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志系列之男鬼缠身——吴鸦子
吴鸦子  发于:2013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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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什么?”我索性摊开来说。

“嗯?”他茫茫然看着我,眼睛一瞬间失去焦点。

干,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眼前这张脸,从来都只有严肃的、正经的、得体的表情,那样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眉骨,仿佛生来就为了光明磊落顶天立地。

不知为何,一想到他会和我曾见过的那些瘾君子一样,我就受不了。

王瑞恩摇摇头,重新目光灼灼地盯住我:“你泼在我脸上的那些东西,恐怕不是石灰吧?”

“不是。”

“姚子奇,”王瑞恩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他说得很轻,几乎被水声淹没,“我很失望。”

那轻轻的、一触即灭的声音,让我几乎窒息,我把浴花按在他胸口,强忍着愤怒、暴躁和莫名的感情:“没事的,没有多少,不

会有事的。”

“那不重要,”王瑞恩再次扣住我的下巴,这回他的动作柔和了许多,拇指甚至轻轻摩挲我唇下的凹陷,“我以为你是个好孩子

,但你不是。”

我才不稀罕什么好孩子的名号呢!可是,凭什么把这个名号自作主张地扣在我头上,之后,又自作主张地拿走。

“好孩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你骂,被你折腾!”我忍不住说。

“呵呵,你是这么认为的?”王瑞恩闷笑,“你自己信誓旦旦对我说,要把这部片子拍好,我从来没见过主角演得很烂片子还能

拍好的,我尊重你的选择,就只有把你改造成真正有实力的演员。”

他的拇指弄得我心里痒痒的,很难受,我垂下眼睛,不去看他。

“可是我错了。”

王瑞恩的话像一把重锤,沉甸甸落在我心底。

“你……”

宣判迟迟没有被大声说出来,我抖了抖眼皮,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他似乎又陷入漫长的思索,嘴唇充血发红,瞳孔迷茫散漫。

这是场慢慢厮磨的酷刑,愧疚和委屈交替进行,我只想推开王瑞恩,一走了之。

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敢再听下去。

“……你不适合演戏。”

我把浴花扔在地上,转身,夺门而出。

出来了,我才反应过来王瑞恩说了什么,我不适合演戏?只是我不适合演戏吗?

不适合演戏,那就不演了,我不演了,王瑞恩都说我不适合演戏,我还有什么必要跪着走完呢?这条路根本不通。

没关系,不演了,王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从柜子里拿出浴袍,笑容保持住,保持住。

水很凉,肆意从喷头中射出,直接冲在他脸上,他闭着眼睛,嘴唇紧抿,左手握成拳,似乎随意垂在身侧,小臂上的肌肉却绷出

分明的弧度。

凉气冲散了雾气,一切不再暧昧不明。

他利落地关掉水,转过身,从我手中拿过浴袍,迅速穿好。

“你是不是要走?”我问。

他瞥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懒得回答,从此以后,我在他心目中也就是个庸庸碌碌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能不能不走?”我又问。

“我怕鬼。”我解释。

我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过,让我看到鬼门打开后鬼山鬼海的壮观景象,随便哪只鬼,配合我演一场鬼上身,证明我不是骗人的。

想把戏拍好,也不是骗人的。

“走开。”王瑞恩系紧腰带,推开我,向大门走去。

他的手脚都透出不正常的潮红。我知道服用致幻剂后一个小时会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一切心底最渴望的东西,都能得到实现

,并且是远远超出想象的实现。

整个人就像浮在云端,思想极度活跃,灰蒙蒙的世界重新恢复五彩斑斓,只要动一动念头,世界就会跟随你的逻辑而转变。

顶级的致幻剂会抑制性、欲,因为坐爱的快感远远比不上做梦的快感。

但是,当一个人真正沉湎于天堂般的幻境之中时,他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杀人、抢劫、强暴,一个正常生活中有超强道德感的

人,往往会产生更强烈的反弹,一旦束缚打开,人就不再是人,而变成野兽。

可怕的是,这个野兽还以为自己是上帝。

我知道,这时候我不该阻拦他,可是我怕他醒来之后会恨我。

“王瑞恩,”我抱住他,往回拖,“你放心,我一定会看住你的!”

听到这句话,他僵了一下,动作也变得顺从,这时候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就趁现在吧。

我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捆绑工具,只好先用床单拧出几股绳索,王瑞恩安静地坐在椅子里,眼睛异常发亮,紧紧盯着我,我小心

翼翼地对他解释,一边上手把他绑住。

“没关系的,放松,只是做一个美梦而已,”我抓住他从绳索间漏出的手指,“说不定以后你都做不到这么高质量的梦了。”

“不会很严重的,及时清洗过,也没有吸入多少。”我安慰着他,也安慰着自己。

“不要叫人来。”这是王瑞恩失去神智前的最后一句话。

当然了,老男人么,最爱的就是面子,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知道呢?

