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焰——伊藤雪彦
伊藤雪彦  发于:2013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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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他双眼的同时,我能看见野鸽与彩虹,但同样的一双眼睛也给我带来地狱。」

「请宽恕我的罪吧!错的人只有我而已,丈夫与孩子都是无辜的。错的是动摇的我。

浑然未觉这孩子怀着怎样的心情接近我们,还无知地溺失下去,我实在是一个,愚昧到无可救药的女人……他只是想证明,家

族的钮带可以轻易被毁掉而已。」

「就在我下定决心要为他抛开家庭时……他丢下了我。」

最后一页是这么写的。

「我不被需要了。」然后空白。

封底夹着一张陈旧的照片,我看着穿着和服的母亲,和穿着高中制服的青年合照。

母亲温柔地笑着,这就像是一张亲腻的母子图。青年的脸,那张俊美无表情的脸,浅褐色的眼珠里连一丝都笑意都没有,只有

唇角,带着轻蔑的弧度微微上扬。

他一手提着学生书包,一手拿着装在长卷筒里的毕业证书,我再次看见那只腕表。

棕色表带、无秒针无数字、银色方框的高雅腕表。

似乎在哪里看过的样子,格外眼熟。

翻过写真,泛黄的照片背后以工整娟秀的字体,写着十年前的日期与名字。

安藤和美立花道雪

一阵胃液上涌,像是要烧开心脏那样绞痛着,我捂着嘴,未消化完全的早餐,全部都混合在一起吐了出来。跪在榻榻米上的双

膝震惊发颤,我弯腰咳嗽,一面咳着,剩馀的呕吐物一面溅散开来。喉咙发出不知道是悲鸣还是怒号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碰

撞。珠宝盒掉落在地上,我看到底层有着制作者姓名的缩写,——和银饰店出产的商品一模一样!一瞬间捏紧了照片,疯狗似

地咆哮,我摔碎房间放眼所及的、荒谬的一切!花瓶,画轴,茶具,橱柜,纸门——虚假的微笑的全家福照,全部撕破、推倒

、破坏!

似乎是察觉了家里的异常,妹妹难得出了房间的门,她穿着睡衣,远远望着我。

细瘦的双腿弯曲,坐在楼梯上。双眼像平静的湖泊似地,注视发狂的哥哥。

那眼神直射而来,几乎要逼得我走投无路了。

伏在地上像一条失去信念的狗一样抱头恸哭,莫名的悲痛蛊惑了双眼。

母亲被骗了……被对方作弄得团团转以后,因为承受不了真相而上吊。连带毁坏的,是我们全家人的幸福;父亲卧轨失去了生

命,妹妹失去了神智,我失去自由。

对这种人……对这种恶毒的骗子……我竟然在最痛苦的时候,产生过依赖感!

陶醉在不经意的吻里,然后被绘里的妒火波及,焚烧成骨骼般的枯树,寸寸断毁!

我只能从睫毛缝隙不停地将交加的悔恨与愤怒绞拧出来,发根被冷汗弄得湿漉漉的。

「立花……道雪……」从齿缝一个字一个字咀嚼,仇恨的眼珠微微颤动上翻,我恨不得瞪裂了眼睛,恨不得嘴里咬的,是他鲜

实饱满的血肉!

宿命将我们拉在了一起,天意给了我,一个复仇的机会!

我竟是如此靠近,靠近毁坏了安藤家的仇敌!

癫狂地笑起来,爬上前抱紧了妹妹;暴烈的阳光从窗外照入,垄罩了我们。

她停顿了一会,才抬起手,轻轻地抚摸我披散的浏海,仍是沉默。

复仇的毒液,随着四肢百骸渐渐弥散;在妹妹温暖的触碰里,我微微地鼻酸了。

亲爱的堇,我亲爱的、瘦骨嶙峋的妹妹。

那男人对我们家做的事情,我也要以牙还牙地,归还到他的身上!

破局的谎言换来的会是另一场谎言,欺骗换来的,将是另一场更彻底的欺骗!

