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劫 上——四时江南
四时江南  发于:2012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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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谁知道下面还会搞出什么乌龙,自认斗不过邱少爷的花清浅清清嗓子,道:“吴公子别听他胡说,荣萱没什么伙伴,

心里很欢喜你能同他一起玩的。”

吴时也不是全笨,转头问荣萱:“真的?”

荣萱舌头一卷,就想回句“做梦”,纪清言却先发制人,道:“是是,清浅说的不错。”肩膀一垮,以一种只有荣萱懂

的威胁目光说,“萱儿以后跟同伴出去玩我还放心些,否则,我真是宁可让他在家里写字也不愿他出门。”

咬碎一口银牙,和血吞!荣萱此时此刻除了强忍着怒意点头以外,也没第二条路走。

吴时公子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当即拍着纪清言肩膀道:“放心吧,我一定保护好萱儿!”

谁准你叫我萱儿!荣萱桌子下的手紧握成拳。

老兄,你可是要考武状元的人,在下经不起你这么拍啊!纪清言笑得抽搐。

孩子联络了感情,就轮到大人叙旧。邱含墨敛眉笑道:“吴时功夫是极好的,疏影放心。”言辞间毫不理会纪清言,“

一别经年,疏影过得可好?”

花清浅笑笑道:“很好。劳邱兄惦记。”

“疏影怎的见外起来?”邱含墨还想说什么,被荣萱打断:“你怎么这么叫花清浅?”

邱含墨装作没听懂,目光里掺杂着迷惑看过去。荣萱能有多少心眼,当下又问一遍:“你怎么喊花清浅做‘疏影’?”

“花清浅名清浅,字疏影,扣和‘疏影横斜水清浅’之意,怎么,你们不知道?”邱含墨目光扫过众人,不意外纪清言

脸色一沉,心情立刻大好,耐着性子解释道,“疏影家在沛河边,是琴州人士。疏影生时是秋初,可因着他出生,家里

院子里栽的梅花一夜之间全然开放。梅花本是淡香,可这一树梅花香飘十里,比之桂花也不遑多让。于是花员外给自己

的独生儿子取名清浅,表字‘疏影’,正是‘疏影横斜水清浅’。”

“却不是‘暗香浮动月黄昏’。”花清浅冷冷开口,“邱兄恁的无聊,说这些陈年旧事?”

邱含墨干笑两声:“是愚兄的不是,不该提这些惹你讨厌。我自罚一杯”一仰头将杯中酒饮下,放下酒杯,满怀歉疚的

目光看的人心头一颤。

花清浅就算怨他怕他不愿见他,终归同他少年交游过,过去的日子那么美好,所以对着这张没什么变化的脸,总是下不

了狠心。不知不觉间,一声“于飞,你变了”,叹息幽幽出口。

邱含墨步步紧逼:“我哪里变了?”

花清浅一句回魂,面上的一丝动容再找不到,眸子清冷无波,抿紧唇,不知是故意不答,还是怕自己再一次失言。忽地

轻笑响起,抬头看去,竟是一直不说话的裴宁。左督御史的公子喝一口茶,道“于飞这关子卖的大了,只说了花兄表字

来历,却不说说你们过去怎么相识。吊着我们胃口,一会儿好菜上来,只怕我们都没心思吃啊。”

邱含墨连说“抱歉抱歉”,眼神在花清浅身上听了一瞬,道:“疏影可还记得我们当初相识便是在这珍馐楼上?”

