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好是周末，麦当劳的小朋友也尤其的多，男人排好长队给叫咩咩的小女孩点了一份儿童套餐以后就坐下来喝自己的奶昔，咩咩正抓着鸡翅埋头苦吃，手上脸上一片的油腻腻。真不懂小孩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这么没营养又不健康的油炸食物，还好叶子谦看不到，不然一定会骂死他把女儿带这种地方来。话说回来，咩咩最近好像真的胖了很多哎，小脸都鼓出来了，要节制，要减肥，不然叶子谦将来一定会骂死他的，不过，那时候说不定她老早就投胎了呢。

想到这里，男人忍不住要嘲笑自己的迷信思想了，好歹也是沐浴在科学之光下的中年爸爸，怎么尽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咩咩已经七岁了，叶子谦也走了六年了，他还惦念什么呢？

“爸爸，你走神哦，这个你要不要吃，蘸番茄酱很好吃的。”叫咩咩的小女孩举起她胖乎乎的右手，手里赫然是一只被咬得七零八落的红通通的炸鸡腿。

男人嘴角一阵抽搐，连忙说，“咩咩，爸爸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要把自己吃过的给别人吃，这样很不卫生，懂吗？”

“可是爸爸不是别人……”

小女孩委屈地瘪瘪嘴，黑溜溜的大眼珠子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男人马上就投降了，安慰性地摸摸小女孩的头发，“爸爸只是希望你讲卫生而已，不是要教训你。”

“嘿嘿，爸爸，我吃好了，我们去买蛋糕啦！”

小女孩贼贼一笑，把鸡骨头扔在餐盘里，用餐巾纸随便擦了一下，就用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去拉男人的衣角，男人低头看了眼白衬衣上那一块醒目的带红色的油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被咩咩骗了，顿时怒上心头，“季叶蕊，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女孩在男人故作凶恶的眼神下终于识相地放开了手，别过头偷笑两声又装着受打击的样子被男人牵出了麦叔叔的店。

对了，小女孩大名叫季叶蕊，是爸爸取的，小名叫咩咩，是妈妈的主张。至于那个被她耍得团团转的爸爸，除了季夏凉，还能有谁？

父女两个进了最常去的甜品店挑好蛋糕后，季夏凉照例在外面的报刊亭买了一份财经报纸，然后直接翻到最后面的广告部分，不出意料，那个固定的寻人版块，今天又换了一句话，

“季叔，今天我要去A城了，那里是我们的故乡对不对？”

071.遇见

“季叔，今天我要去A城了，那里是我们的故乡对不对？”

原来他到了A城吗？原来他还不愿意死心吗？整整七年了，每一天这份报纸的这个部分，都会有一则那个孩子发出的寻人启事，每一次都会是不同的话，比如，昨天的是，“季叔，今天公司的老古董被我赶走了，你回来的话我把他的位子给你”；前天的是，“光头叔叔说很想你，你回来吧”；大前天的是……干嘛要记那么清楚，那些人都和自己无关了，在A城又怎么样，一定会碰上么？季夏凉笑笑，合上报纸，牵过咩咩的手，把她圆滚滚的小身子塞进副驾驶座，然后发动了车子。

路上的浮尘被扬起，马路对面的年轻男人才恍然大悟地清醒过来，大声叫喊着要追赶上去，若不是被旁边的朋友拉住，只怕已经冲进滚滚车流之中。

“看错了吧，那男人带着小孩呢，而且凭一个背影能确定什么呢？”朋友漫不经心地说着，怎么可能那么巧碰上呢？

“不会的，我认得，就是他，绝对不会错的！”

“季叔，季叔！”

年轻的男人继续声嘶力竭地叫着，可是那辆黑色的大众车子早就消失在了马路的尽头。

待回过神来，顾晨曦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动手上所有的力量在A城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他不知道男人现在还用不用季夏凉这个名字，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给每个手底下的侦探社都发了照片。

这几年他一直在荷兰找男人的消息，除了国内和国外同时刊登的广告之外，他几乎没有在这边耗费过什么功夫。季夏凉最后一个电话是确定是来自远在荷兰的楚寻的，而且他可以确定男人确实到过荷兰。楚寻一直留在荷兰没有回过国，那么他理所当然认为季夏凉是躲在荷兰的某一个角落和楚寻私会。可惜多年以来都没有任何发现。

若不是这次公司要改编A的老分部，需要顾家亲力亲为以示饮水思源，他根本不会不会踏足A城一步，即使这里是他和季夏凉真正意义上的家乡。

“去他妈的理所当然！”顾晨曦愤愤地踢了一脚一旁的消防栓，然后转低声音，“季叔，这一次，我是来求的你的原谅的。”

