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实。”谷宇摘下眼镜，扔下两个字闭眼休息。

翻开画本，杨海一页一页的欣赏，韩冬也凑过来一起看。有景色，有静物，还有人物。

“是浅言啊……唉？这是你自己，自己也可以画自己么……这是谁啊。”杨海翻到最后，一个男性，引起他注意的是右上角的两个字【明骁】。

第十七章

“明骁？明骁是谁啊？”这张有些与众不同的画像让杨海有点吃味。

“我哥。”一听到这个名字谷宇马上坐起身。“我去抽支烟，你们慢慢看。”穿上大衣离开。

韩冬也看到那个名字了，整本画册里就那张画上有画中人的名字。不经意间，韩冬注意到右下角签的不是【宇】而是【谷子】，也没有绘画日期。真的有点特别，韩冬当然不会知道这画上的男人才是这本画册的真正主人。

离最终目的地越近杨海越能感觉到谷宇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更是精神紧张。他也不明缘由，问谷宇有没有事谷宇也只是摇头，全无以往四射的活力。

许多事韩冬只能看在眼里，有些连看都不想看。想看看车窗外面奈何车窗上都是厚厚的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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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站了，拿行李我们下车。“车刚停杨海就急迫的想要下车，在狭小的车厢里待了那么久他还是头一次。

“别急，先把衣服拉锁拉好，帽子围巾手套都戴上。尽量捂严实，等人下没了我们再走。”

虽不是很理解谷宇让他这么做的意义，但仍是按最高标准完成任务。杨海给韩冬围上围巾，戴上毛线帽子又把大衣上的帽子也给罩上，最后只露出两只眼睛。“会不会太夸张，我都快不能呼吸了。”韩冬眨巴眨巴眼睛，嘴巴位置呵出热气熏湿了睫毛。

“一点也不夸张，你太招风了，万一被拐跑了怎么办。”换上隐形眼镜，拿起行李“走吧，别被大风刮起来啊。”

谷宇这看似两句开玩笑的话缓解了杨海之前的担心，还能说笑就说明谷宇没什么事，谷宇有时就是这样莫名奇妙的突然就变了心情。

刚接近车门就被严寒刺得浑身一哆嗦，杨海才明白过来这是真的东北，他们来到了冰城——哈尔滨。

寒风凛冽，空气中悬浮着灰尘。杨海对脏空气特别敏感，幸得围巾起了作用。四周的人说起话来就跟在看春节晚会的小品一样，看着他们都是那么的喜庆。虽然有些词汇这两个外乡人听不明白意思，但大致上和普通话无异。

杨海对雪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感，却不是这路两旁的雪。又黑又脏，还覆着些垃圾。想当然的，大城市怎么会有漂亮的积雪等人欣赏，再说这里和他的家乡那里本质太不一样了，那种有名的旅游城市要是不干净怎么给游客好印象。四点刚过天就像快要黑了似的，也可能天空一整天都是这样令人压抑的颜色。

“真的好冷，我的天呐风都把我吹透了，再在外面走一会就成冰雕了。这里风湿患者很多吧，这类药的销量肯定很好。”喝下两口热咖啡，杨海还是止不住哆嗦的打冷颤。

“或许吧，这里不算黑龙江最冷的城市，我老家比这的气温还低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谷宇把在低温里才冻了一会的巧克力咬的咯嘣咯嘣响，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话让另两人眼睛都要瞪出来。

“不会吧！哪还能有人受得了比这还冷的地方啊。”身为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杨海想象不出来那么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居住。

再美的雪景也怕没命看，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站一会就冻僵了。韩冬望向人进人出的门外，外面的人没什么不同啊，穿的都差不多厚为什么他们可以在外面呆那么久呢？

“呐，吃吗？”谷宇掏出两块巧克力递给二人。

“我不喜欢巧克力，都给你。”杨海将两块巧克力都推到韩冬面前。

“我也不吃。”韩冬又推回给谷宇。

“那你们来瓶烧刀子吧！”谷宇环望四周“咖啡馆里好像没有烧刀子啊，要我给你们买么？”

“烧刀子不是酒么？”这是在说什么呢，杨海很费解。

“是啊，喝了酒就不冷了啊，尤其是烧刀子那种烈酒，效果最好。”

“那还是巧克力吧。”理解了谷宇的意思，杨海把韩冬推出去的巧克力又拿回来递给韩冬一块。

韩冬犹豫了片刻还是拆开来咬了一小口。

“巧克力虽然没有酒的效果好但是至少可以产生很多热量。”又掏出一块咬起来“还可以愉悦心情，一举两得。”

“怎么你心情不愉悦？马上就要到家了。”杨海听出谷宇话里有话，谷宇越沉默烟点的越频繁，沉默是那种自己不敢上前打破的沉默。

在车上时的情况加上听到谷宇不经意的这么一句，杨海本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没有的事，几点的车。”谷宇扬起笑脸来。

