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炜民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追过去挡住他，着急的说：“高扬你别这样，别……”

可他话还没说完，高扬就一手甩开了。从门口到床头的距离并不远，床上那男人也看出事情不对，只可惜没来得及逃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逃，犹豫之际，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

高扬这两天似乎跟打架有缘，动不动就挥人拳头。

“唔……你是干什么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平时威风凛凛的大老板现在只能狼狈的用被子枕头挡，高扬却什么都不顾，大力扯下他身上掩护的东西，一看他赤裸的肥胖身体，顿时红了眼。猛地一拳下来，直让人眼冒金星。

“高扬你快住手！他是我老板！这事是因为我，你有气你打我好不好？别打了……”安炜民从身后抱住高扬往回拉，谁知高扬猛地一回头，安炜民吓了一跳，本能的松开手，他看见高扬的胸膛鼓得很厉害，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恨意说：“你以为我不想打你吗？”

安炜民顿时愣住，后退了半步，高扬还是以前那个高扬，可他却不再是他。高扬真生气了，他最想打的，应该是自己，还有他吧。

高扬把床上那人随便拿睡衣一裹，一路拖到门口，刚一开门，就见门口站了好几个兄弟，知道这又是心思细腻的谭益吩咐的。

“扬哥，怎么处理？”众人接手了那个肥胖男人。

安炜民听见了，立刻跑过来，一副求情的眼神，高扬看也没看，说：“只要别死了，随便整。”

说完，他把门反锁，自己转身靠在门板上，跟安炜民对视。两年多再见，不想竟是这样的场景。

谁都不敢看对方，渐渐的，沉默中呼吸声越来越明显，当年的分别太简单，好像只是有事走开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但相见之后，却不知从何说起。

安炜民略显疲惫的退了几步在床边坐下，低头苦笑：“能在这里自由出入，还有那么多手下，看来你过得不错。你知不知道，只要顺顺利利过了今晚，我就很可能会拿到贺岁戏的男主角，很可能会在明年的颁奖礼上有提名，新专辑的制作费用也会加上好几倍。可现在，那些都没了不说，大概从明天开始我就会被封杀了，他一定会让我烂死在他手下，想跳槽想改行都不行。”

高扬的心口就像被一记记闷雷连续击中，疼的人只想弯腰，根本喘不气来。

“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那些虚名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要用这种不顾廉耻作践自己的方式来换，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高扬情绪很激动，安炜民却像被人抽干了力气，淡淡的说：“高扬，做这行，就要守这行的规矩。”

“我不懂……”高扬一怔，无奈的摇了摇头，比起他的伤害，这才是更大的打击，这种话，怎么可以从安炜民的嘴里说出来？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守护一辈子的天使，应该完美无瑕的啊！

“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小炜，你变了。”

小炜……久违的呼唤。安炜民突然抬起了头，盯着高扬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一切都是自己对不起他，好像他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个。才发现，自己心里的苦，就算是高扬也不了解。就连高扬，也不信他，甚至怀疑他，嘲笑他……

安炜民猛地站起来，大吼道：“我是变了！可你想过为什么吗？考军校的事是我不对，但我一直想要挽回，你却不给我机会。我写了一年的信给你，足足一年！我每天都去邮箱里看有没有回信，每天都去，每周手机发下来我都期待着能有你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可结果呢？全是失望，你还让我怎么坚持？再呆在那个地方我会疯的！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这都不行吗？”

“做你喜欢的事？你喜欢的事就是随便陪人上床？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放得开！”高扬也提高声音瞪起眼睛，生气的指着床，手指甚至还在颤抖。

“你……”安炜民被堵得难受，此时也失去了理智，声音努力盖过：“我们早就分手了，甚至连朋友都不是，我不想让你再管我的事！我跟谁在一起，去陪哪个老总，这都跟你无关！”

“你说什么？”高扬心里一滞，我们什么时候分手了？当年那样分离，后来虽再没联系，可在他的意识中，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有关分手的话，所以，他总自然而然的就还把安炜民当成自己的人，看到他被人欺负，看到他跟人上床，自然会生气。可是他……却说他们已经分手了……

看着发愣的高扬，安炜民喘了几口气，自嘲说：“你还说过，你会一直都喜欢我，一直都跟我在一起，结果呢？不知道是你太天真，还是我太天真……”

“你不要说这种话，”高扬脸色一正，“我从来都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别骗我了，”安炜民苦笑，“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看见过你跟那个男人在一起！还很亲密，你一直盯着他看，那种眼神，我很熟悉。”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一直盯着他看了……“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他……”高扬突然一愣，他跟姜启荣，还算什么都没有吗？如果只说身体，那他确实是背叛了。

“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你不用解释。其实你跟他在一起，确实比跟我这种人好多了……”

