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的。”
“敖必。”重樾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抬起头看着对方,头发在拉扯间被揉乱,像海藻一样散在脑后。重樾看着敖必带着些许紧
张的却一本正经的面孔,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在水底荡漾散开。两人独处的时候,情绪很容易被感染。敖必不知
道为什么,也跟着重樾傻笑起来,等笑声终于止住,他已经忘记了方才的初衷。
“咱们已经耽搁这么久了,再不走的话,说不准蛇妖把整个益阳的人都吃了。”重樾岔开话题。果然听到重樾的话之后,敖必立
刻化身成了虬龙。江底的泥沙翻过,视线变得模糊,重樾连忙抓紧了他巨大的身躯。
刚才的对话,两人都没有继续,重樾在心底忖度着敖必的话语。敖必是个认真的人,老实说他有些认真过头了,固执的坚守自己
的原则。这样的人最深情,也最绝情。在敖必说他会永远记着重樾的时候,重樾是相信的。可是在分开来临的时候,他也可以做
到丝毫不拖泥带水。而这恰好是重樾办不到的,重樾害怕自己会受不了,如果他真的爱上了敖必,那他会受不了和他分开,宁可
自己不入轮回也要守在他身边,常伴左右。可是这样一来,敖必就不能飞升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刻究竟何时会来临。唯一能
肯定的在这个矛盾里,重樾只能选择放弃敖必。
来到益阳的时候大概是申时,敖必已经化作了常人的模样。重樾隐匿了身形跟在他周围。益阳比邻亭湖,和梁州不一样,自古就
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太阳还没有下山,街道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咱们去哪找蛇妖?”重樾俯在敖必耳旁小声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敖必没有开口,传声给重樾。“听土地说,他曾在闹市里路过面。”
“在这里露面?”重樾惊呼道,“这蛇妖也真是太胆大妄为了,抓人抓到闹市里了。可是我见这百姓表情安详,不像是为蛇妖所
扰。”
“他不是来这里抓人的。”敖必解释到,“这蛇妖也没有吃人。”
“没有吃人。”重樾闻到。“那他是烧杀掳掠还是做怎么了,要如此兴师动众来捉拿他。”
“他是来城里的墨轩阁里买狼毫。”敖必说着,停下脚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很快调转方向,向着益阳城的另一边走去。过
了一炷香的时间,敖必拐进了条弄堂,眼前出现了条窄街,和之前的闹市不同。这里安静许多,除了零零散散几个摆摊卖字画、
纸扇的小商贩外,就剩下两家铺子。较大的那个悬着一块墨色的牌匾,漆着几个硕大的隶书所写的金字,重樾定睛一看正是‘墨
香阁’。
“咱们不会是守株待兔吧?”重樾问道,这种事敖必还当真做得出来。
“我先去问下老板。”敖必在铺子前站定,伸手到口袋里摸索了一番,竟然拿出了颗珍珠,这珍珠虽然不大,但是形状圆润、成
色极佳,也是上品。看到敖必竟然会拿出东西贿赂掌柜,重樾不仅感叹,和自己在一起这么久了,这木讷之人还是有些长进的。
想到这里,重樾忍不住笑出声来。
敖必不自觉的耸了耸肩,他已经踏入了店门,断然不可贸然和重樾说话,不然一分心,又把事办砸了。
“掌柜的。”敖必走向站在账台前的中年人,轻轻施了一礼。
“公子你好。”听到敖必的声音,中年人立刻抬起头,脸上堆满了笑,很快从账台后走出啦。“不知公子想要什么?别看我们这
铺子虽小,笔墨纸砚这些文房的东西,可是整个益阳城最全的。只要您开口,小的一定给你找出来。”
“不必。”敖必摇了摇头,摊开手心,把珍珠向着中年人的方向送了送。“我和掌柜的,打听个人?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见过一
个青衣男子,模样很是俊俏。薄唇凤眼,耳垂上有个红痣。”
看到敖必手中的珍珠,中年人立刻来了精神,双目放光,直直的盯着它,手已经伸出来一半。但是听到敖必的表述,他的脸色陡
然一变,眉头不自然的蹙起。不过只是片刻,又恢复刚才笑呵呵的模样。
“这般模样的公子怕是王孙贵族吧。”中年人把手叠在身后,“我们店小,平素的客人都是些寻常百姓,顶天了也就是成益阳城
里的富户。您说的这位贵人还真没见过。”
“不可能啊,你再仔细想想?”敖必有些着急的追问道。
“真没有,您别难为小的!。”看到敖必着急的样子,中年人有些慌张。“小的当真是没有见过。”
第 14 章
“别听他的!”重樾的声音忽然在熬必耳畔响起。“大声呵斥他,快!”
“不行!”熬必皱了皱眉,面色微变。中年人看到他奇怪的表情,以为熬必正要发作,连忙讨好求饶。
“掌柜的,你别误会……”熬必看到中年人焦急的模样刚想开口解释,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你好大的胆子!”