花清浅不答话,点点头,既不附和,可也没有拦着他往下说,邱含墨便当他是默认,接着道:“当时疏影高中解元,到

京城参加殿试。当时珍馐楼上挂了十个对子,不知是谁着意考考应试的举子,竟然挂了十几天都没人对的出一个。我们

当时少年意气,都不愿对方抢了风头,本来各对各的,到最后竟然是抢着出绝对。待十个对子全部对完,满堂喝彩,疏

影走到我对面,举着酒壶说京城还不至于无人,他要请我喝酒。”

说到这里,花清浅唇角扬起一抹淡若无痕的笑意。那时的确天真无虑,兴之所至,也不管美酒价钱几何,便要请人喝酒

。这事情放到现在,花清浅是绝不做的。他连对子都不会理会,只会结了酒钱,走出门去。

“平生里许多人请我喝酒,我喝过的酒,比珍馐楼的桂花酿美味的也多的去,可却觉得,只有那一次才喝的最畅快舒爽

。开始的时候还是斯斯文文斟酒饮尽,到后来,我们干脆席地而坐,一人抱个酒坛子,酒倒得浑身都是。那天晚上我怎

么回家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进门见家父拿着家法等在门口,结结实实一顿好打。真是奇怪,我被打得浑身疼,心里

惦记的还是什么时候找你再喝一次酒。”

“可是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喝酒。”花清浅冷冷开口,追忆的美好消逝之后,剩下的便是不愿回忆的过往。他这般一

脸不欲再提,却有人装看不出,故意问道:“你们当时聊了什么?”

邱含墨笑着对裴宁答道:“我们对诗。”

“对诗?”

“是,对诗。眼睛看到什么便拿什么作诗,这个人诗句的最后一个字要做另一个人诗句的最初一个字。可惜到了最后,

也不记得谁赢谁输。我们太醉了。”

“能跟于飞对诗,花兄一定诗才绝顶!不知裴宁可有幸一见?”裴宁眸如星子,平平凡凡一张脸竟因期待而绽出光芒。

这正戳花清浅痛处。当初金殿之上倾世一笑,花清浅至此断了仕途,从此,就算做得锦绣文章又怎样,一个佞臣的文章

,永远拿不上台面。可是,断然拒绝是可以的,却未免便宜他们。他们今天一唱一和唱念做打媲美戏子,自己又何必一

直忍让?既然有机会,何不为自己所用?

花清浅眯起眼睛,勾住嘴角,笑得明媚:“裴兄说笑了,清浅这些年疏忽文章,笔上功夫早就不值一提了。今天勉强写

来只怕贻笑大方,这清浅是不怕的,只是未免连累于飞声名。他日若是人家菲薄于飞,不再同他对诗,不是清浅的不是

了么?其实论写诗,眼前倒有个奇才,连清浅都要自叹不如的。”

裴宁被这一笑晃住眼睛,心底赞一句人间果真有此美色,接道:“是谁?”话音刚落,反应过来,“纪公子?”

纪清言本来托着头看荣萱吴时大眼瞪小眼,闻言也脊背一僵,转头看向对着自己微笑的花清浅。

第8章

纪清言本来托着头看荣萱吴时大眼瞪小眼,闻言也脊背一僵,转头看向对着自己微笑的花清浅。

花清浅一脸笑意看回去,旁人瞧着没什么两样,但邱含墨却看得出,那与他刚刚软中带刺的笑大大不同,是一种信任的

温柔。

心里就这般不舒服起来。因为这种笑容,当初只给过邱含墨一人。

裴宁有了兴趣,绽开今天的第一个微笑,仔细看去,竟也是如此秀气一个美少年。他眸光流转,道:“花兄这般褒奖,

裴宁倒想领教。”

“不敢不敢。”纪清言半埋怨半无奈地看清浅一眼,“清浅谬赞了。”

“疏影心比天高,但凡他说好,那必是有过人之处”邱含墨面上笑着,话音里却带了些不容置疑的冷意,“难道纪兄不

屑?”

