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爆琦
爆琦  发于:2012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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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运回到府中,想到晋安帝仍然不肯采纳他的良策,心里甚是不乐。薄言之见他如此郁闷,不由追问端详。

「老禅师飞鸽传回的信中说已经妥善安置好令姐,她现在终日念经颂佛似乎在忏悔当年的罪行。」谢灵运所答非问转移

话题。

「少来这一套,有老禅师照顾姐姐我自然放心。」薄言之轻声斥道:「你此刻干嘛露出这副丧气的脸色?」

谢灵运沈默少许,薄言之看他的神色心中明白几分。

「是那皇帝出尔反尔,没有遵守你们之间破案後起用你政见的约定罢?」

「果然什麽也瞒不过言之。」谢灵运心中所想被薄言之猜出後,他自个儿也觉身上莫明其妙一松。

「你啊,说别人头头是道,轮到自己的时候却这麽死心眼。」薄言之无奈地摇摇头。

「言之,你不知道。这个朝廷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取而代之。远的不说,我瞧刘裕此人的野心与能耐不小,他完全

有能力改朝换代。」谢灵运微有些著急,但想到他被皇帝任以闲职的现状又感到非常气闷。

「你随我来。」薄言之拉著自说自话的谢灵运向门外走去。

「现在还是白天,你虽然化为实形不过最好还是少在阳光下行走。」

「少罗嗦!」薄言之牵著谢灵运的手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这是鬼魂第一次主动拉起谢灵运的手,所以心存疑惑的男人没

有再说话,随著薄言之走出府门,在朝堂上感到的不平之气居然慢慢平复。

「你回头看看这条巷道。」薄言之停步说道。

谢灵运转头看去:他们站在乌衣巷口,里面一位位身著崭新乌衣的青年腰悬长剑,精神抖擞结伴而行,看起来著实惹人

羡慕。

「对外面的人来说,乌衣巷代表了一条轻易挤身上层、出没官场的捷径。世人都羡慕居住在此地的青年子弟,百官也喜

欢将家宅迁到乌衣巷附近。」薄言之轻声说道:「你想过没有,天下有多少才能之士,他们因为非此巷中的豪族子弟,

连个功名也没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按理说我这样出身的人应该没有那麽多抱怨。」谢灵运涩声接话。

「这是一方面,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住在这条巷子里与有没有才情是两回事。你瞧刘裕那人……他出生寒微,现在却

掌握大权。」薄言之说到这里,脸色更为郑重:「才情是一方面,时运也当相重要。当年刘裕若没有用我家的财产筹得

军晌,你说他现在能与乌衣巷出身的你平起平坐吗?」

谢灵运默然点了点头。

「皇帝不接受你的良策对你成见太深,是因你诗字天下闻名太过突出。」薄言之摇摇头,「换我是你,才不会花时间等

那个见识短浅的昏君回心转意,我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能改动腐朽的朝政与官场;若不能改变,我还不如趁早远去,

省得烦心。」

谢灵运听到这里,嘴边禁不住泛起一丝笑容,这倒像是薄言之行事的风格。

「因为,你并不是随波逐流、奉承皇帝的俗人;你若不能让自己改变去迎合他,倒不如真的放宽心不再搭理这些事。」

薄言之接著淡淡的一句话让谢灵运呆住,将他原本打算张口接著说下去的话也忘了──

乌衣巷的繁华与此地代表的尊贵让他迷了眼,失了智;虽说他谢灵运无心眷恋权势富贵,但是打小见识便高人一等的谢

灵运真的想有所作为,凭自己的才能为国家与百姓造福。所以他这麽多年来忍受愚蠢的同僚与主君,忍受朝堂的虚伪与

腐朽,只愿有一日晋安帝能采纳他的政见,革新百官中萎靡不振之气。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希望罢了。谢灵运听了薄言之的话後猛然醒悟,好友看清了他的矛盾与犹豫,知他甚深;只怕他

