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

「儿臣拜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双手作揖，半跪地上，两人恭敬的开口，凤榛鹄却悄悄偷看了看身边的凤季楼。

虽说两人年纪相近，却不曾见过面，因为从小凤榛鹄便听说凤季楼天生体弱多病，弱不禁风，几乎四季交替时便发病一

次，而且几十天不能下床。即使不曾见面，年幼的他也着实担心这位皇弟，怕他捱不到长大。

曾经想过偷偷溜到凤季楼的园子去看望他，却因逃不过侍卫的看守而被抓回，最后因开始被兄长欺负，而渐渐淡忘了这

个同年的皇弟。

没想到凤季楼能安然长大，虽然没有亲情、友情，但凤榛鹄心底却感到安慰，只是看着身旁纤细的凤季楼，觉得这位皇

弟非常虚弱，脸色不但苍白，身体更是瘦得令人心疼，他真怀疑册封大典结束后，这弱质纤纤的皇弟是否就会即时倒下

，病得不省人事。

不过，凤榛鹄却也发现这位皇弟的样子十分好看，柳眉凤眼，唇红齿白，只可惜脸太苍白而显得一脸病容。

看着看着，凤榛鹄想起了凤凰，总是一脸温柔的凤凰跟凤季楼有着一、两分相似，不同的是凤凰十分健康，而且脸上总

是云淡风轻的浅笑，一点也没有凤季楼身上隐隐的深沉。

「免礼。」只见皇帝懒懒的开口，扬扬手，示意两人不用跪下。

「谢皇上。」两人站直身子，依旧拱手作礼。

立于一旁的太监上前朗诵圣旨，略带尖锐的嗓音令人眉头一皱，幸而圣旨十分简略，不用难受太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皇子册封为湘王，六皇子册封为襄王，钦此。」

圣旨读毕，老人慵懒的扬手，示意一旁的太监行动，只见两名太监迅速回头，把手中的红木托盘分别递至两人面前。

「皇儿，这是册封为王后的信物，府邸及封地已分配好，写于笺上，明日收拾好物品便搬离宫中吧。」

只见盘中的右边，放上一面刻有王名的金牌及雕龙玉配，那玉龙是代表皇子身分的四爪龙，而非代表皇帝的五爪龙；放

于左边的，则是一封简单的笺子，内容不外乎写着他们的府邸在哪，及得到多少封地。

「谢皇上。」接过信物及纸笺，两人恭敬的开口，代表册封大典完美的结束。

没想到花了大段时间筹备，两、三个时辰穿衣冠发的大典，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结束，真是令人感到太不真实

。

大典完成后，朝中的官员们开始上前攀谈，像是想得到什么情报或表示归顺交好似的虚伪交谈，让凤榛鹄感到厌烦，却

又不得任性离去。

最后，草草的与官员们一一打过交道后，凤榛鹄才找到开溜的机会，但当他脱身的同时，凤季楼早已不知去向，想必刚

才大典一结束？朝中官员多是涌向他而忽略了那虚弱的皇弟，难道是因为他看似过于虚弱、不可靠，才忽视他吗？

想到这里，凤榛鹄心底有点不满，更想要去见凤凰，毕竟他答应大典一结束就会去找他，光是想到他出现时展现的柔和

笑靥，原本郁闷的心情就变得轻松起来。

快步的走到铺上细雪的长廊，御花园内的雪地上没有那抹思念的红影，这令凤榛鹄感到一阵失落。

慢慢的踩上细雪步入梅林，没想到凤凰并没有等他，难道这个册封大典真的很久吗？

难得喜悦的心情找不到人分享，凤榛鹄不由得皱起了双眉。

「榛鹄，册封大典结束啦？」温润的嗓音让凤榛鹄猛的抬头，只见雪白的梅树上隐约有一抹橘红色的身影，不用细看也

知道树上的人，就是他欲寻找并分享快乐的人。

「结束了。」点点头，凤榛鹄不由得扬起唇角。

「那榛鹄明天不就得搬离这里了？」

凤凰轻轻的从树上跃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轻柔开口，原本应该落在地上的身体，却被一双厚实的手臂给接住，抱入

