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岁月——麻生雪奈
麻生雪奈  发于:2012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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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还猛笑着。“骗你的。”“高塔……”
“不过,去京都还有见七绪是真的。我要求过好几次,请他跟我‘交往’,可是他一直不回应。啊……你是知道的,只

要我喜欢的人,我是不计较性别的。”
“跟你不同。”榛名低声说道,用舌头舔掉沾在嘴角的面包屑,然后又点了一根烟。看不出榛名读昴的反应感到兴趣,

他只是带着疑惑的眼神斜视着昴愤恨的表情。
“为什么只因为我说去见七绪,就得接受别人一副要使我于死地的眼神?真是奇怪啊!你不是放弃他了吗?”“高塔!


“七绪什么都不说。我想,他不可能主动离开你的,所以我推测是你抛弃他的。”这些挑衅的话语,让昴露出厌恶的表

情。他没有办法忍受别人胡乱推测七绪的种种。
“不是这样的,七绪一开始就不属于我。”“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这种无聊的借口。”榛名无趣似地吐着烟,断然地说

道。
昴不说话了。如果榛名说不知道,大概就真的不知道,这个男人不常说实话,可也不说假话。聪明如他,也早就了解昴

和七绪之间的感情牵扯了。
而昴现在也没有企图去掩饰烦闷的心情。
昴拿下眼镜,用手指头揉揉太阳穴。或许是照明的关系吗?只见他的眼睑下方浮起一块仿佛眼窝陷落了的深色阴影。榛

名从昴点烟的手指头轻微的颤动,看出了这个在短短的时间内,严重削瘦的朋友的苦恼。榛名将苦涩的味道强压在喉头

他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低落到,即使面对企图拿自己去殉罪的昴时,还狠心地敲下木捶,高声朗读他的罪状。
夜里店内的喧哗声、川流不息的红色刹车灯。各种不同的生活和人生与映照在黑暗水面上的街灯重叠在一起。榛名沉静

的声音像这幅景象中一部分。
“长谷川,你想得太多了吧?你一定把恋爱看成一种崇高的事物,对不对?你这种个性实在很麻烦耶!”
昴的侧脸显得很僵硬,他只是默默地听着榛名数落他的罪状。被长长的刘海遮住的脸掩去了他的表情。他沉默地抽着烟


“你目前的作法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告诉七绪,想狠狠地揍你一拳,把你敲醒,可是七绪却不许我这么做。他不想做

出任何不利于你的事。”
很久之前,聪也用同样的话骂过昴。昴的手痉挛着,他抬起头看着榛名。
“他不会再主动说想要你了。他不会、再做任何你不想要的事情。像我这样的人实在很难相信,不过这种爱情确实是存

在的。”
“……我……”昴终于开口了。他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动作拢起头发。“我只是觉得寂寞……”“长谷川

。”“我好寂寞。我已经失去了……”
昴闭上眼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就算被骂被毁谤,他的心里也没有任何抗辩。他的心是空的

……细细的白雾从昴夹在指间的烟上窜上来。
“谜生她……”榛名落寞地说道。“谜生到底在想什么啊?难道她想待在喜欢七绪的你身边,上演一段你视为理想的崇

高的爱情吗?”“……我不知道。”
“我觉得,或许谜生只是想实现属于她自己的至高无上的爱。”
早就不在这个世界的女人身影,轻飘飘地停驻在抬起疲累脸庞的男人旁边。她的眼神是那么地澄澈,然而看在榛名眼里

,却觉得她仿佛在为昴担心一样。
“只有那种和着泥土,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爱情才是单纯的。……唉,女人真是恐怖啊!可爱的魔物。”
昴露出奇怪的表情,榛名突然浮起柔和的笑容。“长谷川”,他满怀亲密的感情呼唤着昴。“我说长谷川啊,你真正想

做什么?不要管谜生,也不要管七绪,
你真正的希望?”“我……真正的希望?”
“至少七绪他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男人?以什么样的方式生活,不管你是王子也好,一文不名的乞丐也罢,即便是罪犯

也一样,只要是‘长谷川昴’就够了。他对深爱着你的自己相当自豪。”
“……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怎么能想要什么就说什么呢?”
“你是说他不分善恶、来者不拒?七绪确实像把冲锋枪一样勇猛。成熟的你却懂得适度地规范。原来你是这么慎重的啊

?”榛名浅浅地笑了,但无意否定昴的作法。

在夜晚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这两个男人只是抽着烟,有气无力地交换着话题。在稳定有序的社会规范中,他们

擅于窥探人们的脸色,学习防身之道。“年轻”的狂野已经被磨平,已经习惯懦弱地去配合每一个人。

“……可是,也有人因为不敢老实说,牵扯一辈子,一直到死之前才后悔。”“高塔……?”
“长谷川,你现在还不懂真正可怕的事是什么吗?你就不能让自己再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妄为一次吗?”瞬间,昴轻轻地

