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日我被血蛊吞噬,变得不在是冷拾心,拜托你,杀了我……”
那日的话忽而在脑中闪现,覆余觞双眼布满血丝,心被人硬撕成了两半,握着长剑的手,关节泛白。
“就算我死,也拜托你,不要伤害孩子……求你……”带有哭腔的话语在脑中一闪而逝,覆余觞心头闷得发慌,几乎无法呼吸,可他却连唤气的时间也无,那紧逼的杀气随之弥漫过来。被人紧逼,加上内心的痛苦,心中犹如被一巨大石块压着无处发泄,一旦受了一点刺激,便十分容易引爆那压抑着情绪。
于是最后,覆余觞失控了,冲动了,也出手了。
一声闷哼,随着那渐洒在自己脸上,身上的冰凉,让他霎时冷静下来,视线平定间,眼中看见的,却是那人双眉紧蹩,脸色苍白的摸样……
“小……小拾……”覆余觞开口低唤,视线缓缓下移,才发现那人的心口,竟是插着自己手中的长剑。脸色一白,覆余觞将剑抽了出来,冷拾心吃痛,闷哼一声,随着长剑被人抽离,身体失去站立的权利,朝前扑去。
“小拾!”丢掉上手的剑,覆余觞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慌乱的手按在冷拾心的心口上,想要阻止他体内,一直不断往外流淌的血液……
猩红的眸子,在被他接住的那一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珍珠黑色。双手用尽此生的力气紧抓着覆余觞的衣衫,双腿一软冷拾心整个朝着地面跪去。
“小拾!”覆余觞紧抱着他,慌乱的神色已不见了之前的霸气,猩红的手,沾染着的全是冷拾心身上流淌出的血液。
靠在那人身上,冷拾心气若游丝,双眉紧紧拧着:“血蛊,已经无法可解……我知道……但是若八皇子不死,那些旧臣不会归服……”轻轻的话语从冷拾心的口中说出,却让覆余觞心头猛然一震。
紧抓着他的衣衫,冷拾心脸色惨白,干咳一声,红色的液体沿着他的嘴角溢出:“夺下京师,蒙豪可以助你完成心愿……只是……只是……”
“你没有完全被血蛊所掌控,你只是在顺水推舟?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蠢货!!!”
从第一次,在关海被人陷害,到后来淮安玉竹苑,他被那个假覆余觞引至将军府,再有罗虎城被人暗中带走,冷拾心都知道是何人所为。
慕容风是苗人后裔,又曾是紫妖弟子,想要探得冷拾心,心中所欠,所挂,并不是难事,甚至是那些他放不下的回忆。
覆余觞曾说过要还天下太平,可若是南唐那些诸葛旧臣不认同他覆余觞的存在,他覆余觞就不可能得到天下,更别说要还天下什么太平。
所以他将计就计,慕容风想借他皇室血脉,来牵制那些对诸葛家愚忠的大臣,那他冷拾心自然也就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还给予了充足的理由来证明自己。只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慕容风居然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不要说了,小拾,不要说了”覆余觞将他紧紧抱住,完全没有料到一切竟会是这样。冷拾心靠在他的身上,呼吸急促,连话也说不全了:“孩子……孩子在慕容风手上,答应我……一定一定要找到他……”
“小拾?小拾……”感觉那紧抓着自己腰间衣服的力道松了,覆余觞并住呼吸,将他紧紧抱起,可怀中的人却像是无骨一般,闭上的双眼在没有睁开,任凭覆余觞如何将他紧紧抱住,那身子也终会垮下……
眼见冷拾心居然是自己选择死亡,慕容风心头气愤,一个分神之际却被端木长琴砍掉了一只手臂,疼痛淹没身体,在他倒地的瞬间,数十名策军将士群起而上,集体将他抓住。
几位将军眼见八皇子死在覆余觞的怀中,慕容风又失手被擒,杀红双眼,欲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杀戮更胜。
同一时间,紧关的城门忽而被人开启,当城墙上的大臣们,见出来的人居然是策军的九幽,孜目还有龙阳朱君,几人面如死灰,竟不知该如何做决。
对于九幽与龙阳朱君的合作,全是受命于冷拾心,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从里面冲来,竟是晚了一步。
混战的人群中,覆余觞紧抱着怀中的人,冰凉的身体正在流逝着属于生命的温度。鲜红的血打湿了两人身上的衣,怀中逐渐冷却下来的人,已在听不到心脏的跳动:“小拾……小拾——小拾——!!”声声的呼喊,终还是唤不回这人一点点的回应,将这人紧拥入怀,覆余觞气的悲愤大喊:“有计划不跟我说,有事也不告诉我,你这算什么?小拾,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让我亲手杀了你独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如果可以,人生这条路,冷拾心是很想陪他一直走到底的,但是……
那日龙阳朱君在见了九幽之后,冷拾心又被慕容风给下了残毒,即便他已经千万小心,但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心脏跳动的频率,被慕容风握在手中,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劲,才挤出那一丝丝的清明,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开口告诉覆余觞一句话。
他不是冷拾心……
39.结局
南唐三百七十年的根基,终于癸丑年六月十日宣布结束。策王覆余觞带领手下二十万大军围攻京师第八皇子,以龙阳朱君的里应外合之策,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南唐首京。生擒慕容风,斩杀诸葛石心与武曌城外。
“王爷,昊小姐求见”寒冷的冰窖里忽而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静谧的四周听不见丝毫异样的动静,只有那凄凄冷冷的寒意云绕在冷壁之中,无法散去。
沉寂许久,守在门外的侍卫都听不见那石门开启的声响,站在寒室门口的女人,柳眉微蹩,眸中闪着几分疑惑,几分担忧。
“策王莫不是在里面出事了?”
