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有背叛过他;那些神神怪怪的事,怎麽可能会是真的?
薄言之想到这里,眼中忍不住露出淡淡的微笑,刘裕看到了,不明就以的男人还是被他怀中圈搂的青年表现出的这种、
难得柔软的神情震慑住。他眼里溢出不可自制的温情,低头再次温柔无比地亲了亲薄言之微启的双唇。
「言之,我们回去罢,天色已经很晚了。」刘裕说著,他口里呼出的热气暖得薄言之的双颊微有些晕红,这样安宁与快
乐的感觉,他似乎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原来,他真的仍然活在幸福之中,并没有经历那些讨厌的事。
心里暗忖著,薄言之依刘裕所言轻轻点了点,伸手回握著男人宽厚的掌心抬眸正要说话,突然见到前方有一位英俊的少
年公子焦急地对他大喊著什麽,好像正是谢灵运?
谢灵运?这麽说他没有做梦了?薄言之一惊之下回头向刘裕望去,见到前一刻还对他温笑晏晏、体贴入微的情人,转瞬
之间化为面目狰狞的厉鬼,其空著的另一只手里执著一壶剧毒鸠酒,恶狠狠地扳开他的嘴,举起壶向他口里硬灌而来。
「唔!」薄言之轻呼一声张开双眼,迎上谢灵运充满担忧的目光。
乌衣巷 第九章 上
「怎麽了?难道鬼魂也会做恶梦吗?」谢灵运轻声取笑,伸手将薄言之扶了起来,现在他感到收回三魂七魄的薄言之没
有那麽寒冷了。
「如果不是最後你的出现,说不定那会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梦。」薄言之反唇相击,回想梦中所见心中还是阵阵刺痛。
「我不会面目可憎到让人见了会做恶梦吧?」谢灵运笑道,顺便追问了薄言之的梦境,鬼魂如实说了。
谢灵运沈默了,好一会儿之後他拍拍薄言之的肩,也不知道如何劝说。
「或许我始终难以接受姐姐和他这样对我,所以心里非常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薄言之垂首轻声说道。
谢灵运默然,眼前这个梦见一家人和和睦睦,与情人心灵相通的薄言之让他非常心疼,他此刻真的很痛恨薄言冰与刘裕
,那两个人只为一己私欲将一个好好的青年逼成这样,怎麽死的人不是他们?
不过,如果薄言之没有经过那次变故,现在也不可能与他相遇了罢?谢灵运想到这里心中愤愤不平之气稍减,上前拽住
薄言之的手掌拉著鬼魂就向外走。
「你做什麽?」薄言之讶然问道。
「言之你这几日安心睡大觉,没人陪我说话闷在家里实在难受,不如我们这会儿出去走走。」谢灵运兴致勃勃地应道。
「不会吧?你堂堂康乐公,仆从如云身边友人无数,还愁没人与你说话麽?」薄言之说出这句话後,已被谢灵运拉出康
乐公府去了。
鬼魂只好闭口不言,因为现在最感奇怪的人是谢灵运府上的那些仆役,估计他们想破头也不明白,康乐公什麽时候交上
他这位朋友,而他又是如何进入谢灵运书房的罢?
