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岁月——麻生雪奈
麻生雪奈  发于:2012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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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奶奶……”
“我隐隐约约知道,你对谜生怀有罪恶感。可是,我答应过谜生,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我原想带着这个秘密去

另一个世界找谜生的。可是,去年夏天,你跟七绪到高森来了。然后七绪离家远去,留下你一个人痛苦不已。如果我再

沉默下去,或许就会这样扼杀了你。”

昴定定地看着斋奶奶。不,不对,那对眼睛分明就是谜生的。
昴感觉到,那是谜生正对自己说着非常重要的事情。
“谜生早就发现你喜欢七绪。三年前那个夏天,她在回去之前这样跟我说。即使现在,我仍然可以一字一句不差地记住

她说的话。她说‘斋奶奶,就把这件事当成我俩的秘密吧!我会跟昴结婚。这是对我们三个人最有利的作法。我跟昴共

有同样的秘密’。”

“同样的秘密……?”三年前的夏天。最后一次跟谜生共度的在熊本的日子。
谜生那笔直地看着自己的透明眼神。浴衣、香、冰镇西瓜,那段日子的所有一切一下子流进昴的脑海里。昴感到阵晕眩

,赶紧闭上眼睛。
那个时候,谜生看到昴亲吻七绪。谜生知道昴喜欢七绪。为了他们三人,为了七绪的幸福着想,谜生选择了昴,这是最

好的方法。
谜生那看起来虚幻的体贴,事实上总是那么地坚毅。“……怎么会……”
我在想,你是不是想实现崇高的爱情?榛名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所有的事实就像瞬间的闪光一样窜进昴的心里。“呜…

…”
泪水从他睁得大大的眼底涌出来。他的嘴唇颤抖着,发出像野兽般短促的呻吟声。斋奶奶的手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慈祥地

拥抱着昴的背。
“……花了三年的时间才走到这里。去年夏天看到你那么憔悴的样子,我一直很想把这些话告诉你,可是,我还是下不

了决心。”

斋的声音是沙哑的,眼中浮起泪光。
“可是,谜生却在梦中要听到她最后遗言的我到这里来。我实在没办法不去想是谜生引导我到这里来的的。如果这是她

的心意,那么我一定要帮她实现,否则,那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坐在旁边的斋奶奶和绽蓝的海水,都因为泪水而变得模糊。“昴,谜生什么都知道。那个孩子是死于意外。”脸埋在两

手之间的昴发出声音哭泣着。
就算对谜生的罪恶感消失了,自己还是错了。我因为自我的执着而放弃了一旦失去之后就活不下去的东西。“……可是

,七绪他……”
声音几度哽在喉咙。斋奶奶不断温柔地抚摸着昴的背。“七绪他……他会原谅我吗……?”“那就请你直接去问七绪。

还有人可以给你答案的,昴。”
去年夏天,七绪谈到未来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七绪一直想让昴知道,就算整个世界与昴为敌,昴仍然有同志在,他不是

孤单一个人的。
泪水不停地落下,止也止不住。斋一直静静地坐在昴旁边,直到他的呜咽声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昴用手背擦擦脸,擤擤鼻子。斋奶奶站起来,拂去手帕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摺好还给昴。昴看着海。“

你跟谜生聊一会儿。我自己先慢慢走下去。”
斋的手轻轻地摸着默默不语的昴的肩膀,然后撑着白色的阳伞,在刺眼的阳光中慢慢地消失于缓坡上。
冷冽的春风轻抚着被泪水濡湿的脸颊。绽蓝的海和鲜黄色的油菜花形成强烈的对比。昴站在明亮的世界中。
有谜生的气息拂来。她的气息、味道、活着时的清冽心情就在旁边守护着昴。他们三个人一次又一次地奉献出多么激情

、多么壮烈的爱情啊?
“……谜生。”昴和谜生追寻着、渴求着一样的灵魂。昴没有资格骂谜生爱得太卑劣。至少谜生为自己的幸福而诚实、

率直地活着。就算这种想法不对,但却不造作。
这是和这泥土,匍匐前进的爱情所特有的纯粹。“谜生……”泪水落到脸颊上。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的

嘴唇缓缓地念着一个浮在心底、唯一一个他想要的名字。

七绪开始独自在京都生活已经一个月了。附近的超市、便利店、银行或收垃圾的日子,等等生活上的细节已经慢慢地适

应了。
隔壁房住了一个同一所大学的新生,两个人就读的学系虽然不同,但是经常一起聊天,有时候也会一起去吃晚餐。一个

人的时候,和家人团聚的怀乡情绪就会在心头萦绕。
大学距离公寓的距离不远,徒步不到十分钟。春假期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里还是一大堆人,中午时分前往学校时,校