熬必回过头,竟然看到王僧辩虎虎生风的从门外闯了进来,只是片刻他就意识到这是化身成了王僧辩样子的重樾。
“我让随从来和你打听个人,竟然敢和我扯谎!”重樾一把将熬必从身边推开,猛的抬起手在账台上一砸,“大胆刁民!有人看
见钦犯来你这铺子买过纸墨,还不从实招来!”
“哎哟,军爷饶命!军爷饶命!”中年人举起双手,挡在头顶,一个劲的道歉作揖。“小人当真是没见过军人您要找的那位公子
。小人全家奉公守法,您去街坊里打听一下。都是老实人,怎么会和钦犯有勾结,当真是不认识您说的那个钦犯啊!军爷明鉴啊
!”
“当你爷爷是好糊弄的。”重樾一把拉住中年人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给我老实交代!”
“将……将军,息怒。”熬必不知道重樾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他总是有些出其不意的招数,只是这次似乎有点过了。他看这店家
是个老实人,并不像是有心欺瞒。奈何重樾已经冲了出来,若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让他凭空隐去身形,更会吓到凡人百姓。无奈
,熬必只好硬着头皮陪着重樾演下去。“我看这店家是真不知道。”
“您说的是啊!小的真不知道!”中年人看到熬必帮他求情,连忙搭腔。“小的这店虽小,生意却是这益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平
日里客人多,赶上初一十五更是络绎不绝。可能那钦犯是来过小店,可是这人来人往的,小人愚钝,怎么能记得住啊。军爷,你
可饶了小的吧。小的当真不惊吓啊。”
“哼!我且看你的面子放他一马!”重樾看向熬必,提着中年人衣领的手,用力一摔将他甩到座椅上。中年人哆嗦了一下,硬是
没敢逃走,蜷缩着肩膀老实的坐在那等着重樾发落。“你给我听好了!”
“军爷您说,小人一定铭记于心!”中年人来忙答应道。
“你给我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见过那人!那人又从你这买了什么东西!”重樾说着,又在账台上一拍,吓得中年人又是一抖。
“明天戌时,我再来找你!给我好好想想!”
“小的一定仔细想,军爷放心,军爷放心!”中年人连连作揖。
重樾冷哼了一声随即带着熬必离开,门被他重重的摔上,溅起了纷乱的灰尘。两个人从墨轩阁出来,又拐进了更窄的一条弄堂。
见四下无人,熬必才冲上去一把拉住了重樾。
“你这又是做什么?”熬必问道“你就算吓唬他也没有用啊,明天来他怕是仍旧想不起来。”
“你觉得刚才那男子说的可是实话?”熬必隐去了身形反问道。
“应该是真的吧。”熬必想了想,“你都那样吓唬他,一般的小掌柜,最怕惹上是非。他应该没有隐瞒了。”
“这可不好说。”重樾从熬必身前穿过去,随之划过的阴风带起地面的落叶。“他虽然掩饰的很好,可是方才你和他描述那蛇妖
容貌时,他神情陡然一变。”
“这么说他是有意欺瞒……”
“如果我没猜错,怕是如此。”重樾轻笑了一声,“你不是神仙么,法力无边,逼他就范,这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吧,河神
大人。”
“怎能对凡人妄用仙术。”听到重樾的揶揄,熬必知道他肯定是有主意了。“我知道你聪明,这回又是什么办法?”
“不错啊,竟然能看出我已有了主意。”重樾说着抬起手在熬必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隐去身形,跟着我。”说着重樾已经向着
墨轩阁飘了过去。
令熬必意外的是,重樾这次并没有直接进入墨轩阁,而是绕着铺子转了一圈,最终在后门停下。
“咱们接下来怎么做?为何要隐去身形。”熬必询问道。
“等着,天一黑你就知道了。”
天色渐暗,远处巡夜的衙役说笑着走进,操着浓郁的益阳口音,正讨论着益阳府里新接的状子。当他们的身影从这条弄堂里消失
的时候,墨轩阁原本紧闭的后门忽然来了条缝。片刻之后,那中年人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从与院子里探了出来。他提着个小小的灯
笼,在门口仔细的打量了须臾,才轻声的关上门走了出来。
“跟上他。”重樾侧过俩冲着熬必轻轻一笑。“这人和那蛇妖果然是相识,我今天疾言厉色的要找蛇妖,他嘴上虽然不肯透露半
点风声,但是夜里定会去通风报信。”
重樾一早就察觉到这中年人只是凡人百姓,并未修习过仙术,无法察觉到重樾两人的存在。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凡人,怎么
就和蛇妖扯上关系了。还甘愿为了他欺瞒官府。重樾凑到了中年人身边,轻轻吹了口气,他猛然打了个喷嚏,抬起手在胳膊上搓
了两把,抱怨了句真冷。
中年人在弄堂里绕来绕去,很快走到了片竹林前。他嘴里念叨着什么,向着竹林一扎,人影竟然凭空消失了。
“有结界!”熬必一把拉住倾身向前的重樾。“不要过去,这个结界里都在蛇妖的掌控范围内。一旦踏入,他立刻就会知晓。不
