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路行 上——旷达
旷达  发于:2013年0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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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适兀自推开厚重的玻璃大门,来到街上,并不见多少行人。阳光略带着一抹红色,倾斜着透过树梢,映在了脚边。对于这美好

的场景,薛适全无感触。他惴惴不安地挪步,蜷着脊梁,将自己缩在那身宽松肥大、丑到极致的校服内。额头上刚刚冒出的几颗

痤疮仍未平复,它们隐隐作痛,反复刺戳着本就自卑的薛适,令他更加放缓了脚步。

刹那,握在兜中的手机大响,它震荡着薛适微微濡湿的掌心。不知怎的,下一刻,它已贴在了薛适的右耳。

“喂……”薛适用发颤的喉咙,轻轻回应了一声,而手机内,却是一片沉寂。

蓦地,一声轻叩,在身旁某处响起,转瞬即过。薛适惊恐抬头,向那已然消散的声源望去。

左方,咫尺,树下,站着一位呆呆的青年。他一手将将扶着单车,另一手,则刚刚合上手机,正缓缓地向裤兜内揣去。

对方的样貌,薛适丝毫没有看清。但那股熟识已久的气场,却如火蛇般牵扯而来。

薛适贴在耳畔的手机还未放下,他仍自说自话地演着,而唯一回应的,便是他自己鼓噪到几近炸裂的胸腔。

身后一阵响动,孟飞像是将车锁在了树旁,而后,便几个大步,紧紧跟上了薛适。他轻唤着薛适的姓名,却始终不得回应。孟飞

随薛适走进了音响店,假意浏览,之后又紧跟而出,完全没有放脱的意味。

薛适沿着那条冷清的林荫小路返去,虽躲避着孟飞,却也并不想甩开对方。路过父亲的餐厅时,薛适并未逃入,仍是径直向前,

快步疾行。

幽静的路上,那两人就像闹了别扭的情侣,各自憋着火,却又分不开。就这样无声地追逐了少顷,二人行至了体育馆的东门外。

薛适猛然拐进,孟飞仍是紧咬不放。

开阔的广场内,空无一人。薛适走至中央,感觉身后那团炙热的气息仍包覆着自己,便无奈转身,闭着双眼,娇嗔大喊道:“哎

呀!我穿校服不好看!”

孟飞先是吓了一跳,继而捂住肚子,仰头大笑起来。

眼前的青年,比薛适高出半头。最扎眼的,则是那头齐肩长发,不仅黑亮柔顺,还带着一分放浪青年的飘逸。唯令薛适嫌恶的,

便是对方那稍显发福的身型。不过,那覆在双耳两侧的垂坠发丝,还真是起到了明显的修容作用。

再细看,孟飞的剑眉,凤眼,挺鼻,厚唇,恰巧地组合在一起,面相确是颇有灵气的。他的唇上挂着一抹淡青,下巴也留着细密

的胡须,不显邋遢,反而又添了几分男人味。薛适盯着对方的脸,将那些略显厚重的脂层默默隐去,不禁发觉,此人也是无愧于

俊俏二字的。

空旷的广场上,二人如故友一样顺畅地聊着,即便是这般毫无准备的初次见面,他们也不觉丝毫尴尬。只是孟飞不再提起秋叶行

,薛适也毫不念及蒋胜杰,二人好奇探取着对方的各类信息,在热络的话语间,隐晦投递着暧昧的情愫。

朦胧的太阳,羞涩退下,只留了一条淡雅的红光,还隐隐攀附在广场看台的顶端。

薛适颇不情愿地念起父母还在等着他一起晚餐,孟飞则毫不犹豫地应允说,自己会在餐厅门口等着他出来。

二人相视而笑,嘴角弯得很是隐晦。

薛适兀自回了餐厅,又见宾客满座。站在吧台内的海燕,冲薛适淘气地使了个眼色,继而抬起手,指向了角落。

薛适顺势望去,见父亲僵硬端坐,那双迫人性命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薛适压低脑袋,勉强迈步而去,默默坐在了母亲的同一侧,并尽力回避着对面不断投射而来的骇人目光。

席间,向来只说佛言圣语的傅雪萍,为了缓和这对父子的尴尬气氛,也破天荒地唠起了家常。显然,傅雪萍不擅闲侃,薛勤胜与

薛适也不见缓和的余地。

薛适快速吞咽一番后,谎称和同学有约要晚些回家,继而便慌忙逃走了。

餐厅外,孟飞孤身一人,映着餐厅明晃的灯光,背靠大树,单脚后蹬,刻意维持着僵硬的姿势。

薛适嗤笑着,慢步走近,问了声:“去哪?”