既然已经确定了位置，A城并不大，找起来也没有像在荷兰时候那么艰难，手底下的侦探社这回倒是很快地发回了确切的消息。

男人并没有改名换姓，还是叫季夏凉，住在乡下，在一家乡镇企业做出纳工作，已经结婚，妻子就是上次结婚未遂的叶子谦，不过已于六年前因产后并发症去世，留下一女季叶蕊，今年七岁，小名咩咩，就读于xx小学两年级。父女两与周围邻居关系和睦，并未有人发现其性向。

顾晨曦把侦探社发过来的消息读了一遍又一遍，心情也从一开始找到人的狂喜慢慢转成了忧虑，已经结婚了，还有了那么可爱的宝贝，季叔还会给他机会吗？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叶子谦已经死了，虽然这么希望一个人死掉有违道义，但是如果那个人是季叔的妻子就另当别论了。如果不是还能稍微控制自己的情绪，顾晨曦都有冲动要仰天长啸“这女人死得其所”了。

“这件怎么样，会不会显得我很老啊？”

“那这件呢，太花了哦？”

“这件好了，可是太小孩子气了，季叔会不会觉得我还是没长大啊？”

……

072.相见

以下省略巴拉巴拉N个字，唐景很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这个家伙跑过来呢？原以为是让她见季叔的，没想到居然是让她来帮忙看衣服的，而且一试就是一下午。

“就这件好了，最衬你气质了，从美少年变到美青年，季叔一定会被你迷倒的。”

“真的吗？那就这件好了，”顾晨曦朝着镜子又是一阵左看右看，连头也懒得回，等到觉得满意了，才假装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对了，小景，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准叫季叔。”

“好了好了，我叫他夏凉叔叔总可以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现在都要晚上了。”唐景看了一下腕表，理理衣服准备出发。

“额，小景，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去，你知道的，季叔会误会我的。”

“额，那你叫我赶快飞过来干什么？”唐景一下觉得自己被耍了。

“看衣服，女人眼光比较好。”

顾晨曦回答的简洁明了，唐景却很想不顾形象一拳打上去，凌晨三点打电话过来要她一定过来A城，结果就是为了帮他看衣服，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看看这男人是不是脑袋有坑。

“那你一晚上没睡，气色这么差，干脆敷个面膜啊。”

“对哦，这个主意好，你有带吗？先给我好不好？我要最好的那一种。”

这个男人啊，简直就是一下子回到了六年前，脑子完全是一团粘满季夏凉的浆糊嘛，唐景懒得跟他理论，甩上门就走，公司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呢。身后却犹传来顾晨曦不死心的声音，“你推荐一下嘛，这个我不知道的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顾晨曦已经在院子门口也徘徊了不下五百个来回，还是不确定见面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思考了半天，还是决定先敲门进去再说。敲了半天，门才打开，顾晨曦连忙用自认为最悦耳动听的声音叫了声，“季叔！”

“咦，哥哥你找谁？”

不是季叔吗？！稚嫩的女声响起来，顾晨曦低头一看，才发现开门的是咩咩，不由一阵失望，“你爸爸呢？”

“爸爸在准备饭饭啊，你找他有事吗？”

“哦，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能帮我叫他出来一下吗？”顾晨曦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还有我年纪很大了，你要叫我叔叔哦。”

虽然明明是对方的晚辈，顾晨曦却怎么都觉得这一声“哥哥”叫着很不舒服。

“好的啊，叔叔你等等。”

咩咩有些疑惑地盯着这个年轻又好看的叔叔看，明明不是叫哥哥会更讨人喜欢吗？算了，不管他，还是叫爸爸去。想着就两条小短腿一迈，一路小跑进了厨房。

“哇，爸爸，今天吃咩咩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吗？”

“恩，咩咩鼻子越来越来好了。”季夏凉正在把菜盛出锅，听到咩咩的声音，回过头回道，手却不小心碰到了锅沿，立时红了起来。

“呀，爸爸，红掉了，我去拿药盒子。”

话说着人已经跑进了卧室。季夏凉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水，望着咩咩小跑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怎么这两天总是心神不宁的呢，该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吧？

伤口处理很快，没一会儿就弄好了，然后父女两就开始吃起了晚饭。这么一闹，咩咩早就把门外那个年轻又好看的叔叔抛诸脑后了。

顾晨曦在门口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连刚刚那个叫咩咩的小女孩都没有再出来，小房子里已经传出了熟悉的饭菜味道，从窗户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父女两正在吃着晚饭，说说笑笑很是温馨。这么多年了，季叔不想见他，他早就该料到这个结果了，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直到他出来为止。

“呀，爸爸，我忘了一件事了！”吃饭吃到一半的咩咩忽然站起来，“刚刚门外有个叔叔说找你有事来着。”

“叔叔？”难道是厂里的同事？季夏凉想了一下，觉得今天是周末，应该不会有人来才对，“你认识那个叔叔吗？”

“不认识，他长的可好看了，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可是现在很久了哎，叔叔应该走了吧。”咩咩说完的时候，发现爸爸已经不见了。

