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酥蓝
酥蓝  发于:2013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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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里的学习情况也很关心,难免会问起。

看了眼那个一边喝茶一边还紧张地用眼刀“飞”自己的小脏猫儿,杨天翼的语气颇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小晨在学校里挺乖的,最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就上个礼拜打了回架,这个礼拜逃了次课,其他时候都很安分,让人感

动地想要奖朵小红花给他。”

“噗!!!”

相比较在一旁直接喷茶的张沐晨,张奶奶笑得很开明,不同于一般着急的家长,她的回答温和到出乎杨天翼的意料:

“呵呵,小晨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他就是这脾气,外人不知道他的好,他也搁不下脸来讨好外人,有时候为了保护自己做出

的反应有点过激,别人就误会他是个暴脾气,可是啊我知道他的心地是极好的。九岁的时候家里飞进一只受伤的麻雀,他就天

天不吃不喝守在那只小鸟的旁边,后来小鸟还是因为受伤太重死了,他为此大哭了一场,后来还是我告诉他小鸟是去找爸爸妈

妈去了,他才想开了点。这么一个善良的孩子,又怎么会是个坏孩子呢?”

见张奶奶把多少年以前的陈年旧事也拿出来讲,大大破坏了他在杨天翼面前的“老大”形象,他红着脸低低地喊了一声“奶奶

……”还扯了扯奶奶的衣角,示意她别说下去了,可是张奶奶却只是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小手,然后又面对杨天翼的方向,语

气依旧温和开明,但比之前多出了几分郑重:

“杨同学,小晨这么多年来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你是他第一个带到家里来的同学,可见他真的很信任你,一定是把

你当成唯一的朋友。奶奶今天在这里拜托你一件事,小晨这孩子性子直率,说话耿直,有时行事鲁莽了些,但请你不要在意,

如果他在学校里一时不慎得罪了什么人,还请你多担待着些,多帮帮他,陪陪他,他从小没有亲人朋友,我年纪又大了,想到

他以后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我就很不放心。你能答应奶奶,替我好好照顾他吗?”

没有想到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交托了如此重大的任务,杨天翼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但是面对张奶奶犀利到能洞穿人心

的眼神还有语重心长的嘱托,他直觉他们两个初见的人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是建立在同一个人身上的,而正是在这种默契的

催化之下,他的心中有生以来第一次涌出一股真真切切的柔软,深深地望向那只呆呆的小脏猫儿,他点头说道:

“嗯,我会的。”

而时至今日,从始至终迷迷糊糊的倒成了张沐晨一个人,他看了看抚养他长大的奶奶,又看了看与他朝夕相处的小跟班,总觉

得在他们的相视一笑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契约,虽然他暂时不能理解,但是他知道这两个他生命中亲密的人全都是为了他好。张

沐晨也无法形容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心里暖融融地,像是绽开了一朵绮丽的莲花,以至于,他再看向那个臭小子时的眼神似乎

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邻居周伯带着两个女儿到访,再加上杨天翼这名稀客的到来,使得冷清的屋子里变得异常热闹,张奶奶

的厨艺绝佳,但因为行动不便,所以上上下下打点的主要人手就成了张沐晨。杨天翼发现和家人与相熟的人在一起的张沐晨与

平时在学校里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截然相反,自打周伯一进门,张沐晨就兴奋地丢下锅铲,冲出去吊在他的胳膊上摇啊摇,撒娇

一般地哀求着:

“好周伯帅周伯,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教我弹吉他啊?快点教我嘛,我都快要等不及了。”

周伯是个很和善的中年男人,被他纠着缠着也很好脾气地摸摸他的头顶说好,而此时从周伯身后走出两个女孩儿,其中一个看

着大点的、穿着镇上高中校服的女孩子调皮地冲着他吐了吐舌头,一边刮刮自己的脸皮一边打趣着他:

“嘻嘻,真没羞,那么大个男孩了还来这套,爸爸,我们就不教他,让他到一边哭鼻子去。”

小脏猫儿这厢当然要张牙舞爪地反击:

“切,臭阿香,小粗腿,先把你的腿瘦瘦再来管我吧。”

“好你个小脏猫儿,竟敢叫我小粗腿!看我不把你打成猪头!”

