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浮梦——叶零温
叶零温  发于:2013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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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隐常抽过他手中的纸巾,擦了擦嘴角和桌上喷湿的书本道:“我不去。”

“不过今晚白小姐也去,我也不想当电灯泡。不过白小姐挺开朗的,很是聊得开。每天呆在家里闷死了,我爸爸现在管得我严,不让我去赌场,现在风头是紧,担心我惹是生非,还找人暗地里盯着我,外头人以为我林子鹏潇洒日子过得舒服了,哪知道我这种生活跟监狱没啥区别了。比起我,你可真是幸运了。”说着,松了松领结。

“胡说。难道你除了他就没其他朋友了?”苏隐常问。

“方宗宇这样的人还真不多见,不嫖不赌,所以我也放心介绍你们认识。这种人有个好处,很难落人把柄。男人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个楷模了。我要是个女的也嫁她了。”林子鹏道。

苏隐常笑道:“你个大男人的就这么点志气。”

“哈哈,我不是说笑嘛。”林子鹏余光瞟见顾老师:“顾老师,你今天怎么愁眉苦脸的?”

顾老师今天没有抹胭脂,脸色蜡黄得憔悴,她推了推眼睛:“没听到打铃吗,林老师,你该去上课了。”

“是么?”林子鹏两手环胸问道。

“昨天不是你跟我换的班吗?”顾老师大张着嘴。

“哦,对对对,我得赶紧去了。”林子鹏拍了一记脑子,立即从桌上抗起几本书急急忙忙赶了出去。

“真不知道子鹏的国文怎么学得那么好,记性却差的可以。呵呵,顾老师你上午也没课吗?”苏隐常笑问。

顾老师抿着嘴点头。

苏隐常也点头回应。

过了十来分钟,顾老师抬头低头不下十次,终于忍不住用气声开口道:“苏老师。”

“恩?”苏隐常道。

顾老师直了直身子轻微叹了口气:“苏老师,我错了。”

“什么?”苏隐常惊讶。

“不不,我的意思是,之前我说的那些错了。男人啊,没有女人那么高级,特别是清高的男人,你可不能对他好。一对他好就得寸进尺,真是受不了这种死人脾气。”顾老师埋怨道。

“顾老师,你可别一箩筐打死啊,好歹也要照顾我这个男同胞的心啊。”苏隐常说笑。

“苏老师,像你这样的男人已经很少了,那么斯斯文文老老实实。可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哎,全是我的征服欲望在作祟。”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托着腮帮子惆怅道。不一会儿,想起什么似地:“今天的数学课还有一点东西没有准备好,苏老师你忙你的,我要温习一下,不然上了讲台又要被那群孩子笑话了。”

苏隐常笑道:“我也要温习下国文课了。”心里涩涩的,果然每一段关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第九章

“隐常,真的不去吗?”林子鹏穿上崭新的大衣,双手呵着气问道。

“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点。”苏隐常道。

“你跟宗宇没事了吧?两个大男人的,还像个姑娘家似的,有什么话摊开来说清楚不就成了。两个人有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这点还真是像。”林子鹏道。

“我怎么会跟他像。”苏隐常忙否定,又想起了什么,不经意地问“对了,昨天我经过梧桐路,你也在那边吗?”。林子鹏忙打断道:“昨天我陪我爸爸在叔父家呢,怎么可能去那里。”

“哦,那我看错了。”苏隐常瞧他急忙撇清,不是心里有鬼还会是什么。

李子鹏收拾好写字台之后便匆匆地走了。

苏隐常下了班,自然沿着老路回家。一路走着,搓手哈气,肚子有些饿了,看着街边热乎乎的包子特别想买,却又忍着赶紧回家饱餐一顿。这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人跟着似的,时不时疑心地回头四处看,可是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心想恐怕是这几天夜里没睡好,白天神经兮兮的。他边叹息边摇头。这天晚上外婆做了苏隐常最爱吃的白斩鸡,家里酱油没了,外婆嚷嚷着要去买,苏隐常说自己去买就行了。他去街上的店里买了斤酱油,刚要弯进弄堂,看见林子鹏、方宗宇和白依依一行人的车子,可他唯独看见方宗宇的车子。在他眼里,那辆车子特别的黑,就像他的心那么沉,那么深。