“这……”听见女人开口询问,侍卫也不由得担心起来。而这时,两人身旁的石门却突然缓缓开启。转过眸去,却看见那人一身华衣锦服出现在石门之后。
“参见王爷”守在石门两边的侍卫见里面的人终于出来,不由得纷纷跪下行礼。
女人见他神色无异,只比前日多了一份沉寂,盈盈拜身行礼:“昊苑参见王爷”
“无需多礼”男人单手空虚一托,昊苑谢恩,只听得男人开口:“昊姑娘前来,可是有何事?”
“昊苑,此番前来,是为了完成故友之托,转交一样东西送与王爷手中”
“何物?”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交出的东西,昊苑低低一叹,接过身后婢女递上的黑木桃盒子,送到男人手中:“昊苑知晓,王爷三日后即将举行登基大典,但若少了此物,怕礼难成”
听昊苑口中所说,男人眸色微变,双眉轻拧,在接过那黑木桃盒子,后心更是一沉,不用打开盒子,他也知晓里面所装何物。
“玉玺乃是帝王象征,登基大典自是不可少了此物”
“这东西何以会在你的手上?”昊苑话落,男人当下开口询问。
昊苑微微一怔,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会有些激动起来:“多日前我与八皇子订亲之时,他暗中交付于我的”那时候,他和冷拾心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却没有想到,冷拾心居然会以此为名,将玉玺混在聘礼之中送到她的手上。为此昊苑曾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那时候的冷拾心何以会对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这般信任。
这下男人懂了,冷拾心会答应慕容风吹动这场婚礼的原因。
冷拾心的目的,只在于将玉玺送出而不落到慕容风手上,却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成亲。
不得不返回京师,一是因为他的心脏捏在慕容风的手上,在侧便是那些诸葛旧臣……
低低一叹,覆余觞看着手上的黑木桃盒子许久都不曾言语……
在昊苑将玉玺送来之前,覆余觞便已经下令放了那些南唐旧臣,他们愿去愿留,覆余觞都不强留,只是端木长琴唯恐有人谋反私底下还是做了一些手脚,如此更加显得策王之海涵君子,最后这两人的红白脸一唱,硬是骗得不少人的认可,虽然偶有几个老顽固还冥顽不灵,但想着现在,连诸葛家的唯一血脉也没了,心里空了也就不在执着了。只是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居然说冷拾心曾留下一名孩子,据说与覆余觞关系匪浅(暗指这孩子就两人的情种)如此一想,诸葛家也不是完全断后,于是某几个大臣就将目标打在了哪个‘情种’身上。
只是……真正的那个‘情种’自覆余觞等人攻下京师后却一直未能寻回,不知所踪……
孩子没有找到,可现如今,覆余觞也不能在以各种理由,推脱不登帝位。为了早日安定天下,端木长琴当了管家公,着手准备一切事宜,钰子等人侧是四处寻找小石聂的下落。
两天之后,覆余觞龙袍加身,一身帝王之气霸道凛冽的他高坐大殿之上,面对全朝众臣,终还是大继天下,成了南唐新一位的帝王。
而登基大典刚举行到了一半,殿外却突然奔来一名行色匆匆的士兵,还没跑进大殿就高呼着:“有人闯入皇宫”
此番天下已定,还有谁能有这个能耐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是他覆余觞登基之日闯进皇宫?
面对众大臣纳全变的神色,侍卫跪在地上神色焦急:“来人功夫诡异,属下碰他不得分毫就已全部受伤,现在那人正朝着寒冰室方向走去”
听那人是朝着寒冰室方向走去,本脸色没有太多起伏的覆余觞,这下可反映过来了,当即恍如一阵风过,施展轻功一瞬之息已消失在了大殿之上。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后这才慢半拍反映过来,那龙椅之上的男人已不见了踪影……
寒冰室里放着是什么,大伙全都知道,那也是覆余觞命人打造可保尸身永存不腐。而躺在寒冰室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死在覆余觞怀中的八皇子冷拾心。
来人只有一人?目标还是已经死了的人?为什么?覆余觞脸色难看,以最快的方式来到寒冰室的门口,刚一上前,就看见那一身华发长袍的长者,正站在冰棺旁,水晶透明的冰棺里躺着的正是哪个牵动着他心里起伏的人。
长者站在冰棺旁,看了一眼躺在冰棺中的人,微拧着眉,眸中显着几分不悦。
覆余觞见那长者竟是白眉,心头极为不好的预感,瞬间将他淹没,脚下步子微微一动,那知白眉却像是已预料到他会有所作为,长袖一甩,覆余觞当下竟被那无形的气流所伤,重重的砸在石壁之上,跌落下来。心中一震翻腾,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可见白眉下手丝毫不留情面。
看也不看那被自己打成重伤的人,白眉双眸看向冰棺里的人,手掌发着难以发觉的微光自冰棺上一扫而过。
“小石头,师祖来带你回家”
白眉那一句低低的叹息,犹如千斤重一般狠狠砸在覆余觞的心头,可奈何此时的他已是重伤,在无半点力气起身,神色悲急的直看着那冰棺前的白眉:“你要带小拾去哪!?,你不可以把他带走!不可以!!!”