孟飞只侧过了脑袋,礼貌回应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薛适走至树旁,打开自己那辆山地车的锁链,抬眼又问:“骑车吗?你的自行车呢?”

孟飞终就挪动了身体,他单手扶上山地车的后座,压了压,继而回道:“我的破车锁那边了。我就骑你的吧,你坐后面。”

薛适回头窃笑,忽见餐厅大门内,那位负责领位的服务员正望向这边,于是便赶忙走开了。

孟飞推着山地车一路跟来,而后载着薛适,沿永涓溪畔的小路,慢慢骑行。

晚风拂过,孟飞的发丝齐刷刷向后飘起,薛适坐在后方,只得压低脑袋,贴着对方的后背,故意调侃道:“留这么长头发干什么

?”

孟飞不回头,如入无人之境般地陶醉道:“这种感觉多好啊!我就喜欢这样!骑车时,缕缕发丝飘然飞起,在风中舒展舞动,嗖

嗖的。”

二人欢笑不断,路途不再漫长,薛适那硌得生疼的屁股也像是喝了甜酒,愈趋麻醉。

拐至河畔后,便越发接近静贤居了。孟飞与薛适仍有眷恋,于是他们下车,缓

缓推行。

河畔的小路,鲜有过往车辆和行人,就连路灯,也是稀稀落落的。而道路另一侧,便是沉寂的河水,它卧在下方,身旁则是一条

更加昏暗无光的隐匿小道。

马路与河水之间,那缓缓倾斜的河堤,高处,冲着暧昧的二人,低处,则引向了幽静的小道。这难以抗拒的诱因,令他们渐渐停

下了脚步。

薛适坏笑着,迈过路肩,谨慎走下了河堤。孟飞则轻呵一声,引得薛适回头,只见对方如横举杠铃那般,将山地车扛起,大步跟

了下来。

四周空无一人,静得出奇。薛适和孟飞紧紧抱在了一起,忘情亲吻。当下,二人将各自的伴侣抛在脑后,全心投入到了这次注定

的偶遇和天作的环境之中,无法自拔。

孟飞的整个身躯,都紧紧贴覆着薛适,他那鼓胀的裤裆,亦是狠狠摩擦着薛适的胯下。那厚重的触感,不同于矮小的何健与纤细

的蒋胜杰。

薛适顺势半蹲,好奇地解开了对方的裤带,一把拽下。霎时,孟飞那憋闷已久的下体,便猛然弹了出来。

薛适盯着眼前的器物,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孟飞的下体,亦如主人那般,高壮肥硕,且傲慢不已。薛适单手捧上,饶有兴趣地

掂量一番,惊觉自己的拇指与食指,竟合握不住这个自满的胖子。

细细端详后,薛适抬头,见孟飞挂着一脸得意的神情,俯视着,挑眉问道:“大么?”

对于自大傲慢的男人,薛适是向来讨厌的,尤其是类似孟飞这种,已然膨胀到毫无边界可言的极品。但如今,薛适终于明白,这

类男人自大的根源,确实硬朗,也确实坚挺。

于男人而言,阴茎,的确是用以征服异性,或同性的得力武器。任哪个男人,裤裆内揣个巨物,恐怕他也会不自觉地挺起胸膛,

傲然横行。

薛适盯着孟飞那香滑油亮的下体,意识渐淡,即刻将口大开,贪婪地含了下去。相比何健或蒋胜杰,孟飞的家伙,可喻为是东北

菜,肉厚,实成,一口吞下,塞满腹中,解饱,痛快。而唯一感到不顺畅的,就是那随时都会脱臼的下巴。

薛适笨拙地舔吮着,孟飞则呻吟连连,分外享受。少时,他将薛适扶起,狠狠搂着,并委屈抱怨道:“秋叶行,他就不给我口交

……”

而后,薛适与孟飞亲昵了许久。憋闷的孟飞,受不得薛适的挑逗,一通自慰,暂且扑灭了熊熊的欲火。

重新回到马路上,二人仍是推着车,缓缓徐行。

薛适很是欣慰,泄火过后的孟飞,态度依旧没什么转变。

蓦地,响起一串单调的铃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孟飞摸出手机,不禁感慨了一声:“竟然还有电啊!”

