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玓东微微地困惑，朱宝这是在半梦半醒之间？

“你昨晚啥时候回来的？”

“半夜。”

“和人喝酒了？”其实朱宝身上没有酒味，龙玓东闻得出。

“美和找我。”

“找你……”龙玓东一颗心抽紧了。

“嗯……真闹……”

龙玓东不知道朱宝的真闹是说自己还是苏美和，却又不甘心这样不清不楚的结果，追了句，“你们和好了？”

“好什么好……”朱宝半睁眼睛看着龙玓东，突然笑了下，吻了一下龙玓东的额角，“睡醒了再说。”

朱宝平稳的呼吸和稳定有力的心跳通过肢体传递过来，龙玓东眼睛有点热，心里有小小的满足感，虽然知道并不是自己赢了，他和苏美和原来就不是在同一平等的位置，但此刻自己还能安然地睡在朱宝旁边，也算是种幸福。但是如此朱宝知道了自己的感情，语气里是不是会带上刚才说苏美和的鄙薄，一颗心又立刻惶惶不安。

耳朵里一片静寂，昨夜的一场雪一定把世界都罩成了童话的白色，那么暂时做一场好梦，一切等醒了再说。

第五十四章：雪盲

人就是这么傻的，以为白雪就是纯洁美好的表象，以为春天就是希望的开始。

自我催眠。

一边觉得自己很清醒，一边却稀里糊涂把自己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等到猛地被一巴掌狠狠打翻在地上了，流着血，看着凶手，心里一个劲地要为那个人辩护，他不是故意地，他只是不小心的，他绝对是无意的，最终只是害怕承认自己是个蠢到没边傻瓜，害怕自己的付出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

但是真的能骗过自己吗？有吧，大约得了妄想的神经分裂患者可以。

可龙玓东还没拥有神经病患者的神奇功能，那些涌来进耳朵的话语，只字片语的意思，下意识的在抗拒着去理解，去明白事实。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原本不是好好的吗？

朱宝不知道那根劲搭住了，让龙玓东找田甜一起出来吃饭，说什么很久没见了。

龙玓东还真没有多想什么，从春节之后，他和朱宝之间并没有出现他料想的尴尬，反倒是朱宝的失恋，还说出了暂时不想找女朋友的想法。

龙玓东心里自然是窃喜，但还是理智地告诉自己，朱宝暂时不好找女朋友这事其实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他一定要克制着，不让自己更纵容这份感情，因为结果残酷的根本无需料想。

不，有时候，龙玓东想想觉得是自己太过分了，不符合常理，所以他更没有理由把朱宝拖下水，他应该爱着朱宝，但要做朱宝纯粹意义上的兄弟。

过往发生的种种应该都被遗忘。

可是，爱情呢。

龙玓东不知道自己最近脸上时常流露出来的微笑，被同事瞅见，私底下拿来说笑，他以为自己控制不是很好，但至少是勉强可以的。

所以龙玓东觉得一切很顺利，所以他、田甜、朱宝一起吃个饭也很好，就像从前一样。

但为什么，他们三个人的约会，会突然多出来一个女人？

朱宝说她只是个网友，过来还东西的，一会就走。

忽然脑袋里塞了团浆糊，龙玓东不想知道更多了，朱宝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但是为什么又跳出来一个男人，为什么气势汹汹，指着朱宝和那个女网友说狗男女？

不就是QQ网友吗？为什么要扯到ONS？ONS又是什么意思？

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他一点也不想听。

他害怕自己都明白。

女网友把iPhone交到朱宝手里，龙玓东眼前一黑，一瞬间身处真空，什么都听不见，周围静的可怕，随之脑袋轰得一声炸开，才又回到现实世界里。

原来是这样，根本就是这样，为什么还要骗自己，龙玓东咬着唇笑。

田甜推推他，“喂，你笑什么啊？”

“哎，你不觉得很有趣吗？”龙玓东反问。

“呃……是很狗血的事啦，但是那是朱宝。”

“是哦。”但龙玓东的表情分明是朱宝和路人有区别吗？

田甜疑惑，这两人出什么事了，龙玓东怎么会有这种反应？朱宝得罪龙玓东了？

“还我！”朱宝朝那个男人吼。

“凭什么啊！你们不是过夜了吗？”

“我又不是和你过夜，管你什么事，你女朋友都没说话。”

“可是你们伤害了我的感情，我要赔偿，我要赔偿……”那个男人紧紧地握着着iphone，一叠声地喊，仿佛是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要赔偿找你女朋友去要，是她的问题，和我没关系。”朱宝尽量冷静着。

他也没想象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更要命的是还被龙玓东和田甜看见了。真是混蛋，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迟到，为什么自己就不小心把东西拉在她那里，更要命的是iphone还是前几天他生日，龙玓东送给他的。

东东，会生气吧，朱宝不想再把两人的关系搞僵了，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和别人争执的丑态，所以他还努力保持着冷静。