怀中。

「不重吗？」抬头看着凤榛鹄，凤凰一双圆圆的眸子充满好奇。

「重？」闻言，凤榛鹄却是轻轻低笑，抱住凤凰的双手微微收紧。「抱一堆羽毛在手上会感到重吗？」轻柔的把凤凰放

下，对于那过于轻盈的体重微感诧异，却不着急，因为他相信迟早能把凤凰给养胖。

「我才没有那么轻盈呢。」凤凰先是一愣，但笑容却像涟漪一样，很快的柔柔漾了开来。「要开始收拾东西了吧？」看

到凤榛鹄挂在腰间的金牌，那耀眼的光芒令人无法忽视。

「嗯。」发现凤凰对牌子很感兴趣，凤榛鹄不觉得那牌子有多重要的把金牌塞进凤凰手里。

「湘王？」小心细细的观看手中的金牌，凤凰略带好奇的开口：「是双王吗？」

凤榛鹄点头表示没错，凤凰惊讶的眨眨眼，像是发现了什么，连忙把牌子塞回凤榛鹄手里。

「怎么了？」没想到凤凰会突然把金牌像烫手山芋般塞回他手中，凤榛鹄不由得疑惑的挑起双眉。

「如此重要的东西，不应随便给人。」很快的恢复一贯的温柔笑脸，凤凰像哄小孩似的，伸手拍拍凤榛鹄的肩膀。

其实，凤凰原本是想摸摸凤榛鹄的头，只可惜他早已长得比自己还高，所以只能拍着他的肩膀。

「我的牌子，只给凤凰碰。」凤榛鹄淡淡的开口，可是心底却十分认真，因为把金牌交给的人是凤凰，才会毫无戒备并

全然信任。

「凤凰，你会跟我一起离开吗？」轻轻开口问出从大典结束后就一直思量的问题，凤榛鹄直直认真的盯着那双柔和的眸

子。

他当然希望凤凰能跟他一起搬离宫中，并一起住在宫外的府邸。

「我？离开？」像是听到十分新奇的问题一样，凤凰呆呆的眨眨眼，一脸迷茫。「我不应离开这里……」轻声细细的开

口，凤凰像是在思考什么，暗红色的眸子遥远着那朱色的宫墙。

「凤凰？」得不到答覆，凤榛鹄略带紧张，不知为何，他对凤凰那遥远的目光感到心慌。

「也许……」喃喃低语，再次看了看那刺眼的赤红宫墙，凤凰像是想开了，摇摇头，眼光清明的看着凤榛鹄一笑。「我

也想看看外边的世界。」待在宫中数十年，突然能够到墙外的世界去，着实令人好奇。

「好！」明白了凤凰的意思，凤榛鹄只觉心底涌出一道热流，双手紧紧的把凤凰抱在怀中。

凤凰愿意跟他离开，不但令凤榛鹄感到安心，更对未来日子充满期待。

「那么，该收拾东西了。」浅浅一笑，凤凰轻轻的脱离凤榛鹄的怀抱，小心的从雪地走到长廊。

「嗯。」点点头，此刻心头只觉十分满足，凤榛鹄愉悦的看着凤凰的背影，倘若他的母后也能一起出宫，就是最完美的

未来。

一阵浅浅的寒风扬起，吹起了凤凰身上的橘红披肩，细碎的雪花落在脸上，暗红色的眸子静静闭着，温柔的脸上却露出

一丝难过的神色。

「怎么了？」发现凤凰突然停下脚步，凤榛鹄略带担忧的上前细问，却发现他清秀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任由冷风吹起一身的衣物，让雪花打落在脸上，凤凰缓缓的睁开眸子，哀伤的看着凤榛鹄，轻轻张口，欲言又止，最后

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微微偏过头去。

对于凤凰的反应，凤榛鹄只觉奇怪不已，顺着凤凰的眸光看去，却见宫中的侍女与太监一副赶急匆忙的样子，不知道是

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们的态度与样子，已可猜出应该是发生了不算严重，却又令人害怕的事情。

然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凤榛鹄毫无头绪，毕竟那是后宫的方向，而后宫在这几年来都很平静，所以霎时间，真猜不

出是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大事。

「要去看看吗？」轻声开口，只见凤凰看向后宫的眼神充满哀伤，在听到凤榛鹄的声音而转头时，一颗泪却无声的滑出

眼眶，这反应吓到了凤榛鹄。

「凤凰……不能去吗？」担心的开口，却又心慌的以袖子为凤凰拭去泪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凤凰流泪，心里感到

