萧麦身边，眼神柔和起来，摸了摸萧麦的头发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仙凤她、一定很高兴吧？你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且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了。仙凤如果看到现在的你，一定很欣慰很自豪吧？自己的孩子已经成长为一个出色的男子汉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过他，萧麦有些迷茫，“是这样子的吗？”他以为是他的到来害死了妈妈，所以一家人从来没有和睦的时候，爸爸虽然物质上没有亏待过他，却从来没有对他笑过，他知道是自己不好，所以从来不会有怨言，就这样沉默着，孤独着，直到顾翰之的出现。
“当然是这样子的。哪有哪个母亲不疼爱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现在看起来，你跟仙凤长得很像啊！”顾先宏看着萧麦的脸庞，脑海里浮现出当年那个笑得灿烂而温暖的女孩子，那样出色的人……真的已经走了么？心下叹息，顾先宏不由对萧麦多了三分怜惜，自己当年没能报答仙凤，至少、至少要善待她的孩子才是。
“可是爸爸这些年过得一直不快乐，要不是我……”
“不是你的错。虽然我不知道你爸爸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一定也是爱你的，我也是做父母的，所以我知道，你爸爸只是不会表达自己而已。”
萧麦迷惑了，这些说法跟他这十几年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他是个不祥之人，他害死了妈妈，他注定要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活——这是他一直以来给自己打上的烙印，可是现在……这个烙印好像在慢慢的消失，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喜欢亲近他，他有了朋友，有了喜欢的人，就连妈妈，现在也有人告诉他，不是他害死的，他的爸妈还是深爱着他。
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你有没有想过，去试着改变你们父子的关系？”
萧麦摇了摇头。他以为爸爸不待见他，所以总会不自觉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父子间的交流少之又少。
“也许这就是症结所在吧！不善交谈的父亲和沉默寡言的儿子，如果你能主动和你爸爸亲近，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萧麦豁然开朗，是啊，他已经主动找父亲多多交谈，敞开心扉。没有母爱，他也想要一份完整的父爱啊！至少要让他看到，爸爸对他展颜而笑……
“谢谢你，顾伯父。”萧麦扬起嘴角，诚恳的说道。
看到萧麦的笑容，顾先宏一阵恍惚：“真的很像啊……”
“顾伯父？”
顾先宏回过神来，慈爱道：“以后有什么困难或者事情，都尽管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犹豫了一下，萧麦道：“我没有别的请求，不过我喜欢顾翰之的事是真的。”
对了，还有这事！顾先宏皱紧了眉，感到了事情的棘手，一个是故人的恩情，一个是自家儿子的未来……
“真的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吗？”看到顾先宏为难，萧麦还是忍不住问道。
顾先宏扶额苦笑：“事关我儿子的前途，我不得不慎重考虑……”
“对不起，是我太强人所难了。”
“第三条路也不是没有，”顾先宏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道，“如果你能劝动之之去MIT，并且答应这四年都与他断绝往来，让他专心学习，等他回国后，你们仍然想要在一起，没有变心……那么，我妥协。”
六六、聆听者
“第三条路也不是没有，”顾先宏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道，“如果你能劝动之之去MIT，并且答应这四年都与他断绝往来，让他专心学习，等他回国后，你们仍然想要在一起，没有变心……那么，我妥协。”
“四年……”实在是太长了。萧麦喃喃，而且还不能联系，四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的事，可以有很多的变数，谁也说不准，四年之后，会怎样。
“这已经是我做的最大让步了。而且也是考验你们的感情，毕竟你们还年轻，容易冲动，一时的迷恋也是很正常，用四年的时间大家冷静下来想一想，到底这段感情适不适合你们？要不要继续下去？如果你们真正想清楚了……我不阻止。”
“当然，在这四年里，我不会亏待你，你学习生活上的一切费用由我来提供，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如果四年后之之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的话，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吧。”
萧麦脑子一时有些混乱，其实他也有想过，顾翰之对他会不会只是一时的迷恋，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爱，萧麦也相信他是爱他的，但是这样的爱能维持多久呢？就像一个小孩子，刚开始得到自己喜爱的玩具时，欢喜的不得了，天天抱在手里，连睡觉也不放过，可是时间一久，他就会厌倦掉，然后他会有其他的新玩具，比原来的那个更好看，更好玩，而原来的玩具就会被丢弃，遗忘……顾翰之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