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暖说完很快就走了，起初顾晨曦并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是越想就越会觉得心里像梗着一根刺，左右都不舒服，他不否认自己自私，可是第一句话却再也没有道理可言，他已经错过两次，事不过三，不要说是逼死，以后他绝不会再让他受一点伤害的。

“季叔，你不会死的，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等到季夏凉进来，顾晨曦想要证实什么似地问着，黑漆漆的眼珠子露着一股惶惑。

“怎么会，我很惜命的，冬暖是吓你的。”他说得风轻云淡。

“那下礼拜公司有组织集体温泉旅行，反正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陪我去好不好？”顾晨曦乘胜追击，其实去不去旅行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好。”

“季叔你最好了。”

虽然男人只说了一个字，但顾晨曦还是有欢欣鼓舞旗开得胜的感觉。

其实真正去温泉旅行的人并不多，只有公司几个经理级以上的头头参加了，除了顾晨曦，可以说无论男女年纪都有些偏大，并不是像顾晨曦所说的是公司组织的集体旅行，季夏凉虽然深知自己已经远和年轻搭不上什么边，但是和这么一群几乎都大上他一轮的叔叔阿姨一起泡温泉实在是没有什么劲，还好温泉汤外面还有开放的人造浴场，细沙，棕榈，倒真的和真正的海滩没有多大差别，重要的是浴场几乎都是穿着比基尼或者沙滩裤的少男少女，风光远比温泉要鲜亮明媚地多。季夏凉并不打算下水，毕竟他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所以他理智地选择了晒个温和的阳光浴。宽大的太阳镜戴在脸上，身上盖了薄薄的浴巾，背睡着在躺椅上，居然没一会儿就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然后就是一阵喧闹声，大概是有人落水了，季夏凉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是脑子却固执地要停留在温暖的梦境里，想着反正也不关他的事，就又睡过去。直到大概走得太急的游客不小心把躺椅狠狠地撞了，他才不情愿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群人围成一个圈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奇心作祟，也就挤进了圈子。

那个面色苍白泛紫，全身都在阳光底下颤抖的落水者不是顾晨曦又是谁！好像是感受到他的气息，少年忽然朝他的方向望过来，刚刚还充满恐惧灰沉沉的眸子一下子就一下子活络过来，身子也跟着朝这边靠近，直到跌进他温暖的怀抱。

“季叔，吓死我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在水里，不想再要我了……”

原来是为了找他才下的水吗？他不过是睡个午觉罢了。季夏凉低头抚摸着少年还湿嗒嗒的脑袋，试图平复他的心情。忽然就觉得肩膀上有滚烫的液体落上去，原来是少年止不住地抽泣了起来，季夏凉忽然想起了唐景的话，顾晨曦被推下过水，所以到现在还是很怕下水，为了他，居然做到这样也可以吗？

“季叔，你以后不要躲起来好不好？我会怕的。”

“我不过是在晒日光浴而已，你不用这么担心的，我是大人了。”

少年的声音还有些哽咽，季夏凉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不安的情绪，也像是安抚着自己的情绪。

顾晨曦，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清浅的叹息，消融在咸涩的海风中。

067.失踪

这一夜过得似乎特别快，至少顾晨曦是这样认为的。

他只是抱着他，用头微微地蹭着季夏凉美好的锁骨，然后悄声问，“可以吗，季叔？”

他本没有抱什么希望的，这样的请求或者是更厉害的撒娇他之前都已经试过了，男人从来都是用沉默拒绝，可是，在这样温情脉脉的夜晚，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他实在是忍不住要再蠢蠢欲动，要在明知必然被拒绝的情况下再问一遍才死心。

少年继续磨蹭着，男人却迟迟没有推拒，甚至他可以明显感受到对方正在持续上升的体温，于是抬起头，用渐渐变深的瞳孔观察男人的反应，镀上一层绯红的脸颊和微微喘息地双唇，无一不彰显出正在蔓延的情欲。

顾晨曦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手扣住男人的后脑勺，用力地吻上去，一手钻进衣服的下摆，开始袭击他胸前的红樱，温柔地揉搓起来，“季叔，给我好不好？”

男人还是没有回答，唇舌却主动缠绕上来，与之起舞纠缠。还有什么比这更鼓舞人心呢？季叔需要他，想到这一点，顾晨曦像受到鼓励似地，卖力地回吻过去，立即掌握回了主动权，手下的动作也加快起来。

季夏凉的喘息更加厉害了，所有的呼吸却全部被吞了过去，身子烫得就像是在锅里煎得滋滋作响的鱼，但是他还是没有拒绝他，甚至努力地去迎合他的动作。

一整夜的时间都在不停地缠绵缱绻，揉着自己根本就直不起来的老腰，季夏凉不得不佩服年轻人的体力，简直就跟发情期的野兽似地。揉着揉着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也抚摸了上来，在他的腰际或轻或重的揉捏起来。本来就已经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季夏凉也懒得阻止。