“七点多的。”掏出车票，又确认一下“七点四十八分。”

“还有时间，我带你们去冰雪大世界看看。”

“快五点了，还来的急吗？算了，等回来在这住上两晚好好玩。一会儿我们吃了晚饭再上车，车上的饭简直没法吃。”

“那算了，我们就接着在这……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没说完的话。

“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我去给你买药。”谷宇那要命的咳嗽声瞬间揪住杨海的心，紧张的站起来就要跑出咖啡馆去买药。

“没事，可能是……嗯”清了清嗓子“刚才巧克力吃多了，齁着了。”谷宇再开口说出来的声音沙哑压抑。

“喝点水，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好吗？”松了紧张的神经，杨海又坐下来担心的神情溢于言表。

“嗯。”对方点点头。

不是不心痛，就是太心痛。韩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一幕又一幕，他有时真怕就这样心痛的死过去。然而还要面无表情，若无其事。连气息都不能抖一下，这所费掉的心力要吃多少巧克力才补得回来。

从哈尔滨到谷宇老家还要近十二个小时，杨海没想到坐火车会这么辛苦。

回去时改坐飞机算了，不过是多花点钱，应该会节省很多时间。杨海用手机查询航班及票价，果然一大半的路程都可以用飞的。“阿嚏，阿嚏.”

“哥你感冒了？”韩冬一个激灵爬起来。

“应该是鼻炎犯了，阿嚏。”

“我给你拿药。”韩冬爬下卧铺，在行李袋里翻出一个小袋子。

袋子里都是药，临出发前韩冬把杨海平时会用到的药都带上了一些，为的就是应付突发情况。杨海没想到韩冬这么细心，自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诸如此类，默默的关心着心爱的人……

“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车厢里回荡着火车播报员特有的声线。

“终于到了，这就是你的老家，真好奇啊，会有家人来给你接站吗？”杨海为之一振，漫长的旅途即将结束让他的心都跟着雀跃起来。

“嗯。”谷宇摘下眼镜，揉揉眼角。

“你怎么了？”杨海扔下手里的行李袋，伸手去探谷宇的额头。“发烧了！“

“没事，就是……扁桃体发炎。”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我不是说你不舒服要和我说吗！还说没事，已经发烧了还说没事，下车先去医院。”

车已经停平稳，杨海把自己的围巾给谷宇围上，拿起谷宇的行李袋搀扶她走下车。刺骨的寒风带着雪花迎面袭来，顾不上刀子似的北风刮在脸上。现在杨海最担心的是谷宇，满心都是谷宇，自责的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谷宇！”一出出站口，就听到一声大喊。三人朝声源望去，杨海还没看到人就被一把谷宇推开。等杨海反应过来仔细一看，喊谷宇的那女孩子的旁边还有一个男人。

谷宇就那么愣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直到那男人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才似有了意识，呜呜的哭了起来。这场面任谁看了都会视为情侣相见。

杨海眼看着心爱之人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没理由压得住火冷眼旁观。

“你们够了吧，顾及一下在场的其他人好吧。”一边的女孩子到比杨海先开口。

男人松开谷宇时谷宇已是泣不成声，杨海走到他们跟前把谷宇抢来揽进怀里，刚想收紧手臂又被谷宇给挣脱开，还想要说什么，就那么迎面倒入那男人的怀抱里。

“她在发烧……”没等杨海说完，男人一把抱起谷宇上了出租车，看着车开远，杨海只有傻眼的份。

这一幕，从开始到结束，那男人一句话也没说。但杨海看出来了，那男人是明骁，画里的那个，谷宇的哥哥。

第十八章

“喂！你怎么不跟上去呀，你不是谷宇的男朋友？”一旁的女孩拿胳膊肘拐了一下仍在发愣的杨海。

“他是谷宇的……”心中已有了答案，却又有些地方理不顺。

“怎么跟你形容呢……说是哥哥也行，说是前任爱人也可以……”

“什么？”杨海彻底是一头雾水，听不懂对方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先带你住下再说，他们的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哦对了，我叫郭琼，是谷宇的老妹，不是坏人，嘿嘿嘿……”

叫郭琼的女孩长的水灵灵的，眉眼和谷宇一点都不一样，柔美中带点野性。和杨海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好像是多年老友一样，有说有笑分外热情。谷宇刚刚就晕倒在他们的面前，这自称是谷宇妹妹的女孩没表现出一点担心来。

“你放心好了，有明骁在谷宇不会有事，到是你该想想后路。”女孩突然一本正经的来了这么一句，眼神都变得无比正经。

“不是要住下么，去哪住，我快冻死了。”韩冬适时打破这个话题，杨海的脸色很不好，再说下去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看我把正事给耽误了！哟~瞧这孩子长的，到底是南方人，细皮嫩肉的。”郭琼转回身来打量韩冬，眼神怎么看怎么像菜市场里卖肉的大妈。“我朋友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开了家宾馆，就去那儿吧。给你打八折！”挎着杨海的胳膊拉过韩冬的手，小心的漫步在冰天雪地里。