秋叶经常来找我。有时约着看午夜场电影,有时是约了一起吃饭、修剪头发,相处气氛轻松而自在。我并不讨厌这个有着女人

面孔、细腻腼腆的漂亮男孩子,偶尔,还会藉机刺探,他与店长交往期间发生过的细节。

秋叶总以此为藉口,向我索求亲腻。有时是一个吻,伸入衣摆的抚摸,有时更多……

他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乖顺安静的学生,说话声也总是轻轻的。然而在性爱方面,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大胆面貌,他永远是饥饿

的,炽热的舌尖蓦地滑过我性器,秋叶将我按死在电影院的座位,贪婪地舔着益发坚硬的阳具,好像那是美味的糖。

我揪乱了他的头发,仰着头,呼吸渐渐变得困难钝重。喉咙彷佛抽空氧气的帮浦,秋叶有技巧地吞咽,摩擦,搅动着,直到我

浑身的毛细孔都张开,双颊绯红。

肉身边界变得极其模糊,我茫然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出一声细弱卑微的呻吟。

我想我必须承认,有那么一刻,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操我。」秋叶缓缓吐出粉红色的舌头,让我看他舌尖残留的精液:「狠狠地,搞到我站不起来为止,把我变成你的奴隶——

如此一来,我就会站在你这边了。

不管律是打算和道雪认真交往,还是纯粹想体验看看这一边的世界。

或者,想亲手塑造出地狱也好,我都会好好凝视着你的。」

伸出手指,揉捏那温热的舌头。

我没有思考太久,便俯身过去吻了他。

冰凉的薄唇,缓缓在亲吻中露出一抹媚惑的笑容,秋叶的双眼是布满陷阱的星夜,我怀疑有多少的人在里头失速坠落。在那之

中不会有我,我的目标是立花,是那个在十年前把安藤家弄得肢离破碎的冷俊青年。

我将会蜕变成剧毒的饵食,与他亲近,与他相恋,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环。

不惜用全部的精神将他的心掳获,然后带着得胜的笑意,将热烫的心拧得爆碎!

狭小的男厕里,我与秋叶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稍微褪去了他的学生制裤,完全勃起的阴茎深深插在滚烫的肠道里,打桩似地

高速碰撞着。

那张精致如人偶的脸,被我按在马桶盖上,膝盖微弯,臀部撅起,像廉价的男妓,整片肌肤都泛红了。为了方便进入,秋叶甚

至自己将臀瓣掰开,抹上水性润滑剂。

过去的我,大概难以想像这样的场景吧!在电影院的厕所,和男高中生疯狂交合,大汗淋漓地沉浸在肉体的悦乐里,感觉窒息

,感觉浑身窜电似地麻痹。

或许那受陌生男子轮流鸡奸、并割下双耳的,

充满暴力与性的恐怖夜晚——

已经将原来的我凌迟、剁碎、杀死在天桥下了也说不定。

章之八:西村学长

立花店长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的,在男女关系上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把全副精神都转移到设计图上,长时间摸着白纸,彷佛钢琴家摸着不确定的音符,耗一整个晚上来画,接着没日没夜的将实