园了早就充满大学生的气息了。七绪到学生餐厅或校园各处闲晃,有时候去看看各社团用来招募新社员的看板,有时候

则到操场上去看橄榄球社的球员练球。

总而言之,大学的校园实在太宽阔了。“校园大得几乎要迷路了。当初参加考试时就被校园之大吓了一跳。后来,每天

早上上学时可苦了我,山手线差点把我整死了。”
通过东京大学考试的贺田曾经打过电话来。手冢也进了当地的私立大学就读了。“总觉得东京好像一个朋友都没有,突

然就想见濑里或手冢。这也算是一种思乡病吗?”
贺田刻意很开朗地笑着说,七绪则很体贴地回答他“或许吧”。全新的出发让每个人都充满了不安和期待。即使在几乎

被陌生大地上孤独的生活感给吞噬时,大家也不想去面对一不小心就涌上心头的孤寂。大家都开始步上自己的道路。

七绪常常和榛名靠电话联络。一开始七绪对榛名不在意他的方便与否一事感到生气,甚至感到不解;可是,不久之后,

他总算明白,那是榛名式的企图排解七绪寂寞的方法。
“勉强是美容的大敌,彼此共勉之。”
像榛名那样的男人应该很容易就能把个人的美貌,甚至不稳重的快活举止化为一种魅力吧?他那些现在已经不再打的华

丽领带,或许跟自己和气喘和平相处的自卫是一样的东西。
将近十天后,榛名突然跑到京都来找七绪。他突然用行动电话联络七绪说“我人在京都的车站”,把七绪叫了出来,然

后两人就一起在樱花才开始绽放的哲学之路上漫步着。
傍晚走在小河沿岸的路上时,高个子的榛名一边穿过樱树枝,一边不时回头看七绪。几片花瓣落在他茶色的头发上。“

你来京都之后跟长谷川谈过话吗?”
七绪抬头看着依然一样美丽而带点沉稳感的榛名的侧脸,心里想着,这个男人怎么特地跑到京都来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啊


“只要不是昴所希望的,就算是一点点小事我也不会去做。”
“就算欺骗自己也无所谓?”
“不是欺骗。因为我跟昴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谎言。我以前不就告诉过你了吗?我只是一心一意地喜欢着昴。我想诚实

面对自己自己这种感觉,所以才想实现昴的愿望。”
昴所希望的只是一点点的安适而已。七绪不能怪他这样的要求太奢侈。
榛名瞄了七绪一眼,静静地抽着他的烟。看穿他们关系本质的榛名,或许从七绪现在谈到的和昴的感情始末中,看到了

其他的可能性。
榛名没有拥抱七绪,也没有刻意配合七绪的步调。榛名和七绪有着彼此喜欢的生活方式,知道如何在分享体温之外的情

况下,彼此关照和尊重。
分手之际,榛名问七绪“你这样真的好吗?”。七绪轻轻地点点头。他用手指头轻轻地拂去落在榛名头发上的樱花瓣。

“我觉得现在有很幸福。”
他觉得自己了解了昴坦诚表现出来的罪恶意识,真的和昴合而为一了。他衷心地陶醉于那种甜美的滋味。“高塔先生,

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上某个人的。”
而且也会被爱。当时榛名露出了温柔的困惑表情。他皱着美丽的眉毛,定定地看着七绪的眼睛。七绪那丝毫没有疑惑的

眼神,让榛名叹了一口气。“你变得更漂亮了……”
七绪在心中默念着:谢谢你来看我,然后对着榛名挥挥手说道再见,榛名也对着他挥挥手。
目送榛名的背影离去,不管怎么说,和聪或榛名等与昴有关的人说话,总是让七绪感到快乐。他相信自己和昴之间的线

并没有断掉,这让他感到相当安心。
一切已经结束了。他不能像回忆往事一样泰然自若地回头看昴。
今年的樱花开得比较早,京都的春天因为樱花和观光客而热闹非凡。街道上就可以看到樱花。七绪最喜欢的是鸭川河沿

岸的樱花。晚上他会搭巴士到河原町,一边听着潺潺的水声、一边喝啤酒的时间,说起来没什么意义,但是感觉并不坏

看到这块土地所开出来的樱花,七绪一定会想起高一夏天看过的谷崎润一郎的《细雪》。他觉得故事中所描写的那种樱

花的迷蒙和幻想的美感确实可以俘获人心。
或许就是因为樱花和流星都只有瞬间散发的生命光辉,所以才会如此鲜活地俘获、迷惑人心。
从七绪的房间窗口可以看到正对面庭院里种的樱花。白天可以听到云雀的呢喃,这时他就会深刻地感觉到春天已经来临

,有一股峡谷对在着天空挺直腰背的冲动。
开学典礼的前十天,墙上挂着母亲帮他买的新西装。母亲一个星期会打一次电话来。老是问一些身体好不好?有没有吃

饭……?等为人父母理所当然会担心的问题,让七绪感到心烦,又有点不好意思。他得费好大的劲给母亲适当的回答。

除了一个留下来的纸箱外,房间的地板上到处偶散放着脱下来的衣服和杂志。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习惯自己的房间。
傍晚躺在床上翻阅着杂志时,意识似乎变得有点模糊了。格子图案的床单、毛毯的新鲜味道。七绪开着空调,穿着半长