这话说起来实在太过严重。谁都知道,邱点风是当代文坛魁首,邱含墨虽不如其父,也是年轻一代的翘楚,说纪清言这

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举子不屑,折辱有之,若是纪清言再推脱,难免就要扣一个目中无人的帽子。莫说名声,便是以

后入了官场,对仕途都是大大不利。

这就与花清浅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纪清言说什么不能白费花清浅一片苦心,当下笑笑道:“能与邱、裴二位公子切磋文才,实在幸事。在下才疏学浅,顾

不得献丑,也要露一手了。”

这句话一出,连荣萱吴时都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看这一场平静又跌宕的对决。

裴宁拿起筷子,轻轻敲击一下茶碗,清脆响声里缓缓开口:“那我和纪兄各自赋诗一首,以……以水仙为题,”裴宁看

着对面窗口摆着的一盆水仙问,“纪兄如何?”

清言点头:“以水仙为题,韵格不限?”

“不限。”

趁两人思索的空当,花清浅对荣萱使一个眼色,荣萱会意,问小二要来笔墨宣纸。刚研好墨汁,两人同时挥笔,一时间

,只听见笔尖着纸的刷刷声。荣萱只觉时间漫长,短短几句诗写了几年一般,紧拉着花清浅袖子看自己先生手腕抖动,

待纪清言带着一丝浅笑直起身来,不仅他,连依靠着的这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边裴宁也写好,捏着宣纸一角又看一遍,抬头笑道:“纪兄果然文思敏捷。”伸长胳膊,把自己的诗作放在纪清言旁

荣萱倚着花清浅凑过头去,只见纪清言那张上写着:

“澹墨轻和玉露香,水中仙子素衣裳。

风鬟雾鬓无缠束,不是人间富贵妆。”

花清浅不动声色,轻挑眉梢看了邱含墨一眼。邱含墨亦是望过来,神色间浅笑如常,甚至毫不关心究竟二人谁更高超。

花清浅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算盘,垂下目光,继续看去。

裴宁这张上写着: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

暗香已压荼蘼倒,只此寒梅无好枝。”

前一首赞水仙高洁,后一首赞水仙坚韧,后者更是以梅做比。花清浅耳听着荣萱不停小声追问谁更妙些,迟疑许久,轻

声道:“都是很好的。文人作诗,大多以诗明志,只要胸怀寄予其中,妙不妙又有什么关系。”

“好一个以诗明志寄予胸怀!”裴宁抚掌大笑,秀气的脸上显出几分文士狷狂。他转向纪清言,诚恳道:“纪兄,刚刚

小弟挑衅之举实在难堪,望兄莫与小弟一般计较。”

纪清言肃立郑重道:“以文会友本就是诗家惯例,哪里有什么计较不计较的。说起来,在下并不比裴公子大多少,不如

你我互称姓名吧。在下纪清言,表字念乡。”

这是花清浅第一次听到纪清言的表字,念乡念乡,清言的父亲一定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乡吧。他捏捏自己的手指,故乡

,这些年来,他是否还有故乡可供怀念?

裴宁默念几遍,笑道:“在下裴宁,表字萧山。”

双方额手一礼,和睦融洽。裴宁道:“念乡,我在此有个邀约。再过三日,城北香格楼【我是想写香格里拉酒店的……

怕被PIA】我们故交好友有个诗会,届时京城名士尽将到场,我想请念乡一同前往。不知念乡意下如何?”

清浅知道这个诗会,的确是京城名士的集会,发起者便是稳坐一旁的邱含墨。一眼瞥过去,邱含墨似笑非笑,盯着纪清

言的目光晦涩难明。清言倒是毫不多想,点头应道:“求之不得!多谢萧山了。”说完咧嘴一笑,刻意压下去的飞扬尽

数现于眉间。

这时饭菜上来,各自归座不提。

饭尽后双方分别。吴时又再三说要找荣萱去玩,惹得荣萱一脸不高兴。邱含墨眼神在花清浅身上转了几转,朗笑作揖拜

别。他们与吴时不同路,过一个拐角便分开。靠皇城这侧都是官宦人家的府邸,虽不是毫无人烟,也比闹市清净不止十

分。

邱含墨同裴宁比肩而行,低笑着说:“你倒是对那个纪清言感兴趣的紧。”

