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 下——谦少
谦少  发于:2013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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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吧。”

“怎么了?腿又疼了?”

穿着墨蓝色衬衣的男人,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他皮肤白,偏着头按揉我的腿,睫毛垂下来,在侧脸上留一道淡淡的影子。

“小哲。”

“嗯?”

“我……”

“什么?”

“没什么。”

第 48 章

我发现我已经开始习惯有李祝融在身边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地一直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祝融穿着睡袍睡进来,在我脸颊上碰了碰,我就开始安心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大晴天,花园里的蔷薇和玫瑰都轰轰烈烈地开了,我感觉身体好多了,没事做,林佑栖和我打电话,说这样的天气不能呆在家里,让李祝融带我出去走走。

我自己找了部相机,和李祝融说了一声,带着相机去花园里拍照片。

以前在北京的时候,李祝融有部很好的相机,我一直在玩,坐着他的车在北京四周乱逛,拍过香山红叶,佛寺,还有郊区的廉价房。

可惜他那时候静不下来,所以没有给他拍多少照片。

李祝融在书房看文件,窗户开着,一抬头就能看见花园,所以也就放心让我出门。

我蹲在地上,拍那种茸茸的草。拍像紫藤一样悬挂在围墙上的蔷薇花,玫瑰被修剪成很规矩的形状,看见一树很漂亮的紫色玫瑰,正举着在那拍,听见后面传来“啪啪”的声音。

在北京被人称为小阎王的李貅,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一路挥舞着,把蔷薇花打得七零八落地走过来。

“喂,你在干什么?”他像是忘了昨天的事,站在那里,偏着头,毫不客气地问我。

我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相机。

“你在拍花?”太阳晒得他眼睛眯起来:“这里的花不好看,后面有一种会变颜色的玫瑰花。”

“我拍着玩的。”

“你等一下。”他思考了一下,从背带裤的袋子里掏出一个手机来,拨了个号码,颐指气使地说:“把我房间里那个相机送到花园里来,架子也送来。”

这行径简直像极了李祝融。

很快,一个保镖模样的人送了一台看起来很复杂的相机过来,还有三角架,李貅很熟稔地指挥他:“你扛着架子,跟着我们走。”

盛情难却,我只好提醒他:“我不会用这种相机。”

“你不是会拍照吗?”他偏着头看我手上的相机,蓝眼睛眯起来。

“我只会用这种,呃,傻瓜相机。”我拿着相机给他解释:“这种相机只要按快门就行。”

“但是我这个很贵!”他一副嫌弃的样子,压根不买账:“我让他们把说明书给你,你用这个拍,我有胶片。”

我简直没法跟这小孩交流了。

“你们在聊什么?”救星悄无声息地出现,李祝融穿着一件白衬衫,没有系领带,解开了领扣,悠闲地站在李貅身后。

有些人,即使再熟悉,当他站在耀眼的阳光下,带着笑看着你的时候,你还是会为之眼前一亮。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李貅举着我的傻瓜相机跑来跑去,保镖面部表情地扛着三脚架跟在后面。

“老师以前也是这样的,喜欢照相。”他翘着嘴角,看着李貅,眯细了狭长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笑出声来:“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吧……”

其实,你并不知道,我那时候不是喜欢照相,而是喜欢借着镜头的掩饰偷看你。

而,当你专注地看着镜头的时候,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然而现在,有时间,有条件,有尘埃落定,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却没有当初那时候,在北京耀眼的阳光下,因你一个眼神就心口悸动的单纯幸福。

“老师想睡觉了?”他伸手揽着我肩膀,大方贡献肩膀给我靠:“睡吧,吃饭时候我叫你。”

我刚靠上去,李貅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大叫:“爸爸,我要拍一张!”

“拍吧。”

耀眼的阳光里,我疲倦闭上眼睛,听见“咔嚓”一声,日光温暖,无端圆满。

蒙肃被他家人接走了。

我没有说什么。

很多事,非我力所能及。我插手进去,只能添乱。算我无能也好,但我确实做不了什么。

李祝融虽然霸道,答应了我的事,还是会做到。

李貅那小屁孩,闹腾了一上午,下午去找陆嘉明了。我睡到十二点,迷迷糊糊吃了中饭,下午继续睡,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下午五点。

阳光最漂亮的时候,其实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以前和沈宛宜交流相亲心得,沈宛宜说,相亲,要么就去灯光亮得不行的样子,就和演播厅那样的,会让人显得白皙漂亮,神采奕奕。要么,就去灯光是微黄色的地方,显得皮肤光洁,没有瑕疵,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很多。

这么说来,下午五点,很适合相亲。

这时候的阳光是很漂亮的,整个世界都温柔可亲,我从沙发上爬起来,发现李祝融在房子外面的走廊上,坐在细脚的欧式桌子旁边喝茶。

他在看文件,不管什么人,认真的时候总显得很有魅力,何况他这种强势的人。

“醒了?”他头也不回地和我打招呼。

我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管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变魔术一样在我面前摆开茶杯,两碟子点心还有刀叉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歌?”