袖的衬衫,不知不觉就抱着枕头进入浅浅的睡眠当中。
窗外的樱花随风飘散,哗啦哗啦的声音隐约可闻。烟灰落在烟灰缸里,咖啡杯孤零零地放在桌上。放在枕头底下的昴的

手表如同护身符,仿佛规律的心跳声一般,滴滴答答地走着。
房间笼罩在静寂的暮色当中。斜射近来的夕阳余晖照在七绪从毛毯里伸出来的腿上。茫茫然的身体和时间。当七绪在舒

适的浅睡中位过毛毯时,突然耳边有声音响起。
“好傻呀,小绪。我是那么刻意地不让你受苦的。”
一个轻快而温柔的笑声回响起。七绪倏地睁开眼睛,反射似地支起身体。他环视着墙上的日历、天花板,和厨房、房间

的每个地方,摸摸皱成一团的毛毯。没有人。一切都那么正常。
七绪用拳头和手掌心揉着右肩。吐了一口颤动的气息。“……谜生?”发了一会儿呆的七绪终于从床上下来,走向狭窄

的厨房去泡咖啡。他把水壶放到火炉上。
然后伸手拿起到这边之后抽成习惯的烟,按下MD组合音响的播放键。一直放在唱盘里面的MD是昴给他的“约翰蓝侬精选

集”。
七绪隔着烟雾望着阴暗下来的春季天空和窗边的盆栽。
他没有听错,也不是在做梦。那是一个有着清晰特征的人的声音。那种感觉真实得让七绪甚至觉得对方的气息就吐在他

的耳廓上了。是谜生。自己不可能听错姐姐的声音。
七绪并不会感到不可思议或害怕。他率直地相信,谜生就在这里,可能的担心他,或者要来传达什么讯息。而且他相信

,谜生那天没有传达到的话,今天才真正传进他心里。
“……我……”我不要让小绪受苦。我要给你幸福。那次在熊本的最后一个夏天的夜里,谜生在烟火的掩饰下低声说出

来的话,是不是就是这句?
心头一阵骚动。七绪怀着不安的心情抽着烟。有事情要发生的预感,像静电一般窜过他的指尖,引起一阵刺痛。
这时,放在厨房桌上的行动电话响了。七绪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这个房间里没有装电话,所以他和外界联络的方法就

只有行动电话或刚买不久的笔记型电脑的E-MAIL了。七绪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喂……”“七绪,大风暴!”一开口就听到花筒那边的人尖声大叫,七绪赶忙把花筒拿离耳边。聪那兴奋而尖锐的叫

声,像狂风暴雨一样。
“啊?喂,聪吗?你说什么?大风暴……”“就是大风暴啊!七绪,你听好,镇静下来听好!““啊……”昴的脸瞬间

掠过心头。七绪无意识地紧握住胸口的衬衫。
“昴那家伙今天离家了。他把车卖了,扛着一包行李走了。”
“……啊?”七绪无法理解聪的意思。“啊?”他发出可笑的声音。“你说他离家了……啊?难道是……离家出走?”
七绪愕然地说道,聪在电话那头焦躁地直骂“嗯”、“可恶”。

“不是啦!大阪那边好像在今年夏天开了一所造园景观学校,那家伙在一个星期之前突然去参加就职面试。结果好像决

定在那边当特别讲师了。这个星期以来,我就一直觉得他怪怪的。就像久旱逢甘霖一样,整个人活了过来,忙进忙出的

。他很热心地到处看看我们家跟你们家的庭院,也出去看他以前经手的工作场所的情况。他好像只跟我老爸商量过,我

是今天才突然听说的。这竟然是他对家人的态度,你能相信吗?”

“等、等一下!聪,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说昴要去大坂?”
聪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完,七绪仍然一团混乱。聪笑了。七绪之所以没听清楚并不是因为行动电话的电波杂乱的关系。

“聪?你在哭吗?”
“你知道老哥离家时跟我说什么?他说京都到大阪搭特快车只要三十分钟,我要去跟七绪一起生活。这个男人竟然敢厚

着脸皮讲这种话。”“啊……?”
一时之间,七绪还是没搞懂这些话所代表的意思。他眨眨眼,烟灰应声掉落地上。“跟我一起……?生活?”
“是老哥自行决定的。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冒失,他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总是显得特别顽固。”
七绪知道聪企图传达给自己某个重要的讯息,可是他的指头却麻痹了,使不上力来,没办法把话听清楚。他害怕是自己

径自做白日梦。“骗人……因为昴他……”
昴正朝着这边前来。为了来跟七绪展开全新的生活。他用自己的脚踏出了自己一直守护着的安全范围,也超越了横梗在

他和七绪之间的透明界线。昴要来这里了。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可是我并不清楚。七绪,你直接问他本人吧?你记下来,昴搭的是云雀七十六号,大概在六

点二十六分到达京都。”
云雀七十六号……七绪茫然地复诵着聪的话,仍然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聪,这是真的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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