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从看了看牧零允一眼,轻淡地笑了声,说:“今晚你妹妹很开心嘛!”
“嗯!是啊!”牧零允简单地应了一声。
“还好他们家隔音设备好,不然我们刚才放音乐放得那么大声,她的邻居不来投诉才怪。”
“他们那里是豪华住宅区,每栋楼的隔音设备都很好。况且她爸爸是个建筑设计师,在装修的时候用得也都是隔音防火的上等材
料。”牧零允平静地望着车子正前方,微笑地为夏亦解说。
夏亦明白地点点头:“哦!原来她爸爸是设计师啊,怪不得把客厅装潢得那么漂亮。”
“是啊!宝宝的爸爸很厉害,在业界受到很多很好的赞誉和赏识。宝宝经常把她爸爸挂在嘴边,整天跟我说她以她爸爸为荣呢!
”
“咦?那你爸爸呢?”
……
牧零允怔了怔,笑容顿时僵硬住。
沉默了一会,他面无表情,淡淡地反问:“你想问什么?”
察觉到他的神情不大对劲,夏亦干笑了两声后,说:“喂,干吗这种表情,你不喜欢我提到你爸我可以不提啊!”
“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牧零允低下头,声音轻缓得仿佛像在自言自语,“我是个孤儿,10岁的时候在儿童福利院被他和妈妈
收养。”
夏亦愕然地看了他一眼。
车子依旧平缓地前进着。
牧零允的心思被抛到了10年前,远远的,如电影倒带般将尘封在心里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慢慢地揭开,那些片段,一幕幕如同绽
放着让人目眩刺眼的光芒,飞速地从他脑海中飞过。
那一年。
小小的他躲在房间。
秋风徐徐撩起白色的窗纱,有着绸缎般的亮泽。
门紧闭着,房间里的他调皮地在弹簧床上蹦蹦跳跳,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一个温柔娇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允,小允,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他没有回应。妈妈又要叫他去写作业了吗?他讨厌写字。
门外妈妈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允,要不要出来吃东西。”
“不吃不吃!”小小的他玩得气喘吁吁,脸蛋涨得红扑扑的。
“有你爱吃的樱桃哦!”
樱桃!!!
他“噔”地眼睛一亮,连忙跑去开门,绕过妈妈的身体,直奔到客厅去。
客厅的灯明晃晃地照着。
爸爸微笑地坐在沙发里,他面前的玻璃茶几上,3个玻璃杯内有橙色的汽水,一个小小圆圆的蛋糕安静地摆在旁边。
蛋糕上,10支彩色的蜡烛摇曳着明目星芒的火光。
空气里,有淡淡的奶油香味。
他顽皮地跃到爸爸的大腿上:“爸爸,爸爸,我的樱桃在哪呢?“
爸爸笑呵呵地对他说:“馋猫,你看那!”
爸爸指了指蛋糕。
圆圆精致的蛋糕中间,十颗新鲜的樱桃摆成一个好看的红桃心状,颗颗硕大鲜美,泛着如血般红艳的光泽。
“好棒!有樱桃吃!”小零允雀跃地拍起了手掌。
妈妈将他从爸爸的腿上抱回沙发上,让他乖乖地坐着,然后低头,漆黑的眼眸柔光闪烁:“小允,生日快乐!”
“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吗?”他偏着小脑袋,睁着圆碌碌的眼睛不解地问。
“对,今天是我们家小允的生日,小允开不开心啊?”妈妈点点头,眼底尽是万般的宠溺。
“开心!开心!”小零允笑得天真浪漫。
他的父母相视一笑,接着便为小零允唱起了生日歌。
21.Chapter 5(5)
欢快动人的歌声,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回荡很久很久,久到至今他仍记得一清二楚。
牧零允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起来。
他好想再听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他也想再听到爸爸妈妈一起为他唱生日歌。
每当想起时,就是那样的欢笑,那样的歌声,让他深深地只能陷在回忆里回想。而他总是挣扎,他思念那个时候,却不想记起那
个时候。因为甜蜜快乐过后,总是会看到那满地的汨汨鲜血,一大片,一大片地疯狂染红他的记忆,他的脑海。
小小的他吃完蛋糕上的樱桃,却任性胡闹地踢腿蹬脚想要再吃。
突然小手一挥,桌上的东西全部被他一扫而落。
满地的蛋糕奶油。
满地的玻璃碎。
满地的果汁飞溅洒落。
干净的地板顿时一片狼藉脏乱。