谢灵运没有理会下人们惊讶的目光,他牵著薄言之的手穿出乌衣巷,来到繁华的街上。他们再向前走了一阵,来到一座
横跨两岸的石桥上站定。
「言之,你有什麽打算?」谢灵运望著桥下映射月光泛著粼粼光波的水面,不经意开口问道。
「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去轮回道。」薄言之随口应了一声,「喝下孟婆汤忘了前尘往事,一世又一世在人间浮沈,这样
重复的时光我不稀罕。」
「人的记忆,有这一辈子就足已了。」谢灵运点头。
「所以现在我要避免鬼差找到我,毕竟我的魂体刚刚恢复,没有足够的法力掩盖阴气,当我从琴剑中出来时很容易被鬼
差发现抓回地府。」薄言之垂眸。
「有什麽法子可以瞒过鬼差,也可以让你保持这一世的记忆?」谢灵运急道。
「你似乎很想我留下来?」薄言之终於察觉到这一点。
「那是当然,难得遇上你这样一个谈得来的朋友,我不想身边尽是些阿谀奉承、顺著我说话的小人。」谢灵运毫不掩饰
对鬼魂的欣赏,让薄言之苍凉的心境微感温暖。
「办法很简单,你看。」薄言之说著伸手指向前方:一位抱著孩子站在桥边上船的妇人不知怎麽身子一个踉跄,她手中
的孩子顺势滑出双臂跌进了河中。
「快救人。」谢灵运大喝了一声,唤醒因这个突发事件呆住的船夫。
「来不及了,难道你没有看到这条河岸两边都是鬼麽?」薄言之指著站在河岸树下阴影中的一些人淡淡说道:「慧远禅
师说你有仙缘,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看见他们。」
「莫非这些鬼都想占据这个孩子的身体,从而托世再次为人吗?」谢灵运看到那些人跃入河中向挣扎的小孩子扑去,而
施救的船夫与孩子的母亲还有路人都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他微一思索之下立刻明白了。
「是的。我走到这里也是感应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於此处落水,如果抢了这个孩子的肉身,就能不用轮回瞒过鬼差再世
为人。」薄言之说到这里,眼里锐利又清亮的光芒突现,他挣开谢灵运的手挥袖扇起一股大风击向争相扑去的鬼魂,将
它们一一从孩子身边弹开,收袖回手的时候船夫的手臂刚好抓住了孩子。
「我对强占这麽小的肉身没兴趣!」薄言之看著孩子的母亲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糊了好多在那小孩子湿淋淋的身子上
,脸上忍不住大大松了一口气,好似在庆幸他没有沾上这些东西。
「言之,你真的很善良。」谢灵运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当然清楚以薄言之吸取古琴与古剑灵力的法术,普通的鬼根本不
是他的对手,那个孩子的落水明明是上苍专为薄言之转世而准备的。
薄言之却放弃了再世为人的大好良机,谢灵运一面对好友仍然留在身边感到高兴,一面也禁不住感慨薄言之的心好软。
他知道的,薄言之并不是安心做鬼。因为魂魄毕竟不能感知人间的冷暖,也无法品味美食与佳酿,甚至不能像一个普通
人那样流汗、发热对季节的变化起正常的反应。
其实薄言之应该很想再世为人,因为他以前活著的那段时光、他曾经拥有的感情,实在不怎麽美好──谢灵运知道只要
薄言之享用了之前的机会,他就能借小孩子的肉身得到父母的疼爱、就能好好再活一回。
然而最後薄言之救了那个小孩子,亦是因其母哭得那样可怜与无助。看清这一切的谢灵运再次心痛了,他不由自主再次
握住薄言之的手掌将它紧紧拽在手里。
「刘裕和你姐姐背叛了你,他们不知道珍惜这麽好的你,那是他们的愚蠢与损失。所以,你别再难过了,慢慢忘了他们
罢。」谢灵运沈声一字一句开口:「我知道我所认识的薄言之,是很坚强,也是很善良的。」
「你……今日发病了麽?无端说这些……做什麽?」薄言之身体微颤,抬眸看著谢灵运极其认真的眼睛,冰冷的心与身
躯都似被暖阳照耀一般,开始慢慢温暖起来。