碰触到了榛名跟他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
之后,榛名对七绪的事情就绝口不提了。两人都没有刻意的、想要勉强继续交谈,只是置身于沉闷的空气当中,明明对

世界还有太多不明了的地方,可是他们只是茫然地坐在这里。
真正的希望?真正可怕的事情?榛名用谜样的措词质问处在虚无缥缈中的昴。质问昴,是不是真的了解什么是拯救绝望

的唯一之道?熊本的斋奶奶是在春天的时候来濑里家拜访。
就是昴和榛名碰面之后的两天。昴在事后回想起来,不禁觉得这几天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被一条不可思议的线所操控着


当天天气晴朗暖和,撑着白色阳伞、穿着和服的斋奶奶,站在阳光刺眼的庭院里。
洋槐那鲜艳的黄色映在斋奶奶高贵的装扮上。她穿着斜织布纹的和服,将扇子插在带子和束腰之间。朴素但有着合宜的

初春色彩的和服配上樱花刺绣的腰带。脊背仍然挺直的奶奶在春天的阳光中,看起来就是一个年轻而沉稳的女性。

谜生也曾经在春天的时候,像这样站在花树底下。自己就常常这样看着烟雾对面的她。有时候,七绪也会站在谜生旁边


春天浅蓝色的天空下,草儿们精神奕奕地铺成一地的绿。优雅的昆虫振翅声,在耳边扑扑作响,通知人们生物活动的季

节来临了。每当到了绿意昂然的春天,总觉得心情起伏不定,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从早忙到晚。那是七绪给的热情吗?

潜藏在心头的空虚感日复一日地侵蚀着精神。昴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茫然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就要这样过一辈子?

找不到重要的东西了。不管怎么找,光辉再也回不来了。
昴站在工作室的窗口往外看,这时斋奶奶回头对他露出沉稳的笑容。“这株洋槐真的很漂亮哪!让我想起年轻时在满州

的事。”“嗯……”
昴把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适度地回应着。他没有去过满州,不过有人在濑里家或长谷川家的庭院里并不是一件坏事。

就算是七绪以外的人也无所谓。
舅舅们到对面去帮谜生扫墓,还没有回来。所以能接待突然来访的斋奶奶的人,只有独自在长谷川家的昴。
“对了,奶奶怎么突然跑来了?您在三年忌的时候不是来过了吗?而且,听香代舅妈说您的腰也不好。”“是啊!”斋

奶奶伸出白皙的手去摸洋槐花。
“我也搞不懂。不过,看天气这么好,又觉得以后大概也没办法说来就来了吧?”
混有外国血统的奶奶,眼珠是浅色的,昴突然想到,七绪的长相与其说像母亲郁子,不如说更像斋奶奶。年轻时的美貌

虽然己不复存在,但是斋奶奶依然很引人注目。
斋奶奶看看手表,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高大的昴。
“昴,如果你有空,能不能开车载我出去一趟?我想利用白天去扫一下墓。”“啊……”奶奶这意外的要求让昴大吃一

惊。香烟的白雾无趣地冒上来。
“昴,我可听说了哦,你没有好好在工作,对不对?浪荡子是会沉沦的。”“没有好好工作……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我只是喘口气罢了嘛!”
昴露出不悦的表情,斋奶奶轻轻地抓住他的衬衫,严厉地说道:
“赶快去把车开出来,顺便把你那张脏脸洗一洗,胡须也刮一下。你看,都长这么大了。”
斋奶奶口齿清晰的数落,使得昴的心情一下子振作了起来,他对着一向充满活力的奶奶耸耸肩。
昴莫可奈何地刮了胡子,换上衣服,戴上有度数的太阳眼镜,然后把车子从车库里开出来。黑色的轿车配上太阳眼镜的

昴和穿和服的斋奶奶。
“……斋奶奶内,我们看起来像什么?”“昴,半路上先到花店去一下。”奶奶一点不在意的样子,昴轻轻笑着点点头


谜生的墓位于开车需要花上一个小时才能到达的、可以看到海的小高灵园里。一爬上缓缓的坡道,视野就整个扩展开来

,眼前可以看到每座墓前都有新的鲜花和香。上午一个人来时,昴都会和一些豪族悲哀、放弃、安适的眼神错身而过。

他悄悄地拿下太阳眼镜。


昴撑着阳伞,跟在抱着樱树枝的斋奶奶的后面走着。大家都回头看着他们祖孙两人,可是斋奶奶依然挺着腰杆,勇猛得

不畏任何视线。
从小高灵园可以一眼看尽蓝色的海。没有风的吹拂而显得平静的水面带着深深的,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似的颜色。从此地

还可以看到山腰的梯田开满了油菜花。这鲜明的颜色落差让昴眯细了眼睛。

“……我们好像跟郁子舅妈他们错过了。”
墓前有菊花和刚刚点燃的香。在伞下浓浓的影子中,斋奶奶屈膝蹲到墓前。斋奶奶在花店买的不是一般扫墓用的花束,

而是开着小花的樱树枝。昴觉得这是属于斋奶奶的、属于谜生的花。
斋奶奶将樱树枝插在带来的花瓶里,从手袋里拿出念珠,点上香,阖上挂着念珠的两手,在墓前参拜。对昴而言,那是