体商品造出,倒头大睡。

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拼了命地压抑自己,与意志作斗争。

偶尔店长在工作告一段落时,会下楼,带两杯咖啡,与我并肩闲坐。

天南地北谈天,或者带一两本精美的画册,放在柜台让我翻着打发时间。

立花明显是担心我的,经常探询似地直视我眼睛,对很多话题都小心翼翼不去触碰。

我指着一张骷髅附黏在石柱上的图,微微皱起眉头:「这真让人不寒而栗。」

「很不错吧。翻开书页,就好像看到一群疯子在里头自剖,骨血缤纷。」立花说。

他修长的手指在画册上移动,我又看见了那只腕表,棕色表带,银色方框的腕表。

「店长总是戴着这支表呢。」我漫不经心地问:「是重要的人送的吗?」

立花的动作忽然静止了。夕阳斜照他一张冷漠的俊脸,光线像是亲吻轮廓一样,缓缓移动,在睫毛底下形成忧伤的阴影。浅棕

色的眼珠,水玻璃似地寒光四射。

「是母亲给我的饯别礼。」立花的手握紧了,指甲深深地掐进肌肤表面。

他专注地注视表带:「学生时代,曾经有那么一阵子我非常恨她。

就连看见其他家庭相亲相爱的画面,都会感到浑身不舒服。想走过去,对那些孩子们说,全天下的母亲都是自私的。只要寻找

出最脆弱的缝隙,将温柔的面具一寸一寸剥下来——就会发现,里头住着冷血自私的怪物。」

我静静听着,感觉胸膛里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血液似乎要逆流了。

「年轻时候总会有一些愤世嫉俗的念头啊。」我低语:「恨与爱是一体两面。

你有多恨她,就代表了你多么在意,多么渴望她的爱。」

立花沉默了一下,慢慢解开表带,露出手腕上好几道深刻的伤疤。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想寻找,将亲情置于爱情之上的母亲。如此一来,至少我还能,稍稍相信亲族之间的牵绊是紧密而无可

分离的——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

那些有着母亲身份、渴望着爱的女人,总是过不了多久,就变得越来越奇怪。」

「只要听见:我愿意丢下丈夫与孩子,跟你一起离开!这句话,我就会刻下纪录。

一面看着血液窜流而出,一面觉得想哭得不得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丢下家庭的。

面对诱惑、也不该动摇的,为什么她们总是这样轻易就抛舍重要的东西?」

「所以你才刻意逃避稳定的关系吗?」我抓住立花的手腕,姆指轻轻压触伤疤:「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好好去爱……因为害怕

再一次被抛弃,被衡量份量以后舍下!」

立花面容一下子惨白得可怖,一双眼睛从浏海缝隙定定望着我,和我对峙着视线,好像我正在挖他的皮肉,在体内建造圣堂及

钟声……他伤疤横陈的手腕发着颤。

垂下头,我将冰冷的脸贴在立花的肌肤上,彷佛正在安放生命中的冷或者热望;然而真正嵌入的,却是包藏祸心的倒钩,我在

等待,等待压抑许久的男人动摇软弱。

「我想看律的伤口。」立花低声说话。

我没有动,静静待着。任由他的指尖撩开发丝,触碰后耳惊心的疤痕,抚摸伤害事件那一夜的痕迹。室内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我们都没有说话。

浅蜜糖色的浏海散落在我的耳际,接着是鼻尖,接着是唇——立花发着高热的唇,贴在我穿了许多孔的耳廓上:「在天桥下发

现律的时候,我心跳都快停止了。

那么多的血。我忽然产生可怕的想法——倘若在吻过你以后,硬是把你留下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宁可先吃掉我,也不希望见到别人糟蹋你看中的食粮,是吗?」我眼神空洞地问。

「这么说的话,你会怕得逃走吧。」立花一愣,随即苦笑着,垂下了眼帘。

「有什么好逃的……我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我抬起头,神情惨然:「知道绝望是什么颜色吗?绝望是颜色浅一些的死

亡、腥色的碘酒!每天睁开双眼,就在里头漂流挣动,我只不过是每天被生活逼得精疲力尽,赤裸在死中的活人!

没有逃走的力量,也没有丢弃一切的勇气,能求救的对象,一个也没有——到最后连眼泪都变得没有必要了。天桥那一晚的伤

害,又算得上什么!」

窗外,秋日的窗外飘起了细雨。

雨雾洒落在街道上,行人纷纷走避。天色变暗了。

我被立花牵上了楼,跌跌撞撞地走过一张一张凌乱的草图,倒在柔软的床上。

衬衫敞开了,立花像是要修补伤痕似地,执拗地舔舐我肌肤上每一寸细微的疤。

接着被解开的是裤档,他从里头掏出我的阴茎,娴熟地吞进喉咙深处。

我又想起了秋叶,想起他暗夜里泛着光的黑眼睛,单薄的肩胛骨,想起他说过:立花的心底,藏着一根绷紧的弦;充满残缺的

爱与恐惧、欲望和伤害。

只要轻轻撩拨,就像是打开了引起漩涡的机关,容易游入,不容易挣出。

「道雪……」头一次,我直呼立花的名字。

「把其他人都抛弃掉吧,你已经不需要了。」手指插进滑顺的发丝,我摸着立花的头,彷佛他是全世界最乖的孩子:「有我在

这里。永远、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那虚假的谎如同薄膜似地黏在脸部肌肉上,牵动着神经,我捧起立花冷俊的脸庞,露出一抹垂怜的微笑。立花表情骤然扭曲了

