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战事之后,非遥被冲到了狼族的其他地方,等他再回到战场,除了一群狼和人的碎尸,再无其他,于是他潜入狼
族的宫殿探查,又听说风炎那一边双真并没有回去,这才知道双真一定还在逃。
他只好又开始了寻找的路程
说起来他还真是悲情,想待在他身边而已,却总是要找个没完,无休止的焦急,无措,四处碰壁,可谁叫他甘之如饴。
双真听着他夸张万分的寻人记,很没良心的有点想笑。看他刚才那样子,真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居然让他哭成那
个样子。
第一次看到他掉眼泪。
明明之前一年不见,找到他的时候还可以嬉皮笑脸的调戏,这一次居然……
双真叹了口气。非遥手舞足蹈的说着,那样夸大反而让人觉得是在掩饰着什么。
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不能说吗?
看着他调戏的笑容,却觉得是在强装,发现过来的时候竟已经忍不住伸手去摸了这孩子的头。
非遥顿住了。
双真一回神,顿时尴尬万分,维持着面瘫脸撒着老土的谎,说:“头上沾了毛。”
非遥哦了一声,还是直直看着双真。
双真淡然的要把手收回来,却被非遥半路抓住,握紧了。
“干什么?”抽抽抽,没抽动。
“我……”非遥欲言又止,声音低低的几乎要听不到,双真心里一紧,却见非遥低了头,眼睛埋在了阴影里,不知是什
么心情。
“怎么了?”
等了好一会儿,非遥才叹了口气,抬起头,笑容显得那么无奈:“虽然这么问有点傻,但……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想
我?”
双真惊了一跳:“怎么回事?”
“如果我死了,你心里除了芸帝,会不会还留着一块地方装着我?”
“你受伤了?”
非遥终于强笑不下去:“是我太不小心……伤势似乎不太乐观,恐怕……”
“你到底伤哪了?!”双真反手攥住了非遥的手,脸色都有些发白。
非遥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那么紧张我是因为我对你好,你觉得欠我。你这个人,人家对你好,你就掏心掏肺的
给回去,可人爱上了你,还不如爱上一头笨猪。我一直一直为了你让自己变得强大,只为了可以保护你,你可不可以相
信我一回,不要再害怕爱上人?”
双真张口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非遥的声音明明那么温柔,他却像被逼到了墙角的囚犯,胸口堵着的全是压抑和
不知名的恐惧。
他慌张的躲开了非遥澄净的目光:“先治好你的伤,这些事……以后再说。”
非遥苦笑着靠过来:“那双真可以抱抱我吗?”
双真僵着。
“呵,算了,还是我抱你吧,不许躲哦。”
非遥凑过来轻轻的揽住双真,双真也就真的没有躲,或许应该说他依旧还在茫然而失去了躲的力气。
非遥搂住双真的腰,亲了他的眼角一下,柔柔的声音就在耳边:“你问伤在哪?”又一吻亲在耳后,“我整颗心都被无
情的你伤得鲜血淋淋了,你没看到吗?你怎么还好意思问我伤在哪呢?”
双真石化。
非遥又叭的一口亲上了嘴角,还迅速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柔软的唇瓣,笑道:“我是真的很不小心,竟然就把这颗脆弱的
少男心遗落在了你身上,这情伤之重,怕会伴我一生啊~~”
“……”
“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啊?”
“……”
“双真?”
“……”
风生长廊树摇晃,狼族宫殿精致得妩媚却又庄严,幽暗的尽头传来压抑而凄厉的嘶嚎,似纠缠的噩梦,喋喋不休。
双真拎着还在呻吟的某只,往门口一甩,潇洒的拍上了门回头睡大觉。
第二天一早,双真依照预定的计划去找溟央要人,非遥由于之前的过失,怕是已经成为狼族的公敌,不便再露面,只好
躲在双真房里。
溟央看起来情绪想当不好,一见双真,满脸不耐:“你不是要去领兵了吗?为何还不动身?”双真没在乎他的无礼,只
是说明了来意。不说还好,一说完,溟央顿时失了风度,整个人气炸了对双真吼:“你跟我要人?我还没跟你要人呢!
”
双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溟央气极败坏的走来走去,“小栈被你们耍得团团转!以前是风炎,后来是个傻老头,现在倒好,是个愣小子!往回贪
玩爱闹也就算了,谅你们也不敢伤他,这回可真有你们的,找了个男人来勾引我儿子?!还拐着他跑了!要不是现在我
重任在身,我真是很不得扒了你们的皮!”
双真面对暴怒的溟央,无辜得要死。
溟央正在火头上,也不管人闹不闹的清楚状况,自顾自的骂:“以前都乖乖的待着哪也不去,自从风炎下来了,不但天
天跑出去玩,还弄回一身伤,这下甚至跟我说要娶个男人!原来种族不相同孩子成活率就低,何况男子能怀孕的只有天
人中的贵族,一看那小子的孬样就不是。小栈是王位继承人,怎么可以没有子嗣?!”
