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允,过来!”吧台内,关崎呼唤着他。
牧零允急急走过去。
“这杯是三号高台的,这杯是五号的。”关崎笑笑地将一个端盘递给牧零允,上面放着两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
“好!”牧零允浅浅地回笑。
时间总是在忙碌中偷偷地溜走。
转眼间,又到了牧零允下班的时候。
他在一边收拾着客人离开后脏乱的桌子,一边微笑着听关崎在旁边发牢骚。
“真羡慕你,每天都能那么早下班。”关崎抱怨地嘟起小嘴,把心里的不开心全发泄在杯杯盘盘上,乒乒乓乓地一阵阵作响。
“羡慕的话我不介意你来和我抢工作,可是这样你宁愿少拿一半的薪水吗?”牧零允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他用抹布擦拭完桌子后便走回厨房。
厨房里,几个厨师忙碌着,空气里满满都是油烟味,很是闷热。
关崎跟在他后头:“当然不愿意!不过,为什么你不做长工?如果做长工的话,薪水会比你现在做夜班兼职多出百分之六十耶
这样的话你就不用白天黑夜两边跑啦。”
牧零允轻笑。
现在两份工作的时间比较有弹性,休息的时间也会多点。况且两份工作的薪水加起来并不比一个酒吧调酒师的薪水少,这样计算
起来倒是两边跑两份工作划算点。偶尔会很累,但是至少还能支撑起他和他爸爸的生活,所以再累点也无所谓,最主要是能赚多
点钱。
“我说真的,要不你辞了你那份当老师的工作,我向老板申请让你当长工,或者你要学调酒我也可以教你,怎么样?怎么样?
关崎在他旁边热心地说了一大通,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为牧零允好。
牧零允心底一阵温热,他拍拍关崎的肩膀,声音很轻很好听:“还是保持现状好了,谢谢你!”
关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你别那么温柔好不好,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他的肩膀突然被狠狠揍了一拳,牧零允又气又好笑地反驳:“屁啦,我哪里温柔了?我这叫礼貌,礼貌!”
关崎揉揉被打疼的肩膀,认输地回答:“好啦好啦,知道我们全酒吧最有素质最有修养最懂礼貌最文静最漂亮最帅的人就是你啦
,行了吧?!”说到最帅这两个字的时候,关崎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一亮的,“对了,那天那个帅哥有没有打电话给你啊
?”
“帅哥?”牧零允停下手头上的工作,认真地看向关崎。
“是啊,应该是前天,有个很帅的男人在吧台那里等你等了很久,后来问我你到哪去了,我就说你下班啦!”
“问我??”他奇怪地指了指自己。
关崎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嗯!他刚开始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就让他形容你的样子给我看,他就像只猴子一样在那比手
划脚,后来我猜他说的应该是你吧,就给了你的电话号码给他啦。”
牧零允偏着头,沉思:“男人?”
“嘿嘿!你看看这个!”关崎古灵精怪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手机相册里其中一张图片,放大,然后递给牧零允看。
相片照得很清晰。
相中,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手握着酒杯,俊逸的侧脸,魅力妖娆的双眸紧紧地注视着酒杯里的酒,紧抿的唇冰冷僵硬,这样的角
度,这样的美少年,宛若一幅唯美华丽的油画。
夏亦!!!!
牧零允猛然一怔。
“鬼才说难得在酒吧里能见到这么帅的帅哥,刚好他拿了我的手机去玩,所以就偷偷照了一张。别说,这角度抓得特好,你看那
脸,那眼神,看那动作,像个明星似的。也幸亏了我的手机像素高,不然哪能拍得这么好看。对了,你在哪认识的朋友?看起来
像个有钱的少爷,是不是你的学生?不过看他那天晚上的样子又好像不是你的学生,诶!他是谁啊?”关崎喋喋不休地对着牧零
允说了一大堆,连气都不喘一下地在追问着他。
原来他那天真的有来过这里。不过,关崎给了他的电话号码给他,他有打过给他吗?他从来没接过他打来的电话啊。
牧零允心里在这样寻思着,耳边关崎滔滔不绝的演讲他反倒一句也没听进去。
“喂!喂!零允!喂——!!”
看着他在发呆,好不容易发表完一篇伟论的关崎大声地抗议起来,“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什……什么?”
牧零允恍惚地回过神,听到关崎在抱怨,他淡淡一笑:“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工作吧!”