薛适探过头,见闪烁的屏幕上,映着秋叶行的名字

,不禁苦笑一声,赶忙避开了。

孟飞大方接起,言语间一阵亲昵,继而别扭地娇嗔几番,后又大笑起来。定是秋叶行有了什么酸涩的要求,只见孟飞将手机从耳

畔挪向嘴前,又提起了他那本就高亢的嗓子,放肆大喊道:“我爱你!”

身旁的薛适,抖抖肩膀,嗤笑了一声。

想必,电话那头的妖精定是又说了“听不清”之类的屁话,孟飞便用尽全身力气,撕扯喉咙,几近破音地喊道:“我!爱!你!

震耳欲聋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飞速扩散,又往复回荡了几番。

薛适苦笑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介意孟飞对任何人表达爱意,只是对方这狂热的态度,正是薛适极度渴求的,而那痴心期盼

的唯一对象,便是蒋胜杰。

孟飞所呼喊的那三个字,过于猛烈,像仍是在耳边萦绕一般。而这残余的低吟,若真是由蒋胜杰在耳畔轻喃的,薛适恐怕自己,

必定已是全身酥软,站不起来了。

龟行一晚的二人,终于走回了静贤居。院内格外寂静,抬眼望去,已不见几户光亮了。

行至薛适家楼下,二人四目相望,仍不舍分离。那一刻,深植于薛适心底的自卑汹涌作祟,他盯着孟飞,酸涩地问道:

“如果,你先遇到我,而不是秋叶行,你会选我吗?”

孟飞没开口,只是狠命点头。他抱紧薛适,用力亲吻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

薛适独自上楼。回家后,他一直兴奋难耐。

睡前,他捧着手机,将今日这番偶遇,尤其是临别时的问答,都简要编成一段文字,发给了何健。而何健,回复得并不如以往迅

速。

直至薛适将将迷糊睡去时,手机才再次发出了光亮。他眯眼摸过,却见对方只回复了一个字:

仅仅一个字,透着多少无奈。只是当年的薛适,完全读不出来。

第31章:潮退

薛适对蒋胜杰失魂般的眷恋,并未因孟飞的偶然出现,而衰减分毫。另一方面,那几日,孟飞亦未再联系薛适,估计是出于愧疚

,而陷入了自责。

又苦苦捱过了一周,终于盼到了蒋胜杰所述的,那“极其重要”的考试日。薛适清楚记得,那天是九月十二日,星期五。

清晨上学,薛适出神地挪着脚步。身旁那些兴奋异常的陌生同学,热络讨论着各自的周末安排。这些嗡鸣在耳畔的噪声,不知被

拉长了多少倍,在薛适脑中模糊萦绕着。他试着回忆蒋胜杰那极富磁性的嗓音,却因久未听闻,而变得虚幻不已。薛适只觉得悲

哀,他死死攥着衣兜内的手机,愁眉不展地走进了教学楼。

整个上午,薛适照常无心听课,只低头盯着桌膛内的手机,尽心编纂着鼓舞与祈祷的短信。

而今,已到了蒋胜杰所约定的解禁日,薛适却依然得不到对方的半点消息。他盯着手机,就那么凄苦地等着。

熬到午休时,薛适怀揣着那份自欺的劝慰,忐忑拨起了对方的号码,用以验证猜想。无奈,耳边蓦然响起了等待音,冰冷的每一

声,都无情刺戳着薛适炙热的期盼。

薛适终就厌倦了自己的盲目自欺。他早有觉悟,只是不愿承认,蒋胜杰压根就没将自己放在心上。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欢快散去。薛适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摇晃着走出校门,默然乘上了开往静贤居的公交车。

到站后,薛适下车,孤身走在回家的林荫路上。他低头,见倾斜的树荫绵延一线,念起往昔,和蒋胜杰骑车出游的日子,已然逝

去了。伤怀渐浓,薛适双眼模糊,豆大的泪滴,随着步伐,纷纷打在了脚前。

一路呜咽,走到了巷口。薛适停在原地,望着与蒋胜杰初次见面的广场,霎时间泪水翻涌。他没有勇气再迈出半步,更不愿让母

亲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薛适转身,双手掩面,走进了马路另一侧的花园。他径直坐在了休息区的石凳上,兀自痛哭。