龙玓东看看周围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虽然自己很想装作不认识朱宝，但是也不可能抛下朱宝走掉，只有尽快解决这件事，他不想再留在这里，看着使自己恶心的人和事。

上前拉拉了朱宝，“算了，走吧，东西不要就不要了。”何况，被其他人碰过了，很恶心。

朱宝微怔，“可是，那是你……”

“可是你也睡过了，虽然不值这个价，但是……快点走吧。”龙玓东口气有点不耐烦，说完便要转身走。

朱宝明白龙玓东的意思，可是龙玓东的态度和语气让他觉得陌生。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值这个价！你什么意思！你！你给我说清楚！”男人不满意争执被人打断，好像一直尖叫的小狗失去了关注，所以立刻转换了攻击的目标。

龙玓东皱着眉头，很冷地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转头不搭理，明显的不屑。

突然，男人就冲过，一拳挥上来。

那一刻一秒变得无比漫长，龙玓东感觉的到风，眼睛的余光看到男人的拳头，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龙玓东清晰地感觉到拳头撞上脸颊骨时巨大的力量，肌肉受到冲击变形，麻木，然后疼痛扩散开来，他还很搞的想到一句台词，不要打脸。

对于被打，龙玓东有一瞬间的愤怒，但随即涌上心的是巨大无边的空乏感，没有所谓，真得没所谓，搞一夜情的朱宝，长的像恐龙的女网友，猥琐的男朋友，随便谁都有自己的理由争吵，但他只是觉得很烦，马上离开这里就可以了。

龙玓东被打得退了一步，田甜赶紧扶住他，他捂着被打的半边脸，随即听到朱宝愤怒的声音“你敢打他！”，接着男人惨叫，随后是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不要打他，不许你打他，你这个不要脸的，不许打他。”

龙玓东看着田甜犹豫又尴尬的表情，真的觉得很好笑，如果现在有人给报纸打电话，应该能上社会新闻版吧。或者有电视台新闻记者经过，可以搞个狗血的感情故事采访，当事人们可以在屏幕上大哭大闹，博取观众的愉悦。

遗憾的是，有人选择了报警。

110来的很快，快到让人怀疑他们就在一旁候着，扯开拉扯着朱宝的女人，再把打架的两人分开。

龙玓东只希望朱宝别把人打残了，省得后续麻烦，至于朱宝，如果他受伤，也是他自找的。看着那个女网友手里的头发，想到朱宝头上也许秃了两块，又想笑。

第五十五章：清醒自问

一伙人做在警局里，龙玓东想真是托朱宝的福，第一次有机会进警局观察。

根本不是电视里演的警匪片或港剧里的样子，一个小房间，窗台上有几个铁皮饭盒，小植物，水杯，几张破的办公桌，三两个警察挤在一起看着他们嘀咕，一个警察做笔录。

口供是一个个录的，当事人要做说明，也不是紧张的气氛，依然像出闹剧。

事情很简单，朱宝上网聊天找到一个女网友，大家说着感情，寂寞的话题，然后说不如出来见次面吧。然后约好了日子出来见面，地点是在女人家里，上了床，朱宝走的时候把iphone拉下了，隔天再问女人要，女人说好我玩一下，后天出来给你，后天就是今天，朱宝和龙玓东、田甜吃饭的日子，然后大家伙就闹了一回。

警察在问具体的时间，龙玓东就听着，面上一片木然，然后心里却一刀刀被锯着。

3月8日，朱宝生日，他送了iphone。3月9日，朱宝认识了女网友，约好3月11日见面（上床），拉了东西。3月12朱宝问女人。3月14号，女人把iphone还给朱宝。本来一切很顺利，可惜路上堵车，女人迟到，所以被龙玓东和田甜撞见她和朱宝碰头，更要命的是她男朋友尾随其后，准备当场捉奸。

“东东？”

龙玓东看着田甜面带忧色，奇怪地问，“怎么了？”

“你，你……”

龙玓东眨眨眼，我怎么了，我没事啊，我很好，我现在真的明白了。

“你脸好白！你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田甜抓着龙玓东的手，还好，还是温热的感觉。

“有吗？”龙玓东摸摸自己的脸，有点凉，笑着说“不是应该打青了吗？又不是还我漂漂拳，怎么会白。”

田甜皱着眉头，“别开玩笑了，你脸色真的好吓人，嘴唇也好白。”

龙玓东又笑，“喂，你在说吸血鬼还是僵尸。”

突然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怎么这么凉？”朱宝问。

龙玓东伸手挡开，“我没事。”

“脸上青了好大一片。”在苍白的脸色，这一层青色更显得不祥，让人心慌，朱宝想触碰，龙玓东挡住他的手，“不要碰。”

朱宝被挡下的手握了握，“对不起。”

龙玓东脸上有诧异的表情，“干吗对不起，又不是你打的。”

“可是……”朱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该怎么做，他害怕龙玓东表现出来的距离感和冷淡，他可以接受，甚至希望龙玓东生气抱怨，可是他没有。

“快好了吧。”