不管如何,在这种时候身旁有人陪著,而且还是谢灵运这样对他推心置腹的好友,他真的觉得滞留在人间似乎也不错。
「反正这样的话我也只说一次,像你这麽聪明的人……哦,不,是聪明的魂魄,应该很快能振作起来。」谢灵运露出往
日豪放热情的笑脸,目光中的期待更浓。
薄言之努力板著脸维持刻板的神情,但他却将头颅微微垂下;因为他不想让谢灵运瞧见眼中翻涌的感激之情。
「言之,你怎麽了?」谢灵运知道薄言之听进了他的劝说,日後必定会完完全全将失败的情感抛之脑後,心情不由大好
。
此刻看不清鬼魂脸上的神情,男人心中有些不适,正待开口相问,江面突然刮起一股阴冷的阵风。举目望去,见一白一
黑两道厉光飘来,之前徘徊在河岸两边的游魂消失了不少,自然四周的人也没有发现这两道光芒。
「是鬼差!他们来抓不肯去地府的鬼魂。」薄言之皱眉低呼了一声,「看来是我刚才施法救人,惊动了他们。」
「你快躲起来!」谢灵运惊道。
「来不及了,我法力受损避不开鬼差的耳目。」薄言之摇头。
「那要如何是好?我要怎麽做才能瞒过鬼差的耳目救你?」谢灵运急得脸色大变,他如今方寸大乱,哪有半分傲视文坛
、不将俗事放在心上的洒脱模样。
「我需要吸食阳气,希望这样能够暂且骗过鬼差,可是……」薄言之一语未完,谢灵运慌忙捧起他的头。在鬼魂微怔之
间,男人将嘴牢牢堵压上他的唇,舌尖灵活地撬开他的牙关将一口暖暖的气流度了过来。
黑白两道光芒收尽河岸边的鬼魂之後,绕著谢灵运与薄言之圈行了数道。心恐瞒不过鬼差,谢灵运拼了命将口中所含之
气全部送到薄言之那里,两手紧搂鬼魂的腰身,打算将身上的气息也一并度到薄言之那里,让怀中的青年不溢漏出一丝
阴气。
半晌之後,围绕他们的光芒终於一前一後散去,所幸这时河岸与桥下的人都看向那个落水的孩子与其母,没有注意到桥
上两个突然拥吻的男子。谢灵运知道鬼差已经离开,当即放下心来。
松手离开冰凉柔软的双唇,对上薄言之清亮依旧的眼眸,谢灵运没有感到丝毫尴尬与别扭。因为,他刚刚仅是救好友於
危急想让薄言之留下来罢了,心中没有存一丝邪念与下流的欲望。
薄言之当然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他认定的知己比寻常人要骄傲自负得多,断然不会在刚才救他之时想著不堪的情事
──相信浊世中,无人能有谢灵运如此高洁的心灵了罢?
「咳,言之,除了强占他人肉身之外,你还有别的方法再世为人吗?」谢灵运略略别开头,忽然想到这事忍不住追问。
「每七日饮你胸口的鲜血,或许多年後我能重新拥有血肉之躯。」薄言之沈吟之後说道:「不过这些年里我只能饮你一
个人的血,若中途吸了别人的血就会前功尽弃。」
「那敢情好,比你跑到别人家里吸血强多了。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以後由我喂你服下鲜血,等言之完全摆脱鬼道後也要
像这样毫无顾忌地与我畅谈哦。」
「你当你很了不起麽?人人都得顺著你说话。」薄言之冷冷讽道。
谢灵运笑而不言,他知道薄言之此话已是应允他的提议。他们默站一会儿之後,转身并肩向康乐公府的方向走去,心怀
坦荡的两人都忽略了暗处一双充满怒意与妒火的眼睛。
乌衣巷 第九章 下
次日早朝之上,谢灵运听著同僚上奏的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无聊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圣上,两个月前康乐公在百官面前承诺查出乌衣巷的离奇命案,现在虽然距谢公爷找出凶手的期限尚有一月,不过微
臣实在担心若查不出清真相致使百姓不安,到时闹得人心惶惶那就不好了。」刘裕等前一位同僚递上奏章之後,横眼阻
止下一位打算奏本的朝臣,抢先从群臣中出列说道。
「康乐公可有破案线索?」晋安帝向来对刘裕言听计从,一听这话立即转头问谢灵运。
「此案已破,近段时间臣依陛下之意忙著写新诗,大将军不问我都快忘了。」谢灵运不慌不忙地答道,心里却奇怪通常
不会与他正面冲突的刘裕,今日怎麽主动挑衅?