那个叫阿香的女孩子恼羞成怒,追着张沐晨漫山遍野地跑,张沐晨灵巧地这里一钻,那里一闪,直追地她气喘吁吁,最后张沐

晨找准了时机往刚走出来的杨天翼身后一避,阿香看到凭空冒出来个陌生的少年,偏生那少年风采翩翩,又一副笑脸迎人的样

子,叫她刷地一下脸就红了,只能忿忿地看着那只可恶的小脏猫躲在他的身后得瑟地又是吐舌头又是做鬼脸,气得直跺脚。

后来在饭桌上张沐晨与阿香更是“大战三百回合”,你桌下踢我一脚,我就桌上抢你一块肉,反正是水火不容,就算是筷子夹

起来的菜都要半路拦截掉,抢下一丁点葱花都要耀武扬威地炫耀上好一阵,直看得人哭笑不得。反而是周伯的小女儿阿秀,只

比他们大一岁,看上去文文静静地,很腼腆,很容易就害羞,杨天翼只是出于礼貌问候了她一声“阿秀姐好。”,她用蚊子一

样大小的声音回了一声“你好。”,然后就红着脸低下了头,整场饭局就一直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就连吃饭也是一小口一小口

不紧不慢地咀嚼,看上去很斯文的样子。

杨天翼自认随着父母出席大大小小的饭局无数,什么山珍海味、鲍参鱼肚都吃腻了,今天这顿饭是他吃得最舒心的,不仅因为

这张家祖孙的手艺确实好,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做得很清爽可口,比起那些油腻的大鱼大肉别有一番风味,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

因为这在这方小小的桌席上不用虚与委蛇,大家都对他这个客人很热情,周伯和张奶奶这些长辈都一再地恳请他在学校里多照

顾照顾张沐晨,就连忙着跟张沐晨斗智斗勇的阿香都不禁笑着地对他说:

“是啊,杨同学,确实要劳烦你多照顾照顾我们家这个混世魔王了,我们呀就担心别人没来得及欺负他呢,他就一个激动把别

人给打残了,那不是太冤了吗?哈哈哈,你说是吧,阿秀?”

听了这话,连腼腆的阿秀都笑吟吟地点了点头,符合姐姐的观点极其正确。

看到众人都一面倒地陈述自己的累累罪行,张沐晨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小小声地嘀咕着:

“个个都这样,我有那么危险嘛……怎么说得我像个定时炸弹似地……”

在众人友善的笑声中,阿香逗他道:

“哎哟呵,你这只小脏猫总算意识到了,你不止是颗定时炸弹,还是颗脏兮兮还贪吃的定时炸弹。”

“那也总比爱流鼻涕的小粗腿强多了。”

“你说什么?讨打!!!”

……

当天夜里杨天翼洗完澡没有开灯,正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发呆,看到刚从洗浴间里出来忙着擦头发的张沐晨,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张沐晨。”

平日里他不是叫自己张同学就是叫自己张老大,或者小脏猫儿,这倒是头一次听他直呼其名,张沐晨一眼就看到他那双在黑夜

里亮晶晶的双眼,心跳禁不住漏了一拍,问道:

“怎么了?”

“你难道没有觉得,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吗?”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地,似乎具有叫人摇动心神的魔力:

“干嘛忽然那么问?”

“没什么,只是忽然这么觉得,他们都很关心你,比起很多人,你其实已经很幸运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和张沐晨谈论过与此相关的问题,就连杨天翼也很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样子很不一样,而这个问题就像是问到

了他的心底去,从心底里叫他感到迷惑,一双眼睛在月光下忽明忽然地,只听张沐晨皱着眉头,幽幽地说:

“你不懂的……有父母的怎么能体会没父母的心情……”

杨天翼叹了口气,苦笑道:

“你也不懂,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得不到的就是幸运的,也有很多事情也不是靠你钻牛角尖就能为你而改变的,看开一点,活得

也就轻松一点。”

张沐晨看着黑暗中那个说着话的人,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眼前这个杨天翼仿佛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小

跟班杨天翼了,他更像是一个从外星球来的人,他有着如同这黑夜一样的深沉与神秘,他读不懂他,好像今天才和眼前这个陌

生的人认识似地,光是看到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就觉得恍恍惚惚地,仿佛置身梦中,分不清何为虚幻,何为真实……

等不及张沐晨从方才的情境之中解脱,就像是存心要为他留着这个梦似地,杨天翼已经巧妙地转开了话题:

“你会弹吉他?”

