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情不能单看表面，以李哲的智商必然能理解利陌和华雨对话下要表达的意思。

这就像背叛和胜利者在达成目的后，踩在对方的身上，以俯视的姿态宣示自己胜利。但实际上，利陌有点期待又有些忧心李哲会怎么面对他，一个背叛自己不承认自己的“儿子”？

利陌和上回李哲醉酒晚归那天一样，在家里备好了大桌菜肴，等着李哲回家。

会议结束时间和下班时间相近，利陌估摸着做完饭李哲就该回了，哪知道他一等又是大半夜！利陌没兴趣等下去，换衣服和钱伯打个招呼便出去。

李哲作为公司高管事务繁忙是正常，利陌要忙起业务来也不比他闲！哼，让他白等到这么晚，不知道打电话回来报个信儿吗？不知道家里有人……老管家会担心吗！

利陌一时怄得，冲出别墅大门，经夜里冷风一吹，立时冷静下来。

杀手该是时刻保持冷静，不得感情用事，利陌向来做得到“无情无义”，偏偏现在遇到有关李哲的事情就很容易头脑发热，轻率行事。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原来是真的啊。”

突然低低的叹息，似心有所感。空气里传播着细微响动的声波，五感敏锐的利陌猛然回身一个旋踢。

李哲晚上有应酬，一时没忍住，喝得多了些，记得承诺过不再酗酒，稍微喝醉点也不敢回去了。上次喝酒回家晚了，儿子竟然一直等着，如果今天醉着回去，一定会让儿子失望的吧。

犹犹豫豫，转了钟，酒吧打烊，李哲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回家。钱伯给晚归的少爷煮了醒酒的汤，告诉他小少爷晚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

上次是小少爷等少爷，这回换少爷等小少爷，老管家失笑。

李哲让管家去睡，没开灯坐在客厅沙发回忆这近一年来与儿子相处的情景。自他们的第一次，转眼就一年了，儿子和他的矛盾说大又好像没有，可他明白他们怎么都不可能走上父子的正道。

男人是相当禽兽的生物，任何情况下都有可能发情，尤其酒精刺激，胆大了，稍兴奋点就发了情，对着儿子也能做下去。他们做了不止一次，第一次可能是意外，第二次却不是，李哲心里清楚。

之前避免去思考这些，今天喝了点酒，思维反而无比清晰，坐着发呆想啊想便想到这上面来，他隐隐觉得他们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暧昧不清的关系只能让双方愈加痛苦，即使痛，不如快刀斩乱麻。

要么不对儿子再起心思，要么冲破桎梏如儿子所说，做情人。

做情人……么，不得不承认，李哲在听到儿子说那些话的时候头先的怒火压下去，剩下的是心动。

忘不掉儿子在身下的模样，忘不掉紧热迷人的愉悦，儿子瞪着眼和自己作对的样子更吸引人，身为男人，他非常想驯服这样的儿子。

李哲啊李哲，你真成禽兽啦？

因为对儿子的欲念而痛苦不已的男人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把阿弘当儿子多还是当男孩多？

夜晚别墅区极其安静，门有点响动李哲在屋内听得清清楚楚。他刷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没听见脚步声，外面的人已经关上院子大门来到屋外，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给黑夜添上生气。仿佛在提醒谁，他是活着的，没有死在静谧的黑夜里。

“阿弘。”李哲哑着嗓子问。

“怎么没睡？”利陌说的头一个字有点抖，他没想到李哲会在，没看见房子里开灯以为除了院里的保安全睡了。

“不要再这么晚回。”李哲上前几步，客厅太暗看不清，狠狠撞在茶几角，膝盖磕得生疼。

“嘶。”

“没事吧？知道黑别瞎动啊，不会用手机照亮吗！说一声我先开灯也好啊！”利陌的夜视能力不错，准确找着李哲方位，不经过任何障碍物直奔目标，扶住李哲问，“撞哪了？我去开灯给你看看，别动先坐沙发……”

