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岁月——麻生雪奈
麻生雪奈  发于:2012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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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昴……”列车缓缓地驶动了。呵啷一声,剧烈地振动了一下,在玻璃门外的昴斜斜地跟着列车一起走的他用力地挥着

手。“昴……!”
列车以加速度快速地往前急驶,昴的身影逐渐变小,随即消失在远处。七绪仍然定定地看着玻璃门外的昴。虽然看不到

了,他仍然定定地看着。
呵啦、呵啦!七绪的脚随着车子的振动而颤动着。心碎了。心好痛,仿佛要窒息了一般。“……呜……”七绪低下头来

,泪水流了出来。然后七绪靠在墙上,无力地瘫坐了下来。
说什么爱是美丽的,那只是幻想。爱一个人原来是这么地痛苦而丑陋。然而,我却迟迟无法抛开这份痛苦。七绪用拳头

捶着地板。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呜……呜……谜生……”所以,就让我们放了他吧!窗外的景色随风流逝。这令人目眩神驰的夏天那狂乱饿唯一的光

辉已经逝去,不再回头。
红、黄、橙。窗外染着鲜艳的秋叶在风中摇曳,然后缓缓飘落下来

放学后,走廊上到处都是穿在着秋季制服的学生们,像鱼儿一般游着。灰白色的毛衣、蓝色的大摺裤,仿佛鱼尾一般在

眼角摆动。
哒哒哒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七绪惊醒了过来,将意识拉回现实。女学生们的笑声、窗下有暑假时那条叫“聪”的鱼

游水的泳池,水面泛着光。
七绪将手肘支在窗边,从校舍的四楼眺望着眼前的世界。凉爽的风染上了傍晚柔和的色彩,七绪竖起鼻子闻一闻,他嗅

到了季节即将结束的味道。冬天就快到了。
他无意识地把手伸到制服长裤的口袋里找烟,这时背后却响起咯咯咯的高亢笑声。“濑里啊,不行,这里是学校哟!”
一边笑一边说话的贺田亲密地拍拍七绪的屁股。手冢就站在他旁边。
结束暑假期间的补习班生活,七绪在学校里跟贺田和手冢他们讲话的机会也自然增加了不少。这三个人分享着一起穿越

夏日战场的战友的亲密感。有时候还会觉得手冢那已经快要破掉的长裤很令人怀念。
七绪的朋友和笑法都变了,头发也留长了。“面谈的结果怎么样?”贺田眼尖地看到插在七绪夹克胸前口袋的模拟考结

果,灵巧地一把抽了出来。七绪也没有表现出慌张的样子。
“你的第一志愿果然是京都。审定成绩B。那不是很轻松吗?你很有希望嘛!”
贺田咦咦啊啊地不断发出奇怪的感叹声,七绪无言而酷酷地耸耸肩。他一把从贺田手中抢回那张纸,塞回口袋。
这个夏天一下子发生了好多事情,在慌乱当中已经过去了。为了消除失恋的痛苦,七绪在暑假的后半段,将全副精神投

入课业中。至少在考试期间,念书是日常生活的重心,而人生只是附属品。这样的想法让七绪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贺田,你想念东京的学校吧?”“嗯。我随便都好啦!可能会选几个可能考上的学校。”“考大学还不错。不像高中

,只要有钱,你要考几所学校就考几所学校。”
然后,贺田和手冢就详细地说明他们的模拟考试结果,和今天的面谈经过,同时热心地分析对导师的感觉。暑假期间被

那股洪流推着走所产生的焦躁已经平息了不少。他们自己也说“心情比较平静了”。
“不知道是觉悟了?还是知道光着急也没有用?可是听学长们说,到了考前一个月的时候又会开始心浮气躁。”
无趣的苦闷、想对种种的约束吼叫、想狂咬的冲动还是经常会有。可是看到自己的朋友虽然被卷进的考试洪流当中,却

仍拼命地坚守岗位,企图用自己的一双手掌握未来的样子,七绪也产生了勇气。大家都在各自的领域中奋力前进。

“濑里是不是也选个东京的学校考考看?如果想离开家,哪里不都一样吗?”贺田突然说道,七绪望着窗外的夕阳应了

一声“嗯”。“东京未免太远了些吧?”“啊?”
“没什么。”七绪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牵动嘴角笑了笑,隐约露出成熟的美感。
七绪在暑假期间瘦了一点,长高了一点,他的脸上少了年少轻狂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洗练的从容。
贺田毫不客气地将看起来比他们沉稳许多的七绪,从头到脚大量一番。然后把脸靠到七绪的脖子上,用力地吸着鼻子,

做出想要嗅出秘密的动作,然后把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凑到七绪面前。

“……濑里。虽然是考生,恋爱也是必修学分吧?”“啊?”发出愚蠢叫声的是手冢。
七绪只是斜眼看着贺田,露出迷人的微笑。贺田吊儿郎当地拍打的制服上的领带,抬头望着秋日的天空,若有所感地嘟