当下,太阳将将伏在地平线上,正是晚餐前后遛弯闲逛的大好时段。原本围在石凳附近散步谈笑的大爷大妈们,见突然冒出这么

个凄苦的怪异青年,便赶忙四散开来,结对躲在远处,偶尔好奇偷瞄,互相窃窃私语。

绝望的薛适,向孟飞拨打了求救电话。等了近半个小时,天色愈趋暗淡,那些偷瞄的零星群众也看腻了,四散而去。

薛适仍在抽泣,蓦地,就听孟飞用他那高亢的嗓音呼喊道:“哎呀!我的祖……”

薛适缓缓抬头,望见孟飞,便扑上对方,嚎啕大哭起来。方才已不见了踪影的大妈们,又齐刷刷冒然而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眼

前的稀奇场面。

孟飞也不是那种很在乎世俗眼光

的人。只是境地过于尴尬,他赶忙拍着薛适的后背,在他耳边不断劝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啊。你看,大妈们都要报警了

……”

薛适被孟飞搀出了花园,二人沿着马路一侧,漫无目的地挪着脚步。薛适哭诉蒋胜杰的冷漠,孟飞则训斥着薛适的卑微。

突然,薛适单手伸向孟飞的裤兜,粗暴掏出了对方的手机,恶狠狠地按了一串号码,继而递还给孟飞,吸着鼻涕逼迫道:“你打

给他!你打给蒋胜杰!看他到底接不接!”

孟飞拿过手机后,犹豫不决。他狐疑地盯着薛适,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薛适已然魔障,只用哭肿的双眼瞪着对方。孟飞长叹一声,遂背对薛适,拨通了号码。

薛适怯懦地站在远处,却又死死盯着孟飞握在耳边的手机,生怕蒋胜杰会接起来。臆想中的等候音,声声响起,震耳欲聋,如同

诅咒一般。

刹那,孟飞转过身子,一双凤眼瞪得溜圆,既惊讶又惶恐。

悬在薛适心间的绝望,崩坏了钢索,砸穿了身体。脑中,等候音戛然而止,薛适仿佛见到蒋胜杰将手机放在了耳边,张开了那两

瓣令薛适眷恋万分的光润薄唇,声音却像是憋在水中,朦胧不堪。

孟飞缓缓张开嘴,不可思议地应了一声:“……喂?”

霎时,薛适箭步冲过,十根手指狠命地弯曲着,像要扼死孟飞那般,直直扑向了对方的手机。孟飞抬起另一只胳膊,强硬推阻,

拼命拦着。

争抢之间,忽闻“咔嚓”一声。薛适呆愣抬头,只见孟飞高举的手机,已被他自己合上了。

薛适委屈地咧开嘴,眼泪汩汩流出。而孟飞,则愤愤逼近薛适的脸,厉声呵斥道:

“你醒醒吧!丫根本就不在乎你!”

话音刚落,近乎气竭的薛适,即刻没了力气。他蹲坐下来,将脑袋深深埋进了两膝之间。

少顷,孟飞将薛适搀扶起来,他不知如何劝慰,只得轻叹连连。偶尔过往的路人,冷淡一瞥,遂漠然走过,毫不在意。

天色已暗,愈觉阴冷。孟飞张望一番,盯着不远处的霓虹招牌,淡然说道:“别跟这儿杵着了。开间房吧。”

许是趁火打劫,但当下也别无出路了。薛适捂着胀痛的双眼,身体被孟飞搂在腰间的手臂带领着,盲目前行。

走至旅馆门前,孟飞耳语嘱咐道:“别哭了啊。可别让人家误会我是逼迫你进行同性违法服务的皮条客。”

薛适不顾,兀自啜泣,连旅馆大厅也没看清,只跟着孟飞走,稀里糊涂地进了标间。

毫无力气的薛适,瘫坐在床尾。孟飞锁好房门,随即大步迈过,搂上薛适,强吻起来。薛适不回绝,淡漠接受着对方的慰藉。

少顷,孟飞直起身,轻叹一声,抹去了沾染在脸颊上的潮濡。

哭至干涸的薛适,情绪亦平复了些。孟飞见状,低声说了句:“我马上回来。”遂转身走出,将房门牢牢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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