也没有薄言之这麽了解自身罢?以前真的好傻,期待皇帝有所改变,他也无法决然离开乌衣巷。

其实他应该早就明白的:当政者英明与否,才是决定臣子的才华能否被重用的关键,与出生之地并无太大的关系。

一念之此,谢灵运再看著那些在巷内走动的青年仕子,瞧著他们脸上虚荣躁动的神色,再想到晋安帝推委搪塞他的言行

,心胸突然间豁然开朗,困扰他多年的不甘与愤怒此刻离奇地消散了。

「言之,谢谢你。听了你这席话,我感到好多了。」回掌紧握薄言之的手,谢灵运衷心道谢。

「我只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以前你也曾经开导过我。」薄言之微微一笑,他知道谢灵运是聪明人,此时对方想通他心

中也感安慰。

他们相视一笑,从对方眼中都读到了关切之意,心中皆暖。

「言之,请留步,我有话对你说。」刘裕的语声突然传来,打断谢灵运与薄言之的对望,他们同时扭头向来人望去。

乌衣巷 第十章 上

刘裕用眼睛哀求著薄言之,谢灵运有意无意地紧了紧手。

「你回去罢,我们之间无话可说。」薄言之没有料到刘裕还会来找他,一愣之下感到谢灵运掌心里传来的力度,心境顿

时平和。

「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这是最後一次,请你给我这个机会。」刘裕低声下气的模样让薄言之沈默了,他自认为对这个

男人的感情已经没有了,但是有些话总要说清楚。

所以薄言之思索之後,挣脱了谢灵运手来到刘裕身前站定,这一回康乐公没有阻拦。

「说吧。」冷淡地开口,鬼魂面无表情心中微微泛著苦涩。

「言之,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误会让你伤透了心,你肯定不会原谅我。」刘裕眼中掠过一丝喜色,他上前逼近薄言之张口