“阿弘。”

“啥？”

李哲低低的叹息着，顾不得还刺痛着的膝盖，伸长手臂侧身抱住儿子。

寂静的夜，父子两人静静相拥，幽冷月光射进来，不能照亮客厅不能照亮两个沉默的人，利陌的心脏却在这样的时刻被紧紧攫住。

从来没有人给予过利陌如此温暖的拥抱，杀手是没有心的，背负着永远洗不清的孽债。华雨说杀手只是一个职业，杀人不必背业障，但真正做了几十年杀手的人才知道那种苦痛，不是轻松能卸下，可以毫不在意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么多生命。想活着就得有心，没有心根本就是行尸走肉！

利陌相信，除了变态，没人会喜欢杀人的职业。

生不如死，生不知死或是活，不能有信任，不能有依赖，硬生生扭曲自己的灵魂，抛却人格，他始终感觉不到跳动的心脏今晚为了一个男人而激烈鼓动。

利陌半晌吐出一句：“你又喝酒。”

“嗯。”显然李哲不想多说，他现在只想好好拥抱儿子，什么都不必去考虑。

“李哲，你怎么了？”

“安静会儿。”

“但是……靠！你不会又想禽兽……”利陌生硬的说着。

“阿弘，对不起。”

“放开我。”虽然依赖沉沦于男人温暖的怀抱，原则性的问题还是弄清楚的！不能随便让人吃豆腐了不是。

“阿弘，我知道我以前没做个好父亲，以后大概，也没机会了。”李哲苦笑一下，声音干涩得令人心酸。“但我还是想……好好对你。”

利陌霎时噤了声。

这个男人，在开什么玩笑？

“我想，好好疼你，珍惜你。”李哲不自觉收紧手臂，把利陌箍得紧紧的。

“放开，我难受。”利陌的声音有些颤，不知道是被勒到了还是心虚。李哲有些黯然的松开手，下一瞬又猛的抱住。

“你觉得恶心我也要！”李哲难得的激动了，语气满含情感。

终究是酒精刺激得，李哲冲动的扣住利陌后脑，看不清鼻子眼睛，摸着黑凑上儿子的脸胡乱亲。用嘴唇感受、摸索，在脸颊上挪移，吻到温热的嘴角便再按捺不住，伸出舌头感觉那凉薄倔强的唇形，撬开紧闭的牙关，探索更深，灼热而隐秘的区域。

“唔……嗯……”分不清是痛苦是享受，李哲听着儿子微弱的声音，更加兴奋。两人贴得很紧，完全不给利陌逃的空隙。霸王硬上弓的姿态。

还没来得及反抗，利陌已败在李哲的攻势下，身体软软的，聚集不出半点力气。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他是利陌，杀手利陌，教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死神，杀人从不手软，面不改色结束许多生命的家伙，今天又要没尊严的被一个同性别的男人压吗？

利陌有着外人不知的傲，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谈人格谈尊严，满手血腥的他是罪人，不值得被人尊重。可他不能放下那所谓的自尊，他不会推卸责任，向来敢作敢为。没人规定杀手不可以渴望这些，至少不能容许他人践踏他的自尊心。

铮铮傲骨，所以这个由杀手组织培养大的孤儿成长为了道上有名的人物，他和白色死神是朋友，和华雨那样的人相知相交，他也有着可敬之处。不能甘心被人利用，不能任由人摆布，牢牢掌控自己，包括心灵和生活。

假如没有李哲吞掉天晓组织，假如利陌是个重名利有野心的男人，脱离天晓或是夺走天晓掌控权是早会发生的事。或者说无论有没有李哲来插手，利陌都能解决他们。

混杀手这行靠的是实力，利陌在杀手排行上名次并不靠前，本身出了杀手的圈也不能说如何有名，他的实力却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别忘了，利陌曾经在白色死神手下走过招。他谦虚是美德，实力这玩意儿各人心底清楚，真信了这货的话当心被坑死。