悠扬的小提琴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李祝融把眼睛从文件上移开,看了一眼管家,管家走到走廊下的一大蓬蔷薇花后来,带着一个拿着小提琴的外国男人走出来。

他和那拉小提琴的男人用英语说了两句,忽然翘着嘴角笑了起来,那男人把小提琴递给了他。

他站了起来,把小提琴靠在肩膀上,先只是试了两下,眯细了眼睛,微笑着问我:“老师想听什么?”

“你不是真要拉小提琴吧?”

“老师要听什么?”他坚持地看着我。

“随便吧,欢快点的。”

都说搞艺术的有气质,音乐确实能让人看起来比较舒服。他在拉小提琴的时候,和平时有点不一样,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确实是好听的曲子,不过算不上欢快,曲子里的东西,远比欢快还多了点。感觉前面柔和的铺垫就是为了等后面欢快的那一段,但是真正欢快起来了,又好像缺了点什么。

大概还是因为“演奏者”的缘故,让我这个对音乐没什么感觉的理科生都感性起来了。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卡农。”他把小提琴还给了那个人,坐了下来,问我:“不好听?”

“不是,很好听。”

“我还以为老师不喜欢呢。”他说完,又拿起了文件。

晚上我洗完澡出来,发现他坐在床上捧着一个盒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睡前看东西不奇怪,关键是,还看得笑了起来。

“老师,给你看个东西。”

递过来的照片上,清瘦的青年,穿着带R大校徽的白衬衫,拘谨地靠着城墙坐着,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才好。旁边的少年,穿着同样的白衬衫,大咧咧搂住他肩膀,正是最张扬的年纪,狭长眼睛眯着,眼神霸道得很。

我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盒子里剩下的照片,大部分是这里那里的风景,少部分,是他那时候的照片。

那时候他不过十五六岁,已经一米七多,头发染了回来,墨黑,皮肤白皙,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仍然可以看见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惊艳痕迹。漂亮眼睛,高挺鼻梁,精致的一张脸,表情却总是很桀骜,像刺猬,看起来就不好惹。

翻老照片,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

因为现下狼藉不堪,因为我们已经回不去当年。

最后翻到一张,和第一张一样,是郑野狐给我们拍的,不过是偷拍。

那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四个人,他、我、郑野狐、还有林尉,去一个避暑山庄玩。

那个山庄里,种了很多合欢花,太阳很大,满树独特的粉色花。

照片里,我坐在树下打瞌睡,头垂着。他睡在地上,头枕着我的腿,抬起手来,用手指碰我的脸。照片里可以看见他的侧脸,他是笑着的。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学会无懈可击的伪装,还不会说“能力决定一切”,那时候的他,还会告诉我:老师,我有点担心。

那时候的我,还有一腔热血,还敢说“我就是不愿意,你能拿我怎么办”,那时候的我,什么话都会和他说。

那时候的我们,大概是相爱的。即使争吵,互相伤害,即使说出再多的狠话,犯下再大的错,转头还是可以贴心贴肺地拥抱。

那是最好的时候。

“小哲。”

“嗯?”

“你后悔吗?”

“从不。”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他伸手过来,捏住我下巴,凑过来,真心诚意地吻我。

我想,小哲,你也许不后悔,但是你害怕。

因为这三天来,你都没有让你离开他视线。

因为我关节痛到咬牙的时候,你握着我的手,也在发抖。

因为我痛到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在悄无声息地吻我。

因为,还有十天了。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第 49 章

大晴天,还是大晴天。

上午去小幺家里吃饭,十点钟就醒了,想起没有适合出门的衣服,李祝融看我坐在床上发呆,问我怎么不起床。

我说,不知道穿什么好。

他把衣柜门推开,占据整面墙的衣柜,有一半是我的,各种质地精良的西装,衬衫,毛衣,还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皮鞋。

他给我选了一件米色衬衫,透明的袖扣,配一条咖啡色的裤子,需要系鞋带的深棕色鞋子,站在那里看我换衣服,眼神高深莫测。末了,在我肩膀上拍一下,翘着嘴角笑道:“老师还是穿浅色的好看。”

礼尚往来,他要求我帮他打领带的时候,我也不得不帮他打了。

他太高,我太久没打过领带,有点吃力,他笑我:“老师,踮起脚会轻松一点。”

我默不作声,把领带用力一拉,他被迫把头递了下来。

不管什么人,在被扼住要害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李貅自立得很,不过四五岁,走路完全不理大人,也许是天气太好,也许是李祝融鲜少带他一起出门,小阎王兴奋得不行。小区有一片草坪快枯死了,大概是喷灌的龙头坏了,从别的地方拉了水管来浇水。李貅总是不停去踩那水管,狠狠地用脚跺。