「哦?凶手是何人?他是怎麽犯案将人弄成那副奇怪模样的?凶器又是什麽?」晋安帝听说离奇的命案已破,忍不住好
奇地连连追问。
「凶手非人,乃是一个噬人食鬼的怪物。」谢灵运漫不经心地应道,晋安帝略有些兴奋的脸色立即沈了下去。
「康乐公不会是在说笑吧?」刘裕冷笑道:「这世上哪有这麽荒诞的事?」
「刘大人难道从来没有见过鬼魂麽?」谢灵运的反问让刘裕神色一僵,晋安帝连忙插话进来细问端详。
「这个怪物已被东林寺的慧远禅师击退,乌衣巷可以暂保平安。」谢灵运简要将尸王作祟的事说了一遍,满朝文武百官
听了面上都禁不住露出惊疑的神情。
「下官实难相信这麽无稽之事,谢公爷是否破不了案担心陛下责罚而信口开河?世上皆知慧远禅师乃是你的挚友……」
「老禅师是出家人,断然不会说谎。陛下与诸位若是不信,可以前去相问。」谢灵运从容开口,「我与老禅师虽是好友
,但我想陛下也知道他的声望与品德,相信国中上下没有人能让德高望重的老禅师口出诳语。」
晋安帝默然片刻,随即吱吱唔唔赞同刘裕的观点,嘴中不清不楚地嘟囔了几句;谢灵运也不生气,慢吞吞又发话了。
「陛下,乌衣巷内没有发现新的受害者,表明微臣所言不假;那尸王还在京都,伺机而动。」
「爱卿有何良策?」原本还想维护刘裕的晋安帝听了这个消息,脸都白了连忙追问,其实谢灵运提到慧远禅师,他早已
相信康乐公的话,只是一来他不愿拂刘裕的意,二来不想采纳谢灵运的治国十策,所以才一直不愿承认。
如今晋安帝听到有这麽只惊天大妖怪留在京都,再想到上次刘裕提过那些死者被害的模样,他恨不能立即迁都躲藏。
「陛下放心,尸王以处子鲜血为食,像您这样拥有三千美貌佳人享尽齐人福的真命天子,他是不会冒犯的。」谢灵运淡
淡笑道。
「那麽就令康乐公请慧远禅师出山,继续追查那尸、尸王的下落,早早将其收服。」晋安帝放下心来,抹去额上急出的
汗水,这一回大惧之下自然更加没有责怪谢灵运讽刺君王的不敬之罪。
「臣遵旨。」谢灵运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然後抬头直视晋安帝,目光清澈有力,「不知陛下看过臣所写的治国十策了吗
?」
「这个,这个,等康乐公与慧远禅师将那只怪物伏法之後,朕再看不迟。」晋安帝尴尬地张口笑了几声,随即让内侍宣
布退朝。
看出皇帝完全没将他的心血与忠诚放在心上!谢灵运捏了捏拳,转身大步向宫门离去。哪知行了两步,刘裕横身拦在他
的面前,四下的朝臣见势不对连忙抽身离去生恐惹祸上身。
「刘大人,你有话要说?」谢灵运对这个欺骗好友的男人全无好感,回想刘裕之前那副对薄言之情深似海的模样,他此
刻只觉恶心而已。
「昨夜康乐公与言之结伴出游,兴致高得很啊。」刘裕阴沈著脸开口。
「关你何事?」心知刘裕可能看到自己度阳气给薄言之的事,因而被其误会,但是谢灵运骄傲惯了,懒得向这个极为讨
厌的同僚解释。
「难怪言之对我的感情可以说断就断,我想这其中有不少是谢公爷劝说的功劳罢?」刘裕眼神森然,盯著谢灵运蛮不在
乎的脸怒道:「言之他涉世未深,我与他之间又正好有些误会,你插进来挑唆他……」
「刘大人,言之不是小孩子,他可以判断谁真的对他好,没人能够左右他做出决定。」谢灵运不客气地打断刘裕的话,
「责备我之前想想你对他做过什麽,你还有资格提到他的名字吗?」
刘裕见谢灵运如此狂傲的态度,心里更气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谢灵运不愿与这个莫明其妙的男人理论,绕过拦路者扬长
离去。刘裕打算提步再追,衣袖突然一紧,他回头望去,见一名皇宫内侍扯住他的衣袖。
「大胆!」刘裕厉声喝道,那内侍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双瞳漆黑一片转瞬又恢复如常。
「刘将军,借一步说话。」内侍一扯之下,身经百战、武艺高强的刘裕身不由己被他拉了去。
刘裕依稀认出这名内侍是皇宫御花园的守门人,以前随晋安帝逛皇城时曾经见过这人数次,怎麽此刻对方来到宫门?还
露出如此古怪的神情?
「你想夺回那只鬼魂麽?」内侍接著阴笑数声,心知有异的刘裕听了此话再无犹豫,当即跟随来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