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石清晰看着对方一双邪魅的黑色眼眸发出红色的凶光，小心屏住呼吸退了两步。他鼓起勇气大声说：“你是妖精，也应该知道不能随便伤害人命的道理吧？要不然妖怪早晚会被人类发现没法在城市生存下去的！”

黎殇轻轻把自己的长发甩到背后，爱怜地抚摸自己已经露出尖刃的手指，伸出舌头在手背上舔了一下，然后朝林小石露出一个透着寒气的媚笑：“说的很有道理呢。哎呀哎呀，好像两三百年前吧，一个山核桃妖也是这么冠冕堂皇给老子说了一顿，然后就把老子封印了这些年。要是别的种类老子说不准会放过，今天你这小妖精就怪你祖宗吧……”

林小石目瞪口呆着还没来得及说他是松树和那山核桃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已经被对方如同狂风暴雨般的速度进攻的连喘气都不及。被对方利刃划到的地方，木化的身体逐渐变回血肉之躯……林小石咬着牙躲开划过来的白光，跳跃之间脸上，腰上，背上却频频被刺中，他清晰感觉到那温热的液体不住喷溅在空气中……一个不及一阵天旋地转被对方粗鲁的一脚踏在地上。

黎殇用脚踩住林小石腹部，慢慢俯趴下来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舔他脖颈间的绿色液体，陶醉似的眯上眼睛：“很甜的血液味道，我喜欢……”说着低头找准那动脉的位置，用手按按一口咬了下去。

第8章

林小石咬着牙，看准黎殇扑上来的一瞬，十几根如松针一般粗硬的头发从他头上脱落如同飞针一般朝对方眼睛射过去。他趁着对方反射性闭眼的一瞬，双手用力在地上一撑，朝后滑行几米，毫不犹豫跳进身旁的护城河。

他们市的这条河在历史上也是华夏文明重要的一部分，在中国历史一直赫赫有名。但是现在自然不能和曾经的辉煌相比，排进去的污水，垃圾，让这条河在夏天的时候散发出一种怪异的味道。这河面倒是很宽，足有二三十米，深的地方差不多也有十几米。

林小石屏住呼吸，潜到最深处朝下游游去。他和自己打赌，那只明显很有自恋倾向的妖精，会不会跟着他跳进这脏兮兮的河水里面。他一边游一边庆幸自己现在可以用全身细胞呼吸……他游了许久，直到筋疲力尽才敢浮上浑浊的水面。

周围静悄悄一片，没有任何声响，那个妖精没有追来。

林小石疲惫地爬上岸，摊开身体喘了半天气。平静下来，他才察觉身上被那妖精抓伤的地方无处不痛。希望在这脏兮兮的水中泡了半天，不会发炎吧……他苦笑着爬起来辨认一下方向，跌跌撞撞朝着卓寒袖家慢慢赶去。

卓寒袖那家伙，希望他找不到自己后立刻回家吧……都市里面居然有这么危险的怪物存在，林小石被秋风一吹，情不自禁打个寒颤。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个少年，是他的第几个猎物？他避开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低头专心赶路。

林小石乱跑到哪里了？卓寒袖在公园朝着人少处喊了几声，都没有对方的回应。卓寒袖皱皱眉头坐在竹椅上，他看着人越来越少，再看看时间，终于下决心回家。他应该不会不告而别吧？头盔还丢在椅子上呢……

卓寒袖把那盒串串放在桌上，打开电脑玩会网游。早都凉了呢……他把一个串串塞在自己嘴里，浓浓的烟熏味，不好吃。这些天回家都有一个绿油油的妖精笑脸相迎，这么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子，居然有些不习惯。

林小石扶着肩膀，抬头看看卓寒袖家的窗户，居然还是亮的……卓寒袖在等着自己回来。林小石后怕之余突然就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他咬着牙抑住自己那突然涌上来酸涩的感觉。

