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借我一只铅笔。”
肖扬默不作声,把法医要的东西递过去。
“就是左下颌处,也就是这里……”陈家明用铅笔在图像下方,颤颤的、浅浅画个圈,指着说:“这里应该有个1CM的月牙型疤
痕。”
“你——?”肖扬握住陈家明那只已经开始发抖的手。
“头儿,我不能完全肯定,但是你可以把这个当做线索。我知道的这个人——”指了指画像,“他叫徐宝力,是我租住的那栋
公寓的夜班值班员。”陈家明再次低头,眼睛也闭了,很艰难的说了一句话。
“家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肖扬从他手里接过头像和笔,担忧地看向他的法医。
“头儿。”陈家明的声音略有哽咽,“我知道作为警务人员,我应该第一时间,和你讲这些。但是,请原谅我……我……不…
…我在……”
肖扬打断了陈家明的语无伦次,小声安慰,“我明白,你别着急,慢慢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粗绘头像后,就觉得很像他。那个时候,我心存侥幸,认为只是一个巧合。希望被害人在纠正图像细节的时候,把他最
终排除。但是我没想到,每次修改细节后,我都觉得更像他。既然被害人已经确认了图像,只要加上月牙疤痕,就是现在的徐
宝力。警方,可以调出大松浦区徐宝力的资料。”
肖扬下意识拨通了刚才没有拨完的电话,“小螃蟹,你马上查一下大松浦区的徐宝力,我要详细资料,要快。”
“家明,你和徐宝力很熟是吗?”想起那次夜里送法医回家时,值班室里传出的有点海豚音的玩笑。
“是。”陈家明把积压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能和我说说吗?当然,如果不方便,就当做我没问。”肖扬翻起抽屉,一个接一个翻,在最下面的抽屉里,发现一盒速溶奶
茶粉,看看生产时间,没过期。记不得是谁落下的,反正东西现在归他。
“你,你干什么?”见肖扬去插净水机加热按钮,陈家明站了起来。
“没什么,你坐着。”拿出一包奶茶粉,扯开撕口,淡淡的藕荷色粉末倒进一次性纸杯,浓郁的香芋混合着牛奶的香味飘了出
来。
嗒,加热的灯灭了。
冒着热气的奶茶递到法医的手上,肖扬叹气:“喝吧。你怎么总是这么瘦,我没见你平时吃的少啊。”
陈家明把奶茶放一边,小声说了句,“我奶说,我妈生我时,早产。”
原来如此。一人一鬼心想,难怪小白痴的身体干巴巴的瘦呢。
“头儿。”
“嗯。”
“我不是蓝湖城人。”
“我知道。你家离蓝湖城不算很远,虽然出了本市,不过算路程,开车也就5个小时。”
陈家明也学着肖扬,叹气,“我爸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妈听说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爸也不要我,我就跟着我奶过
。”
肖扬同情的点点头。
“考上大学,我才来蓝湖城。”陈家明抬起了头,本来想看看窗外的,因为百叶窗帘拉得密不透风,他又失望的垂下眼帘。
“我在蓝湖城没有亲人、朋友,来警局上班之前,有段时间很让我迷茫。可能我真的很傻,上学的时候,我几乎没出过学校门
。等毕业出来了,才发现自己一无是处。钱夹被人抢了,我连通知巡警都不会。那人打我,我抱着头除了喊痛,竟然什么也不
做。宝力哥这时候路过这里,他……”
肖扬握了握陈家明的手,“他帮你摆脱了困境是吗?”
陈家明点头。
“我现在租住的公寓,就是那年他帮忙找的。后来,他自己也去了那里,做起了值班员。”
“你们认识很久了?”肖扬语气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
陈家明还是点头,“几年。不过他不是开始就在观澜公寓,那时候他做什么,我知道。自从我绘制了头像,怀疑案件和他有关
,我就想见见他。我不知道是什么案子,只希望他能觉悟,来警局自首。”
咕嘟,陈家明喝了一大口奶茶,“头儿,最近我会申请连续加班,不返还公寓。”
“你?”肖扬一下子怔住,法医也不是完全白痴嘛。对啊,谁总说他白痴来着,谁,谁?抬头,看浮在天花板上的家伙。
“好了,陈警员。”肖扬大喇喇往后一靠,整个身体靠上沙发背,在高诚制止前掏出烟点燃。他说:“我明白,你这是要例行
司法回避。不过我也告诉你,没必要。如果徐宝力真的杀人,就算你泄露口风,我一样有办法把他绳之以法。”
“什么,杀人?”陈家明的目光立即收缩。
肖扬忽然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溜嘴,轻咳着,拿拳头挡着嘴,“目前只是把他看成涉案嫌疑人。”暗呼好险。
“那……我?”陈家明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看这样好了。最近我手头案子也不是这一个,不痛不痒的烂摊子多了,估计要连续加班了。你去我家住吧,你看你现在,
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这样一来,不是全解决了吗?我记得你会开车,一会我把钥匙给你。”
“不行。”陈家明的声音很小。
“不行。”高诚几乎和陈家明同时开口,“我的床。”
肖扬眼角扫了眼天花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就这样了。你现在不能连续加班,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
“可是……”
“没有可是。”肖扬盯着他的眼睛,非常严肃,“陈警员,你是警局目前努力培养的法医人才,人才,懂吗?我们要的不只是
一个法医奇葩,还需要他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我,可是,不是还有拉拉姐吗?”