柔声说道。

误会?薄言之嘲弄地笑了笑,耳边传来刘裕接下去说出的话。

「可是我好想你能回心转意与我永伴终生,好想让你的心再向著我,让你的眼睛再看著我,让你再对著我笑……所以言

之,对不住了。为了能让我们在一块,你稍微忍受一下吧。」刘裕说到这里,沈重的语气变得相当奇怪。

薄言之刚觉不妙,刘裕闪电般将一个小小的布袋套在他的头上,一股比地府的阴气更加寒冷的黑光立即罩住了鬼魂全身

,谢灵运在旁边看得清楚,未等他抢上,神情痛苦的薄言之瞬间缩小被一举吸进了布袋之中,刘裕连忙系紧布袋口将它

放入怀中。

「你干什麽?」谢灵运大怒,走上两步打算抢回布袋。

刘裕手一挥,四下涌出无数兵士抽刀将谢灵运团团围住,乌衣巷中的谢家子弟闻讯赶了过来,双方形成对立之势。

「你身上怎麽有尸王的味道?是不是那怪物给你的什麽东西来害言之?」惊怒万分的谢灵运闻到刘裕怀中散发著熟悉的

淡淡腥味,顿时明白了,「你知道他控制言之是为了吃人吗?」

「我不管那怪物打算怎麽样,总之他说他能把言之魂魄的记忆完全洗尽。」刘裕目光坚决充满怨毒,狠狠看了谢灵运一

眼,「我这几日就呆在皇宫,等尸王将言之重新控制以後,我与他定能再续前缘。」

谢灵运心中暗急,他知道刘裕只手遮天是群臣中唯一一个能自由出入皇宫的人,对方当著他的面抛下这些话只不过是想

让他死了营救薄言之这份心而已,因为谢灵运毕竟是臣子,再狂也不能直闯皇宫。

看著刘裕心满意足地扬长离去,谢灵运没有动弹,他不惧眼前的兵士也不将皇宫放在眼内,但是他没有收服尸王的方法

,权衡利弊之下他只得暂且忍下这口气思索营解友人的方法。

回首看著繁华依旧的乌衣巷,谢灵运想到之前薄言之温言劝导他的情形,心中暗自做出决定──无论如何,他定要将薄

言之平安救出,绝不让好友成为尸王的傀儡。

两日之後,晋安帝突然接到谢灵运的奏章,请皇帝在午後鉴赏他新写的诗文。见康乐公终於明白他的职责与应做的事,

晋安帝大喜过望立即准奏。

正午时分,谢灵运堂堂正正来到皇宫,内侍传话晋安帝正在午睡,所以康乐公二话不说走向御花园,看起来打算四处转

转等皇帝召见。

「谢公爷的性子越发急了。」刘裕爽朗的笑声在花园一角响起。

「没办法,谁让我有位不同寻常的朋友落在刘大人手中,实在让我放心不下。」 谢灵运看著神情比往日更加嚣张的男

人,心中止不住有气。

「哦?那麽你想出从我这里将他抢走的法子了吗?」刘裕的脸色一扫前些日子的深沈,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抢走?他又不是你的东西,刘大人这样说真是容易让人误会啊。」谢灵运微微一笑,偏头看著站在一旁照看这个院子

的守门人,缓缓开口说著。

「哼,到这种时候还如此狂妄嘴硬,不愧是康乐公。」刘裕稍收笑颜,「不过请你记住,属於本将的东西任谁也别想夺

走!」

「是吗?」谢灵运似笑非笑地瞪著刘裕,眼神也阴冷了下来。

「谢公爷,皇上还要睡一会儿,请您先去偏殿等候吧。」守门人躬身对移步走到他身边的谢灵运说道。

谢灵运收回投到刘裕那里的目光,转身向门外走去。路经守门人身边时,他停下了脚步。

「你的头为什麽垂得那麽低,难道是不想让我看到你怨恨的目光吗?因为,我曾经刺过你一剑,尸王!」

那守门人闻言一惊,谢灵运忽然从宽大的衣袖中甩出一串佛珠套进了他的头颈。刹那间,被佛珠碰到的地方冒出了青烟

,还发出了「哧哧」的声响,守门人的皮肉立刻变得焦黑,五官也狰狞地扭曲到一块。

紧接著,这位皇宫守门人的双臂突然伸长变粗,像老树的枯干一样狠狠弹向谢灵运。不及退让的谢灵运被这一击打中胸

口,气闷之下一口鲜血喷出,人也向後退了数丈。守门人仰天嚎叫,打算就地滚去甩脱套在其颈上闪著金色圣光的佛珠

。刘裕看出佛珠能克制守门人,脸色也是大变,打算抢上拿掉佛珠。

在这危险时刻,四道花藤突然由花园内疾风般打来,分别缠在守门人变得可怕的双手与双脚之上,并且还用力向四方拉

扯。谢灵运捡了这个时机抽剑揉身来到不住咆哮的守门人身边,手起剑落刺入对方脖中,跟著双手握著剑柄用力一绞,

将那人的头颅硬生生削了下来。

「你,你竟然……」刘裕没料到谢灵运为了救回薄言之连皇宫的守门人也照杀不误,不解对方为何能认出尸王附身在这

个守门人身上,他此刻最担心的是怀中被尸王妖法控制的薄言之。

没让刘裕担忧多久,那个布袋被突来的花藤灵活地从他怀中掏了出来,谢灵运上前打开袋口放出了薄言之的魂魄,伸手

将虚弱的好友紧紧搂在怀中。还好赶得及时,没有让尸王得逞。

「这怪物身上的腥味我怎麽会闻不出来,靠近後更加能够辨认。我知道它一定会在你左右,当然加倍留意你身边的人。

」谢灵运读出刘裕眼里的疑惑,眼见薄言之又无事便难得好心地大笑解释,「我飞鸽传书问了慧远老禅师消灭尸王的方

法,他说只要将他离去前赠给我的佛珠套在被尸王附身的人颈上,再斩去其头就能彻底铲除那怪物。」

「可恨!只差一步就能让言之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重新爱上我……你快把他还给我!」刘裕拔剑指著谢灵运,御花园

中动静这麽大早有人去禀报晋安帝。

御林军与大内侍卫都是刘裕的人,谢灵运事先只想救薄言之摆脱尸王的控制,没有考虑脱身的问题,现在薄言之非常虚

弱无法施法,他明白此刻的局面有些麻烦。

「嚓。」刘裕手中的剑被之前相助过谢灵运的花藤打掉,此刻御花园里布满了凭空长出的花藤,数量多的惊人。

「这,这又是什麽怪物?」刘裕目瞪口呆,看著脚下一根根翠绿的花藤像有生命般跳动不休,封住御花园各扇大门,心

里顿时涌起一股极为不妙的感觉。

「公子。」谢灵运正觉眼前所见非常古怪,忽然彩光闪现,一位红衣丽人俏立在他面前,对他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你是?」谢灵运看这位美貌女子有些面熟,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遇见过她。