白眉看也不看那强行从地上站起却又倒下的人,眸中闪过一丝愠怒,也不理他,弯腰,将冰棺中的人抱起,转身就欲朝外走去。
覆余觞见他当真要带冷拾心离开,心头一急,满是狼狈的朝他爬去:“站住!留下小拾,你不能带他走!把小拾放下!!!”只是任他如何嘶吼嘶喊,白眉从始至终都不曾看他一眼。只是抱这怀中那冰凉的尸体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
谁是你兄弟?
冷兄这性子,真是可爱的紧,既然你不喜欢我如此唤你,那……小拾如何?
你虽身手不错,但行事有些鲁莽,更何况邵阳现今乃是蒋思勋的地盘,稍有差错你是想让大伙给你陪葬?
我比较想让你给我陪葬!
若你心中仍不能放下那日的事,我……我愿意对你负责的
混蛋,负你娘的责!
小拾穿成这样到十分可爱呢
不许叫我小拾!
覆余觞,你给我去死!
我死了你岂不是要给我陪葬?
谁让你没事呆我身后,我还以为你可以避开的,怎么样让我看看是不是变成国宝了……噗哈哈哈……
听好了,本少爷冷拾心,是你家主子,几天前在街上遇见你卖身葬父,本少爷善心大发,将你卖了回来,现在你是本少爷的下人,这一辈子都得对本少爷忠心不二,生是本少爷的人,死是本少爷的鬼,记住了吗?
是啊,认识很久了,你还欠我一条命,得用你这一辈子来还我!
我冷拾心向来就是如此心狠手辣,怎么?策王你不知道?”
我是贪玩,但从来不会拿人来玩
这里不是北国,男子之风本就受忌,那日不对你坦诚我便是冷萧,就是不想令你太过接近自己,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会叫我沦陷一分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是在柳梦清的提醒之下还这么与我接近,我不会这么做的!!!
拾心?呵,怎么不是小拾吗?
是拾心也是小拾,他一个人的小拾,
看着白眉带他离开的背影如烟如纱,伸出的手空空如也,想要抓住不让他离开,可脑中却看见了以前的一些点滴,两人相处时间何其长?可是……更多的时候却是他在伤害着冷拾心,现在在多的小拾,也唤不会他的答应。
到底他覆余觞此生是拾得还是同冷拾心一样失了……
爬在地上,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两世为人从不轻易的哭泣的覆余觞,却在此时,湿润了眼帘,心里的痛撕咬着他身上的每一分肌肤一根神经,倘若早知晓他与小拾之间会是这般田地,他不会,不会伤他更不会放他离开。
错,一次就够了,可他错了好多次,哪怕最后的回头也唤不回一丝的原谅……
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覆余觞心口闷堵,五指狠狠抓着地上,口中一直唤着小拾,只是回应他的却只有满寒室的回音,直到白眉带着那人身影消失在石门外后……
——正文完——
番外:识心篇
01.
乙亥年三月七日,新帝覆君斵以七岁之龄高登帝位,天下大赦,太傅蒙豪受命为辅佐大臣辅助新君,改国号——永昌。
“新皇帝才七岁??这不坑爹嘛?七岁的孩子怎么管理泱泱大国?”
“这有什么的?尘跃当初登基的时候不也才八岁呢”
“你兄弟那是怪卡,还别说你家老大在那坐镇,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了”他可是听说,新皇帝无兄无弟,就只有一个蒙太傅在辅佐,这新皇帝他爹的太不叫人了,居然这么坑害自个儿子。
“师叔,你要是见过我大伯,知道我皇帝叔叔当初是怎么被调教出来的,你就会知道其实这永昌皇帝已经够人道了”茶楼里,那站在楼梯口的男孩,在听见酒肆中传来的声音时,不由得发出一句同情的感叹,声落,走到那一身黑衣的男人身边坐下,小手拿过桌上的酒壶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这永昌小皇帝也只不过是比我皇帝叔叔当年早一岁登基而已,要知道他其实已经很幸福很幸运了”说着,吧唧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黑衣男子看着他那海涵的酒量,微微挑眉:“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