一阵心疼。

「不，只是风声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摇摇头，只见凤凰柔柔一笑，苍白的小手轻轻牵上凤榛鹄的手，像是示意他要到

后宫看看一样。

「你要我去看看？」像是明白凤凰的意思，凤榛鹄轻轻开口，可是目光却转到后宫的方向看去。

只见后宫宫门进进出出的太监和侍女渐渐减少，虽然进入的人变多，但出来的人却很少，这怪异的情况令他不由得皱眉

。

「嗯，榛鹄，去看看吧，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凤凰柔声的开口，露出一抹轻柔却能安抚人心的温和

笑容，手轻拍凤榛鹄的手背，像是要给他勇气一样。

闻言，凤榛鹄点点头，凤凰的笑容虽令他安心，但那反常的哀伤与古怪的话语却令他感到不安，虽然感到不安，但对于

后宫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动大家的事情，凤榛鹄倒是更感好奇。

迈开脚步，踏入后宫的门槛，回首看了一下不能进入后宫的凤凰一眼后，凤榛鹄才走进宫内，随着身边一脸匆忙慌张的

太监步伐踏上长廊。

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眉头深锁，看着众人走向厢房的方向，更令凤榛鹄感到一阵心惊。

心脏的跳动渐渐变得沉重强烈，手不自觉的握成拳状，凤榛鹄看着渐渐停下脚步的人群，呼吸不由得一窒，双腿更像被

百斤大石给缚牢一样难以前行。

凤榛鹄困难的移到被打开了门的厢房前，身旁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已听不清楚，只知道体内的血液一阵翻涌，看着厢房

内的景象更是感到全身冰冷，身体的血液在一瞬间变成厚雪，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犹如置身于冰封世界一样，看着眼前的景物，凤榛鹄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定定的盯着房内的一切，原本愉悦的心情早已不见，仿佛从云端掉落地面，心里怅然若失。

三尺白绫绕于梁上，霜妃——凤榛鹄的娘亲，正被白绫缠紧了脖子，纤细的身体了无生气的悬挂空中。

桌上搁着一件完成了大半的冬衣，那是早上凤榛鹄来探望母亲时，母亲笑着说要弄给他弱冠后的第一件冬衣，然而冬衣

还没缝起，人却已永离深宫别苑。

第三章

细白的雪花于夜色中飞舞，寒冷的冬风吹乱了飞舞的雪片，零星的白雪落在小巧温暖的炉火中，融成雪水，化做一缕轻

烟消失。

凤榛鹄静静坐在厢房外小花园中的红顶雕花亭内，犹如石像一样，保持不变的姿势坐于石椅上。

）小巧的暖手用火炉立于石桌上，焰红的火花卖力燃烧，温暖四周，却无法让冰冷的心回复温度。

双手紧紧握着一件藏青色的冬衣，只见衣布上绣有一只优美的白鹄，光看绣好的白鹄头部，已可看出刺绣女子的温柔细

心，花了不少时间绣出如此手工精细的白鹄，只可惜这么美丽的白鹄却没有完成，剩下羽翅的部分没有绣上白线，令这

一幅刺绣因而不够栩栩如生。

寒风轻吹，雪花乱舞，更有不少白雪因此飘进雕花亭内，落在亭内人的一头青丝上。

木然的看着手中藏青色冬衣，凤榛鹄的眼中充满了说不尽的忧伤，他知道自己应该哭，面对母亲突如其来的死亡，一般

人应该都会痛哭失声，然而却不包括他。

指尖轻轻抚上冬衣上的白鹄，凤榛鹄对于如何回到他的房间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一直温柔善良的母亲身体被白绫悬

在空中，理应在房内等待他回去，并恭贺他被册封为王的母亲竟然寻死，无法相信这是一个毫无预兆的噩耗。

他不明白一向淡然的母亲为何会突然寻死？明明早上请安离去时还十分平常，一点也不像是会寻死的人，但当册封大典

完毕后所看到的，却又令他不得不相信。

他的母亲悬梁自尽，并留下了一封遗书，凤榛鹄不相信，他不能相信一向温柔而坚强的母亲，会突然因为耐不住皇上长

久没宠幸她而轻生？毕竟他跟母亲不被重视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数十年来母子相依为命的生活，有没有皇帝的来