某些人深知利陌的实力和能力，想着法请他出手，交易利用都是蒙外人的，达成目标才是他们真正思考的。李哲不知道利陌的身份，不懂他心里的怒和苦，怀着被厌恶被怨恨的绝望心情一股脑做下去。

其实利陌的不反抗是变相默认。他不知道此刻心里是否真的不愿反抗，很多时候他自己都摸不清所谓的底线在哪里。不过有一点很明确。换做其他时候，他是决计不会让李大禽兽得逞！

第一次正穿越他没赶上反抗，第二次穿越不久他无力反抗，第三次也就是现在，他很累，不想思考太多。

男人是纵然不得的，李哲见利陌身子骨软了，被吻得晕头转向，二话不说横抱起儿子。

“等等，手机照亮……”利陌软塌塌的手往裤兜里探。

“没关系。”李哲嗓音暗哑得厉害，调整手势方便利陌掏出手机，借着屏幕射出的光向楼上他的房间走。

膝盖撞茶几的茬被忘到十万八千里外，男人最乐于干的事充斥满脑，把儿子轻轻放在柔软大床上，接下来该做什么两位当事人心里清楚。

“李哲，今天不行。”利陌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不想这种问题不是即刻需要想清楚的，他该顾一下自己的状况。

“对不起。”李哲低喃着说过很多遍而变得没有意义的话，俯身。“我会尽量不喝酒，好好对你。”

利陌晃了神。恍若海誓山盟的承诺，对李哲和他来说。

那又、怎样？

这种没有信度的保证能代表什么？

利陌露出惨淡笑容，但眼神坚定、清醒。

李哲趴在利陌身上，紧紧压着，手指沿着利陌脸部的轮廓抚摸，紧贴的身体摩擦着，下面的某物死死抵着利陌下腹。

利陌拉住李哲的手搁在腰间，痛苦地闭眼：“直接做吧。”

57.追悔莫及

阳光洒在床上肢体交缠的两人身上，掩盖在薄被下的，是不堪入目的画面。李哲睁开眼，侧头看见儿子安睡的侧脸，昨夜的记忆回放，心里的喜悦溢满了。然而他没开心太久。

被子下的触感有种违和感，搂着儿子的手臂抽出来，李哲打算悄悄下床，温暖的阳光却让他清楚看见手上褐色的凝固成一块一块又因为他的动作而皲裂的痕迹。

是血。

很明显，李哲是见过世面的人，本身浸在腥风血雨中几十年，血渍和血腥味他辨得出。

猛然一把掀开被子，李哲瞠大双目半晌无法动弹。

薄被下的利陌，下半身赤着，那痕迹……不是重点，利陌的上身，腹部一片暗褐，压在身下的床单同样染上刺目的血色。

“阿弘——”李哲的声音在颤动，他还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就那么看呆呆的看着。直到一串清亮的手机铃声刺破他耳膜，拉回他的神志。

“喂……”手机铃固执的响个不停，李哲去拿枕边手机的手心冷冷湿湿的，他的动作像慢动作，好不容易把手机搁在耳边，只能发出一个微弱的音节。

“嗯？谁？”电话那头顿了顿，可能从完全变调的声音中听出这不是手机主人的。

“……”李哲说不出话。

“你是谁？”电话那边的人有点不悦，冷下语气重复了遍。

“……”

“我不想重复第三遍，手机的主人呢？”

“阿弘、他……”李哲似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前两个字就打断他。

“他出事了对不对？你是李哲？”

“……嗯。”

那边冷笑一声，沉默了一下，“很好。告诉我他现在的情况。”

“流了很多血。”李哲不敢拉开利陌的上衣看他到底怎样，他甚至不敢再看一眼儿子，也不知道儿子现在是昏迷还是睡着了。

“你们在哪？”