“李貅,别踩了,你腿上都溅了泥点了。”我叫他,他不听,还朝我扮个鬼脸,我只好搬出李祝融:“你牵住他,别乱跑。”

李祝融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抓住了李貅手臂,李貅丝毫不受干扰,整个人把身体都拗过去,死活不肯放过那水管。

“你别抓手臂,抓手腕。”我怕李貅的小胳膊被李祝融掰折断了。

李祝融很不耐烦地拽住了李貅手腕。

从我的方向看过去,倒不像父子,而像是谁抓住了闯进自己院子的野孩子。

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被称之为“家”的话,那应该是小幺和夏宸的家。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一些温暖的属性,像是光源,能够呆在他身边的人,都会被照顾得很好。

小幺就被照顾得不错。

林佑栖是快十一点的时候才到的。

夏宸在厨房准备中饭,李貅和陆嘉明在花园里玩,林佑栖不能吸烟,闲得无聊,提议打麻将。

但是,缺了一个人。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林佑栖,他从来不怵于招惹李祝融,大大咧咧招呼他:“我们三缺一,你凑一个不?”

李祝融皱着眉头问:“玩什么?”

“麻将。”林佑栖激将法用得巧妙:“你会玩吗?”

“知道,但没玩过。”李祝融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玩多大?”

林佑栖笑得眼弯弯:“不玩大了,100块起。”

这是要把李祝融当肥羊宰了。

但他看错李祝融了。

论玩牌的话,当年我们几个人玩牌,郑野狐偷牌、出假牌,打暗号,夏知非做算术公式一样记牌,机关算尽,但是没人能玩得过李祝融。

何况,麻将这种国粹,更是北京那些“夫人”消遣时间的一大法宝,李祝融家里人多,李祝融就算看都看会了。

排座位的时候,李祝融让我坐在他下家。

这是最安全的位置。

坐他上家的小幺,辛辛苦苦算来算去,还是给他喂了不少牌。坐他对家的林佑栖,快听胡的牌了,犹豫要打哪一张,盯着李祝融脸色看端倪,结果什么都看不出来——李祝融现在喜怒完全不形于色,这种小赌,完全不会让他失态。反倒是李祝融听胡的时候,眯细了一双凤眼,在我们脸上扫来扫去,看得人心慌。

我坐他下家,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给我喂了不少牌,算起来,我竟然比小幺和林佑栖还胡得多。

小幺被夏宸惯得不行,连着放了几炮,差点掀桌,怒斥我和李祝融:“你们两个合起来玩我们!李祝融你故意喂牌给许煦胡……”

“是吗?”李祝融双手十指交叉,笑着看他:“那我还是自己胡好了。”

小幺气得梗住,要求和我换位置。

换了位置之后,他再也没胡过。李祝融促狭他,小幺四六八筒在手,左思右想,打了八筒,李祝融立马就碰了,打七筒给他。小幺恨得连明杠都忘记杠了,我想,要不是打不过李祝融,他很可能把麻将砸在李祝融脸上。

打了一个小时左右,小幺输了不少,林佑栖采取游击政策,避开了李祝融的锋芒,倒是没输多少。

打完了,我和林佑栖收牌,小幺瞪着李祝融,李祝融故意在那一张张数钱,数完了,把钱叠一叠,塞到我裤袋里。

“你又没带钱包出来?”这是他老毛病了。

“你……你空手套白狼!”小幺仇恨地看着他。

“谁说我没带钱?”李祝融翘着唇角笑:“我钱包在上衣口袋里,不过你没本事让我掏出来。”

小幺气得发抖。

我把钱从裤袋里掏出来,把他钱包从西装口袋里弄出来,把钱放进去,小幺看见了,得意地挑衅他:“看吧,许煦不稀罕你的钱。”

“我的就是老师的,老师换个地方放而已。”李祝融很悠然。

“得了吧,许煦才不跟你是一家,你这种自大狂,控制欲旺盛,谁挨着你谁倒霉。现在是非常时期,你等着吧,许煦迟早甩了你回学校搞物理去。”小幺说完,还不忘求证我,拉着我肩膀问:“我说的对吧。”

“老师现在不是呆在我身边吗。”李祝融系上袖扣,站了起来:“倒是你,怕是这个月工资都输掉了吧。”

小幺还要说话,我捏了他手腕一把,让他不要说了。

虽然,我不知道是小幺那一句话触到他逆鳞。但是,摆弄自己袖扣的动作,绝对是他已经动怒的时候才会做的。

吃饭前,陆嘉明乖乖跑去洗手了,说李貅还在花园玩,我只好去花园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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