十四乐章:放开那导演

我看了一眼表,21点22分。

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男人垂着头,头发还没有干,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前,他似乎睡着了,但睡梦中还在间歇性抽搐。

我紧紧抓住沙发罩,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我不确定床单到底能不能绑住他,但是用别的东西,我怕勒伤他。

再次确认了一遍门窗都已经锁好,我重新蹲到王瑞恩面前。

不知何时,他睁开了眼睛,眼珠飞快地转动,麻木的脸上带着一丝神经质的笑容。

看到他这样,我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个洁身自好的大导演,什么时候都体体面面的,偏偏晚节不保到我手里。

“嘿嘿嘿嘿……”王瑞恩低笑起来,似乎从腹腔里发出震响,低沉,嘶哑,绝不是他平时的声音。

我攥紧拳头,梦,终于开始了。

王瑞恩扬起头,身子不断抽搐,笑声越来越大,嘴角溢出白沫。

椅子不受控制地前后摇摆,我赶忙冲上去按住他:“你、你还好吧?”

他不可能回答,挣扎变得剧烈,我听见床单“嗤嗤”绷裂的声音,心中慌乱,他力气那么大,如果挣脱束缚,我绝对不可能按住

他。

“王瑞恩,你看到了什么!”我大声问他,这样重复几遍,他稍微安静下来,眼珠还在乱转,两片嘴唇红得发紫。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我按住他的肩膀,趴在他耳边问。

王瑞恩点头,脑袋前后甩动,脖子僵直到一个角度,突然眼睛亮亮的看着我,似乎在努力辨认我是谁。

“我是姚子奇啊!”我心里一喜,药性这么快就过去了?

王瑞恩皱眉,随即眉头松开,眉开眼笑地对我说:“您太客气了。”

我被他这个笑吓呆了。

王瑞恩看着我,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光辉,仿佛能够看到我,就是他毕生荣耀之所归。

嘴唇矜持地微笑着,眼睛定定望着一个方向,他等待了一会儿,口齿清晰地对我说:“对不起,亲爱的苏洛里奇先生,我没有办

法一个人独占这尊金熊奖,我不得不向您坦诚,这部《霍小玉》是由萧导和我共同拍摄的,想必您已经看过,剧中那些唯美的场

面,都是由萧导执导完成的,如果柏林方面一定要把这尊奖授予谁,那么最佳的选择无疑是他。”

“王、王导……”我嗫嚅。

王瑞恩皱眉:“苏洛里奇先生,您的意思难道是要我接受终身成就奖吗?不,不,我不能接受,我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商业片导

演,我对电影艺术不够虔诚,我总是被各种杂念左右,先生,我真的很惭愧——什么?时间订在下周二?那恐怕不行,瑞典皇家

学院已经和我约好了,下周我真的抽不出时间……”

“王……”

“黑泽明先生说一定要见我?啊,这真是天大的荣幸,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王瑞恩满脸通红,“是的,是的,我当然看过芥

川先生的《竹林中》,我从来没有想到文字艺术竟然能把电影艺术的至高境界表现到如此地步,《罗生门》是我最爱的片子,当

然,苏洛里奇先生您的《篱笆女人狗》也深深震撼了我,否则我绝不会走上导演这条路的。”

“……”

王瑞恩剧烈地喘息着,他闭上眼睛,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转动,他的手指根根张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就在我以为他快不行了的

时候,他再次睁开眼睛,很平静,很正常地望向远方,似乎目光能够穿透墙壁,抵达遥远海面上的一座灯塔:“先生们,女士们

,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我很激动,艺术之神缪斯对我的垂青,令我惶恐不安,唯有以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方能报之一二。”

王瑞恩说完这句话,突然声音洪亮地朗诵起一段英文诗篇,接着是夹杂着小舌音的德语,他混杂了好几种语言,终于完成一篇长

达二十分钟的演讲,我简直听得大汗淋漓。

演讲发表完毕,王瑞恩垂下头,安静下来。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抬起手看了看表,10点01分,王瑞恩的药物反应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烈,太好了。

就在我准备起身之时,一滴水“啪”地落在我手背上。

我立刻抬头,王瑞恩静静地看着我,眼睛湿漉漉的,他、哭了?

“……奇……”

我的心宛如被手攥住,听到他这样无助地唤我,愧疚如潮水般涌上。

“对不起,再等一会我就放开你。”我抱住他的膝盖,“对不起,再忍耐一下好吗?”

“若绮,我不会离开你的。”

若绮?

“若绮,一开始我就哈哈哈哈哈……”

王瑞恩失控地狂笑起来,膝盖重重顶在我胸前,他前后摇动椅子,嘴里说着胡话,这么闹腾了一阵子,又开始默默地流泪。

“若绮,黎华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回来找我是对的!王大哥向你保证,黎华再敢骚扰你,我就让他在演艺圈混不下去!”