「公子难道记不得解语了麽?」那女子微微笑道:「妾身五年前受公子活命大恩,故而今日特意前来相报。」

「原来是解语姑娘,没想到上次一别之後你来到了皇宫。」谢灵运猛然想起此女正是五年前他在山妖洞府中一念之仁让

薄言之放生的花妖,此刻飞快回想与怀中魂魄初识的往事,谢灵运也觉与薄言之甚有缘分,心情更是大好。

「妾身为免真身再被其他妖怪操纵害人便移居到此处安住,这五年里妾身时常看到公子与人间的帝王畅游此园,知您一

切平安故而没有前往拜见,如今见公子身陷险境这才冒昧现身搭救。」解语笑道。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处。」谢灵运点点头,他见薄言之魂魄涣散急著回府喂其鲜血以固魂体。

「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刘裕拾起长剑奔过来,御花园外的侍卫也闻讯赶到,猛砍被花藤覆盖的园门,谢灵运微微皱

起了眉头。

「公子休要惊慌,妾身修行虽浅但带你们平安离去却不成问题。」解语笑道,全不将刘裕放在眼里。

「言之,现在你应该佩服我早有先见之明了吧?五年前不许你伤害解语姑娘,如今好心有好报,你还有何话可说。」谢

灵运放浪的性子终是不改,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头与怀中抱著的鬼魂调笑起来。

「是啦,你康乐公……好了……了不起。」薄言之无可奈何地翻了一个白眼,他魂体极其虚弱但听了谢灵运的自吹自擂

也忍不住轻声讥讽了一句。

刘裕见薄言之如今再也不看他一眼,知道他与尸王联手陷害对方,已让鬼魂对他彻底死心,连日前薄言之看著他时掩在

眼底深处的苦涩与哀伤也见不到了,明白薄言之真真正正不再爱他,跟著隐隐感到对方与谢灵运之间的默契,这个权倾

朝野的男人顿时呆若木鸡,再也说不出话来。

解语请谢灵运小心连根挖起一株芍药拿在手中,她纤纤十指向外一翻刮起一股大风卷起谢灵运与薄言之,转瞬不见。

乌衣巷 第十章 下

等谢灵运张开眼,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康乐公府的书房之中。

「小女子这五年潜在皇宫里,自然知道公子的身份与居住在何方。」解语解释道。

「我不能留你,因为这次斩了皇宫的守门人,晋安帝必定认为我不将他放在眼里。等会儿我写封信给慧远禅师说明你的

事,再令人妥善将你的真身移到东林寺,你看如何?」

「多谢公子再造之恩。」解语喜不自胜,在有道高僧座下修行自然事半功倍。

谢灵运见花妖应允之後化为一团红雾进入他手中所握的芍药之中,当即转身令府中最好的花匠将此花移植入盆後小心送

往东林寺。

安排好一切之後,谢灵运拿剑划开自己胸口,挤出一小杯鲜血喂给薄言之服下。饮了鲜血的鬼魂脸色逐渐好转,乌黑的

眼眸中也慢慢有了神采。

「那个皇帝不会为难你吧?」薄言之的身体在变为实形的过程中忍不住冲口问道。虽说晋安帝昏庸无能,也知道有尸王

作祟的事,但是谢灵运这回一言不发擅斩了皇宫的守门人,事後也不向皇帝解释那人是被妖怪附体就径直离去,如此行

为也太不给晋安帝面子,让薄言之有些担心。

「我管他怎麽想,若有人问起,我就说看守院子的那家夥神情怠慢,不敬我堂堂康乐公,看那皇帝能把我怎麽样?」谢

灵运长声笑道。

「哦?看来你此刻是真的想通了。」薄言之见谢灵运丝毫不以为然,心里顿时明白。

「反正留在京都也没有什麽意思,终日缩在世人羡慕的乌衣巷里我也无所作为,倒像是被『乌衣巷』这三字束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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