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恶犬 上——禾韵
禾韵  发于:2012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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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决定南下投奔经商的表弟,而南下那条路附近又盛产赤铁矿,磨碎了的赤铁沾水粘在泥里的颜色,就和张大人靴底

的一模一样。

张大人并不是在回乡的路上被杀的,这个猜测让谢启精神一震,京师南下就是重要的商道,沿路都有官兵巡视,在这里

是不会有土匪敢作乱的,既然张大人决定南下,又怎么会死在回乡的路上呢。

除非有人用了障眼法,想用土匪做幌子。

谢启又请高人来看了看张大人尸身上的伤痕,高人又一次以经验告之,张大人身上的致命伤和之前那些是一模一样的,

同样的位置和力道都可以证明是一个人所为,而尸体上其他钝伤是人死后才弄上去的,但如果不仔细去查,是看不出其

中蹊跷的。

连日来的调查终于出了点结果,这种熟悉的满足感让他自信满满,只有从这些事务里,他才能将自己摆得高高的,在自

己能力范围之类的事,因为努力就会有一定收获,比跟人谈感情,合算太多了。

“少爷少爷,今天有送信的人过来——”一回府上,谢小福便风风火火跑过来,满脸不愿:“好像是那个姓樊的人送来

的。”

“啊?”他满脑子还是案情,霎时脑子没反映过来。

“就是那个姓樊的,他还好意思送信来!少爷,别回他,千万别回信,您千万不能心软,这人不好!”

面对谢小福的义愤填膺,谢启哑然点点头,附和道:“是,当然不回,你把少爷我当什么了,放心好了。”

谢小福鼓起眼,样子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像为人父的样子。

“少爷,真的不能心软哦,真的不能哦。”

谢启斩钉截铁,“绝不心软!”末了,为了加强自己的愤慨,文绉绉加上一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怎么

可能心软呢。”

小厮眼里的仰慕一如多年前:“少爷,您文采真好,那武夫才配不起。”

“……”

谢启讪讪嗯了声,赶快关门回房,虽然眼角扫到桌面那封信,他还是昂高了头,雄赳赳的,带着冷哼,冲进了被窝里。

他和樊林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能有什么好说的?宁愿形同陌路,都不要勉强当朋友,樊林或许能把他当普通友人对待

,可他谢启不行。

他的自制力真的没想象中那么好。

在刑部浸泡那么多年,见多了人间扭曲事,说不定哪天他憋不出了,头一发热,真的把那些恐怖的手段用在青年身上,

就像楚湘说的,把人留住,总有机会嘛。

为了控制心底恶念滋养,他一定要用男人的魄力,狠狠的来个了段。

被棉被裹紧的身子,似乎还是被什么东西默默注视着,谢启转了个身,换个睡姿,不行,无论朝什么方向,那封信都像

长眼睛似的,粘在他的身上,摔不掉弹不去的,烦人至极啊……

谢启唾弃自己拿得起,却放不的性子,人已弃他去也,他却还是好奇着这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否则无法入睡。

谢启认命了,披衣爬起,在烛光下,万分小心地将信拆了开来。

谢启,我来岭山已经一月有余了,这才腾出有时间来给你写信。这里的山顶上已经有雪了,京城的话,应该也快秋天了

吧?日子过的好快,每日除了练兵就是练兵,没有一刻可以闲下来,这儿没有菜吃,嘴里都打泡了,前日我就带了人去

山里挖了野菜回来,可惜吃完又闹肚子了。

这里没人服我,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你说得对,在这里没人会管我是不是樊家的公子,我会想办法在这里立足的。

最后几笔是匆匆落下的,墨汁都染了几滴在纸上,谢启怔怔捏着信纸,随即又苦笑起来。

原来樊林是真的,把他放在了知心好友这个位置上了,连这些事都要详尽的告诉他,谢启胡乱抓抓头发,将信叠好收起

,自己又展开一张素纸,运墨后,凝神提笔,将已经酝酿不知多久的话写在了纸上。

他自然不会给樊林回信,一等案子顺利结束,他就把这封请辞呈上去,如果时间巧,他大概走的时候都不会再碰到青年

大概这样就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了。

第二十三章

这日,谢启向秦府送上了一张拜帖。

一方面是提醒秦敛,他此次来只为公事,一切都按照规矩来,另一方面,谢启也是给自己再做了一次心理建设,不能再

像上次那样心绪不宁,连本分工作都没做好。

秦敛是在书房里接待他的,寿宴谢启送的那玉笔筒被摆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上,谢启不由就多看了几眼,玉匠是樊林替他

找的,难怪当时青年那么积极的为他找玉匠,当时谢启还以为青年知道他不擅长送礼,是真的想替他分忧。

罢,都是以前的烂事了,他拿出来嚼都嫌脏臭。

今日秦敛一身月牙白锦织长袍,濯如春柳,神态自若地端着茶杯,态度十分之配合,谢启问什么,秦敛都会用认真到不

行的表情,一一作答。

这回两人都理智的把气氛控制住了,没有丁点的失控,也有没像上次一样的冷嘲热讽,谢启每说一句话之前,都认真把

这话默念斟酌几遍,觉得完全没有带上个人情绪后才开口。

在免不了的两两相视间,谢启觉得秦敛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什么,于是他明知故问道:“秦相,下官脸上有什么吗

?”

