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陆圻只觉得离开陆雨房间的时候,一切都有了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他什么都知道,也许从见到范旭川的那一天,也许从监视may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不动声色的暗中调查一切,知道让自己便无可辩
真正让他愤怒的,不是陆雨的职责,而是陆雨竟然为了傅振华,而这样一步步的设计自己,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这个黑色的世界中,一次次并肩作战,他们是这个世界上血缘关系最近的人,他们互相依靠,互相成就。
仅仅为了一个傅振华,为了一个傅振华。
恨意,一点点蔓延。
范旭川不想让傅振华再问下去:“不如我给你倒杯水吧。”
到了厨房,才想起遍地狼藉,没有热水,胡乱收拾了一下,把满地的玻璃碎屑踢到桌子底下,却突然发现,傅振华倚着餐厅的门,面有担忧地看着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旭川发现自己的所有话语,都无法说出口,到底怎么对自己的哥哥说,说什么,说自己曾经做过哪种职业,说自己曾经喜欢过陆雨,还是说自己深陷毒瘾,还是说自己也许又被人抛弃。
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的人生,糟糕的一塌糊涂,没有美好的过去,更加无法期望未来。
索性傅振华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去卫生间,拿了一点棉签,又从药箱中拿出了治疗烫伤的药膏,惊异地发现,药箱里的药对于两个人的家,实在是太多了。
他蹲下来,静静地轻轻地处理伤口。
有冰凉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脖颈上,他手上的动作只是顿了顿,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然后更加放轻了动作。
突然,傅振华的身躯一僵:“躲到仓储室,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明白吗,有人在门外。”
范旭川没有傅振华那种对危险近乎直觉的感知,他只是一瞬间一片空白,任傅振华将他推了进去。在快要关上门的一刹那,范旭川发现,傅振华的脚步有些虚浮。
门关上,在所有的光亮消失之前,他看到,地上有一滴鲜红的血液。
洪美云意外地发现,推门进来的陆圻满身酒气。
他一向是一个很有分寸的男人,他从未把这样狼狈的一面展示给自己看。
错愕只是一时的,作为“陆太太”,她让陆圻换上拖鞋,扶着他进了房间。
“美云,我一心都为哥哥着想,你知道吗?他今天就为了那个傅振华,那个警察傅振华,狠狠地威胁我,你说,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意外地,洪美云发现自己的心中竟然有了一种叫做怜惜的感情。
她甚至在想,如果他进了监狱——被自己送进监狱——自己说不定会等他,一直地等下去。
所谓爱情,从来都是对付女人的利器。
陆圻赢了,她真的爱上了他,不过她以为,这个自己的责任并没有真正不可调和的矛盾。
可以爱着他,也可以背叛他。
傅振华,我们是不同的人啊。
她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如果他能帮助自己除去陆雨的话,对他对自己都是最好的事情,自己就有立场,在法律面前,为自己的爱人辩护。
她附在他的耳边说:“他不信任你,你为什么还要效忠他。”
傅振华敏捷地走到卧室,换上了一件白色的休闲衫,因为长期没有和外界接触,范旭川的刘海很长,已经可以遮住眼睛,使得整个人显出了一种颓靡的气息,他看着那白色的,过于宽大的衣服,叹了一口气。
如果来的不是熟悉的人的话,应该可以瞒过去。
打开门,傅振华不禁脱口而出:“白义胜,你怎么会来?”
白义胜的迷茫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上衣兜里的手,放下了枪。
声音颤抖的不似人声,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害怕:“傅振华,你没有死?振华,你没有死……”
傅振华的眼里却有了一点冷冽:“你怎么会来这里。”
白义胜紧紧抓住傅振华的手,他真实传来的温度,提醒他这是一个真实的人。
没有死,一切都想完美发展,如果计划顺利,他可以一举除掉陆雨陆圻新田和范旭川这一切对自己不利的人,甚至可以和自己的爱人一起共度人生。
“是这样的,我和旭川很久之前就认识,我和新田又是同事,所以我经常来看他们,现在范旭川身体不好,新田今天又有事,没有办法去照顾他,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范旭川其实隐隐是可以听到他说话的
只是几个词语,隐隐连缀成这样的一个事实,新田让白义胜来看自己,这不可能,心中联想到之前白义胜流露出对傅振华的不轨之心,心中更加害怕,担心傅振华的安危。
“振华,我们好久没见了,之前以为你进入黑道,对你多有误会,现在我们还是好兄弟吧。”
傅振华看着表情期待到有些僵硬的白义胜,想起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经历,即使在自己加入“黑帮”时,他也没有放弃自己,有些感动,点了点头。
“那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义胜,我也有话问你,振雪的孩子为什么会没了,我前一段时间去医院悄悄看过她,她很不好,很憔悴。”
对不起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皮掉了
白义胜有一点犹豫的样子:“其实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陆雨找过范旭川,因为要威胁他,一个香港的黑社会老大把旭川抓到了香港。”
“这些我都知道。”
“那段时间,一直都是我和振雪在照顾他,旭川很疼振雪,振雪也把他当成了亲哥哥。”
傅振华突然无比思念傅振雪,他的妹妹善良可爱,很多不幸,却是自己带给她的。
“振雪把旭川当成了亲人,可是有一天,振雪发现,旭川在……我不知道怎么说……他在勾引……新田。”
傅振华毫不犹豫地给了白义胜一个耳光:“你胡说些什么?”