安炜民突然有些恍惚，脱力的坐在床上，双眼失色，喃喃道：“我命不好，想要的东西总是得不到，就算自己低声下气去求，都求不来。”

安炜民曾经多次在信里很直白的说他过得很痛苦，很想高扬，很想再和他在一起，甚至求他发个短信，哪怕没有内容都行。可是无奈，那些高扬都没及时看到。

心里猛地一疼，高扬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安炜民就在面前，抬了抬手，却不知道该碰哪里。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心疼他，喜欢他的。

“小炜……”本能的叫出口，安炜民应声抬头，是一脸的哀伤无力和红着的眼眶。

高扬努力抑制住那股强烈的想要抱住他的冲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累了，去洗个澡吧。”

无果的挽回

高扬亲自送他进了浴室，似乎这样就能把刚才那些事都洗掉，手扶着他的肩膀，上面有薄薄的汗，大概是太激动了。他们俩没办法再往下说，只好做些什么缓和一下情绪，给大家一些空间。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高扬漫无目地环视四周，看到床的时候，皱了皱眉。随即叫了服务把床单被子全部换掉，又让兄弟们放了那个人，这才安心坐下。无意间看到黑下来的天，心里一惊，他居然把还在医院里等着晚饭的姜启荣给忘了……

好在安炜民并没有洗太久，出来时穿着规矩的睡衣，高扬这才仔细看他，两年没见，气质更胜从前，眼里也藏着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可尴尬的两个人，只有欲言又止。

高扬站起来，说：“我还有事，不能送你回家，床重新收拾了，你就在这儿睡一晚上吧。”顿了顿，又从床头柜上抽出张便笺，写好递给他：“这是我的电话，有事的话……尽管找我。”

安炜民默默接过来，他做事做得这么客气，是想要斩断从前的一切吗？生疏中夹着礼貌，就像不曾经历过那些真心相守的日子，果然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有了分别，就有了疏远。因为那一道隔阂，高扬原谅不了他，更要一点一点的将他拒于千里之外。可安炜民依然不相信，高扬肯这么激动的冲进来，这么激动的跟他吵架，难道不是因为还爱着自己吗？

送姜启荣去医院的时候，因为衣服满是酒味，高扬索性先穿了姜启荣的衣服，否则安炜民今天看到的，将会是那件黑色衬衫，如果那样，他也就不会再有疑虑了。然而天意如此，错失了从前，以后便也不在掌控范围内。

他看着高扬转身，离开，他脸上也满是不忍和痛苦。眼前这人，是他当年追求的美好理想，可理想终归是理想，直至今日，没有一个实现，到底还是要面对现实。高扬的步子有些沉重，落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发出闷响，只要再走几步，他就逃脱了。恍惚间见了想了很久的人，却又撕破了脸，只留下千万重的怨。

“高扬……”安炜民低低的叫了一声，含混不清，像在呜咽，“你不要走！”终于，他将心底最真实的愿望喊了出来，猛的冲上去抱住高扬，死死地从身后圈住他上身，甚至连双臂也搂得紧紧的，“你不要走，陪陪我，我好想你……”

高扬浑身像是被定住了，腿迈不开，眼神迷茫，脑中也是乱的。从他们相识以来，只要是安炜民的要求，他没有不答应的。潜意识里，只要看着他笑，自己就开心，所以，只要是他想做的，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满足。自己的愿望，不过是希望他平安快乐罢了。

“高扬，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安炜民还在锲而不舍的叫着他，手臂紧紧地箍着，就在胸口，跟着他的心跳一起，这样的请求，他可以拒绝吗？或许在两年前，只要安炜民先说一句“我错了你原谅我”，只要安炜民主动跟他说句软话，他就不会再追究那件事。

因为，他始终是爱他的。

高扬终于动了，不是狠心离开，而是转过身抱住安炜民，狠狠地吻他。安炜民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就像得到了赐福和保证，像在意外中捡回了一条命，拼命的回应。热恋时没有太多的机会，积了那么久的爱恨，今天终于爆发。

他们是对方心里深深眷恋着的那个人，因此一切都成了顺理成章。今晚，整张床注定要见证疯狂，换了人，也换了本质。

有爱，才有真正的欲。

昨晚跟姜启荣的那次高扬很长时间内都不适应，但跟安炜民不一样，该做什么根本想都不用想，只是吻着他，全身各个部位就做出合理恰当的反应。安炜民也努力配合，他跟姜启荣一样，知道这是有今天没明天，不敢奢望下一次的。

突然他一愣，摸着高扬胸口比碗口还大的一块暗色香疤，眼里尽是怜惜，“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的？”随即翻看他的上身，竟然几乎到处都有伤痕，“你……你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多伤？！”