嚷道“一个夏天的经验吗?恋爱真是好啊!”
游泳社的人放学后在操场上跑步。跑过窗户下方时,一直注意着七绪望着他们的聪,开朗地对着七绪叫了一声,还挥着

手。七绪也举起手回应。
夏天里,前往熊本之前和回来之后,只有聪没有什么改变。他用天生大而化之的笑容包容了站在崖边的七绪,强力地支

撑着他。
和昴在熊本的前后始末还没有机会跟他讲。聪也什么都不问,只是开朗地笑着说“我是你的保险”。或许他会质问昴也

说不定。感觉上他对昴就好像一般的兄弟一样有对立、有融洽。
“刚刚那个是长谷川?听说他在暑假期间跟二年级的村下关和子黏在一起,是真的吗?”
手冢探过身子问道,七绪带着澄澈的视线瞄了他一眼。考试永远胜不过好奇心。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而且情报还是

经过严格筛选的。
传闻是真的。听说两人之所以在一起,契机是暑假期间关和子主动找聪讲话。“一开始她到处打听七绪的事情。我发誓

,这是真的。看来她的心思好像不是在这里。”
对七绪而言,看到红着脸,像个少年一样羞涩的聪,让他有一种新鲜的喜悦。“干嘛?村下不是喜欢濑里吗?我是这么

听说的啦!”
“男人跟女人之间的关系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怎么变化的?这种事是很难懂的,不是吗?”七绪淡淡地说道,贺田一

听,很快乐似地笑着说“好含蓄的说法呀!”
“真好!可恶……,那我的春天怎么还不快来呢?”
手冢若有所感地说道,他口中的春天听起来比夏天时更切实、更有现实的未来感。潜藏在心中的真实感甚至在伸手可及

的地方载沉紫浮。
“啊,对了,濑里知道吗?”贺田把手环到七绪的肩上。“国中时不是有一个同学叫坂本的吗?有时候会在马路边弹吉

他的那个。你跟他不是挺熟的吗?”“嗯。坂本怎样了?”
“那家伙好像因为禁药的问题被逮走了。”贺田的语气好像只是在谈论天气的好坏一样,说完拍了拍七绪的肩膀。七绪

和旁边的手冢对看了一眼。好像没什么特别感慨的手冢,在七绪的耳边低声说道“还好你是清白的”。

七绪想起那个自称塔罗而没有名字的朋友,他隐藏在太阳眼镜后面细细的单眼皮眼睛。“喂,考过试之后想干什么?”
七绪突然这样问道,贺田和手冢不禁对望了一眼。手冢立刻说道:
“交女朋友,一天到晚约会。”“手冢,我看你还是早一点放弃一上大学就一定可以交到女朋友的幻想吧!这样受的伤

害会比较轻一点。
贺田冷冷地浇了手冢一盆冷水,然后点点头说道:“要是我啊,我一定先跑到电动玩具店去痛快地打到死。”手冢一听

觉得很扫兴,很不好意思似地搔着鼻头。
“唉,总而言之,只要能够脱离这种辛苦的生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濑里你呢?”“我?……嗯,这个嘛……春天到

了樱花不是会盛开吗?而且可以清楚地看到猎户座。”
“啊?猎户座……那是什么东东?”贺田和手冢定定地看着七绪。他们没办法把七绪整个的形象和他所说的话连接在一

起,只好愣愣地眨着眼。七绪发出泰然的笑声。
虽然这只是个小小的愿望,但是这个小小的心情却支撑着现在的他们。笼罩在夕阳余晖下的操场对面,似乎有一辆很眼

熟的车子,七绪心中一惊。
银色的跑车、时而会打行动电话联络他的男人……。
七绪把身体探出窗外,正在操场上奔跑的聪,穿着运动服的身影和泳池的水面混在一起,溶合为一。七绪想起前一次和

村下关和子的对话。
关和子所说的话无疑是真理。年轻就是本钱。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走出校门时,车子倒退迎了上来。七绪走近车子,二话不说就坐进前座。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拿下太阳眼镜,将烟捻熄

。“高塔先生,你很擅长埋伏等人嘛!”
穿着制服的少年和穿着名牌灰色西装的青年。带着轻快的令人不悦的味道、不再打华丽的领带的榛名微微扬起嘴角笑了

。车子往前疾驶。“年轻人,我们去玩玩吧!”
“不巧你的灰姑娘是个考生,限定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没问题。那么,我们到海边兜风去吧?”七绪很满意榛名

这种不会令人心烦的战略性回答,嘴唇轻轻地笑开了。
和昴不同的香水、不同品牌的烟。繁华街道上的夜游、不知名的女孩子、男性玩伴。再见了!最无趣、温和、像脱了壳

一般美丽的日子。
打开半月形的西式邮筒,拿出晚报和几封信。其中有几封和考试相关的广告信。结束和榛名的兜风之旅,被榛名送回家

的时候,夕阳已经快沉到地平线上了。
七绪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信件,突然听到微微的水声。他竖起耳朵倾听。声音来自庭院。
七绪将模拟考的成绩藏到运动衫的胸前口袋里,急急地打开玄关门,将书包和邮件随便一丢,就任门开着,绕到庭院去


