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知道？”高扬沉声问道，似乎这时，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安炜民一怔，“你相信我好吗？”

“我还敢相信你吗？我从来没有不相信过你，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都忘了吗？”

“高扬……”安炜民的声音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可是却表情呆滞，“你相信我，这最后一次，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

“我真的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扬又点上一根烟，屋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安炜民的眼眶有些湿润，却苦笑着说：“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太软弱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直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因为那些都要靠争取，而我，偏偏是一个天生不懂得争取的人。所以我真希望，我从来都没爱过你。”

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因为不懂得争取，而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其实他并不是不懂，只是从小受父母压制，怎么可能有机会明白什么叫争取。

“对不起……”安炜民继续说，“这几年是我让你烦心了，如果你没有遇上我，一定会过的很开心。”

高扬一怔，他想并不是这样的，虽然安炜民给他带来的大部分是伤感，可如果没有他，自己的人生会缺少那最精彩、最纯真，也最难忘的一段。

“我知道我这是犯罪，我也没胆去自首，你把我带回去吧。其实这件事以后，我心里也一直很不舒服，早点儿解决，就早点儿解脱吧。”

高扬抬头看看他，似乎他什么也不在乎，真的要带他回去吗？回去以后，会有什么结果？

半晌，高扬站起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我这次只是来问问你。”

刚才安炜民那些话说的他心里很乱，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理智，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了。他们的爱情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剩下了什么？重逢之后，大概从来没有过欢乐的时刻，相互之间也没有给过对方真心和快乐的笑容，相反，他们经常吵架，心里始终有障碍，很疏离，还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不懂得怎么解决这些问题。而问题积少成多，最终终是无法弥补。

“高扬！”眼看他要走，安炜民急急叫住他，好像他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高扬，你还爱我吗？”

高扬停下脚步，侧身对着他，“事到如今，你还让我……怎么爱你？”

“好吧，好……”愣了愣，仿佛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安炜民苦笑着点头，突然他上前从身后抱住高扬，“那就让我再抱你这最后一次。”

最后的拥抱，他不知道可以是多久，但他知道迟早会结束。这个深爱着他的男人，终于不属于他了。记得他曾经大度的跟高扬说让他忘了自己，可那不过是昧着良心说假话罢了。人都是自私的，他想让这个男人一直爱他一直在他身边，可他没有筹码了。从军校那件事开始，他一点点的输，直到今天，输光了所有的筹码。但不是还有爱吗？爱不是最大的筹码吗？

现在，安炜民终于明白，爱是最大的筹码，但也是最另类的筹码，这种筹码，必须两个人同时持有相同的分量，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高扬努力了半天，才轻轻掰开他的手，安炜民并没有抗拒，他还是那样，永远不会抗拒。出门的时候，高扬听到安炜民跟他说：“不要抽那么多烟，对身体很不好。”

回去的路上，高扬脑中一直是那句话，翻来覆去的，可不知是因为风大还是他没心思，声音一直很模糊。

他向蔡锦添禀报了结果，蔡锦添紧接着就问他安炜民人在哪儿。他支支吾吾的，但谁都明白，他是因为私人的关系没有把他带回来。不过蔡锦添似乎不是很在意，也并没有责怪他引狼入室，相反还是很器重他。高扬本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蔡锦添，这样一来，心里那股负罪感更重了。

于是，他当着蔡锦添和萧沐的面，出其不意的抽出警棍打断了自己的左臂，大家都吓坏了，赶紧张罗着送他去医院，可他却觉得，这惩罚太轻。

再痛，也抹不掉他心里的痛。

后来蔡锦添说安炜民的事他跟萧沐会亲自处理，高扬知道，这时候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最终会有怎样的结果，只能看安炜民的造化。可他始终想不通，那么好、那么天真可爱的小炜，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打在他心头的小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到底，是谁的错？

30. 我的天使

无意识爱情转移

左臂骨折，高扬成了伤残人士，天天吊着胳膊，干什么都不方便。蔡锦添还专门吩咐厨房多弄些大补的东西给他，高扬哭笑不得，被人这样照顾着，还真是不习惯。他开始慢慢习惯暂时只有一只手的生活——好在是更加灵巧的右手，否则连吃饭都成问题。

姜启荣打电话约他，告诉他自己回来了。年后已是暖春天气，年轻人们又都标榜自己身体好，纷纷穿上单衣，高扬左手有伤，也只穿了件T恤，因为不能开车，只好挤公交过去。

约好的茶餐厅门口，他远远地看见姜启荣站在那里灿烂的笑，但紧接着，脸色就越变越难看，最后自己还没到他就冲了上来，“你胳膊怎么了？断了？”

高扬无奈的笑了，“你也说的好听点儿行不行？这叫骨折。”