“傅振华,你冷静一点,我不是说旭川这个人不好,只是他的性格太过于敏感多疑又缺乏安全感,所以想留住一个人在身边也是很正常的,他以前就……就喜欢过陆雨,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白义胜,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最后在提醒你一次,不要再诋毁我弟弟。”
“是真的,振华,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就是因为这个,振雪受不了打击,才滑了胎。不然为什么振雪一出事,旭川就搬走了呢?”
看着傅振华一点一点苍白下来的脸色:“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怪他,虽然他……但是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助他不再做错事,所以才把这一切告诉你的。”
范旭川忍不住推开门,不顾脚上的伤痛,冲向白义胜:“明明是你伤害了振雪,你还……”尾音带着颤抖,说不出来是委屈还是愤怒。
“旭川,不要再任性了,你好好想一下,到底是谁的出现,伤害了振雪,是你?还是我?”
范旭川的心一点一点凉透,他怎么能,这样的颠倒是非,自己以前也常常误会之铃,这是报应吗?怎么说,说自己差一点被白义胜强暴,才害了振雪?
这样说,傅振华……哥哥会相信吗,自己与他相识不过一天,他们从小长大,自己的过去如此不堪,他是警队以正直闻名的警察。
但是仍然不服输似的开口:“你胡说八道。”
“那你说,你没有勾引新田,新田虽然喜欢漂亮的东西,却从来只对女人有兴趣,你说他为什么刚刚认识你,几乎就立刻喜欢上你,一见钟情吗?你身上到底有什么?那样吸引着他?”
白义胜的每一句话。都戳到了范旭川的痛楚,几乎让他直不起腰。
因为这些问题,他自己都难以回答。
只是太过贪恋幸福,所以没有追究幸福的来源。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冷冷的语气,竟有了几分杀气。
白义胜愕然地看着双手握拳的傅振华。
白义胜一时也为傅振华的气势所夺:“振华,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旭川,骗来的爱情不能长久的。”
夜,华丽的窗帷,被夜风随意撕扯。
床上的人安静而美丽。
空气中飘散着纵欲的味道。
“我们的人,已经到了你的家,就是我们在警方中的卧底,他上次办事不利,这次给他一个机会——你们国家的成语——将功补过。”
“是吗?”
“他会杀了范旭川的。”
新田仍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将眼神从江虎君光滑的背上,移到了窗外,似乎是很远的远方。
“是吗?”