关崎一副被打败的样子:“牧零允,我真服了你了,你的发呆神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懒得理你,我出去了,在这里对
着你我就快闷死了。”
说完,他便有气无力地离开了厨房。
夜间,万盏灯火大放光明,一幢幢大厦顿时披上了宝石镶嵌的衣衫,一条条街道也都变成了皓光闪耀的银河。
这个城市是个不夜城,无论多夜,某个地方,总能听到人声鼎沸。
牧零允安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城市里的热闹喧嚣似乎被这条小路上一棵棵婆娑摇曳的大树完全隔绝。
风声轻轻,月光如水披洒在这条静谧的小路上。
他双手松松地插在口袋里,黑色的背包歪歪斜斜地挎在他的肩膀,额头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双眸。
他慢慢踱步走着,均匀的呼吸着夜间小路上清新怡人的绿叶香。
真好,每天晚上下班后,最能让他得到放松的就是走在这条小路上。
绿叶沙沙响,空气清新得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城市附着的杂乱灰尘的污染。
此刻,他的心真的很平静。
小路的尽头。
一个几米高的拱形铁栏杆门,上面写着“天空小区”几个名赫赫地大字。
拱门外,一辆新款豪华的白色跑车停在外面,车旁,一个男生的身影挨在车门处,低着头。
牧零允依然漫步走来,抬眼看到了那辆跑车,同时也看到了那个男生。
男生发觉有脚步声接近,他抬头。
静如深潭般漆黑幽深的双眸流转着过一抹清淡的光芒。
牧零允停下脚步,微微一怔。他很诧异夏亦这个时候会出现在他的小区门口。
秋天瑟瑟的微风阵阵吹过,小区门外的一棵历史悠久的古树沙沙作响,继而飘下枯黄的落叶,轻缓缓的,在风中旋转着,一片片
,慢慢地,以优美的弧度簌簌地飘落到他们面前,落到冰凉的地上。
他慢步向牧零允走近,浅紫色的细格衬衫,敞开着纽扣,里面一件白色的圆领短袖衬托着,时尚又带着几分简约。他的微笑,他
的双眸,他的步伐,都散发着一种无法隐藏的贵族般的气息。
他走到他面前,脸上始终挂着安静浅浅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
月光下,飞舞的落叶下,牧零允的声音淡淡的。
他扁起嘴,带着一抹惹人同情的眼神凝望他:“我耳朵痛。”
牧零允莫名其妙地蹙眉,用很郁闷地表情看着他:“活该!你就为了这个跑过来?”
“不是……”夏亦摇摇头,“我是开车过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牧零允死死地抿紧双唇,握紧拳头,尽量使自己的情绪不要受到他这些无厘头的回答的影响。
他勉为其难地好不容易硬挤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后,便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小胶袋,然后塞到夏亦的手里:“还给你,回去好好擦
药。”
说完,他迅速绕过他的身子,迈步离开。
“等等!!”夏亦叫住他的背影。
牧零允停下脚步。
夏亦快步走到他身后,双臂突然搂上他的肩。
牧零允霍地睁大眼睛,身子猛然僵硬住。
深夜,月光像一段银白色的丝绸,美好地,将他们紧紧包裹在其中。
落叶扑簌簌地往下落。
夏亦的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将气息刻意暧昧地喷吐在他的耳旁,轻柔地像没发出声音:“我、要、你、帮、我、
擦、药!”
还没等牧零允反应过来,夏亦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换上平日嬉皮笑脸的脸孔,用力地勾住牧零允的脖子,孩子气地大喊着
“出发囖!!擦药!擦药!擦药!”
就这样,在牧零允仍在发呆之际,夏亦便以一种我至尊我无敌地架势,将牧零允箍在自己的怀里,大步大步春风得意地迈进小区
。
16.Chapter 4(5)
牧零允的公寓在小区内一栋大楼的第三层,他的房间窗口刚好面向着小区的门口。
打开窗帘,放眼望去,便是那条看似蜿蜒无尽的绿色小路。
月光倾洒而进。
带着清淡的绿叶香气散漫在整个房间内,凉凉的。
夏亦靠在窗边幸福地,傻傻笑着,怔怔地看着小区门外那颗古老的大树下,那片他们刚刚相拥在一起的空地。
“你来过我家?”牧零允站在他身后,困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打从刚才见到夏亦在他的小区门口出现,到他硬拽着他闯进牧零允的家,到他非常熟络地开了灯,走进他的房间,站到窗边,这
一切都让牧零允都觉得很错愕。
“嗯!”他漫不经心地随口应了一声。
“为什么?你什么时候来过?”牧零允更加惊讶了,为什么他来过而自己却一点也不知情。
夏亦收回一直恋恋不舍看着那块空地的目光,转身面对他,眼底有股妖娆地温柔。
“因为昨晚是我,送你回家的,然后……然后我们……”
“然后?!然后怎么样??”牧零允紧张地追问,声音竟无故地颤抖。
夏亦意味深长地一笑,眼睛乌亮乌亮的:“然后扶你进房间,把你丢到床上,然后离开啦。”
牧零允深吁出一口长气,就只是这样而已嘛,吓了自己一跳。
其实认真想想,他在怕什么?他在担心什么?难道他以为夏亦会对自己做出什么……No,No way,不可能!!!是自己胡思乱想