“那怎么会骨折的呢？你跟人打架啦？”姜启荣小心翼翼的观察起高扬的胳膊，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不会啊，按理说你跟人打架应该不会吃亏的吧，怎么会这样呢？”

“好了好了，”高扬受不了他，拉着他往店里走，“别这么大惊小怪，没事儿。”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弄的？”

直到坐下点了菜，姜启荣还是一脸不放心，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高扬知道他关心自己，可真正的原因还不能跟他说。蔡锦添正秘密派人去查背后操纵商业盗窃的黑手，现在绝不能走漏了风声，再者，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胳膊是因为安炜民弄断的，恐怕他就是侥幸不犯病，估计也能气上好久。前阵子自己跟他的关系很紧张，可现在他又表现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高扬倒有些求之不得，大家索性就都装糊涂吧。

“真的只是小事，其实我都觉得完全没必要这样子，太不方便了，真想把纱布拆了。”高扬说着，还故意跟姜启荣甩了甩手，示意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那不行，”姜启荣立刻反驳，“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是好好养着吧。”

服务生陆陆续续上菜，高扬突然觉得这样跟姜启荣相处很轻松，边吃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我回家去住了，看来你把房子料理的还算不错，就不找你算账了。”其实昨晚姜启荣是很感动的，家里一尘不染，根本不像没有人住的样子，阳台上花盆里的土湿湿的，应该是刚浇完水不久，小乌龟也一边欢乐地游水一边吃着美食。

“那当然，我答应你的嘛。不过也不全是我的功劳，经常都是请家政公司的人去做。”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你一个人全做完，不忍心你受累。”

高扬抬起头，突然对上姜启荣的眼神，好像在闪闪发光的，还一直笑，弄得他颇不适应，只好继续低下头扒饭。而姜启荣的笑容更胜，这个大傻瓜，分明就是在害羞嘛。

吃完饭两个人在街上闲逛，高扬最近太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而旁边这个人，似乎也不像以前戾气那么重，反而给人很淡然很舒服的感觉。或许是跟长时间的集体工作有关吧，以前他没有固定工作，一个人独来独往，难免会养成不善与人相处的个性。

想到这里，高扬问道：“对了，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回来了？”

姜启荣满不在乎的说：“我辞职了啊。”

“啊？”高扬一愣，“为什么要辞职？”本来高扬还以为他是过不惯被束缚的生活，或者是在公司不开心，或者是……跟追他的那个人关系破裂了，没想到，姜启荣给他的答案实在是……不可理喻。

“因为我想你啊，不想呆在一直看不到你的地方。”

那一刻，高扬的心好像突然比往常跳的快了一些，但短暂的几秒钟后，高扬猛地拉起姜启荣的手，怒斥说：“你怎么总是这样？做事情这么任性，刚刚做出点儿成绩就辞职？你有没有脑子啊！”

“工作嘛，辞了这个再找就得了，我不相信在这儿我还找不上工作。”

面对他的无所谓，高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可你不是很喜欢兴源吗？还说他们很有潜力，几年之内肯定会打入行业前三，这么好的地方，你辞了不觉得亏吗？”

“那不辞我就见不到你了呀……再说辞都辞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现在我肯回去，人家肯定也不要我了。”姜启荣嘟着嘴，好像高扬错怪了他，他还很委屈。

看姜启荣故意装委屈的样子，高扬不说话，只是铁青着脸看着他，好像爸爸听到儿子说“上学太累了所以我就退学不上了，现在回去人家也不要我”一样生气。

突然，高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兴奋地说：“现在兴源不是跟少爷合作吗？你愿意的话，我让少爷帮你回去，应该没有问题的，好不好？”

“真的吗？”姜启荣目光闪了闪，看来，他真的蛮关心自己的。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不再这么任性说走人就走人就行。”

“哈哈！”姜启荣笑了，“好啦，不逗你了，你也真是，说什么你都相信，我哪有辞职啊！兴源跟蔡氏合作，我回来是来参与项目的，笨蛋。”

顿时，高扬的眼睛瞪得更大，心说你这家伙怎么总喜欢耍我啊！姜启荣也看出来了，伸手捏捏他的脸，“行啦，别总臭着脸嘛，一点儿幽默细胞都没有。不过说实话，我其实不用来的，但我这么辛苦争取到回来的机会，多半也是因为你啊。”

高扬还是不说话，不过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其实这些话不用姜启荣说出来他都很清楚的。一直不计后果的为他付出，对姜启荣这种人而言是很难的，所以说，如果这不是真爱，又是什么呢？

“对了，我听说……你们公司有人追你？”

“你听谁说的？”姜启荣不回答，而是反问，高扬会这么问，至少说明他很在意。

“那次在酒吧听妖精说的。”