肖扬;“……拉拉姐吗?她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只要有适合发挥她才华的空间。”
“头儿,你说拉拉姐有一天会走?”陈家明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肖扬哭笑不得,勾起手指,看似发狠,落下时却没什么力道,敲了敲他的头顶。轻笑着说:“下班收拾好东西,晚点的时候,
过来这边拿钥匙。”
“好、好吧。”陈家明答应的很不自然。
某只鬼泪流满面,他终于准备要把小白痴拐到家里生根了。
第二十章:新突破口
陈家明的心脏扑通通的跳着,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紧张如此。两只手搓着搓着,就觉得滑了起来,原来是出汗了。陈家明
天性被动,肖扬去了别的办公室,让他等在这里,他只好在这里等。似乎,肖扬也是有意耗一下时间,躲开警局下班高峰,不
着痕迹帮他避开同事碰面的尴尬。
“家明,那边需要安排的事情很多,警员的工作就是这样。”肖扬一进来,疲态立显。
陈家明马上站起来,“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肖扬挥手打断他,满桌找起钥匙。
陈家明:“……”
“喂,钥匙在电话后面。”高诚背贴天花板一个下午没有换地方。
“知道了。”肖扬面无表情挪开电话,忽然抬头,发现陈家明的目光已经被一旁玻璃柜上贴的照片吸引,稍稍松口气。
“钥匙找到了,车钥匙也在这里。你过去,只管吃玩随意,冰箱里有我买的吃的。”
肖扬又嘱咐,“上面放有牛奶、鸡蛋、肉酱、矿泉水;下面冷藏室有牛肉、三文鱼、冻虾,还有撒尿牛丸和蟹肉棒。想吃什么
,挑自己喜欢的,不用客气。”
“可——是,我觉得,还是……”陈家明的表述一度陷入混乱。
“好啦,没那么多可是,OK?”钥匙往他手里一塞,肖扬推着人开了门,“都是成年人,不要这么多话。我最近不会回去,如
果必须要回家拿东西,会提前给你打电话。路上小心点,晚上少打单机,早点睡。”
肖扬这样做,无疑给深处夹缝的陈家明提供了一处小小的避风港。法医已经尽了一个警员的职责,包括作为一个正直公民的义
务。但是法医也有他内心的脆弱,肖扬无论于公于私,不会眼睁睁旁观心上人孤零零的、无助的承受心灵谴责。来自他自己的
,还有将来来自曾经帮助过他的那个人的……
乐蒂香烟再次被点燃,这是今天第二盒的最后一支。
高诚叹口气,“少抽一支吧,死不了人的。”
肖扬:“……”
后半夜肖扬闷得无聊,拉起百叶窗。夜深人静,路上的车子少得可怜,更不见赶夜路的行人。手里的烟已经灭了,烟蒂还夹在
指缝间,没有扔进窗台的烟缸。孤单的身影矗立窗前,肖扬已经站了快一个小时。
“这么久了,不累吗?”高诚低着头说。
肖扬回过头,想动一下,眉毛蹙起——腿木了。挪回座椅的几步之遥,步子迈的异常艰难。真坐好了,血液恢复循环那种感觉
涌来,他苦笑,“真不好受。”
“自讨苦吃。”高诚下了一条定义,他知道肖扬明白。
高诚:“很快会有好消息传来。”
肖扬默不作声喝起了冰咖啡,末了说:“我发现一条线索,说不定可以成为案子的另一个突破口。”
“是吗?”高诚的眉梢动了动。
“我发现,红鼎大厦监控室的资料有缺失。如果不是工作失误,一旦是人为造成的,那么——”
高诚接着说:“那次的自杀事件,疑点就能浮出水面了。”
“是的。根据红鼎大厦保留的人事资料显示,吴佳慧自杀那件事后,一个月内,先后有两名安保人员离职。我目前已经让人联
系他们,希望能够找到有利的线索。”
一阵沉默后,高诚开口,“……这,的确有望成为另一个突破口。睡会吧,已经快4点了,你的眼珠都红了,当心明天被同事取
笑,说你一夜变身兔子。”
“他们敢?”
高诚:“……”明着不敢,背地里不敢吗?