随着动作范围的扩大，顾晨曦的手已经攀爬得越来越高，揉捏的力度也开始变化，季夏凉深知在这样下去情况不妙，就立即握住了那双不听话的手，

“你给我下去，昨晚折腾了一整夜还不够吗？”

嘶哑的声音，听在顾晨曦耳中却分外性感，一个翻身就压了上去，“我已经忍了好久了，再来一次好不好？最后一次，季叔？”

“唔，你给……我下去……”季夏凉拼命挣扎起来，但由于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这点挣扎更像是欲拒还迎的诱惑。

“来不及了，季叔……”

说话间，一双手被一根灰色的领带绑到了头顶，季夏凉根本来不及反抗就又被压倒下去。新的一轮侵占又拉开了序幕。

因为公司有事，温泉旅行不得不提前结束，顾晨曦一回到公司各种会议就迎面而来，顾临行好像还不死心的样子，在董事会给他制造了各种小麻烦，他不懂这种顾临行要搞那么多无伤大雅的小麻烦做什么，简直就是浪费他的时间么。

不过在他得到季夏凉失踪的消息时，就明白顾临行的用意了，他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那个人有时间准备出逃的计划，他居然疏忽了！

“该死，居然又给我玩失踪！”

顾晨曦猛得一拍桌子，把进来送资料的秘书吓了个半死，顾少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吗？

“你给我按这个去查这个人所有的账户和出行记录，快！”

坐回到靠椅中，顾晨曦忽然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去了，不过两天之前，那个男人还在床上与自己缠绵悱恻，那么温顺那么配合，他以为终于可以回去了，他们之间又可以和好如初了，没想到这不过是披着面具的假象，季夏凉是要他放松戒备，然后一走了之，就像上一次一样——对啊，就像上一次一样，还没过去几个月，他怎么就忘了呢？

如果再让他找到的话，一定要把他藏起来，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可是还有如果的机会吗？顾晨曦有一种不安的预感，那个人要走了，这一次绝不会像上回那么简单了，他会结婚吗？他会生孩子吗？他会像疼他一样疼他的孩子吗？

“不！”

顾晨曦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受不了，受不了没有那个男人的每一天！

068.华盛顿

下午的时候，那位可怜的秘书小姐就到顶楼的总裁办公室报到了。

“季先生所有账户里的钱都被以现金的形式提走了，他定了一张前往洛杉矶的机票，已于今天早上九点搭上飞机离开，现在应该正在飞往洛杉矶的途中，这是航班号，另外，根据电话窃听的最后记录，季先生最后接的是一个来自荷兰的越洋电话，对象是楚寻。”

“没用的东西，给我出去！今天早上的飞机居然到下午才来通知，人都走了，现在再说有什么用，帮我定最快去L.A的航班，现在！”

顾晨曦毫无风度可言，暴怒地叫骂着，可怜的秘书小姐拿资料的手都已经抖起来了，出去的时候一双脚都不听自己使唤了。别的秘书都羡慕她可以做顾少这样的美少年的首席秘书，哪里知道美少年化身哥斯拉有多恐怖，而且这个美少年还是个有恋叔癖的同志呐！

有人统计过，说坐飞机遇上空难的概率就比在美国人名花名册上随手一指就指到一任美国总统的概率还要低。

但是这一天，季夏凉指到了乔治·华盛顿。

侦探社打来电话的时候，顾晨曦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屏幕，一遍又一遍地核对秘书刚刚呈上来的航班号，每一个数字都没有错，为什么全部都是对的呢？

“顾少，基本可以确定季先生已经遇难，飞机坠入了太平洋，无一生还。”

“据美国方面消息，由于极端天气状况，xxx航班确已失事，机上人员系已全部遇难，飞机残骸尚未找到，具体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手机和电视里的声音不停地喧嚣，顾晨曦想为什么自己不马上就聋掉呢，聋掉的话就可以不用听到这些谎话了，对，这些都是骗人的，季叔怎么可能飞去L.A呢，季叔不是还在家里乖乖等他回去吗？

“砰”的一声，手机被狠狠地砸到电视屏幕上，火花和烟一起上升起来，除了噼噼啪啪的声响，那些可怕的声音终于全部消失了。

“你会把哥哥逼死的，顾晨曦，你真是自私——”季冬暖的声音却轰鸣起来，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他会逼死季叔的，他会逼死季叔的，没想到居然一语中的，现在季叔真的走了，他连后悔的机会也失却了。

深夜的时候，顾晨曦才终于回到顾家，那个人不在，他找遍所有的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空气里没有汤汤水水湿润的味道，也没有那个人特别让他安心的味道。躺在那个人的房间的床上，妄图再收集到属于他的一点味道，可是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有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哭了，眼泪已经快把他淹没，再遇到那个人以后，泪腺就异乎寻常地发达起来，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为那个人流尽。