“噢，是有一个。你在介意吗？”

高扬脸一红，“哪有，只是想到了，随口问问。”

姜启荣点点头，“那是前阵子的事了，我跟他现在是朋友，况且，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高扬又没话了，但突然意识到他们竟然在大街上公然的手拉手这么久，都有些尴尬。可就在高扬准备把手抽回去的时候，姜启荣却把被抓着的手反手覆在他掌上，紧紧握住。

高扬一怔，姜启荣的眼神注视着他，透着无限的爱意，“干嘛要放手？”顿了顿，还没等仍在尴尬的高扬回答，姜启荣又笑说：“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傻，不过我喜欢。”

高扬发觉，姜启荣追人的方式又变了，变成了他无法抗拒的那一种。他们经常见面，高扬还经常到他家里吃饭——当然是姜启荣亲手做的，号称“爱心套餐”。他现在攻略很是张弛有度，并不会主动要求高扬留下来住，也不会要求跟自己有进一步的关系，就这么慢工小火煮着熬着，就像煲汤，时间长了才有营养；也像只有在温水里才能把活青蛙慢慢煮死……

姜启荣皱皱眉头，这样说好像不太合适，不过，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嘛！

高扬的手慢慢好了起来，但姜启荣看得出，他的心情并不好，每次问他他也不说实话。终于有一天他决定这次非要问出个结果不可了，就摆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你到底有什么好隐瞒的？哪里不开心就说嘛！蔡锦添公司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整死姚方那个老家伙指日可待，据说蔡锦添又添了个儿子，公事上应该没什么好烦的了，你怎么还总是愁眉苦脸？”

一定是……跟小白脸有关的吧。姜启荣这么想，可却不问，他要听高扬自己说出来。

高扬确实在为安炜民的事担心。不久前，蔡锦添终于查出了幕后黑手，没想到，竟然是一直暗恋萧沐的好友兼曾经的秘书程彬。萧沐也几乎在同时发现了，揣着临产的肚子单枪匹马就去找程彬算账，好在蔡锦添他们及时赶到，才没出什么大事。程彬被抓，有了实据，蔡锦添立刻召集公司老总们以及手下的黑暗势力开始对姚方展开猛攻。也就是那天半夜，或者说第二天凌晨，萧沐生下了他跟蔡锦添的儿子，取名蔡辰。

蔡锦添事业家庭双丰收，自然高兴得不得了，所有人都欢欣雀跃的时候，就只有高扬还记得安炜民。蔡锦添曾派人去他家，发现他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畏罪潜逃，总之到现在一直没有音信。高扬自然很担心，这几天，更是快急疯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有姜启荣在身边陪着，他恐怕连现在这种状态都很难维持。

或者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他了。

“阿荣，少爷其实是跟萧沐在一起。”

“萧沐？”高扬答非所问，可姜启荣明显更乐意听八卦，顿时来了精神，“sunrise的老总萧沐？”

“嗯，而且……”高扬想了想，“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害怕。”

姜启荣奇怪了，“什么事？”

“其实少爷的女儿和儿子，都是萧沐给他生的。”

当时姜启荣正在咽口水，差点儿就呛住。他愣了愣，然后伸手摸摸高扬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高扬拨开他的手，“我正常得很，萧沐会一种手术，能让男人生孩子，他的店里有很多这样的男人。”然后，高扬给他讲了蔡锦添跟萧沐认识以来的事情，很长的一个故事，姜启荣听得有滋有味，说到最后，几乎目瞪口呆，真是世界之大，无……无奇不有。

姜启荣愣着，然后眼睛眨了眨，抱住高扬的胳膊甜蜜的靠过去，“小扬扬，我也要你给我生宝宝！”

高扬脸都绿了，推开他：“你做梦吧你！”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你刚才讲的故事根本与这无关！”

高扬心说有关无关你还不是听得挺入迷的，正想要不要把安炜民的事情告诉姜启荣，手机响了。

“喂？少爷，有事吗？”

“高扬，我们的人找到安炜民了。”蔡锦添的声音很低沉，似乎心情不大好。

高扬本能的握紧手机，“他在哪儿？”

“我们找到他了，这阵子他应该是一直在躲姚方的人，不过……不过你要先有心理准备。”

高扬心里一滞，声音不自主的开始颤抖，“少爷，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蔡锦添再次避开他的问题，似乎电话里不好说，“你来中心医院吧，来了再说。”

我的天使

挂了电话后高扬神情呆滞了几秒钟，像是灵魂出窍，紧接着抄起衣服就出了门。姜启荣先是一愣，立刻跟了上去，他很清楚，能让高扬有这种表现的，也只有那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