妈妈起身去收拾。
然后,脚下踩到奶油,她的身子在半空在抛出一个美丽的弧度。
重重落地……
妈妈躺着在地上,她的瞳孔睁得很大,吃力地,眼珠吃力地转动,想要看清什么。
她的后脑涌出一片鲜血,很可怕的红色,染湿了她的长发。
小零允的世界突然没有了声音,好安静……好安静……
听不到爸爸悲恸的呼喊,听不到自己的哭声,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爸爸抱起妈妈,妈妈的后脑上,插着一大块染满鲜血的玻璃碎,玻璃碎划出伤口上,鲜血疯狂地流出,就像血色的眼泪,一直流
个不停。
滴滴答答……
小小的他怔住,看着血泊中的妈妈,怔住……
忘了要哭,忘了要跑过去……
灯光还是明晃晃地照着。
但在他澄澈的眼睛里,却是漫天的血色……漫天的哭喊……
不见了……妈妈不见了……
只留下那一大片湖泊般的鲜血……
突然,一切又变得好安静,好安静。
“喂!牧零允,到家了!”夏亦奇怪地看着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发呆,神色凝重痛苦,只怕是回忆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所以夏亦一路都没有打扰他。
听到夏亦轻声的呼唤,令他重新从记忆里猛地抽离。
他侧首望着夏亦,凝注着他。
为什么这样的一个男孩,能让他对回忆不再感到害怕。因为他的笑容,他眼底的星芒,仿佛是一道圣洁炫目的光,能够撕裂漫天
的血色,让他的世界满满地被阳光和温暖包围。
就是这个叫夏亦的男孩。
他心底一片温热,却不表露于迹。
“谢谢你送我回来。”语气淡淡的,他眼底也是淡淡的。
“说谢字那么见外啊?老师!”夏亦坏坏地一笑。
“叫老师那么见外啊?同学!”牧零允也不甘示弱地回应。
夏亦被逗笑了。
他也笑了,笑得很温暖,很快乐。
如果他的生命可以不再出现黑暗,回忆不再充满猩红的鲜血,那他肯定能够一直这样快乐地笑下去。但是,像天使一样的夏亦,
会不会一直守护在他身边,让他不再被孤独彷徨吞噬,会不会让他的生命永远都只有夏亦为他绽放的那片光芒……
22.Chapter 6(1)
今晚的酒吧冷冷清清。
几个服务生和调酒师混在一起谈天说地。
牧零允默默地在收拾客人走后的高台。
背后一直有双眼睛盯着他,盯得紧紧地,有点像看怪物的眼神。
关崎并不想用这样的眼神去看待自己的好兄弟,只不过这事情来得实在太诡异了,他不得不深深怀疑自己的兄弟会不会是个同性
恋。
为了欧阳宝宝的幸福,他豁出去了。要不就快刀斩乱麻,要不就活拆鸳鸯侣,反正为了她,他做什么都值了。
好!决定了,他要先问出一点蹊跷来再说。
“牧零允,和我们一起聊天吧!”关崎一个扑身过来,紧紧地抱住牧零允的肩膀。
牧零允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熊抱,淡笑着说道:“不了,你们去聊吧。”
说完,他欲将托盘里的空酒杯拿回吧台。
关崎连忙拦住他:“零允零允,唉!我们好久没好好聊过天了呢!”
“不是每天都有聊吗?”
“不是那种普通的聊,我要深入的聊!”
牧零允停下脚步,瞅见关崎迅速换上故意佯装出来的楚楚可怜模样,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工作,问:“好吧,你想怎么深入
?”
关崎嘿嘿地笑了两声,眼睛一亮一亮地,说:“零允,最近你好像很开心。”
“有吗?”
“有!!肯定有!!任何人的心情都逃不过我的法眼。”关崎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阴阳怪气地直盯着牧零允的脸,“零允,最
近夏少爷是不是经常去你那学跳舞?”
“嗯!”
“据你所知,夏亦的为人怎么样?”
“嗯……很好啊!”
很好?完了,牧零允居然会觉得有钱人好,难道他也被金钱俘虏了吗?没关系,继续深入调查。
“那,你觉得,就是……就是……他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比如说,他会喜欢一些正常人不喜欢的东西,又或者……他做一
些正常人不做的事情……”
“呃……”牧零允苦恼地皱起眉,“好像都很正常……”
唉!这孩子,太单纯了。问了这么久,他的回答尽是偏向夏亦那边,而且就像个未经人世的baby一般那么单纯简洁的回答。这么
说来,或许是夏亦勾引他的?嗯!有挽转的余地。
“那,夏亦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让你觉得讨厌的话?或者做过什么让你觉得反感的事情?“
“哦!这个倒是有!”
关崎的眼睛“刷”地一亮!
