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一根烟,一根从床头柜中发现的烟,静静地在阳台上点起。吞云吐雾的感觉果然不是任何人可以接受的,我咳嗽后苦笑。
让学生们激动的寒暑假实际上偏颇很大,暑假可以有七八两个月的休息时间,而寒假却只能有短短几周。有的人用充满意味的语
调说“热涨冷缩”的道理,但是这些道理向来是属于赵括去纸上谈兵的。当然,此赵括非我同学者。
寒假我和苏羽打算去本来定好的三亚。但是家里一个电话又将这个计划给冲掉了。
苏羽分外不满:“这都怎么搞的?”我打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他闭嘴离开,我对电话那头继续询问:“你让我回家怎么了?”
孔绮讷讷开口:“反正你就回家,我有件事跟你说。” “孔绮,你不是向来讨厌别人打扰你和你那男朋友的二人世界的么,你
知道孔子所谓的那句‘子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意思吗?”我跟她说。
她被我说得烦了:“你到底来不来呀!不来拉倒!”说完还未等我开口就挂了电话。
我愕然地听着嘟嘟的声音。
这孩子现在什么脾气呀?
一转头我就看见苏羽对我耸耸肩说:“说吧,你那妹妹又有什么主意了。好哥哥……”最后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似乎要用
一口亮白的牙齿将那三个字给撕碎咬尽一般。我生生的被他的语气给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咳嗽了声,挂了电话放回口袋:“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一直要让我回家,而且还不能够让父母知道。” “不理她,替天
行道,该有人管管她的脾性了。难道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太阳,非得让其他星球绕着她转不成?”苏羽撇嘴,我叹口气安抚他,但
是还没有碰到他的手他就白了我眼躲开。
我想了下,开口:“苏羽,要不我快去快回?只要两三天的功夫,不会耽误太久的。”苏羽不屑地说:“你为什么不说你跟我快
去快回,只有六七天的功夫?”看来苏羽这次是真的和孔绮杠上了。我无奈头大地保持沉默。
到了傍晚晚饭时间,我又不放心地打了个电话给孔绮。孔绮那头一直无人接听。我的心渐渐地沉重起来。
苏羽伸头问我:“怎么了?”我没有理他。
他抱着衣服转到我眼前,又问我。我摇摇头:“孔绮一直不接听我的电话。”苏羽想了下说:“会不会是她大小姐脾性又发作了
?”我说:“应该不是。”心里总是有股怪怪的感觉,孔绮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具体是什么我又说不上来。
越是打不通电话心里越有些慌张,最后我不顾孔绮先前的再三要求还是打了家里的电话。结果被告知她早就出来了,现在也还没
有回家。不过据保姆说是来找我了。但是我这根本没有孔绮的身影。
我匆匆挂了电话拿起件衣服就向外冲,苏羽讶异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大概说个“孔绮”.结果一开门
,就被一个冲进来的人抱住了身体,是孔绮!
孔绮抱着我狠狠地哭。我不知所措,与此同时吊着的心却被抚慰了。
苏羽闻声赶过来,看见窝在我怀里嚎啕大哭的人,惊愕不已:“这算怎么回事?”孔绮接着抬头看我,红彤彤的眼睛像足了耳朵
,但是她所说的话却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的。她磕磕绊绊说了一些话后我表示我听不清楚,她立即大声对我吼道:“孔言!
我怀孕了!”我脑子一下子懵了过去,待回过神来我继续问她,她抽噎着说:“我、我怀孕了……”我转过头去看苏羽,苏羽吓
了一跳说:“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怀孕!啊呸,我是说,我又没有将人女孩子肚子弄大——哎,你看我做什么?!”最后,苏
羽也被我搞得分外无语。
我又愣愣地转回去头,试图搞清楚状况。
等平静了心情,我将孔绮扶到沙发上坐好,苏羽泡好茶过来给我们三个。我问她,她疙疙瘩瘩地答,过了一会儿,我才终于搞清
楚状况。
孔绮确实和赵谦那个混小子发生了关系,但是不是人家强迫,而是她自个儿想要尝试一下发展下去的——当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
,我真的很想要将孔绮的脑子给剖开看看。看她内部回回沟沟是不是长得跟别人家的女孩子特别不一样?
我深吸口气继续询问。
孔绮接着回答。
而现在过了一个多月了,该来的好朋友还没有到。所以孔绮这个傻孩子才开始着急了,开始疑神疑鬼了,开始想东想西想办法了
。
我问她,你有没有做什么防御措施?
她“啊”了一声说,做什么防御措施?
我明显感觉到额头上的青筋欢快地跳了几下,压着脾气我继续循循善诱:“就是比如说——”这让我这个哥哥如何跟这个傻妹妹
开口哟?