溟央劈里啪啦的说个没完,双真满头黑线。初见狼王只觉得这个人充满了冰冷和威严的气息,不料竟是个火爆性子,发
起脾气来没完没了语无伦次的,双真定定的站着,俨然是惊到了。
溟央还在咆哮,双真正在考虑怎么打断他,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狼王不必庸人自扰,你儿子说要娶我又没说过要嫁。”
双真回头,看见的正是奇然。
奇然看到许久未见的主子,也是很高兴,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他身边就跪下行礼。
紧跟其后的就是双真一行人昨天见到的那个孩子,双真还没来得及扶起奇然,那小孩一把拽起了他,粉嫩嫩的声音模仿
着他爹的威严:“你是我的人,怎么能去跪别人?!”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小朋友?”
“我两百岁了!”
“看不出来。”
溟央在上头余怒未消的插话:“我们狼族皇室的人岂能说跪就跪?!”
奇然气得要翻白眼:“刚才是谁大吼大叫说不准他儿子娶我的?”
溟央理直气壮的:“他可以不娶你,但你不能说不要他!”
双真完全状况外,茫然的看奇然,奇然一脸无助的回看他:碰上一对傻父子了,主子救我——
双真听了奇然的解释,终于弄清了状况。
栈是狼王溟央唯一的一个儿子。狼族生性专一,一旦成亲,一生便通常只有一个伴侣。但风炎他娘的兄弟们在一场天灾
中先后身亡,而这个女子与天人结合,孩子中只有风炎活了下来,丈夫死后,她迫于传承血脉的压力再嫁,生下溟央几
兄弟,不久便郁郁而终了。溟央的妻子体弱,死于难产,溟央便未曾再娶,小栈便是这位一向果敢的狼王的心头肉。
谁知道小栈从小就更亲近风炎。风炎叛族之后率兵打回来,小栈竟还敢私下去见他。
两军交战只限于战场,溟央虽然厌恶风炎,但还是相信他不会伤害小栈或以此来耍什么花招。只是这么混乱的时期频繁
外出,小白狼仍不可避免的被波及,屡屡受伤。之后他被双真的师父所救,再之后,则遇见了双真一行人。
至于他是怎么看上奇然的,恐怕只有天才知道。总之才相识不到一天,小栈就说要娶他,狼王大怒,当晚居然亲自设阵
捉了一干人等。
“抱歉,殿下,都是因为我……”奇然懊恼得不得了。
双真不在意的摆摆手,沉默半晌,忽然说:“狼王子看起来是个挺好的孩子。”
奇然惊了,而后怒了,瞪着双真一时间气得哑口无言。
小栈笑得老成兮兮的:“你看你家殿下多识大体。”
双真问:“其他人呢?小秋他们在哪?”非遥说当时师父和简仲都和他关在一起,却不见奇然和小秋。
“双真殿下的师父和简仲已经走了,非遥殿下不知所踪,”奇然还不知道非遥就近在咫尺,“小秋的话,你问他。”奇
然用下巴指指小栈。
双真不解。
“他打算挟持小秋,逼我跟他私奔来着,连给狼王的诀别书都写好了。”
难怪刚才溟央那么冒火。
小栈撇撇嘴:“不那么做你肯老实的跟着我吗?”
奇然冷淡的:“你先长齐了毛再来找我吧。”
小栈愤慨了:“我的毛早长齐了!只是为了完全化成人形,耗力太多身体才缩回去的!过些年就长大了!”
“那就过些年再说。”
两个人一大一小吵得不亦乐乎,双真无视了,撇下他们四处张望。
这里是小栈的寝宫,布置得毛绒绒的,颇显幼稚,实在不像一个两百岁的人会住的地方,也难怪奇然会嫌他小,看来是
狼王把他宠过头了。
最可笑的是那张床,从被子到床单都是粉红色的,被上绣着硕大的雪花飘飘,雪里睡着一只小狼,蜷成了毛团团,颇有
小栈王子的风范。枕头上绣了黄灿灿的笑盈盈的星星,还有纤长动人的睫毛哩。
双真恶寒的抖了一下,眼角突然瞥见床边露出一角的东西。
他往那边挪了挪。
没错,那是小秋的鞋子。
“殿下?”奇然发觉了双真的异样。
双真吓一跳,“啊?”了一声,脚下一绊,急忙扶住手边的桌子,谁知竟摁到了桌边的什么东西。
哗的一声,床移开了,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紧接着传出来小孩子嘹亮的哭声。
三人静默了几秒。
狼王子恼羞成怒:“你怎么找到机关的,我明明藏得那么隐秘!”
双真简直不忍心打击他的自尊心:这哪门子的隐秘啊——
小栈只好老老实实的让侍女抱出了小秋。
侍女边上来边跟小栈哭诉,说这孩子好难伺候,一进去就开始叫唤,不是饿的渴的也不是尿的拉的,怎么哄都没用,就
是不肯消停,才进去半柱香侍女就直想跟着一块哭了。
说起来下面隔音实在好,刚刚竟没听到半点声音,现在一抱出来,一屋子的人都给震得脑疼。
双真刚要过去,小栈先发飙了,冲奇然叫道:“哄哄咱儿子。”
双真顿时哑了。
奇然暴怒:“什么叫咱儿子?小秋又不是我生的!就算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你是我妻子,你儿子当然就是我儿子了。原来他不是你的儿子?那你干嘛拼死拼活的守着他,害我误会了?难道是童
养媳?那我去宰了他!”