“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说什么我都觉得讨厌,现在不会啦!”牧零允自己认同自己地点了点头。
这孩子啊!!要开发他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零允,你觉得你自己会不会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我吗??因为我爸是个酒鬼?”说完,他的眼眸突然黯淡了下去。
很久以前,因为他爸爸在这里喝霸王酒,他才被迫在街舞比赛那天赶回来帮爸爸收拾烂摊子,还因为不够钱付酒费而无可奈何地
在这间酒吧打工还钱,继而变成这里的兼职服务生。
因为这件事,酒吧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有一个嗜酒的爸爸。自此之后,很多人都觉得他很不一样,毕竟因为爸爸喝霸王酒然
后沦落到打工还钱这样的剧情电视剧里才有。而且很多人说他和他爸爸长得不像,爸爸又对他如此态度,因此有很多流言蜚语和
猜疑产生。
“不,不,不!”关崎一下子慌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想说你爸爸那件事!哎呀!我要怎么说呢?我是想问你跟夏
亦是不是……”
“零允……把高台的东西收拾好拿过来!”
正当关崎差点将自己内心的疑惑表明出来时,吧台内一名调酒师高声打断了他们了的对话。
“好!”牧零允大声回应,继而回首抱歉地看着关崎,“很谢谢今晚你和我聊天,不过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慰性地拍拍关崎的肩膀,牧零允微笑着拿着托盘转身离开。
深深地挫败感扑涌而来,关崎沮丧地垮下肩膀。
可恶啊!问了一个晚上连重要问题的边也够不上,刚要够着了,他又被别人给够去了!唉!
回到吧台,牧零允将空酒杯递给了吧台内的调酒师许杰。
“零允,最近见你挺开心的嘛!”许杰手里拿着一条洁白的毛巾,正认真地擦拭着每一个玻璃酒杯。
淡淡的音乐,暗暗的灯光。
牧零允微怔。
怎么个个都说他最近心情很好呢?他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自从你来我们这里工作之后,还是第一次见你那样子的笑容呢。”
“为什么这样说?”他斜倚在吧台旁,“我有什么样的笑容?”
“就傻笑呗!看你的样子,八成是交了女朋友了吧?”许杰黑眸一抬,直直地睨着他。
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惊慌,他敷衍一笑:“是吗?我有傻笑吗?”
特意避开了许杰问的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希望他不要再追问的好。
许杰刚想说什么,一个身影又扑到夏亦身上。
“许杰,你还记得上个月来我们这发酒疯的那个胖子吗?”鬼才一脸像发现什么奇珍异宝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整个人挨在牧零允
身上。
牧零允下意识地挪开身体。
许杰思忖了片刻,说道:“哦,记得,上次的事情闹得蛮大的,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原来他上次是为了一个男人才来这发疯的,你猜猜那个男人是谁?”
“是谁啊?”
“就是我们这里的常客,Jams。”
Jams??
牧零允不禁疑惑,Jams是这个店里的常客,长相温文儒雅,打扮十分正统斯文,基本上每个星期都能见到他两三次。之前他都是
一个人来的,但大约一个多月前他就没有再出现。
“原来那个胖子是Jams的男朋友,听说Jams甩了他,胖子每天就只会喝得烂醉如泥。后来他以为Jams在我们这,所以就直接闹到
我们这里来了。”鬼才机灵地转转眼珠,特意小声地说道,“原来Jams是GAY耶,还真看不出。”
如同一道闪电直直劈落在他脑海一般——
他不禁一阵战栗。
同性恋……GAY……
23.Chapter 6(2)
“不是吧!Jams是……真不可思议。哇靠,起鸡皮疙瘩了!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我昨天刚遇到一个朋友,他说见过那个胖子和Jams在一起手牵手接吻呢。该死,想到就觉得恶心!”
“唉!我在这里工作那么久,虽然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不过偶尔听到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
脑袋轰隆隆地……
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牧零允傻傻地怔住。
同性恋……同性恋……
这三个字,就彷如折磨他十年的那个梦魇般,深深地扼紧他的心脏,令他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受尽了煎熬般痛苦难受。
强烈地,令他窒息。
“零允,零允!你没事吧?”
肩膀被人推了推。
牧零允木然地侧首去看,关崎这才被吓到。
他唇色苍白暗紫,额上涔涔冷汗,眼眸像失了神般涣散空洞。
关崎着实吓了一跳,伸手去探他额头:“零允,你没事吧?你的样子很不对劲啊!”
牧零允的眸底重新有了光芒,却幽暗得可怕。他怔怔地摇摇头,然后仿若丢了魂一样脚步缓慢而又沉重地走向后门处。
天上没有星光,漆黑阴暗。
秋意变深,没有风,空气的温度却冰冷入骨。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响了很久……不断地响……
牧零允拿起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夏亦两个字。
他挂断。
铃声再响起。
他再挂断。
最后,他干脆关机。
不该这样,真的不该这样!他的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么久以来,他不是当夏亦是好朋友吗?不可能会喜欢他,更不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