江虎君不依不饶地靠过去:“你这么听话,都让我有了一种错觉,你是真心想帮助我们。”
一瞬间,气氛冷凝。
一只小巧的枪,在江虎君滑若无骨的手上灵活的转动。
“你的计划本来很完美,不管白义胜是不是墨冰,你都有好处可以捞。你本来已经算准,如果白义胜真的是墨冰,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会立刻告诉我们,而是用这个如此有用的消息,去换取更大的利益,所以你觉得我们暂时不会发现,自己是安全的,所以如此自在的和我在这里……”
她为手枪上膛:“爱与被爱。”
说着,将枪抵上了新田的太阳穴。
新田的心中心思百转,怎么可能,本来是完美的计划。
江虎君的语气渐渐硬朗:“只可惜,你低估了女人的力量。”
说着,又柔下去,那种带着明显日本口音的甜腻话语,有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有一些女人,常常会有令人称道的想象力和行动力,看似天真,但是却很有意外地效果。”
“白义胜在别人的眼中,大概是无懈可击的正人君子,最相信他的,应该是他的老婆。”
“可是一个女人即使一千件一万件事情相信自己的老公,有一件事情总是有怀疑的。”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即使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也会对丈夫有一定的掌控欲望,尤其是你们中国的女人,这也许就是很多女人都会监视自己老公手机的原因吧。”
“其实,白义胜现在用的手机号码,是用傅振雪的证件办的,一个女人,结了婚后还在看言情小说,一定是一个天真到不得了的人,脸白义胜自己恐怕都这么认为,久而久之,也许连白义胜自己都这么认为,所以他自己渐渐都忘了这件事情。”
“但是越是单纯的女人,越是有一些常人没有想到的想法,所以白义胜不会想到,他号码的所有记录,都会定期发到复傅振雪的电话上,不巧的是,为了保证白义胜的忠诚,傅振雪——在我们手上。”
新田一瞬间觉得手脚冰凉,他策划了那么就得东西,就失败在这样的一件事情上。
枪被换掉,代替他的是一个温暖的手,有着情人的炽热和妻子的温暖。
“你比白义胜能干一百倍,所以我们不会轻易放弃你,不过,这样玩火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做的好。”
“你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我只是来看看旭川的。”
傅振华一声冷笑:“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我实在想象不出,你有什么立场,不去陪振雪,偏偏过来看旭川。”
“好吧,本来就不想瞒你,其实新田根本就不爱旭川,陆雨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的缺点和破绽,所以警方只能从陆雨身边的人下手,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计策,通过新田靠近旭川,接着靠近陆雨,找出陆雨和陆圻他们的罪证,其实大家都知道,陆家是干什么的,这么多年,只是少了证据,警方也是没有办法。”
说完,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范旭川:“旭川以前做过那种职业,所以没有派女警,而且,新田这个从英国回来,背景神秘的人,对男人和女人都很有办法。”
“我不相信,你都是在说谎……”明明开始时还是激烈反驳的语气,说道后来,是自己都不肯定的颤抖。
白义胜又换上那一切都是为了别人考虑的面孔:“我实在是不忍心,我觉得像旭川这样夹在警方和黑帮两股这样庞大的势力之间,而自己却不自知,实在是太过危险。稍不留心,就会粉身碎骨,连自己是死的都不知道。”
傅振华一向以自己冷静地判断能力而骄傲,但是此时,他也觉得有些纷乱,如果白义胜是在说谎,那他说谎的理由是什么,白义胜从小就没有什么大的缺点,在原则上也一向都很坚定。但是他又他绝对相信范旭川,虽然他这个人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那个时时像受伤小动物的脆弱,却又是显示着这个人的无助和困惑——这样的人,实在不会却诱惑什么人啊,倒是很容易被人诱惑。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范旭川的确是极度的危险,他不自觉中,已经走向这个巨大漩涡的最中心,既不自知,又没有能力自保。
“不管怎么样,白义胜,我们之后再联系,现在我要带范旭川走。”
白义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挽留些什么,又不能说出口,皱起了眉头。
范旭川激烈的甩开傅振华覆上他手腕的手,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的动作过大,傅振华痛苦的表情。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相信白义胜,他是、他是……我也不想和你走。”
傅振华有一点着急:“不管白义胜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总之,你现在跟我走是最安全的。”
“我……我不会有事的。”说着一步步后退最后靠着沙发的背面,才能站稳。
“他如果真的在乎你,就不会把你一个人仍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傅振华心中的后悔,就排山倒海,头实在是太痛了,抑制了他思考的能力,以范旭川的性格,这样的话,只会让他更加坚守那无谓的固执,只是头好像炸开了一样,他实在不能那么冷静。
范旭川的语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从你一进门就已经知道了吧,对啊,你从来都是那样的聪明,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喜欢你那么敬重你,对,就是没有人要我,没有人要我我也不会跟你走,你那么有原则,不是还是喜欢上陆雨了吗,喜欢了还要放手,让大家都痛苦,这就是你这种人的选择,我……不管他是不是喜欢我,我都不会放手,我TM本来什么都没有。”
傅振华只是觉得,所有的耐心都被磨尽了,或许是疼痛让人暴躁。实在不行,就打昏了带回去吧,自己好像也撑不了多久了,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只是这样,对不起这个刚刚见面的弟弟了。
正当傅振华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范旭川几乎是有强烈预感般,打开了门。
从傅振华的角度,看不到门外的人,只是能够看到范旭川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
白义胜看到门外的两个人,却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门框仿佛是一个相框,定格了一对璧人。
新田和江虎君。
台北高级公寓
之铃的声音无比的温柔:“老公,你看今天晚上的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换季了,他们都说要吃一点清淡的东西,不过我又怕你没有胃口,所以每道菜都加了一点辣椒,只是提味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