以往七绪总是从自己房间的窗口偷偷地看着在傍晚时分帮植物浇水的昴。今天,因搞面谈和兜风的关系,时间拖得比较

晚,这似乎是一连串偶然所造成的。七绪闻了闻运动衣的袖子。没有沾到烟味,还好。
一名高大的青年站在笼罩着夕阳余晖的充满温暖色彩的世界中。他穿着皱巴巴的宽松毛衣,配上轻松的牛仔裤,脚上踩

着一双凉鞋。他的脸上戴着一副无边眼镜,牛仔裤的臀部口袋里插着一对肮脏的工作手套。那鼻子挺直的端整脸孔,和

长及肩膀的长发简直是完美的搭配。

浇着水的昴一直没有注意到七绪。所以七绪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看着他。虽然没有刻意的回避,但是七绪很少主动找上门

。七绪从斜角看着昴的背影,心里想着,上次交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飞散的水沫反射成橘色而发着光,构成一副不可思议的充满幻想味道的景象。昴很自然地习惯置身与一片绿色的世界当

中。
七绪不想破坏这个宁静的空间,屏住气息望了好一会儿,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昴。”昴闻声回过

头来,手上的水管喷得七绪满头满脸都是水。“哇……”
“七绪?”昴赶忙把水管口朝下,跑过去关上水龙头。水管像蛇一般在草坪上扭动着。水一停,水管也静止不动了。
昴用披在时间肩膀上的毛巾,默默地帮七绪擦那被水濡湿的头发。七绪说“没关系”,昴却低沉而严厉地说了一声“不

要说话”,仍然小心地帮七绪擦着头发。七绪便乖乖地任着昴为所欲为了。在昴帮他擦头发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望

着昴那穿着肮脏凉鞋的指尖。

看到自己的手被土弄脏了,昴便很自然地用毛衣将手擦干净,然后仔细地帮七绪整理刘海。七绪发现到,当昴碰到他时

,身体瞬间僵住了。他感到有点悲哀,可是又觉得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越是接近,距离越远。
“……昴,你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七绪指着自己的右脸颊。“啊?”昴赶忙用毛巾将泥巴擦掉。这个男人平常总是打扮得一丝不苟,漂亮得无可挑剔,可

是一旦跟庭院的事情扯上关系,他就变得乱七八糟了。七绪将水管捡起,卷成圆形,挂到水龙头上。
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昴的对话和举止与平常没什么两样,这让七绪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又要你帮我们浇水,不

好意思。”
昴望着七绪穿着制服的纤瘦背影,说了一声“只是顺便而已”。他拿下眼镜,擦干了上面的水渍。
“反正是跟我们家的院子一起浇。有些地方也需要看看情况,所以我来做反而快一点。”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起来不着痕迹,却十足是昴的作风。不在院子里抽烟的昴一次又一次做出摩搓着牛仔裤口袋的动作

。“昴,有空时也教教我妈妈一些照顾花木的事情吧!”
“教郁子舅妈?”“如果她能热衷某些事,或许可以分散她一点心思。我不在的时候,只要妈妈能照顾这座庭院了。”

昴将刘海往上拢,眯起眼睛。七绪回头看着昴。
“……你不在的时候吗?”“我一直想亲口告诉你。我要去京都念大学了。”
昴定定地看着七绪。疑惑、捆扰和愤怒混杂在一起,溶进瞬间的沉默当中。“七绪”,昴呼唤的声音使得七绪赶忙摇摇

手。
“这是夏天之前就决定的事,聪可以证明。我觉得,要是我不利用这个机会离家的话,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家门了

。”“七绪……”
“不过,我还没让妈妈知道。我想今天告诉她。”七绪转过身来面对着昴,伸出手用心地摸着昴的手背。昴的手微微地

颤了一下,但是仍然默默地任七绪把玩。
“昴,能不能摸摸我这里?”七绪用手包住昴的手心,拉去抵在自己的脸颊上,然后轻轻地闭是眼睛。“七绪,我的手

很脏……”
嘘,七绪把手指头抵在嘴唇上,专心地体会着昴手掌心的温度。有土、水及微微的烟味。七绪把自己的脸颊靠在那只粗

糙的大手上,昴的感觉便渗进心头。
跟母亲谈这件事恐怕会很难吧?可是,七绪已经有所觉悟,得花上一些时间把话说清楚。他有强烈的信念,在得到对等

的理解,而不只是容忍和妥协奚则,不管要沟通几次,自己一定要做到。
“……跟妈妈提这件事一定不容易吧?”七绪闭着眼睛说道。“那是一定的。舅妈一定不会放你走的。”哼哼!七绪轻

声地笑了。
“光是想像就叫人觉得烦,可是,我觉得自己现在多少可以了解妈妈的心情了。”七绪缓缓地睁开眼睛,温柔地松开昴

的手,抬头看着自己家那栋老旧的房子。
这个家不自然地扭曲了三年的时间洪流。十七年的岁月不算短,昴照顾的院子的绿意和微微脏污的墙壁,都那么地令人

爱怜、苦闷。七绪好想一直在这个地方舒服的守护下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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