第二天早朝,陈家明低头躲过众多疑惑的目光,敲响肖扬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门不用敲的那么响。”肖扬打个哈欠,站起来冲咖啡。
“我记下了。我来送钥匙,还有……早餐。”
“唔,昨晚休息好了吗?怎么我看你无精打彩的,还再想那件事对吧?”
陈家明不否认,“是。”
肖扬点头,一副很理解的样子,“如果是我,也会去想。辛苦了,这件事很快会过去,每天的早晨都是美好的。看——呃,对
不起,我这里不能开窗户。”尴尬放下准备拉窗帘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掩饰自己的狼狈。
陈家明默默看眼肖扬,也没打招呼,转了身。
肖扬伸手,诶了声,不见他停下来,只好说:“记得下班过来拿钥匙。”
陈家明买来的早餐很简单,一个鸡肉蔬菜汉堡,一杯牛奶。肖扬吃的时候,他平时嘴里最不屑的垃圾快餐成了无上美味,牛奶
喝起来,有种花王蜂蜜的感觉。
接下来,他给各个组挨个打过电话,询问进展情况,同时指出他们工作中的疏漏,补充了自己的意见。都安排好了,肖扬长出
一口气。实在困的不行,准备躺沙发上睡一会,电话铃不时相的响起来。
“靠,谁这么会破坏心情。”肖扬咕哝着骂,半眯着眼睛去抓话筒。
高诚赶在他拿起话筒前,坏坏地说:“要不要赌一下,电话是谁打来的。”
“切,我不会和你赌。输了赢了,你是没事,总是我倒霉。不过,会不是是家明打的?”
“不会,我猜是宝叔,他可能会问你,午餐要不要改善口味。”
肖扬扫了他一眼,没吱声,抓起话筒,在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后,刷的一下变了脸色。
高诚挤挤眼,吓,谁这么大本事,能把嚣张的肖扬吓得脸色大变。
两分钟后,肖扬啪的撂了电话,骂了句,无聊。跟着又拨通了内线珊珊的电话,对着话筒大吼,“听着,以后不要随便把我办
公室电话的号码告诉别人。”
“……”高诚整张脸堆满问号。
一个下午,肖扬一直阴阴郁郁,直勾勾对着电脑屏幕。
高诚逗了他一中午,不见有效果,只好怨念的开始为他做记录。
从午休过后,肖扬抽了一整包乐蒂香烟,先后喝了一杯冰水和一杯咖啡。打过3次电话,前两次比较顺利,最后一次拿起来号码
拨了一半就放下,高诚怀疑他拨的是陈家明的电话。去了4次卫生间,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是小解,很快方便完了就回来了。第二
次应该是大解,似乎是卫生间没有厕纸了,他又跑回来,拿了一包纸巾,表情扭曲至极的冲出门……
下班时,陈家明过来拿钥匙,肖扬歪头看看法医,仅仅嘱咐一句让他注意休息,把人打发了。
高诚糊涂起来,连陈家明都不能吸引肖扬的注意了,这回问题非常严重。那么,究竟是谁的电话,惹毛了大探长呢?
……又是一个美丽的早晨,陈家明送钥匙时,给肖扬带来早餐。法医欲言又止,但是没说话。
下班后,法医一言不发取走钥匙。
接下来的一天仍是如此,高诚摇头。肖扬越来越臭的面孔,恐怕和他这几天中午准时接到的电话有关。问题时,谁这么大胆,
老虎嘴边拔虎须呢?
午饭后,三名警员一起找肖扬。
肖扬指了指对面沙发,“都坐下说吧。”
小火箭是工作不到两年的警员,长得瘦小,和陈家明有的一拼。短小精干,猴子一样,在沙发上摆个舒服的姿势,占去沙发的
一半。小螃蟹和浩然耸耸肩,挤在一起坐了另一半。
“怎么样?”肖扬仍在看电脑,眼皮也不抬。
“螃蟹哥,你先来。”浩然揶揄着怂恿。头儿这几天气儿不顺,他可不想第一个挨枪子。
螃蟹狠狠瞪眼浩然,扯扯衣领,才说:“头儿,大松浦区徐宝力的资料已经调出来。这小子很有来头。”
“哦?”肖扬抬起头来,“说说看,怎么个有来头。”
“徐宝力,真实年龄29岁,红鼎集团大股东徐天麟的小儿子。大学上了一半,因在学校不良记录太多,最终被勒令退学。曾给
其父帮过一段时间工,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离开其父公司,做起了普通的公寓值班员。其私人资料就这么多,没有其他犯罪记
录。”
“嗯。”肖扬面无表情的说:“他适应环境的能力可真不小。你那边怎么样,得到什么宝贵的线索?”嘴巴一努,看向小火箭
。
小火箭给肖扬递来一张碟片,肖扬皱了皱眉,“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