卓寒袖心不在焉玩着游戏，也不知道被人打死了几次。到了凌晨三点钟的时候，终于听见了微弱的敲门声。他忙跑去开门，甚至忘了从猫眼检查一下回来的人是谁。

“抱歉，卓寒袖，遇到了些麻烦……”林小石扶着铁门摇摇欲坠。卓寒袖吓了一跳，他仔细看看对方，衣服还是湿的，湿硬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膀上，原来绿色的皮肤居然透出一些虚弱的白色。

“进来再说。”卓寒袖把他拉进来让他靠住自己，另一只手利落关上门。

“麻烦你帮我放一盆水吧……”林小石扶着卓寒袖，他看看那洁净的米色布艺沙发，索性一屁股瘫坐在木质地板上。

卓寒袖担心看他一眼，依言往浴池里放了一盆水。林小石的衣服上明显有被利刃划开一道道口子，黄色的外套上沾满了绿色的星星点点的血迹。难道，林小石去打架了？他试试手温，然后去扶着林小石进去，关上浴室门。

林小石忍着痛撕下已经粘在身上的布料，他痛的一个劲呲牙：“妈的，痛死了！英雄真不好当！……”他洗后的水都是绿色的，心里不由呐喊一声：这都是老子的血啊！都是血啊！他看看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后怕地边洗边回想，如果自己当时反应再慢一点，小命绝对就交代在那里了……希望那个男孩察觉到不对，赶快离开吧。

失血过多，果然头晕眼花。林小石蹒跚着走出去，瘫在床上不动了。人类补血，红枣什么的红色物质最有效，那么植物呢？他思索一下，发出虚弱的声音：“卓寒袖，你看看厨房里面有没有绿色的蔬菜之类的？有都拿过来吧。我要补血啊。”

“好，这个你涂在伤口处，一会我帮你缠绷带。”卓寒袖在外面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些绷带棉签和药水，都是上次他受伤的时候用剩下的。他把这些放在林小石床前，然后转身去厨房。

亏得平时买菜多呢……卓寒袖把生菜，黄瓜，半个绿茄子，都洗好切了放盘子里。他转念一想，还有两个青苹果，也切成块放进去。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食物端去给林小石，对方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不过也没抗议一口气吃完了。

“感觉好点没有？”卓寒袖坐他床边问。

“全身都痛！”林小石抱怨着咋咋嘴巴，“好像有点作用吧，就是生茄子的味道不好吃。”

卓寒袖看看他裸着的上身，胸口，小腹，肋骨两侧分布了七八道像被匕首划过一样的伤口，整齐干脆，伤口处现在结痂了，深绿的凝固体显得狰狞无比。他微微皱起眉头。

林小石察觉到他的目光，讪笑着拉被子盖住自己：“很恐怖吧？你先去休息吧，明天不是有课吗？我也要好好休息了，累死我了。”

卓寒袖眉头微蹙：“我帮你把伤口包扎起来吧。忍耐一会。”

林小石闭上眼睛胡乱挥挥手：“不用，我的愈合能力比人类强多了，不用包扎，休息几天就好了。”卓寒袖看看他那一脸疲累的样子，只好叹口气替他关了灯出去。

一夜都是乱七八糟的梦。梦里那只男妖顺着血迹找到自己，冰冷的手掐住自己脖子，然后把尾部长长的尖刺放在自己心脏处，狞笑着刺下去。林小石觉得胸口一疼，不由惨叫一声醒过来。他双手胡乱一推，卓寒袖差点被推倒在地。

“抱歉，我在给你涂药，弄疼你了吗？”卓寒袖看看惊跳着坐起来的林小石，有些尴尬的解释。

林小石看看四周，反应过来双手一摊重新躺下：“吓死我了，做了一个噩梦。”

他瞟一眼卓寒袖，对方手里拿着药膏，毛巾，果然是给自己疗伤的架势，他不好意思挠挠头。

“已经快中午了……你一直都没有醒。应该是发烧了，你把桌子上的药吃了吧。”卓寒袖侧过脸，他给对方擦拭身体的时候，手触到对方温暖柔韧的肌肤，不知怎么就手一抖碰到了林小石的伤口。

林小石懒洋洋爬起来一口吞下，他把那水一气喝完，突然想到一件事，惊讶的问卓寒袖：“你怎么没去上课啊？”