外婆房里有只留声机,偶尔会放放歌,跟着曲儿哼起来。音量大了,楼上的苏隐常也听得见,微笑着跟着哼。外婆听歌多半是心情好,今晚他又听见了。听着听着,窗外的月亮都被云层悄悄滴遮起了眼,仿佛在告诉人们夜深了,入眠了。而世间的事往往事与愿违,尘封过往也并不是滴水不漏的,有的意外会让你措手不及。打破夜的宁静,除了划破天际的飞行物,那便是人类和所谓的命运了。

苏隐常被楼下的敲门声惊醒。外婆首先被这阵声音吵醒,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过来披了件毛线开衫,走到客厅朝窗户外面微微拉开点桌子边上的窗帘,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回头看见苏隐常睡眼朦胧地走下来,忙道:“隐常,是子鹏,你先把灯给开了。他身上好像背着一个人。”

苏隐常耳朵一震,灯也没开,三步并作两步去开门,一打开门,只见林子鹏背脊上一个熟悉的人,他看着地上的血从那个人头上滴下来,慌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子鹏,宗宇,他,他怎么了?”

还是外婆机灵,看见血迹后连忙窜出屋子帮林子鹏扶着方宗宇,两个人把方宗宇先扶到客房里的床上躺下。

林子鹏焦急又害怕,双手和身体也在发抖,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宗宇,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出餐馆门的时候有个小偷偷走了宗宇口袋里的表,估计是个惯犯手脚快的很,幸好宗宇发现的快,然后就把他拉到外面的角落里打了一顿,那个人手上不知道怎么会有酒瓶子,”砰“一下打在了宗宇头上。我和白小姐闻声赶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逃走了。后来我们带他去了就近的医院,包扎好伤口,医生说没有大问题。可是路上宗宇说不要带他回家,我总不能带他回自己家啊,所以就送到隐常你这边来了。出了这种事,还要来打扰你们。”说着歉意地看看苏隐常和外婆,他一手叉腰,一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外婆凑上前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方宗宇头上的伤,转过头问林子鹏:“按理说你们去到医院包扎好,口子应该止血了,怎么又出了这么多血?”

“我们先送宗宇去了医院,然后我先把白小姐送回家。接着我一个人开车带着个病人,心里都怕死了,去他家也不是我家也不是,本想让他住院,宗宇说什么都不肯。白小姐下车之后,我开了段路一个急刹车,就这么,又被撞出了血。就晕了到现在还不醒来,我想还是送你这算了。”林子鹏焦虑地自责道。

“子鹏,你别太自责了。现在先想办法给他止血。”苏隐常道。

外婆坐到床头镇定地说:“隐常,你去把我的药盒子拿来。”苏隐常拿来了药盒子,林子鹏扶着方宗宇的头,外婆三两下给方宗宇止了血换上新的绷带。

林子鹏坦然地钦佩道:“原来外婆还学过医术,真是深藏不漏啊。”

外婆道:“活了一把年纪,这些都不会还怎么把我们家隐常带大,他小时候磕着碰着,哪一次不是我管的。”说着说着,方宗宇也渐渐地睁开眼,耳边的声音很陌生,看见的地方也从没来过,过了会儿终于听出来是林子鹏的声音,还有一个年长的女性在说话,低眼看过去苏隐常竟然也在。他看上去很憔悴,一声不吭地站着,离他们有两三米的距离。方宗宇笑出了声,首先注意到的是顾着和外婆说话的林子鹏,林子鹏道:“宗宇,你醒了?还痛吗?你说你不要回家,许是怕你爷爷。我也怕我爸爸,实在想不到别的地方,就送你来隐常家了。刚刚外婆替你换了纱布,总该没事了吧?”一个人说个没完没了,又探头去问外婆。