秦敛显得极为平静,答道:“我只是觉得谢大人今日气色不错。”

“……”

“案子若没头绪,还可以慢慢来,身体才是最紧要的。”秦敛的视线是固定在谢启脸上的,显得很自然:“别急。”

谢启嗯了声,并没有因为秦敛的示好而显得愉悦或失神,心稳如磐石,等添茶的婢女退下后,他才接话道:“谢秦相关

心,不过这案子也不是完全没头绪,下官有几点事,想再请教一下秦相。”

秦敛微微笑起来,倒像是一种纵容的姿态,“好,你问,我答。”

谢启阖眼,额间隐有汗下,他知道自己在冒险,而且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人生难得会有孤注一掷的时候,在公事上,谢启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一切都讲真凭实据,没有证据前决不妄言什么,

可是如今没办法了,他唯有做一次赌徒。

越是一贫如洗,越敢去豪赌一番,反正,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输的了。

稳住心神,他朗声道:“下官想知道,那日秦相有没有看清,歹人握剑的手,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把所有的专注力都聚焦在秦敛身上,谢启眼都不眨,生怕漏掉一点细节,那眉眼是谢启再熟悉不过的,曾经不敢对视

,不敢多想,甚至脸面对面都觉得难以呼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敢直视秦敛的眼睛,不敢琢磨秦敛的表情。

就是因为一直的逃避,所以他对秦敛的记忆一直都停止步在十年前,留在他自以为最幸福圆满的时候,在之后戛然而止

日子里,谢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镇定的以另外的身份来审视秦敛。

大家不谈过去,只讲现在。

只见秦敛用茶盖轻轻拨了拨茶叶,然后抬眼直视回谢启,镇定如常,“那日情况太乱,我并没有看清。”

秦敛的声音清凛凛的,似浪声一波一波的击打在脑中,过去的,现在的,直至跟记忆中的声音逐渐重合在一起。

“什么都没有?”

秦敛蹙着眉,像在回忆什么,终究还是叹了声气,“没有,谢大人指的异常,是指哪方面呢?”

谢启咄咄逼人,眼厉如鹰,半点浑浊都没有:“那个人,是用什么手握刀的?”

不待秦敛回答,他又迅速道:“是左手,对吧?”

秦敛刚想开口,谢启没有给对方半分喘息机会,“翰林院的张大人,秦相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声调一沉,“都是你派的人,是不是!”

冰冷的五指在袖下狠狠掐进了手掌间,谢启目光如炬,看着秦敛依旧不动如山的表情,猛的就笑了起来,脸部微微扭曲

,喉头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紧紧勒住,难以呼吸。

“是你,秦敛。”

乌漆墨黑的眼眯了起来,眉心间积郁着什么,显得有点伤感,秦敛站了起身,温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谢启毫不畏惧,也站起走前去,跟秦敛面对面的站着,大家身高相当,这样近的距离,就颇有点争锋相对的意思。

“从一开始我问你的时候,你就没有说实话,你根本就没有回忆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你说不知道有异常?可你的表情

根本就不是这么说的!”谢启激昂的无法停止,往前逼近一步,秦敛也随之往后退了半步,黑瞳里的光犀利尖锐起来,

音似冷水,“之承,你怀疑我?”

怎么听,都有点受伤的感觉,可谢启这时候没有多余的多愁善感,他紧锁眉头,对秦敛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

做会有什么后果?你把大家都玩了一通,很有意思吗?你身为一国之相,竟然做这种事,你——”

每个人,在编造谎言,或者说隐瞒什么事的时候,他的表情神态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不自然的改变,包括说话的速度还

有身体间细微的不协调,谢启审过无数的犯人,经验就这么日积月累着,只要他想留意什么,就能从对方身上看出些端

倪来。

因为面对秦敛,他永远没法静心去观察什么,他积累下来的经验和冷静还不足以抵抗以前残留的爱意,所以总是在慌乱

下觉得秦敛是他所猜测不透,是没办法琢磨的。

对秦敛的怀疑只是一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呢?谢启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明明也没有什么证据,一切证据都没有,