了,肯定是因为工作太累,太累了!对,对,要休息,他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他在心里把自己从里到外安慰了一遍之后,便迅速地坐到床边,从背包里拿出胶袋,拿出药水,棉签,药膏。
“不是要擦药吗?”他急急地催促着夏亦过来,要快点帮他擦完药,让他离开,然后他就能好好休息,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夏亦懒洋洋地走到床边坐下,奇怪地打量着他:“看你神不守舍的,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他不敢直视他,天知道,尽管他已经好好安慰了自己一通,但心却像小鹿乱撞般,让他不由得紧张羞涩。
他拿起棉签,手在微微地颤抖。
“哦!”夏亦乖乖地点点头,然后转过侧脸,让牧零允帮他上药的时候能更方便顺手一点。
深呼了口气,牧零允勉强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他轻轻地帮夏亦的耳后消毒擦干,他的耳垂已不再红肿,这让牧零允心安了不少。
棉签上的棉花很轻很轻地滑过耳洞周围,不小心碰到了戴在他耳垂上那颗黑色精致眩目的水晶耳针。
耳针轻微地晃动,水晶的菱面折射着白炽灯的光芒,朦胧地闪耀着心圆状的彩虹圈。
就在此时,他的脑袋刷地闪过一个画面:
飘零的黄色落叶,如同一片片纯洁的雪花般在风中起舞飞扬。
夏亦从背后搂着他的肩膀,手臂温暖的体温渗透他肩膀上赤裸的皮肤。
他的气息呵在他的脸上,炽热滚烫。
他的声音,轻淡飘渺,一股战栗从他耳边的肌肤穿透进血液,又钻进他的每个细胞,酸酸麻麻的,让他不自觉地全身松软。
牧零允蓦地回过神。
怔怔地僵硬着擦拭的动作。
他看着夏亦的侧脸,英俊浓郁的轮廓,双瞳深邃魅惑,长长翘翘的睫毛跟着眨眼的动作如扇子般一合一闭。
他的心跳突然漏跳了几拍。
“怎么了?又在发呆啊?”夏亦突然回头,双唇无意中正好擦过牧零允的唇际。
他们同时怔住。
对视……
脸与脸,只有薄纸般的距离……
彼此渐渐紊乱的气息……
身边的空气仿佛是甜蜜的,暧昧的……
夏亦美丽长长的睫毛下,迷惑的眼眸弥漫着氤氲的雾气。
牧零允睁着清澈黑亮的大眼睛,双颊微微染上红晕,粉嫩莹润的双唇微微张启。仍在他耳旁的双手手无力地轻轻落在夏亦的肩膀
上,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心跳,这么强烈想要拥有一个人的冲动。
鬼使神差般,夏亦缓慢地靠近。
牧零允慢慢闭上眼睛,弯弯的睫毛微微的轻颤。
这时,就在他们即将碰触到对方的唇瓣之际,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细碎的声音。
他们触电般弹开。
甜蜜的气氛刹那间被那样细碎微小的声音划破分裂,顿时变得尴尬无比。
牧零允站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上的潮红更加红艳。
他慌慌张张地整理了衣服,连头也没有抬起,含糊不清地对夏亦说:“我……我去外面……看一下。”
牧零允迅速离开了房间,夏亦也悄悄地喘了口气,然后,他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轻轻地笑出了声。
他抬起手,拇指轻触着自己的唇角,目光似有似无地望着牧零允离去的门口,他笑着,笑得很开心,像个小孩子拿到喜爱的糖果
一样幸福地心情也雀跃起来。
门开了,牧零允刚好走到客厅。
一个喝得醉醺醺地男人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开了门,又很大力地关上门。
他走路摇摇晃晃,好看的眼眸醉眼迷离。
“爸!”牧零允跑上去扶住他。
牧玄翰满身的酒味,白色的衬衫染了一片片污渍,高大魁梧的身材挨牧零允身上。他抬眼,模模糊糊地看到眼前正扶着他一步一
步走的儿子,他突然愤怒地将他推开,“走开!!”
惯性的作用力下,两个人都往后一个踉跄,牧零允差点站不稳。
他重新走到他身边,不顾牧玄翰的挣扎,将他扶到他的主人房,小心翼翼地让他躺下,帮他细心盖好被子。
“走开!走开……”醉意然然的牧玄翰口中依然含糊不清地呢喃着,“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没有儿子,没有……”他不
断地呢喃着,好看的眉毛蹙得很紧,像布满了阴霾,挥之不散。
牧零允听习惯了,这10年来,他习惯了。几乎每天,都会听到这些难听苛刻的话,牧零允渐渐学会了接受,接受自己的爸爸这样
辱骂自己,这样排斥自己,他只能接受。但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隐隐作痛。
他看着渐渐熟睡的爸爸,俊逸的脸总是布满忧郁和悲伤,他的眼角涌起朦胧的水气。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他,如果是别人做他
的儿子,或许他的妈妈就不会死,或许他的爸爸就不会变成这样,或许他现在还是福利院的一个孤儿,或许他就不用承受着这10
年来无形的痛苦折磨。
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朦胧的水气逐渐凝聚成一颗晶莹的泪花,悄然无声地滑下他的脸颊,又悄然无声地滴落到床沿边牧玄翰的手背,静静地蒸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