“知道了。”方宗宇淡淡道,眼神却投向苏隐常。苏隐常装作没看见,走过去帮外婆整理药箱子。

“白小姐刚才都急死了。”林子鹏一边说着,方宗宇的眼神却始终没离开过苏隐常。“你也知道我急起来六神无主,还把你害得又出血,多亏外婆啊。幸好白小姐提议说带你去就近的小医馆,后来想想也对,要是消息传到你爷爷那里,你又免不了责骂。现在那么晚了,真要出个事我。”

“谢谢你子鹏。”方宗宇打断他,感激地对外婆说:“打扰你们了,弄成这副样子,惭愧死了。”

“别这么说,人都是有同情心的,就算看到小狗小猫我也会救。”外婆淡淡道。

“呵呵,外婆您真会说笑。”方宗宇轻笑。

林子鹏道:“时间不早了,那我这个罪人就先告辞了。今晚还要麻烦隐常和隐常外婆了。”

“子鹏,回到家替我打个电话给爷爷,说我今晚住在你家不回去了。”方宗宇虚弱地提着嗓子道。不管方道全信不信,今晚之后的事情自己再想借口去处理了。

“好的,我记着。”林子鹏答应道。

外婆看了眼木然的苏隐常,对林子鹏说道:“就把他留着吧,有什么事再叫隐常跟你联系好了。”

“好好,那就谢谢了!告辞。”林子鹏离开时依旧余惊未了。

外婆见苏隐常也魂不守舍的,便支他早些休息去。苏隐常是铁了心不打算理方宗宇了,收拾好药盒子就走了。

外婆道:“你好好休息吧。”刚要跨出门,方宗宇开口问道:“您不问我为什么会跟人打架?”

外婆回头笑道:“我不知道。”

“贼偷了我口袋里的表。”方宗宇道。

“哦。”仅只一个字,却像是洞悉一切、意味深长的回应。

“您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方宗宇叹息。

“上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跟隐常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外婆问。

“呵呵,我跟他还能有什么过节。”方宗宇冷笑道。

外婆关上门,正色道:“隐常不会跟你争的,你接触过他,应该知道他的为人。你也别问我,恩怨的事情不是你们掺和的。”

“我都知道。”方宗宇点头。

“那也是上一代的事情了,你不会牵扯隐常吧。”外婆慢慢向他走进,急迫地想从他口中得知答复。

方宗宇摇头。

“你保证,你发誓?”外婆继续问他。

“为什么?”

“为什么?那你为什么要接近他?”外婆反问。

“你应该知道,他是林子鹏介绍我们认识的。”

“那样最好。只要你不害他!”外婆反复强调。

方宗宇失望道:“隐常说,要帮我修表。可是我,那次没修成。”言语里有几分可惜。

“他不知道吧?”外婆试探着问。

“他不知道。”

这么看来,方宗宇至少是没有伤害苏隐常的可能,本身两家的关系就很敏感了,要是被他爷爷知道,照他爷爷的脾气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现在,外婆只是希望他离自己外孙越远越好,今晚的事就替他保守一回。沉默片刻,外婆心口的大石子暂时放下了。

她对方宗宇说道:“隐常以前在钟表店干活儿过,他这个人品性纯良,你别看他傻傻的,倔起来跟你爷爷一个样儿。你是个明白人,懂得分寸。不早了,你休息吧。”

“谢谢你,还有隐常。”方宗宇睡下之后,大家也再无睡意。苏隐常蜷缩在被窝里,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冷战下去,不知道这场冷战是因为在乎而打起。