可这个想法在脑中闪过后,就生根发芽挥之不去了。

谢启怀疑自己是因为樊林的事在嫉恨秦敛,所以才会有这样不靠谱的猜测,可后来剖心自问,又觉得不像,自己还没有

沦落到公私不分的地步,谢启不想质疑自己的判案经验,就像那日的高人一样,全身上下都莫名的自信着。

“翰林院的张大人,也是你派人去的,就是那天刺杀的人,都是一样的……”

秦敛坐回到原来的椅子里,慢慢张开眼,轻柔道:“然后呢?你想问什么,一次说出来。”

慢慢坍塌的不光是过去光影斑驳的记忆,还有这些年朝野上下给秦敛的刺眼光芒,从一开始,他心里还是抱着会不会是

自己太多疑的缘故,秦敛的表情神态都掩藏的太好了,和之前审过的人完全不同,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冷静淡定。

可再天衣无缝,谎言就是谎言,从不会因为会做戏就变成事实。

“你……笑什么?”谢启咬牙切齿的看着椅子里平静微笑的人,背脊发寒,几乎担不住刚才坍塌掉的回忆。

“没有证据,你觉得谁会相信呢?之承?”秦敛似收不住嘴角的笑意,“就这么跑来问个究竟,就算现在我承认了,你

觉得会有人相信你吗?”

没有半点的确凿证据是指向秦敛的,作为一个受害人,秦敛早已被舆论摆到了最有利的地方,就连谢启自己在一开始都

没有把握,只是心里头隐隐的感觉,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次。

可能真的没有人会相信他,就连谢启自己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他握紧了拳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心智力气都似

在之前的角斗间用光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我只是要个真相而已。”谢启坐回椅子里的时候,发现腿都是瘫软的,麻木到无法再站起,“秦

敛,你手段真下作,那翰林院的张大人,和你无怨无仇……”

秦敛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他和我无怨无仇?”

谢启哽了一下,不做声。

“之承,如果我说,我不得不这样做,你看看,这话可不可信。”秦敛走到书桌边,拿起那玉笔筒,手指摩挲了一阵,

回头又看了谢启一眼。

“可信吗?”

谢启仓惶撇开头,不予回答。

“之承,你会呈报皇上吗?”秦敛不急不缓地走进谢启,双臂搭在谢启的肩头上,慢慢伏低身子,近似呢喃的口吻:“

会吗?”

第二十四章

“之承,你会呈报皇上吗?”秦敛不急不缓地走进谢启,双臂搭在谢启的肩头上,慢慢伏低身子,近似呢喃的口吻:“

会吗?”

他顿时全身僵硬起来,半晌才挤出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自然——”

秦敛的表情全然不像是在担心什么,没有被揭破后的恼羞成怒,甚至连点急躁也没有,反倒像是引诱一样,“如果你去

了,告诉圣上,那我会怎么办呢?”

“早知道会这样,你又何苦去做那些事!”

“什么事?这些不算什么,只有你才会这样大惊小怪,之承。”秦敛不介意地笑道:“你以为,我凭什么会爬的比你快

?比你高?”

“……”

秦敛又凑进了点,唇几乎都要贴近他的脸皮了,谢启难以控制的往后退,无奈被困在椅子中,就愤恨瞪了过去。

“我知道你不服气,你不服气……”男人眼沉了沉,将几乎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对谢启说道:“我有我的难处

。”

“你的难处……我管不着。”

“管不着啊……”

男人头稍微偏了偏,跟着也重复了一次,像是在回味谢启的话里有多少真心,轻声又道:“那谢大人,现在我是你负责

的犯人,你难道就不管了吗?”

太难缠了……根本就颠倒了主次,谢启全然的招架不住,在这些方面他根本不是秦敛的对手。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谢启想推开秦敛,无奈今日秦敛力气大的吓人,双臂似铁掐在他肩头,怎么推也推不开。

“之承,你现在知道了,那你想怎么做?”

谢启抿紧了嘴唇,整个人被勒紧了一般,并不想妥协在秦敛的声音里,“我不会包庇任何人。”

秦敛睁着黑白分明的眼,语气微动,有点失落的模样:“我也不行吗?”

“你到底在想怎么样!”谢启词穷了,隐约的恐惧感在先头的愤怒褪去后,逐渐爬了上来,秦敛现在不像是在威胁他,

倒像是……

想让他变成共犯似的。

“我想贿赂你,谢大人。”秦敛一说完这句,就笑着退后了,拉出应该有的距离,语气也回复到正常的状态。

谢启心头忽上忽下的气卡在中间,差点憋坏了心肺。

“开玩笑的,之承。”秦敛看着他,平静万分的视线:“我知道你会察觉到,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秦敛……皇上已经将公主赐婚给你了,万一被圣上知道了!你——你这是找死!”

谢启想破脑袋也无法找出,秦敛要这样做的任何理由,如今盛君贤相,圣上这些年是多么的重视秦敛,重视到让他几乎

暗暗嫉妒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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