“呵呵，不是很重要的课，没关系的。你这个样子，也没法一个人在家吧？”卓寒袖不在意的说。

林小石感激地看看卓寒袖，这家伙平时偶尔大爷了点，还算不错的人吧。卓寒袖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突然就有些心慌起来。他轻轻清清嗓子说：“我早上去买了不少菜，有菠菜，空心菜，苦瓜，莴笋……你喜欢哪一种？你不是说茄子不好吃吗？我没有买茄子。”

林小石额头青筋跳了跳，这家伙安得什么心？苦瓜？你自己生吃一个试试……林小石扭头背对着卓寒袖说：“我不吃这些生菜了，昨天不是有苹果吗？你就不能买些绿色的水果？”

卓寒袖一愣，然后禁不住笑了：“不是你说要吃生菜吗？你昨天哪里说过吃水果了？”

林小石把被子一踢：“反正我不吃了！都做成菜好了！”

卓寒袖看看他一副小孩生病任性的样子，不觉嘴角弯弯：“好，中午我做饭，吃完饭给你买水果，好了吧？”

林小石脸有些发烫听着外面厨房里的动静，他是怎么突然就像小孩一样朝着对方撒娇起来？丢人啊，丢了他十四年当人的脸！丢了他三年当树的脸！丢了他三年当妖的脸……一定是这段时间双方太熟悉了的缘故……

他正胡思乱想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忙挣扎着坐起来打开电脑，飞速浏览本市的新闻网页。鼠标上下移动着，在一条新闻标题上面不动了——《我市最近一个多月失踪五名男青年》。

他赶快看下面详细介绍，据警察局调查，失踪的男青年都是二十岁上下，相貌俊美，似乎都有过逛夜店的习惯。并且失踪的人分布日期比较平均，差不多都是一周一个。这些男青年都没有轻生倾向，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有两人还是在校的大学生云云。

林小石烦恼地托住下巴，这应该也是那个怪物的杰作吧？想起对方满身杀气弥漫的样子，林小石不寒而栗。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的弱小。难道要一直看着对方继续下去吗？

他犹犹豫豫探头出去看看卓寒袖，二十上下，相貌俊美……奶奶的，他还是大学生！万一有一天那个妖精把目标盯住卓寒袖怎么办？卓寒袖应该没有见过他吧……林小石发现自己对妖气的感应度非常灵敏。如果卓寒袖接触过妖精，他绝对能够察觉出来。

“那个，卓寒袖，我给你说件事情，你千万别害怕啊。”林小石扶着门小心翼翼开口，这些事情还是让卓寒袖知道好。

“等一下，菜快好了。你去外面等着，有话吃完饭再说。”卓寒袖手忙脚乱煎着鱼，他对厨艺实在是不在行。

也是，不差这一会……林小石看看桌上的苦瓜鸡蛋和拍黄瓜，眉毛扭成一团——还是有苦瓜啊，唉。

黄瓜太咸，鸡蛋糊了，糖醋鱼太甜……两人胡乱吃了饭，卓大少皱皱眉头：“你赶快养好伤接着做饭，我做的实在不好吃。”一句话差点让林小石呛住，果然是把我当保姆来着，怪不得对我这么好……

第9章

吃完饭林小石让他看看电脑那条新闻，斟酌着开口：“昨天晚上我碰见了一个妖精，很强大，我完全不是对手。这些失踪的人应该也是他的杰作。”

“还有其他的妖精？”卓寒袖惊讶不已，“你怎么碰见的？”

林小石含含糊糊漏过那尴尬的地方，只说发现一个妖精准备害人，自己跟他打了一场。他犹豫一下，慎重叮嘱卓寒袖：“你要小心，那个妖精专挑二十上下的外貌好看的男性，我看你就有危险！他可是吃人的！那个妖精外貌是二十多岁的男人，卷曲长发，长得很……”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词“危险”。