奇然一掌拍开他:“你才有童养媳!他是双真殿下的……”
“什么?你家主子的儿子怎么让你抱?你还要管他后代的吃喝拉撒不成?太压迫人了吧?”
双真听不下去了:“小秋也不是我的孩子……”
小狼仔鄙夷道:“那你们紧张什么?有毛病。”
“……”
双真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奇然给这个小朋友了。
他过去抱小秋,小秋还在叫,一如既往的光打雷不下雨。闹腾了一会儿,似乎终于发现了抱着他的人是谁,立刻不喊也
不叫了,睁大了一双眼睛瞪着双真,然后两只小巴掌挥啊挥的去拍双真的脸。
双真笑了,握住小家伙的爪子,嘴里连声应道:“是我是我,小秋乖。”
小秋顿时喜笑颜开,咿咿呀呀的张大了嘴凑过去,蹭了双真一脸的口水。
小栈在旁边看的好稀奇,扯着奇然啧啧赞叹:“小孩子还挺好玩的嘛,以后咱也生一个。”
奇然抖开他,冷冷地说:“没听你爹说我不能生吗?要生你自己去生。”回头一想,不对,就算能生谁答应了跟你个小
毛球生啊?
小栈滞了一下,随后摆手:“那算了,养孩子多累,叫你家殿下生好了,我们去玩他的。”
双真和奇然:“……”
19.
当天正午暴雨袭来,狼蛇两族暂时休战。
冬日的雨比雪更恼人,无孔不入,为万物拉上了遮蔽的帘,冰凉与湿黏的感觉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这场雨来的和狼族领域里的雪一般不自然,却一样的骇人。狼族的战士们一个个拖着湿哒哒的身子在营地里待命,狭长
锐利的双眼里满是恼意和燥火。
与风炎一战之后他们本就元气大伤,这一次蛇族来的措手不及,他们已经渐渐处于下风。
西北处这一块尤其显得不乐观。因为这个地方的气候和地形都很奇怪,在雪地之后迅速的开始转化为温暖的气候,一条
大河横亘其间,而后便是连绵的山地,树木繁盛长青,灌木丛生,尽管依旧较冷,却俨然是湿热地区的地形了。
这对于狼族来说无疑成为很大的阻碍,蛇在灌木间穿梭,柔软而壮硕的身子隐藏在枝叶中,让他们防不胜防。
双真从溟央的营帐里出来,往自己暂时所处的狼族部队方向走去。
前面走着两头身材硕大的狼,脖子上分别挂着蓝色和红色的绳子。那是狼族每个部队中冲锋者的标志,在军队中享有极
高的声誉,战士们唯其马首是瞻。
溟央说是要双真配合他们,但看他们那高傲的样子,一离开溟央的视线就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要他怎么配合?
或许真不应该一时心软,听说这里战事险峻就答应了狼王先来助阵,早知道,就跟着尹忱回去领风炎的人马还好。不过
,那样估计也要三日才能赶回来……
算了,反正已经来了,就让狼王利用一次他的灵力又何妨,反正力量生来就是为了给人用的不是吗?
记得浅昔说,脸蛋身子长得漂亮不就是为了给人看的,但他又不想给那么多人白看,所以找了凛,就为了让这壳子物尽
其用。
真是只有浅昔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只是,现在恐怕不行了吧。
伤过之后即使痊愈,也会留下丑陋的疤。像他,满身疤痕,丑得自己都不愿再看,更别说让别的人触碰。
奇然是留在他身边最长时间的人,现在他正被小栈扣留在狼族的宫殿里,本欲反抗,被双真以小秋需要照顾为由强行镇
压了。虽然小栈是个娇气又麻烦的孩子,但心思干净,又是真心待奇然,或许有了他,奇然便不用再被什么家族使命束
缚住不肯离开他了。
至于非遥……双真无奈的笑了笑。
现在这个家伙就隐藏在他附近。
该说他死心眼还是太自负呢,明明一旦被狼族发现了肯定会遭人大卸八块,偏偏不肯老老实实的躲起来。虽然雷门中人
一向以隐秘、迅猛着称,非遥更是个中高手,但他又何必一定要跟在他身旁才放心?
真是固执又单纯的孩子。
反是另一个人,他总无法猜透。
那个至今生死未卜的人,残忍大胆,心思缜密,确是一个合格的王者,因为没人搞得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明明为了帝位而与狼族交战,现在身陷险境,却叫他来帮助狼族。如果他现在已经化成了一具死尸,那该多可笑。
溟央却说,风炎是个杀不死的怪物,即使流光了血都还能生存的妖魔。况且那蛇怪并无伤人之心,否则他们一个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