杨海此时此刻的心情比这零下三十几度的严寒还要低，想了许久，他明白那所谓的前任恋人和哥哥是怎么回事了。不敢相信么，没错，有谁能相信这种事。要不是亲眼看到，杨海说什么都不会信。但是到底是不相信什么，杨海自己也糊涂了。

杨海之所以没在第一眼认出男人是明骁，是因为谷宇画里的样子和之前所见到的相差甚远。画里的明骁笑的阳光灿烂，清爽英俊。刚才的明骁头发长的盖住了眼睛，下巴上的胡子有些日子没刮了，整个人看着颓废的很。要不是近距离看了一眼杨海绝认不出，但谷宇在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可见明骁在谷宇心里的地位。

在宾馆开好房间，郭琼也没卖关子，第一时间就把杨海想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明骁，谷宇，郭琼三人是兄妹，他们的妈妈是亲姐妹关系。三人从小就在一起吃住，谷宇和郭琼同岁，明骁比她们大五岁。谷宇和明骁的感情应该是在谷宇上初中时起的变化。越来越亲密的接触在家里大人的眼里只当他们兄妹的感情好，其实他们的感情早已超越亲人这一层。为了能和谷宇一直在一起，明骁上完高中没考大学，和一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服装店。就这样一直陪在谷宇身边，直到谷宇高三，状况来了。明骁突然离家出走，没人知道他去了哪。谷宇发疯似的找遍了明骁所有能去的地方，结果都是一样。最后打电话问明骁的妈妈，就是他们的大姨，得到的回复是明骁只说要去外地发展，具体是哪没说。

之后谷宇一度极为消沉，茶饭不思。高考前两个月也不知是怎么就拼命的学习，最后考了一所离家很远的大学。大一那年谷宇回过一次家，明骁依然没消息，再之后，谷宇一直没回来过，直到今年过年。

“他们俩的事除了我没人知道，当然，我既然告诉你就不怕你会说出去。“郭琼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谢谢你解释的这么清楚，我想去看看谷宇。”

听到这样的事怎么还能平静的了？韩冬很诧异，杨海反常的平静。连他听了都觉得无法接受，杨海却……

“我先打电话问问他们在哪。”郭琼了解似的点点头，掏出手机拨号。那手机挂着上一大串东西，叮当作响。

杨海默然等着郭琼打完电话，看不出一丝情绪的脸孔让韩冬的心烦乱不堪。

“他们在医院，谷宇刚挂上吊瓶。”郭琼随意的把手机往包里一仍，似是在无言的告诉杨海，明骁在谷宇不会有任何事。

“她醒了么。”

“不知道，我没问，哎呀，去了不就知道了。这个……说实话可能会伤着你，不过我还是实话实说，明骁和谷宇啊是剪不断理还乱。你明白我说啥吧，明骁曾经说过他不能和谷宇结婚，但是会一辈子爱她。谷宇我就不用说了，他俩一个德行。”站起身，郭琼又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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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206、哦，前面就是。”郭琼走在前面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确认，刚想打开207就被杨海一把抓住伸出去的手。

里面在说话，尽管声音不大，这老式门的门外还是听得到。

“你为什么走。”

“想试着忘了你。”

“那为什么回来。”

“想你。”

“别这么说，我承受不起。你走了，连招呼都不打，四年都没个音信。回来就说因为想我？什么都是因为我，那我还真是罪人一个。”

“你不想我？我要听你说实话。”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我花了四年的时间用来忘记你，就要成功了。你回来干嘛？你到底要我怎样……我快被你折磨死了。”

“对不起谷子，对不起，这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想回来又不知道该不该回来，现实摆在眼前，我们不得不承认……”

“够了，别再说了，算了吧。”

“你真爱他？”

“谁？”

“跟你回来的那个人。”

“杨海？我不知道……天呐！我都做了什么？他一定恨死我了。”

“你要和他结婚吗？看得出他很在乎你。”

“结婚？要我把他也当成你的替身？我已经做过一次傻事了，还有脸再伤害一个男人么？”

“你的意思是……在他之前……你已经……”

“想要忘掉你啊，不然呢？杨海和那个人不一样，如果没有彻底忘了你我决不能和他在一起。”

“忘了？你要忘了我？……”

“哥，陪我去下卫生间，这里太大，我怕回来找不到路。”

韩冬拉着杨海闷头往前走，他知道这个理由很蹩脚。听到这些话杨海的心情肯定是翻江倒海，他的经验告诉他，暂时逃离眼前尴尬的场面是他唯一能帮杨海做的理智型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