苏羽明显感觉到我的尴尬劲,他咳嗽了一声代我回答:“呃——比如说有没有带安全套,或者事后有没有吃避孕药——虽然我和
你哥不需要避孕药,但是安全套还是需要的,你说你这个姑娘家的——”苏羽接下来的话被我挡在了手掌后,他也意识到自己的
话有些多了,咳嗽了声不说话了。
但是孔绮的注意力明显的被吸引过去:“你们带什么安全套?你们平时——”我怒吼道:“孔绮,现在要讨论的是你的事情不是
我们的事情!”她委屈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没有防御啦……因为我听别人说什么安全期危险期的,所以我算好了时间的,
谁知道那么不准。” “准过头了好不好?”苏羽在我身后悄悄地说,我瞪了他一眼,他立即噤声。
安抚好孔绮,大家吃好饭后我让她先去我的卧房睡觉。我和苏羽则在外室谈话。
苏羽双手环胸抱,一脸笃定地对我说:“你是不是想要说,如果孔绮有了的话就不去了?”我讪讪点头:“抱歉了。” “诶…
…”他叹口气,“你家姑娘真是不让人省心。”我也叹口气不说话。
他突然问我:“如果我妹妹长这么大,你说该会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忽然笑说:“肯定被苏东城给虐得不成样子了,估计是个心理变态吧。” “不要这么说。”我说,“她肯定会是个好姑娘,
起码长得像你一样漂亮。”他似被我的话给逗笑了,笑得无法自持,冲我抛了个媚眼就回房去了。我等他走后走进了卧室,孔绮
有些紧张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我的方向:“哥——孔言?” “嗯,是我。”她有些拘谨地想要坐起来,我走过去说:“睡着吧。
”她点点头睡了下去。她很不适应我,问我:“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什么?”我问她。
她扭捏了会儿说:“不自重,不爱护自己。”我想了下开口:“怪吧。”她懊恼地背过身子不理我。我呵呵一笑:“事已至此怪
有什么用。再说你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也该有自己的主见了,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你自己觉得好就可以了。”好久之后,她
“嗯”了一声,声音略带哽咽。我忽然问她:“赵谦呢?” “我没让他知道。”她的声音里已经带着浓浓的鼻音。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呀?好歹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问。
“不知道。”她极快地甩了我两字。
我突然意识到,可能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些什么事情了。但是眼下情况我再逼问也问不出什么的,唯恐惹恼了孔绮让她不爽快明早
消失在我眼前,所以我干脆不问了。稍微安慰了下就走人。走出房门,跟家里打了电话说孔绮在我这里就完结了事。
第二天一大早就带了孔绮去医院。苏羽原本说要不要他也跟着去。我说,只是先去检查一下,并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浩浩荡荡
三人行。孔绮点点头说:“对,嫂子,你在家给我煲汤就好。”气得苏羽扔了抹布大叫。
这样子看来孔绮还是没有抑郁的。
到了医院,当看到白森森冷冰冰的墙壁时孔绮捏着我的手说她害怕。
我捏捏她的手给她打气。
最后结果出来只是虚惊一场,孔绮根本没有怀孕。至于迟到的月经则是因为她焦躁过头倒是不调了。
孔绮开心得不得了,我则为她抹了把汗。
她那混孩子,刚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就开心得大呼小叫说要吃好吃的,要玩好玩的,要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完全没有心情
的过渡期,根本不似昨天晚上还偷偷抹泪的人。
我打了电话给苏羽说虚惊一场的时候,苏羽恶狠狠地说:“让她赶紧给我回来,什么焦猪蹄烂猪心都等着她来吃。”说完还很是
可惜了一番她没有怀孕的消息。
我差点被他的语气给逗笑了,他虽然口中如此说法,但是昨晚上还是很为孔绮担心的。苏羽一向刀子嘴豆腐心。
孔绮兴奋地坐在副驾驶给我一直说她在学校里的趣闻,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像足了某综艺节目里的女主持人。我最后问她有关于学
习上的事情,一句话将她热情满满的说话欲望给镇压了下去。
她一副“苍天呀大地呀谁来救救我呀”的模样,对我说:“孔言,果然你是个老师,真是能够挫败学生的说话欲的。”我对此话
不然:“你现在是学生,首当其冲是学习,别的副业不说,这个肯定得经营好。否则对得起你这个学生的职责么?”她撇撇嘴:
“也没见你上哈佛麻省理工呀。”我被她那个调调说得无语,静了会儿我又说:“但是好歹得尽其努力吧。” “好了好了,知
道了,烦死了。”她别过头对我挥挥手。
我不依不饶:“你前段时间不还是挺认真的么,怎么现在又懈怠了?你高三了,学习上不能够再波动了。对了,那个赵谦呢,他
上次还向我保证的。” “可以不要提他吗!”孔绮尖叫,“我的事关他什么事?” “你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