季夏凉疾步走到了门口，“长的可好看了，比电视明星还好看”，不知道为什么他眼前一下子浮现的就是那个少年的模样。

心急火燎地打开门，果然真的是顾晨曦错愕的脸。

“季叔……”

已经长成青年的少年讷讷地开口，说的，竟然还是这两个字。

季夏凉愣在那里，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连忙要关门，这是顾晨曦啊，那个曾经的少年，他已经快忘记那时生不如死的生活，为什么，他竟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073.糖醋排骨

可是顾晨曦已经用力地挤了进来，半个身子卡在门缝中，“季叔，你别走，听我说……”

“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你走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顾晨曦却可以明显感觉到关门的力度在减小，无论怎么说，这个男人都是心疼他的，再过多少年，都不会改变，“季叔，我不会走的，你不见我，我就一直坐在这里等你。”

季夏凉透过门缝看青年夹着的半个身子，是比以前还要高要壮，已经完全是个磊落挺拔的男人模样，怎么性子还是这个样子呢？想起很久以前这个孩子缩在角落等他一夜的场景，季夏凉还是叹口气，打开了门，明明都该忘了，怎么一看到他就又全部记起来了呢？

“进来吧，还没吃晚饭吧，如果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吧。”

“怎么会嫌弃呢？季叔做的饭我最喜欢了。”顾晨曦说着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走了进去，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得着了骨头的小哈巴狗儿。

“爸爸，叔叔怎么还在啊？”咩咩看到自来熟地坐下吃饭的顾晨曦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叔叔怎么看都让她有种危机感，早知道就不告诉爸爸了，因为他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爸爸的脸，吃的还是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恩，对了，咩咩，你应该叫叔叔哥哥的，记住了么？”

“可是是哥哥要让我叫他叔叔的！”咩咩斜了眼明显还在兀自陶醉的顾晨曦，故意说。

“恩？”季夏凉疑惑地看了眼笑得一脸灿烂的顾晨曦，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知道怎么教训，却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胡乱扒了几口饭，又含糊不清地说，“反正按辈分你是改叫哥哥的，记住就好。”

爸爸明明说过嘴里有饭不准说话的，今天居然自己犯戒了，都怪这个来路不明的哥哥，啊，居然把最后一块排骨吃掉了！决定了，以后绝对要把这个哥哥列为危险分子！咩咩愤愤地咬了一口白饭，在心里暗暗地计划着。

晚饭早就已经吃好了，顾晨曦雷打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和咩咩一起看着喜洋洋与灰太狼，季夏凉捧着切好的水果，计划着怎么把人赶出去。

“唔，季叔，是我最喜欢的柚子吗？”

“明明是我最喜欢的，爸爸，对吧！”咩咩一听，“腾”地一声站起来，跟她抢排骨就算了，还跟她抢水果，实在是太过分了。

“当然是给咩咩准备的了咯。”季夏凉说着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刚刚还差点表现得欢呼雀跃的顾晨曦，果然现在露出了一点垂头丧气的模样。其实柚子昨天才吃过，冰箱里还有苹果和西瓜，但是他却独独挑中了顾晨曦也很喜欢的柚子。

“没关系，反正我也喜欢吃就对了。”

没想到这孩子一下子就恢复过来，拿起柚子就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季夏凉无语了，怎么越长大脸皮越厚了呢？

水果很快也吃好了，顾晨曦还是没有起身告辞的样子，季夏凉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不客气地开口，“已经很晚了，咩咩要睡了，你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顾晨曦故作诧异地抬起头，然后又很委屈地低下头，“可是我没有地方住了，季叔，让我在这里睡一晚好不好，我很久没见到你了，想和你在一起。”

完全是一副被欺负了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季夏凉以手抚额，在心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要来这一招，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抵抗不了呢？

074.追逐

看到爸爸不挣气的样子，一旁的咩咩却要暴走了，这个不要脸地哥哥居然学她的招数——撒娇装可怜！爸爸居然好像还中招了，这怎么可以！简直就是要威胁到她在家里的地位了么，“不可以，我是女孩子，你在这里不安全，我们从来不留宿陌生人的！”

咩咩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如果不是碍于当事人就在眼前，季夏凉都想拍手称快了。

顾晨曦却是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什么女孩子，明明就是还分不出公母的小鬼么，还陌生人，他怎么能算是陌生人呢，以后可是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你看，我要顾及咩咩的，A城虽然没有B城大，但是像样的酒店还是有的。”季夏凉紧接着说，言下之意在明了不过。

“恩，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季叔，晚安。”

“慢走，我就不送了。”

季夏凉果然没有下来送他，顾晨曦走在没有路灯的小路上，心里却有了已经消失很久的安定感，嘴角不由地挂上了一抹笑意。

看来抗战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尚需努力！要拿下季叔这座大山，以前的招数肯定是不够用了，而且还有咩咩这座小山挡在中间，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不能急躁，来日方长，他要步步为营，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们都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