唐景是第三天得到消息的，是应顾临行的要求，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来看望那个消失了整整两天的顾少。别墅大门是女佣打开的，唐景本想冲进顾晨曦的房间把人揪出来，但是女佣却把她领进了一楼的客房。

“唐小姐，你劝劝少爷吧，他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季先生不会回来了。”

唐景点点头，推开门，却没有立刻看到顾晨曦，看到有些隆起的被子才反应过来。一气之下就立刻掀开了被子，“你做什么半死不活的！没了谁地球不转呐，死者已矣，难道你要跟着他去吗！”

“他不会见我的，他不要我了……”顾晨曦抬头，迷惘又悲伤地望着唐景。

天，这是顾晨曦吗！唐景死死地盯着那张满是眼泪鼻涕，五官都被眼泪泡皱了的脸，忽然觉得心有些痛，那么清秀俊朗的少年，怎么才过了三天就变成了这么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那个男人，大概真的很重要吧。

“晨曦，你振作点，季叔也不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好歹你要吃点东西啊。”

“季叔，季叔……”顾晨曦喃喃地叫着，忽然猛地盯着唐景，“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季叔就不会受那么苦，如果不是你季叔就不会误会我，你给我走，出去！”

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力气，顾晨曦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一边说一边就使劲把唐景往门外推，“我求你了，你不要再来了，季叔会误会我的，我求你了，再也不要来了。”

一门之隔，唐景能清楚地听到门背后顾晨曦的哭喊，沉默半晌，才用仅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真可怜。”

069.结局

顾晨曦是被顾临行强制送进医院的，连续数天的绝食让他虚弱地只能眼睁睁看顾临行把他脱离属于季夏凉的空间。

“不要……我要留在……和季叔……在一起……”

明明虚弱到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少年却还倔强地用最后的力气挣扎。顾临行抱着这个从来都不亲近的孩子，第一次觉得，他对不起这个孩子，这到底也是自己的儿子，是他的血脉啊，他却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当父亲的应该负起的责任。

“你需要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季夏凉会回来的。”顾临行的声音难得的温柔，试图抚慰他的儿子。

难得温顺的语气，而且不是用在季冬暖身上，这是他的父亲么？顾晨曦忽然呵呵地冷笑起来，现在才要来扮演这个角色吗？他不需要，他不需要父亲这个角色，他只要季叔……季叔……一想到这两个字，心就痛得无法呼吸，为什么他还活着呢，为什么要活下来呢？

顾临行一直等着顾晨曦重新振作起来，可是事情并没有顾临行想的那么简单，顾晨曦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愈演愈烈。住院治疗以后，顾晨曦一直绝食，甚至连一滴水都没有喝下去过，一直是靠营养液续命。可是只要一有一点点力气，他就会扯掉身体上所有的输液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等死。

没有办法，顾临行只好给季冬暖打了电话。

有人走进了病房，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连体形都没有差别，可是顾晨曦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季冬暖，而不是他的季叔，“出去，我不会听你的，你不是一直讨厌我么，这样不就称了你的意么？”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少年用力地朝着季冬暖吼叫起来，他讨厌，面对这张相似却截然不同的脸。

“哥哥要我看好你的，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他要喜欢你呢？”

季冬暖说的冷气森森，可顾晨曦居然有一点快乐的感觉，他喜欢自己么，原来他一直喜欢自己么？可是现在还有什么用呢，再喜欢那个人也不会回来了，顾晨曦自嘲地在心里笑，不过，如果他还喜欢自己，等他死了，在黄泉路上，他应该不会不理他吧。

“他没有去美国。”

“你不用骗我了……”

“我只说一遍。”

“什么！”顾晨曦忽然觉得脑子里千万道惊雷炸过，他没有去美国，那么他就没有死，那么他去了哪里！“他在哪里，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哥哥没有告诉我，总之没有去洛杉矶。”

季冬暖看着眼前的少年一下子就像活过来的小兽，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心软告诉他这个消息，不过如果如果顾晨曦出什么事的话，哥哥一定也不会开心吧。而且在小小的私心里，他也是希望少年能够找到季夏凉的，无论如何，他希望他能够有他应得的幸福。

哥哥，我没有得到的幸福，希望你可以得到。

季冬暖默念，忽然就有温热的眼泪滑下了眼角，最终，是他亲手结束了自己内心的最后一点念想。

070.A城

下午的阳光正好，穿过花影层层叠叠地透射下来，在小院子新翻的泥土上形成温暖的光晕，在这样春末夏初的季节，有说不出的美好。

“爸爸，我饿了，今天不是说好去麦当劳过生日么。”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男人闻声从躺椅上起来，对啊，今天是立夏，是咩咩的生日，自己居然差点忘记了，真是该死，怎么恍恍惚惚的。

“是爸爸不好，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收拾一下，爸爸借一下取车。”

“好，今天我要穿粉红色那件公主裙，爸爸，记得买蛋糕哦。”

“知道了，咩咩宝贝，巧克力味道的对不对？”

“恩，爸爸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