孔绮转过头对我歇斯底里地叫:“没什么事,没有什么事!”说着立即转身摆弄车门:“开门,停车,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你疯了!这是在马路上,你现在要下车!”我惊叫。
她转头对我吼道:“我要下车!”并且再三强调。
我怒上心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转方向盘到了某个可以停车的地方。车子刚停了下来她就跳了下去,我松开安全带刚想要立起
身体跟她说话,她的尖叫声传来:“孔言!” “砰”一声巨响猛地灌入我的耳朵,身体强烈一震向前,头上剧烈的疼痛感传来
。眼前最后的模糊意识是孔绮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第三十九章
意识再次传来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周身的不适和疼痛。右手被人捧住了,温暖的热源一直摩挲着我的手背。我轻轻地蜷曲了下
五指,某个声音嗡嗡地传入耳朵,但是我听不清楚。
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子特别重,比我发烧了的时候还要重,我根本张不开。昏昏沉沉之间,我又睡了过去。
等到意识再次回来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雪白的一片。鼻子里被插着什么东西,我想要转动脑袋看得更加清楚,但是很
累很累,我转不动脑袋。
耳朵里的声音现在可以让我听得清楚了。门外似乎有两个人在争吵。一个人使劲地哭使劲地哭,那哭声我似乎一直隐隐约约地听
着。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对不起,一直一直说着对不起。另外一个人冷声说:“不要和我说对不起,真到对不起的时候你赔不起。
”女孩子一直哭着哭着。我都被哭得烦死了。
那声音很像孔绮的,我记得曾经孔绮也这么哭过。不过那是什么时候呢?我开始回想,但是脑子有些疼,我想得不是很清楚。
对了,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闭上眼睛想,然后一帧帧的场景画面翻了出来。等到耳边的声音都静下来的时候,我睁开眼睛想要知道孔绮现在如何了。但是
一睁开眼睛则对上某个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漂亮,黑色的眼眸深不可测,眼角上挑有些妩媚,但是长在他那张脸孔上就分外和谐。
他看见我醒了欣喜异常,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很轻很轻,唯恐惊吓了我:“你醒了?” “嗯。”我发出了个声音。
“我是谁?”他见我迷迷瞪瞪的继续问我,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包着我拳头的手掌也不自觉地收拢起来。
他的神情有些憔悴,眼底下下的青黑色很明显。
我的心一下子缩紧了,很酸涩很酸涩。
“我是谁,孔言,你说我是谁?”他见我不回答,继续追问,第二次问的时候语调略快,心也急了起来。
我扯扯嘴角,试图展开一个笑容,但是表情有些僵硬。我听见我的声音微弱得像只秋天里的蚊子:“你是苏羽,是耳朵的爸爸,
我的爱人。”他骤然间低下头,双手握着我的手一直哆嗦着肩膀。我看不清他脸孔,但是手上却可以明显感觉到湿意。我想要用
另外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像平常安慰人一样给他鼓励,但是动了动却发现另外一直手提不上劲,而且左手上还打着吊针。
我想要和他说些其他什么样的话,比如说,我在昏睡中似乎听到你跟我说的话了,但是我迷迷糊糊间不能够回答。我对此表示很
抱歉,但是既然我们俩个之间已经亲密到不需要说抱歉了,那么我只能说,我很爱你,苏羽。
真的,当脑袋撞击到玻璃的一?那,我看着孔绮在外面朝我喊叫着的时候,我还在想,我会不会就如此死去?
但是我不甘心,我不想要死。我死了,那个让人烦心的孔绮怎么办?那个让人疼心的苏羽怎么办?还有,那只困在笼子里的耳朵
该怎么办?很多很多,我想了很多很多,虽然只有一?那的功夫,但是脑海里的涌现出来的画面几乎要覆盖我的一生了。
有人说,人死前的一刻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是此生最希望实现的事情。
那么定格在我脑海里的画面是我好多月前所做的梦。
那个甜蜜而悠长的梦。
我张了张口,想要喊苏羽的名字,但是到了嘴边我又咽下去了。第一次看到苏羽这么明明白白地在我眼前宣泄自己的情感。
苏羽很激动地捧着我的手,过了会儿他迅速抬头用手抹去眼角的东西对我凶道:“你知道你在这里睡了多少天么!你可睡爽了,
我倒是要累趴下了。” “不爽。”我说,“没有你陪我睡觉,我睡不爽。”然后我见着苏羽很鲜有的脸红了。
“孔绮呢?”我问他。他的脸孔一下子冷了下来:“被我赶到外面去了。”语气也是实打实得冷酷。
“你就当坏人吧你。” “我当时不只想要当坏人,我恨得都想要杀人了。”苏羽面无表情地说,手中还帮我倒换着热开水。
我咳嗽了几声,苏羽给我轻轻顺气。我示意他将孔绮给我找来。他叹了口气说好,就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