“家。”

“李哲，我其实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所以，不要动。”对方说完挂了电话，李哲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愣愣把手机从耳旁移开。昨天晚上儿子用手机给他照亮，现在他才看清儿子用的手机不是他让人准备的，想起这一年来儿子时不时的“失踪”，原来根本就没把他给的东西放在心上啊。

他居然连儿子真正的手机号都不知道。

李哲闭了闭眼，打算直接拨急救电话，紧闭的房间门忽然在一声巨响中打开，撞在墙上弹了弹就斜斜垮着挂在门框上。蓦然抬头，站在门口的是昨天才见过也是第一次见的F&S公司的华雨，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哼。”华雨扫了房间一眼，立即了然于心的掀起唇角冷笑，带着压迫威慑的气息瞬间爆发，他周身萦绕着的威压令李哲都难以抗拒，忍不住颤抖。

华雨走到床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匕首就势一划，动作熟练迅疾，李哲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前利陌的上衣已经被扒开。华雨瞪着利陌身上缠绕的沁血的纱布怒火更是噌噌往外窜。

他是一个奸商，理智、冷漠、不择手段，他同时又感情用事，因为他把自己当作人。不会为了某些事固步自封，他是真正自由着却担着沉重责任的人，他和利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记不清了，很多年前吧，不管对他们俩的谁来说，都可以说是上辈子的事了。他们都杀人，都聪明理智，也都冷漠无情。说无情是不对的，只是没有遇到让他们该付出感情的人罢了。或许两人皆是对方的第一个朋友，他们比朋友更了解对方，比知己又如何？

华雨不喜欢背叛，他宁可用交易来和人打交道，对于利陌，他们都习惯了这样的方式。然而他终究把自己当人，电话接通李哲出声的一瞬间，他发现事情不对劲。利陌的私人手机从来贴身，只有任务的特殊情况会不能接听，其余时候，接听这个电话的只能是利陌本人。而他听见了不属于利陌的声音。

利陌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但他很冷静，他快速判断现在，用非正常的速度赶到利陌身边。就算暴露，就算让别人知道些不该知道的，甚或让白栉风莫汀知道些他们隐瞒下来的事情也无所谓。那个人是利陌啊，是他相交不知多少年，在他少年时代就认识的家伙。利陌曾经教导他许多生存技能，给予他人生中相当宝贵的课，让他知道自己也能活着！

所以华雨要感情用事，他站在利陌身边，迅速检查他的伤情。

“失血过多，休克。”华雨说出他的检查结果。

李哲看着华雨不动。

“他自愿的？”华雨转身面向李哲，眼睛瞥了一下利陌下半身。

李哲沉默，点头。

“哈哈哈！”华雨冷冷的笑着，眼神是冰冷的，又好像带着欣慰和愤怒。“这个吃货终于跳坑了，李哲，他遇上你这样的渣真是报应。”华雨停了停，拉起被子盖住利陌腰以下部位。

受重伤，自行包扎处理就回家，遇到李大禽兽发疯，乖乖任他压？不要开玩笑，这绝对不是利陌会干出来的事。他就是只剩一口气也没人能制伏，利陌可是一个传奇的杀手啊。

“我本来很生气，现在很高兴。李先生，你要学会珍惜，他是一只有傲骨的猛兽，不是傲娇的小猫。如果不能理解、包容他，放了他。把这种危险的家伙关起来是玩火。”

没有什么能关住利陌，最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利陌是个危险人物，认识他的人都深刻明白又忍不住忘记。谁教他一直是正常人的模样，普通、平凡、真正活着。

无论是叱咤商场、翻手云覆手雨的商业巨子，黑白两道无人敢撼动其名的业余排行首位的杀手，他们都真心钦佩这样一个男人。

是一个强大的男人，是“活着”的强者。

死去的强者说高处不胜寒，活着的强者站在最底层对他泯然一笑，然后继续过着平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