“没事，放心，我现在做的是正经事。”高扬不耐地应着，却也很安慰。

安炜民却不满意，现在做正经事，那就是以前不是了？正想继续问，高扬却抓着他敏感的地方大肆侵略起来，“别说了……”

这个时侯，哪有时间说那些呢？

只做了一次，两人就并排躺在床上，似乎刚才很不真实，迷迷糊糊的就做了理智不允许的事。无神的看着天花板，甚至连动都不动，谁都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该如何结束。

高扬想，已经差不多半夜了，就算他回到医院，似乎作用也不大。姜启荣应该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吧，就算他不懂，至少……至少还有医生护士。用这些理由安慰自己，只是他没想过，姜启荣眼巴巴一晚上等不到人会是什么后果。

“你说我们，到底算什么？”

安炜民开口打断他，高扬一愣，他们算什么？他也不知道。安炜民眼睛眨了眨，暗暗叹口气，“今天晚上不要走好吗？”安炜民还记得，刚刚高扬说他有事，不知道是借口还是真的，好不容易才重逢的人，他不想放手，哪怕只有一次。

“好。”高扬答应了，可今夜之后呢？安炜民是个思想很独立的人，有很多想法都跟他不一样，这样的两个人，可以继续在一起吗？

“高扬，如果我说，我愿意放弃一切，你愿不愿意继续跟我在一起？走上这条路，是我没选择的选择，如果你答应我，那我宁可……什么都不要。”

高扬一怔，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安炜民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姜启荣的脸竟猛地出现在面前：撒娇的无赖，坏笑的痞子样，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傲气，还有，生气时让人恨不得把他从楼上扔下去的毒舌和貌似无畏的脸……

虽然常常对他不理不睬，他却已印在了自己心里。所以沉默，就是他的答案。

安炜民笑了笑，“是因为那个人吗？我知道你还喜欢我，可你也喜欢他，更喜欢他，是不是？”

“不是！”高扬本能的打断，他说过他这辈子只会爱安炜民一个人，潜意识里早已深深种下了这个想法，他不相信自己会喜欢别人，更何况，怎么可能会喜欢姜启荣？他对他好对他忍让，也只是因为他为自己做出的牺牲。

“我没有喜欢他，你不要乱想。”

安炜民继续笑，这算什么？不喜欢那个人，又不愿跟自己在一起，果然是自己伤他太深么？

“好，我相信你，可是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再给我一次机会。”说着试图挽回的话，或许没什么效果，可是不说，他不安心。

“你今晚能抱着我睡吗？”安炜民问，这些小事，都是他的奢求。

高扬照做，轻轻把人搂在怀里。然而这夜只是徒劳的闭着眼睛，谁都没睡着。

天总会亮，安炜民知道挽回已经不会有结果。他轻轻挣开高扬的怀抱，自顾自的穿衣服。高扬一愣，安炜民只是淡淡说：“我看，我还是回公司去吧。”

匆匆洗漱了一下，他走到门口，只是停下，却没有回头：“再见。”

安炜民走出酒店，努力笑着，天气不错，可他的未来，已经注定是一片黑暗，好在……如果男人也有第一次的话，他的第一次，是高扬的。

20. 危难后也不安宁

难得正经

等高扬一边叹气一边慢吞吞收拾好，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现在的姜启荣怎么样了呢？自己一夜不归，没什么能补偿的，就……多带点儿吃的吧。

还没进病房就被护士给拦了下来，口气很不善：“你是姜启荣的家属吗？”

高扬心里咯噔一下，一般问这种问题，下一句就是“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暗笑自己的胡思乱想，点了点头，“我是，怎么了？”

“你这家属怎么这样啊？病人刚做完手术连陪人都没有，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饭，也不配合医生！”年轻的女护士一脸鄙夷和不满，转身走了。高扬也没太在意，毕竟的确是他不对，却没想到，姜启荣竟然一晚上都不肯吃饭。手放在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才敢走进去。

他以为迎接他的将是一顿暴躁的臭骂，可是……

总之一切都太出乎意料了。

姜启荣安静的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没有了平时趾高气昂的模样，高扬突然怪怪的，好像是自己欠了他。故意露出笑容，把大大的食品袋放在桌上，他知道，姜启荣根本就没睡着。

“你饿了吧？起来看看想吃什么？粥我就买了好多种，都很有营养，肯定有你喜欢的。”高扬努力把语气调整的轻松，其实现在的他，还蛮紧张的。无论如何，他可不想背上欺负病人的罪名。

姜启荣躺着没动，就在高扬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说：“你真是费心，熬了一夜整整十五个小时的粥，想没营养都难。”姜启荣仍然闭着眼睛，摆明了就是我不想看见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