外婆愣愣地看着柜子上的两个牌位,又去翻出樟木箱内被压在衣服最底下的一块怀表,打开怀表,那张照片上,是两对男女的照片。

外婆呢喃道:孽缘啊。

往事历历在目,夜的灰暗消散不去,即便是明日的太阳,也会将所有过往和盘托出。到了那个时候,还会有光明吗。

第十章

这一觉,苏隐常睡得特别好,早上起来竟然已经八点钟了。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他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轻拍脑袋,换好了衣服,下了楼左拐弯直冲进厕所洗漱。洗漱完毕,一出来就看见外婆和方宗宇坐在桌上吃着早餐。方宗宇看上去精神多了,那副样子比坐在他自己车子里还神气。

外婆召唤:“快过来吃饭啦,你今天休息吗,这么迟才起来?”

苏隐常拉过凳子坐到外婆旁边怏怏道:“我睡过头了。”

“昨晚我。”方宗宇话还没说完,苏隐常就朝外婆说了句“我先去了”。

听到关门声,方宗宇哼笑了一声。

“他怎么不理你?”外婆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

“小孩子发脾气。”方宗宇。

“他比你年长吧。”外婆道。

方宗宇捣鼓着稀饭,外婆意识到自己没必要跟他说太多,有些后悔,于是站起来回到屋里去了。

“你不去上班?”外婆在里屋问。

“我这伤,今晚能好吗?”

“哪有这么快,起码得两三天。”外婆算了算时间。

“算了,我去趟警局。”方宗宇去房里将外套挂在手上,出门瞥见外婆房里的牌位,余光发现外婆正斜视着他,未做声,走过去打开门猛地一阵冷风袭面,吹得刺骨,他连忙穿上外套。

方宗宇刚要关门,想起了什么便回头道:“外婆,今晚的菜可别忘了我的份。我先走了。”

外婆惊觉:“什么?你还真把这里当自家窝了。这……真是前世欠他的!”方宗宇已经走远,这句话自然也没听见。

出了门,方宗宇去警局请假,顺道买了顶帽子戴上,洋气孤傲了几分。刚回到办公室坐下拎起电话,打算随便编个借口不回家睡,谁知,此刻方道全的电话竟然打过来了。方宗宇微笑着挂断了电话,刚才方道全打电话说要去郊外别墅跟几个老朋友静养一阵子,要过些时日回来了。方宗宇深知先下手为强,这次庆幸动作慢了一步,看来自己终是不敌那只老狐狸。

“叮铃铃”又一个电话响起。“喂你好。”方宗宇接起电话。

“宗宇,你居然真的上班了?早上打去隐常家,是外婆接的电话,说你去警局。伤好了吗?”

“小意思,不碍事。有事找我?”

“你知道吗?你爷爷跟我爸爸他们一块儿要出去几天,你今晚可以回家啦!”电话那头有些兴奋:“晚上咱们去赌场玩玩,怎么样?最要紧还是你身体没问题!你说的不碍事啊,难得的,这几天我骨头都痒了,你可别扫兴啊。”

“你不怕那些双眼睛?”方宗宇问道。

“他们这些人,平时都是做给我爸看的。我爸不在,他们难道就没别的事儿。我几张大钞就搞定他们!”

“呵,亏你还是教师。我说你是怎么当上这老师的?”方宗宇讥笑。

“好朋友你就别取笑我了,就是因为白天压力大,晚上要出来活动活动!把昨天的晦气都去驱驱散。”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已经坐不住了。

方宗宇心想,沾着晦气了岂不更要避讳这种地方,他已经在兴头上,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了,无力与他争辩这些,调侃着:“为人师表我说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的书?赌我可不会。”瞬间记起什么似的,于是道:“对了,我的车子待会儿我自己去取,跟你打个招呼。还有啊,今天依依应该是不会来找我了,她挺避嫌的,要是跟你联系了,你就说我在你那里没事,让她不用担心了。”方宗宇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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