可打草惊蛇。”
“这么看来还真是打草惊蛇。”重樾顺从得让熬必把自己从结界边缘拉出来。“想不到你也有思虑周密的时候,我真是欣慰。”
熬必皱了皱眉头,重樾的揶揄他已经习惯了。两人一起退了几步。撤到刚才经过的弄堂里。“已经找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待我
想到办法打破这个结界,将他擒住。”熬必说道。
“墨轩阁的掌柜的已经进去通知了蛇妖,有人要找他。”重樾忖度道,“蛇妖不是傻子,肯定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怕是他很快会
逃离此地。如果我们现在进去,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将这蛇妖擒住?”重樾问道
“……不到四成。”熬必沉吟了片刻答道。
重樾抿着唇看着弄堂口的氤氲着的雾气,“先按兵不动。”转过头在弄堂里打量,他抬起手摸了摸斑驳的石墙,忽然发现在墙壁
上有着一些整齐的划痕,他低下头在地面上寻觅,果然看到些细碎的纸屑和竹篾。“我们在这里等着。”
“啊?”熬必不明所以的看着重樾。
“这条弄堂就在竹林的结界门口,你看墙壁上有划痕。”重樾说着指向石块垒成的院墙,斑驳的划痕被隐藏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
里。“这里白天应该有小商贩摆摊。明天我们乔装成路人,你把自己的仙气隐藏好,切莫泄露。这蛇妖选择这益阳城里竹林,也
算是大隐于市了。如若他今夜逃走,我们定能发现。如果他今夜没有行动,那明日更不敢太过放肆。墨轩阁的掌柜的还不知道我
们跟踪了他。咱们当初去找人的时候,用的是官兵的身份。你说蛇妖惹了事,他肯定以为是官府通缉。应该还怀疑到我们身上。
”重樾停顿了片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还未告知我,到底是为何要捉这蛇妖,他并未行大凶大恶之事。如若只是想和凡
人比邻而居,并非是重罪。”
“其实,他是掳走了一个凡人。”熬必说道。
“他把那人吃了?”重樾猜测。
“没有。这人是他三生前的恋人。”
“这妖还真是情深。”重樾点了点头,转身依靠在墙壁上。“既然是前世的恋人,有缘有份,为何不能在一起。说是蛇妖掳走了
凡人,你怎知他是不愿的?也许人家两人心心相印伉俪情深也说不准。”
“他把那人掳走,那人根本不记得他了。他们的缘分三世前就尽了。”重樾说道,“我去过地府,看过那人的生死簿。缘分已经
没了,他们这一世要是在一起就是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谴的。”
“两人相爱,关老天什么事。”重樾不懈的哼了声,“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些可笑的借口,就要兴师动众的将他们拆散不成?”
“他掳走的那人,今世已是娶妻生子。”
“什么?”重樾有些错愕。“你说蛇妖掳走的是男人?那蛇妖……也是男人?”
“不错。”熬必点点头,他心思单纯,只道蛇妖和一个凡人相爱,并没有想过他们都是男子有和不妥,“蛇妖百年前过天劫的时
候,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被这凡人所救。
这人当年叫徐善清,是益阳城的一个很出名文人。可惜家境贫寒,原本是要被举孝廉推荐到中央去做官的,结果被城里一家大户
的儿子顶了。无奈之下就在城里摆摊卖字画。蛇妖落难亭湖,正巧被他撞见,救了上来。这其中的曲折,我也不尽知晓。只是听
说,两人相依相伴数十年,可是徐善清是凡人,终究耐不过老病相催。他寿终正寝后,蛇妖也销声匿迹了。只是没想到百年之后
,竟然忽然现身,还找到了当年徐善清的转世。”
“可是徐善清此世已经成家,有妻有子……”重樾喃喃的说道。
“不错。”熬必接着说道。“徐善清这一世是靖江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儿子,名唤李仲言。已经娶妻生子。蛇妖找到他的时候,
他自是不肯就范。蛇妖就用法术抹去了他今世的记忆,并唤醒了前世的记忆。蛇妖虽然已经过了天劫,却是妖仙,法术里带着妖
气,作用于凡人身上,负担太大。他就吸取了他人的精气,来和自己的法术中的妖气抗衡。伏击独自也行的壮年男女,虽从未出
过人命,但也是闹得人心惶惶。为了一己私欲,作乱人间,如此我就不得不管了。”
“这蛇妖也怪可怜的。”听完了熬必的叙述,重樾叹了口气,熬必看着他不置可否。两人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知道自己的爱人
就在这人世间的某个角落,却不能相见,换做谁都会不甘心,但是做到蛇妖这般不顾一切的怕是也不多。妖和人不一样,敢爱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