王瑞恩发狠,“黎华算个鸟,老子就是不演了,要是还演,影帝轮得到他?小样!”

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我一定会大笑出来。

王瑞恩一向成熟稳重,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得体的,此刻看他顶着这张一如往常的严肃脸,却在说诋毁别的明星的话,那戏剧效

果不可谓不大。

不过,原来演艺圈传了八百年的三角绯闻原来是真的?王瑞恩喜欢方若绮,方若绮喜欢黎华,黎华态度暧昧不明?

怪不得王瑞恩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干!我都没听过有人说梦话能说得这么详细的。

“只要你答应,咱们立刻结婚!”王瑞恩对我说。

我知道他不是对我说,但是,被那样深厚的感情所惑,对上他眼睛的一刻,我有点慌神。

“王导,你醒醒!”我大声说。

“姚子奇,你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拍戏??”王瑞恩比我更大声。

“啊?”我惊。

“快点!”王瑞恩咆哮,“你他妈把我捆起来算怎么回事?”

我吓得退开一步,王瑞恩的手从绳索中挣脱出来,用力撕扯身上的捆缚,床单很快被他抓下来,他两手拽住椅背,抡圆了胳膊,

“哐”的一声,椅子砸碎在地上,木片四溅。

“欠艹的谁许你半途而废了?给我滚回去拍戏!!”

王瑞恩冲上来,一把揪住我领子,我还没回过身,已经被他推倒在沙发上。

王瑞恩红了眼睛,全身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我完全被这阵势吓住。

“王、王导……”

“唔……”小腿上火辣辣的疼,身子深深陷进沙发,身上的重物正在亢奋,难道我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慌乱中,我伸长了手,摸索到茶几上一件冷冰冰的东西,照着王导脑门砸了下去。

十五乐章:是谁在演戏

“给你看一段录像。”萧邪魅神秘兮兮地按下播放键。

画面右下角显示,22点32分。

黑漆漆的房间,有人“啪”地一声开了灯,镜头切换,特写,是我慌张的脸。

我转过身,从门后拖出一个昏迷的男人,拖到床上。

男人双手双腿被捆绑起来,身上的衣服扯开了一大片,露出白皙的锁骨和胸膛,镜头切换,特写,王瑞恩闭着眼睛,额角涔涔流

出鲜红颜色。

“剪辑得不错吧,”萧邪魅按下暂停键,“我在你卧室里装了三个摄像头,一个对门,一个对床,一个广角。”

他把手戳到屏幕上:“我真没看出来,王导竟然这么有料,早知道我就直接拍他了。”

我紧握双手,一言不发。

“继续,继续,艺术欣赏的时间不应该被打断。”萧邪魅笑,继续播放。

屏幕上的我拿来毛巾,小心翼翼地按住王导的额头,目光过于长久地凝视在他脸上。

这时候,外间似乎传来敲门声,我从床边起来,犹豫了一下,把被子抖开蒙住王瑞恩。

而后,我离开卧室,镜头外的地方传来一阵响动,接着,是一个女声和我的对话。

“姚子奇,我明明看到王导来找你,他现在还没有回去!你把他怎么了?”

“方小姐,我确实没见到王导。”

“哼,那让我进去看看啊。”

“方小姐,”我声音扬起来,“你没有权利进我的房间。”

“姚子奇,我早就觉得这个地方很奇怪了,哪里会有剧组专门占据一个岛来拍电影的?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女声犹豫了

一下,“王导的别墅里没人,会不会是那几个姓萧的把他绑走了?”

“……您想得太多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王导那么关心你,每条你的戏他都会特别注意,你感觉不到吗?现在他出事了,你却不闻不问?”

“……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去找找……”

画面再次定格,萧邪魅撑着头,邪笑着凑近我:“宝贝儿,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演戏的吗?连方天后都被你骗过了?说说,王导

的滋味儿怎么样?”

我真恨不得一拳打他脸上,在我卧室里装摄像头这么损的招他都能想出来,但是,我不能显出慌乱,对付一种人,就要按照一种

人的逻辑方式:“你想怎么样吧?”

“我觉得咱们现在的戏拍得太无聊了,想换换口味。”

二十分钟后,摄影棚。

我跟在萧邪魅后面,进入一间从来没见过的房间,门在我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

我咽了口唾沫,第一眼就看见一个人头上搭着大红喜帕,坐在床边。

“来,我给你说说戏,咱们这一场演的是小玉的复仇,”萧邪魅坐到摄影机后,得意洋洋地说,“小玉死后,鬼魂看到李益勾三

搭四,心生怨气,于是装成新娘子,把李益给做了。”

“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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