一段永远可以感受到的庄严而崇高的时间。斋奶奶抬起头,望着墓碑,有话要说似地伸出白皙的手无限怜爱地抚摸着。

昴撑着阳伞,定定地俯视着奶奶那露出来的后劲。

斋奶奶望着谜生的墓碑,呼唤着“昴”的名字。“……是?”“我今天来不是突发奇想的。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不可思

议的梦。”“梦?”
斋奶奶缓缓地站了起来,从昴手中接过阳伞往前走,昴紧跟在后。
在从灵园下来的缓坡道是,斋奶奶回过头来。因为逆光而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指着海。阳光太刺眼,昴不由得眯细了

眼睛。“我们去看看海吧?很难道看到这么漂亮的海。”
来到人烟稀少、视野极佳的地方,眼前就是一片宽广的海面。昴发现奶奶在找一个可以好好坐下来的地方,便将手帕铺

在草坪上,催促斋奶奶坐下。斋奶奶笑了起来,昴直接坐到她旁边的地面上。

“油菜化好美。已经春天了啊!一天到晚躲在家里,连观察季节变换的眼力也变钝了。”“樱花的花蕾也大部分都开了

。周末大概就会开花了吧?”
好久没闻到海水的味道了。斋奶奶像少女一样咕噜噜地转着阳伞。看起来就像青空中的一朵大白花。昴泄气地把脚伸了

出去。他抬头望着天空,拢起头发,将海的味道吸进肺里。
“我们刚刚说到我做梦了,对吧?”斋奶奶说。“啊,嗯,您说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梦里我想买花,结果看到

谜生就站在我前面,她正在选花。”
斋眯细了眼睛的表情就好像想起了谜生一样。白色的阳伞和侧脸的轮廓溶进阳光中。昴眨了眨眼睛。“……谜生?”
“谜生说樱花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不这么认为。我对她说,买白花吧?结果她说,如果是要买给我的,斋奶奶

,那就买这个好了……”
看着黄色的油菜花田而笑开的斋奶奶脸上,带着经历过一次次人生挫折、似放弃又似安适的表情。
“我一直很伤脑筋,犹豫着要不要来。我不知道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下去,或是还有其他的办法。在我不知道该怎

么做才好的时候,谜生昨晚就出现在我梦境里了。我心想,她是不是要我到这里来,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讲清楚。”

“斋奶奶……?”斋从阳伞底下看着昴。她的眼底像眼前的海一般澄澈中带着深深的慈爱。“我大概知道你跟七绪去年

夏天到高森家来的理由。”“斋奶……”
“我也知道你是怎么对七绪的。这是你们小时候谜生就告诉我的。”
瞬间昴真的怀疑奶奶疯了。昴愣了一下,接下来心头窜过一阵凉意,看昴如此狼狈,斋轻轻地笑着说“不用担心,事情

还没有败露。”“斋奶奶……”
“那是七绪还小的时候。你们像往常那样利用夏天是时候来玩。我记得你应该是十七岁。你们回去的前一天,你跟七绪

一起放着烟火,在偶然的情况下,我听到坐在我旁边的谜生看着你们落寞地说道‘昴眼中只要小绪’……”

“……啊……”不知道是想一笑置之?还是出于心底的惊愕反应?昴要笑不笑的沙哑声中途停住了,他凝视着斋奶奶的

脸。
“昴,我不是有意要责怪你。你好好听我说,然后仔细地想清楚。”
斋奶奶的手紧紧地握住昴那冒着冷汗的手掌心。她企图以一个女人所有的一切来支撑昴、七绪以及谜生的人生的心态,

从瘦骨嶙峋的手指头中明确地传达过来。
昴和斋奶奶都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彼此的秘密摊开在阳光底下。
“一开始,我以为这纯粹是谜生在吃醋,可是听她这么一说之后,我仔细地观察过你们,总算知道谜生说的没有错。你

虽然小心翼翼地避免暴光,可是有些事情是没办法隐瞒的。人的心思是直接渗入皮肤底下的。”
“斋奶奶……”
奶奶的眼神好沉静,没有丝毫的迷惘。昴那不管多么地不忠实也不加掩饰的强烈意志,使得他了解到,这个奶奶真的了

解事实真相,对她已经不再需要虚伪的言语和欺瞒了。一种近似放弃挣扎的解放感使得昴觉得好轻松、好安稳。

“我也马上看出七绪也喜欢你。一开始,我以为谜生是因为嫉妒七绪才这样讲的。我原先对你跟七绪的事情佯装不知。

我告诉自己,这或许是年轻时的某种错觉,日后你们应该会了解自己的感情归向。即使到现在,我还是这样想。如果谜

生没有死,你跟七绪的命运应该也会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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