卓寒袖仔细浏览一下那条新闻，奇怪问林小石：“他为什么专挑年轻的男人？有什么原因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小心啊，以后上完课早点回来！要是晚上有课的话就别回来了，住在学校好了。其中两名还是大学生呢！说不准他那天就盯到你们学校了。”难道那妖精其实是女的，需要年轻男人的阳气？不会是个太平公主吧？不过女人能长那么高么？应该还是男人吧？……林小石猛然想起把自己被压倒时看见的对方的喉结，立刻打住自己的天马行空。果然是男人……他心里汗了一把。

“嗯，我知道了。”卓寒袖看着林小石一脸紧张的样子安抚地拍拍他肩膀。他想到一处不觉笑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看？”

“去死！男人说什么长相！我是很认真的警告你，小心哪天被妖怪盯上被吃的骨头都不剩！我睡觉去了！”林小石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在他床上，然后甩了拖鞋躺在床上，“我现在是伤员，你去洗碗！”

他翻身不看卓寒袖，对方开玩笑的一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大反应……林小石拍拍自己突然热起来的脸颊。好吧，卓寒袖的确比自己好看，现在不是流行羡慕嫉妒恨么……

林小石的伤口果然好的很快，于是卓寒袖在家里呆了两天后自觉跑回学校上课了。这期间青苹果，青枣，青瓜之类的绿色水果林小石吃了足有几十斤。他仔细看看自己的伤口，做几个类似大卫的动作，怎么动伤口都不痛了嘿嘿。妖也有妖的好处啊……

奇怪的是，这两天新闻再也没有出现失踪者，难道这是过路的妖怪，已经跑到别处了？希望如此吧。再在自己面前发生一起命案的话，自己估计就没有勇气拼上去了。

卓寒袖停下车的时候觉得有一道视线似乎盯在自己背上。他转身四下看看，熙熙攘攘的学生三五成群高谈阔论走着，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他抬起头看看晴空，不在意拿起课本去上课。按林小石说的，那妖精应该是晚上出现，所以他并不担心。

这周是他们组织部的活动周，各年级的副部长都是忙得团团转，见了卓寒袖都是叫苦连天：“部长大人，你这两天躲到哪里去了？不会是恋爱约会了吧？”

卓寒袖看看周围支起的几双耳朵和几个投过来关切目光的女生，咳了两声：“胡说什么？有一点私事，海报做好没？场地选好没？赞助拉好没？别闲着，干活去。”

卓寒袖给海报题着字，突然就想起家里面养的丑兮兮的妖精。他天天一个人呆家里，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的样子好像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似的……的确是一双很很明亮单纯的眼睛……他一跑神，下笔就慢了些，旁边女生惊叫一声：“坏了！”卓寒袖回过神把那一撇巧妙一钩，女生就喝起彩来：“不愧是书法部的！部长你写的真好看！”卓寒袖微微一笑，示意她把海报拿过去。

忙了一上午，近中午卓寒袖看看课程表，下午到四点才有课……要不回家吃吧。他推着车走到校门外看看那小巷子里卖的烤串，停下来买了一些。那家伙还是小孩子的口味。

卓寒袖正骑着想着事情，突然一只手从他背后探到前面，仿佛会伸缩似的直接抓住车把上的塑料袋，卓寒袖车把一歪，差点撞上花坛。

卓寒袖第一反应是自己又遇上妖怪了。他冷静的把车停到路边，朝后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英俊的男人正小狗似地蹲在自己的后座上。他的身子仿佛静止在空气中，丝毫没有随着车子的晃动而有些微的摇晃。

这个男人长长的绿色头发，不过和林小石完全不同，是那种在太阳下能荡漾出一片蓝绿光环的极其柔顺的长发，他的眼睛瞳孔是湖绿色的，明亮清澈的如同翠玉一般，皮肤是那种麦色的很健康的肤色，整个人带着一种春天气息的美丽。这些都罢了，最诡异的是他居然穿了一身白的耀眼的运动服！在太阳下绿的反光的头发配上耀眼的白色服装，几乎晃的卓寒袖眼花。他看见卓寒袖盯着自己看，捧着那盒串串迷茫地朝后看看，后知后觉问：“你能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