,我的话语,正在他骨里最柔软的地方插针。

他用淌血般的眼神瞪视我,良久。然后像野兽一样将我翻转,粗暴地试图进入我的身体。

由于没有润滑,前几下立花没办法顺利进去,我倒是疼得冒了一额冷汗。

他拉开一旁的抽屉,戴上保险套并在前端好好地抹上润滑剂,才重新贴上来。

在这时候我已经后悔了。

第一,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天桥下发生的恐怖记忆,像是渗进毛细孔一般挥之不去,立花半强硬的性爱方式,让我感到一阵眩晕反胃,生怕做到一半就吐

了满床。

第二,由于太紧张的关系,我控制不住地开始满脑子胡思乱想。

大学联谊一次也没有去,没交过女朋友,更遑论发生性关系。但系上假若举行,过去半年和多少男性发生过性行为的记数赛,

我恐怕能莫名其妙地夺下男子组冠军。

第三……没有第三了。

强烈的异物感侵入肠道,我发出一声呻吟,差点骂出声音。

立花挫骨扬灰似地抱紧了我,一个劲的往死里操,像是生怕我反悔。

他的牙齿猛地咬入我僵硬的后颈,像是发狂饥饿的野狗,恨不得吃了我的肉。

我被摇撼得抵受不住,眼冒金星,一双手揪着床单快拧出血来。这可不是运动比赛,能够喊暂停调整战术喘口气!汗涔涔的躯

壳互相抵着摩擦着,我感到发根发凉——肌肤表面窜过一层又一层电击般的酥麻感,这家伙,还真懂得怎么跟男人做!

「很疼吗?」立花的手伸到我前面摸了一把:「看你没什么精神。」

「不大……习惯。」我喘着粗气,挣扎了老半天才回出一句话。

「多做几次就会习惯了。」立花吻了吻我的耳背:「会让律舒服的。」

发觉自己说错话,得到反效果……我一阵气苦,恨得险些把舌头咬掉!

在那之后几天,走路都有些不自在。连衣领摩擦肌肤都觉得介意,或许是,后颈与肩膀残存着牙印与吻痕的关系吧。整个人昏

昏欲睡,有些颓散。

一晚下班和秋叶约在小摊子喝酒,点了一盘三支装的鸡肉串,他一见我就窃笑。

「不出所料。」秋叶笑着说。

「嗯?」我脸色有点不对,叫了一杯啤酒。

「你们做了吧。」他凑近我身边低语。

「……」

「做了?」

「算是吧。」我拉开拉环,凑近杯缘喝了一口带着冰凉泡沫的酒液。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这种敷衍的回答。」

「那……做了。」

「是吗。」秋叶夹了一块关东煮到我的碗里。

「嗯。」

「自己注意点……别受伤了噢。」

「你才是吧。」我咕哝着:「每天这样玩,身体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

而且,你也差不多要毕业了吧……多多少少该认真些,已经不是成天往外跑的时候了。」

「律是在担心我吗?」秋叶率直地笑了,眼睛眯起来弯弯的:「口气好像老师啊。

律是老师的话,我一定会乖乖去学校的。对难过的事情也不会介意了。

下课后,就是享乐的时间。在美术室的素描台,在音乐教室的钢琴上大搞一场,保健室的床也不错。那边有很多药膏,你可以

践踏我,让我好好地爱你的靴底,然后为我疗伤……这样的话,我一定会觉得很满足的。满足到要死掉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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