“嗯，快了吧……”朱宝不敢看龙玓东的眼睛，里面缺少了什么，又多了一些让他陌生的东西，让人心慌张。

大家被警告了一下，没安罪名，iphone还给了朱宝，那对情侣和好了，还甜蜜地你侬我侬地依偎着出了警局的门。

龙玓东笑着看他们离去，然后看见朱宝懊恼和恳切的眼神，说，“晚了，我先送田甜回去吧。”

“不一起吃饭了吗？”朱宝知道这么问很蠢，但是他不想龙玓东走。

龙玓东笑笑，摇了摇头，拉着田甜的手，说了声，“再见。”口气陌生的像碰巧一起下班搭电梯的同事，客套而生疏的告别。

朱宝很想抓着龙玓东不让他走，但是他不敢，龙玓东从没这样对他。他只能希望龙玓东是在生气，生闷气，而不是他想避开自己。

田甜看着龙玓东牵着自己的手，再看看他脸上静默的神色，叹了口气，“你很生气？”

“没有。”

“可是看上去很生气。”

“真的没有。”

“那你牵我手干吗？”

“……对不起。”龙玓东看了一眼两人相牵的手，松开。

“喂，不要这样拉。”

“啊？”

“你生气可以去骂朱宝，打他也行，不要自己生闷气，好亏的。”

“我为什么生朱宝的气？”

为什么？田甜眨眨眼，这个很难解释，“呃……但你就是看上去很气啊！”

“哦。”

“真的没有，要气也是该气我自己。”隔了很久龙玓东开口，抬起头，冬日夜空无云，路灯光芒炽盛，看不

见一颗星星。

田甜说话声很低的，不知道是在回答龙玓东，“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

龙玓东深深地看了田甜一眼，失笑，“很明显吗？”如果很明显，朱宝怎么会不知道。

“没啦，”田甜看着路，“感觉啊，朱宝出现时，你会不一样。”

“真的这么明显吗？”

“没有啦，但是我能感觉到。”

“呃……你是警犬吗？”

“没啦，我只是属狗的。”

“……好吧。”

是的，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不代表我自己这么蠢这么贱就没有错。回到家，关上门，龙玓东一拳打在了墙上，终于还是没忍住，很疼，比之前被打疼太多，因为心也在一起疼。

龙玓东，你之前想的人生，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了？龙玓东看着镜子里的人，右脸上一大片的青，表情冷漠。

身上还有一点浅浅的情色印记，那是朱宝留下的，在他生日那天。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初所谓的保持立场是多么的可笑和愚蠢，其实自己一直对于这段感情怀有期望和妄想，自己却不承认。

从一开始上床，事后朱宝对自己的关怀，春节时两人睡在一起，没有间隔的聊天，听朱宝说他的爱情，其实我把这一切都当成朱宝是喜欢我才这么做的，可惜只是我在想的同时还欺骗自己，说什么让这份感情淡薄，说什么做一个纯粹的朋友。

以此为借口，和朱宝凑在一起，其实是想自己独占着朱宝，你不需要女朋友，那就和我在一起吧。

朱宝的生日是在龙玓东家过的，虽然是朱宝提出的，但是一切都是龙玓东准备的，所以连酒都是有意的，给朱宝准备的，只是个借口，他连自己的身体不能喝酒的禁忌都不顾了。

所以有了第二场情事，是他自己的贪恋造成的。

总是要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的愚蠢，却连不甘都没有办法做到，实在是因为自己太愚蠢了。

他告诫自己远离，却在肉体上更靠近，还私以为两人更接近了，心里却还骗自己这是意外，不会有下次了。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看到朱宝和那个男人争吵着说ONS，龙玓东当然知道一夜情，419的含义，他只是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和那个女网友一样，在朱宝眼里只是一个晚上媾和的对象，只是无聊寂寞的消遣，只是头也不回就可以忘掉的人。

男人的性本来就可以和感情无关，龙玓东真是觉太好笑了，自己也是个男人，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性只是性，上床和聊天，吃饭一样，生理需要。

想到朱宝在他所不知道的每一个夜晚，用同样表情和动作拥抱着随便那一个女人或者男人，这个想法让龙玓东想呕吐，可是只能吐出几口酸水，无力地坐在地上。

身体有着不断往下沈的疲累，如果可以洗掉朱宝留在身上的印记多好，现在龙玓东觉得自己好脏，从里到外。他恨朱宝，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他到底有没有把他们的友谊当一回事，或者是他认准龙玓东可以让他为所欲为，更可恨的还是自己的愚蠢，自己交予朱宝任性的权利，把自己摆到砧板上。

看清现实吧，龙玓东，朱宝是和你很好，你们一起长大，熟到几乎对对方了若指掌，拥有数不清的共同回忆，那么你该知道朱宝对女生的热情，所谓暂时不要女朋友只是一时的低潮期。他的人生设定是和漂亮女生结婚，他的人生里你是个比一般人更好的朋友，因为可以充当寂寞时的床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