临，根本不会影响他们，如此的藉口怎么也无法令他相信，不能相信母亲霜妃会因为这个理由而用三尺白绫自尽。

他绝不相信这会是温柔的母亲的决定，尽管遗书上的娟秀字迹，是他从小看惯的，但以他对母亲的了解，更胜这纸上文

字诉说的事实。

猛的拿起桌上的瓷杯灌入口中，辛辣的味道令凤榛鹄红了眼眶，那灼烫得像要烧毁喉咙的感觉令他清醒，香醇的烈酒此

刻成了温暖他内心的良药。

「不是说……酒能醉人，能消愁吗？」闷声开口，凤榛鹄再灌上一杯烈酒，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双眼却异常清明。「但

我怎么没有醉？反而酒入愁肠愁更愁呢？」

像是埋怨，但更多的却是不满，这一次凤榛鹄一把拿起酒瓶，打算直接灌酒，此时一双温暖的大手，却触上他那一双冰

冷颤抖的手，阻止了他那疯狂的行为。

「别喝了，酒很伤身的。」轻柔的温润嗓音细细响起，凤榛鹄的身体猛然一震，放下了手中的酒瓶，慢慢抬起了头。

看到阻止他喝醉的人，正是心底最渴求的温柔脸庞，凤榛鹄不由得哑声低唤：「凤凰……」看着柳眉轻皱的凤凰，凤榛

鹄不由得感到茫然，眼中柔和的脸庞仿佛跟霜妃微微重叠起来，几分的相似，令他心里一颤。

「凤凰！」凤榛鹄毫无预警的起身扑上凤凰，双手紧紧抱住纤细的身体。

凤凰没想到凤榛鹄会突然扑上而没有防备，突如其来的冲力令他失去重心，双双倒在绵软的厚雪中。

「别走……别丢下我……」微弱的低喃，令原本欲推开凤榛鹄的凤凰一愣，目光不由自主的柔和起来，他已经很久不曾

听见如此可怜兮兮的哀求了。

「我不走……」伸出手，轻轻抚上凤榛鹄的乌黑发丝，凤凰柔声的开口，语气十分坚定。「我哪儿都不去，只留在榛鹄

身边。」宠溺的抱住凤榛鹄，凤凰不由得莞尔一笑，看着伏在他身上的青年，眼中的感情更是深沉。

「真的？」微带惊疑的语气，像是高兴凤凰的应允，却又害怕那只是骗人的谎言，凤榛鹄疑惑的抬头，看向许下承诺的

温柔面容。

「嗯。」轻轻点头，凤凰十分温柔的一笑，像是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令凤榛鹄不再怀疑的慢慢放开了双手，站起身子

。

「我们一起喝了这一杯酒后，就不能随便丢下另一个人。」凤榛鹄摇摇晃晃的走回石桌前，伸手拿过酒瓶，为空了的瓷

杯倒上烈酒，再把酒杯递至凤凰面前。

「好。」接过瓷杯，凤凰看了看杯中散发着香醇味道的酒水，再看看双颊泛红，明显已经醉了的凤榛鹄，虽知道醉了的

人总会有无理的要求，但凤凰却一点也不在意。

举起酒杯，跟凤榛鹄手中的酒瓶相击，在发出清脆的声响后，便把杯中物一饮而尽，凤凰如此灌酒的举动不但不突兀，

反倒令人觉得十分潇洒。

看到凤凰把酒饮毕，凤榛鹄亦举起酒瓶猛灌，仿佛只要喝下大量的烈酒，让那灼烫的感觉充斥全身，就能忘去心中的痛

苦，令冰冷的身体回复温暖。

辛辣的感觉像要烧毁他的咽喉般火烫，如此猛烈的感觉，令凤榛鹄不由得咳嗽起来。

「榛鹄！」看到凤榛鹄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似的可怕，凤凰担忧的贴近查看，双手更是温

柔的贴上他的背部，为他顺气的上下轻抚。

「呜。」剧烈的咳嗽，令凤榛鹄难受得几乎流泪，并不常喝酒的他突然猛灌一瓶烈酒，着实令他的身体吃不消，摇晃的

身体更是渐渐虚软得像要倒下。

「没事吧？」凤凰担忧的皱起一双柳眉，看到凤榛鹄快要倒下的样子，不禁伸手搀扶，然而要撑着比他高大的身体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