裴宁早遣了随行的小厮先一步回家,如今只有两人,说话毫不避讳,道:“他不简单。”

第9章

邱含墨同裴宁比肩而行,低笑着说:“你倒是对那个纪清言感兴趣的紧。”

裴宁早遣了随行的小厮先一步回家,如今只有两人,说话毫不避讳,道:“他不简单。”

“嗯?”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看他,身负大才却毫不起眼,连今天我逼他作诗一展才华,他也随随便便作出一首应付,分

明是深谙其中道理。这样的人,若不是看透世事,便是不得不蛰伏。可他看透世事,就不会进京赶考,要蛰伏,就不会

到花清浅家做西席。岂知花清浅花大人自己就是一面大旗,整日里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呢。”

“那你说他这般是为什么?”

“不知道。”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你都不知道,何况是我?”裴宁调笑着瞟一眼身边,“今日你可是看美人看了个痛快。”

“美人如花隔云端……清浅他的确是美,这几年越来越美,可不是自己的东西,再美也没用。况且美便是好么?一朝选

在君王侧,那就是除了君王什么都没了。待君王都鄙弃他那日,也就是他的死期了。”邱含墨浑身一震,醒悟自己说的

多了,转头看向不发一言的裴宁,调笑道,“阿宁这么酸溜溜的说话,难道是怕我们旧情复燃?”

裴宁本已冷下来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绯红,笑吟吟咬牙道:“你敢!”

“我不敢,不敢!”邱含墨把身边人的手拉进掌中,细细摩挲过一根根手指,“等着吧,盛极必衰,坐的再高的人也有

摔下来的一天。花清浅……哼!”

临走时候吴时那句话,彻底败坏了荣萱继续游玩的兴致。小少爷甩着袖子气呼呼回家,陪同出游的也没什么继续瞎逛的

理由。

这一气,直气的晚饭都吃不下去。花清浅不理他,他寻衅摔了饭碗。这在花府可是大事,要在以前,先皇恨不得过问花

清浅一日三餐,别说摔饭碗,当着花清浅的面碰掉碗上一粒瓷都是一顿杖责。花清浅深感孩子不能溺爱,叫下人收拾了

满地碎瓷,顺便拖荣萱回房闭门思过。

夜里叫来福伯:“小少爷怎么样了?”

福伯知道他肯定心软,心里也心疼荣萱是个孩子,自然说尽好话:“在房里哭呢,今儿个出去受了委屈,晚饭没吃,您

还在饭桌上发落他。这孩子气着吓着了。”

“他气什么?是我不叫他吃饭的么?他自己摔了饭碗。先时还在房里闹呢,福伯你别当我不知道!”话里虽然还是怒意

,语调却软下来了。

福伯知道他一听荣萱哭就心疼,这时候只消临门一脚,便是天大的气也消了,于是道:“小少爷再怎么也是孩子,不懂

事也是有的。再加少爷什么事都不说,有些事小少爷想不通,可不就要钻牛角尖么?小少爷心里看重少爷的,有什么事

您跟他说明白了,哪里还会闹误会?”

花清浅被他“小少爷”“少爷”绕的头晕,可心里的确知道自己在荣萱心里不可取代,想想这么大个孩子,总是帮着自

己护着自己,竟是比冬天里穿了棉袄还暖和。转念想起别个,眉目间又添了苦楚:“福伯,有些事我没法子同他说,福

伯,你不懂……”

“我懂。”说着这话的人,已经一脚迈进来。

福伯看到纪清言,就像看到救星,连忙道“纪先生,你且劝劝我家少爷吧。老头子什么都不懂,劝不到点子上,可老头

子知道,少爷心里苦的很。”

“我省得,福伯,你放心吧。”纪清言答应着,看福伯叹了口气,退出门去。

花清浅浑身脱力,颓然坐在椅子上,听他叫了自己一声“清浅”,冷冷笑道:“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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