张沐晨怔忪了两秒钟,这才意识到他发现了他放在床头的那把木吉他,于是点点头,把它拿到床上来,调了几下弦,然后试着

弹出几个简单的音:

“我不太会弹,这把吉他是去年我生日的时候周伯送给我的,前段日子我央求他教我,过段时间我应该就会弹了。”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大年初一,奶奶把我被捡到的日子定做我的生日。”

杨天翼算了算,随后苦恼地说:

“可惜了,还有大半年才到哪,不过无所谓了,就当是提前预祝你生日快乐吧……”

说着,只见他神秘地笑笑,然后接过那把吉他,在张沐晨惊讶的注视中,灵巧的手指像蝴蝶一样在琴弦上翩翩起舞,流淌出一

串串动听的音符。

优美而空灵的乐曲,就像是音符织成的一个梦境,晶莹剔透,安静而瑰丽,使人平复下了烦扰的心情,在静静的乐曲声中仿佛

陪着梦里的人经历了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时间漫长,而忧伤……

一曲罢了,杨天翼收起最后一个音符,然后放下吉他,玩味地看向眼前的人,小脏猫儿像是沉浸在了美妙的旋律中,投入地闭

上了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杨天翼认真地看着他,在此刻时间是静止的,从窗外吹进来的凉风吹拂着他们光洁的身

体,空气之中隐隐带着少年青涩的气味,那彼此犹如游丝般缠绵的气息,还有弥漫着湿湿水汽的橘子香味。

朦胧的月光笼罩之下,将那人身上披戴了一层莹白,脸上的表情稚纯而虔诚,好似一头乳白色的小兽,纯洁可爱的精灵,让杨

天翼怦然心动,就这样不由自主地拥住了他,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05.梦之五则

后来,张沐晨和杨天翼整整一个月都没有说话。

虽然为了那个贸然的吻付出的代价是挂着两个有伤风度的乌眼圈挂了整整一个星期,但杨天翼还是觉得自己不算亏本,只要一

想到小脏猫儿那一脸惊恐的表情,还有受了惊吓一般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裹得像只蚕宝宝似地往床上一倒就背对着他再也不出

声的背影,杨天翼就觉得他一系列的反应都可爱地紧,让他忍不住想要亲亲他。

当然那时的他还不至于被笨到再去招惹他一回,但也仅仅只是企图想要重新爬回床上就寝的轻微动作都立刻惊动了张沐晨,只

见那只裹着被单的小脏猫儿猛地转过头瞪着他,眼神恶狠狠地,龇牙咧嘴,活像是要吃人。

“好了,好了,我保证不逾越你的地盘,但你总得给我条被子什么的吧?晚上那么冷,我这个伤员可吃不消啊。”

杨天翼摆出一副投降的动作,还装可怜指了指自己那两只被他打出来的黑眼圈,苦肉计使得别提多得心应手了。

张沐晨瞅了瞅他那双标准的熊猫眼,又瞧了瞧他赤裸的身体,抽了床被子扔他头上,然后转过身去继续当蚕宝宝。

杨天翼当晚就在地板上凑合了一夜,不过他倒是挺自得其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瞅瞅床上那只小脏猫儿的

情况,因为发生了那种事,张沐晨因为生气一整夜都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后来不知何时睡熟了,睡梦中因为嫌被单裹得太

热就不自觉地扭啊扭,被子滑下来一个角,露出了小半截肩膀,杨天翼注视着黑暗之中那一小块白玉一样莹莹发光的皮肤,愈

发贪恋地移不开眼睛。

窗台边上悬挂着一盆吊兰,一簇白花衬着黄色的蕊缀在明月中央,正是清风玉露,晚风送爽,隔着一道门隐隐能听到张奶奶低

低哼唱着一首道教歌曲,曲调轻柔悠扬,安静的夜里,促人安眠。杨天翼就这样听着、看着,意识渐渐飘远了,心情很安静,

安静到他似乎能听见心底那个真实的声音,他在对自己说:

得到他,彻底地占有他,只有这样,才能把你一直以来所羡慕的、嫉妒的,还有渴望的东西抓在手心里……

之后的那一个月,杨天翼也很自觉地没有主动去靠近张沐晨,他总是对自己充满信心,他自信自己能够精准地掌握一个度,把

那只小脏猫儿的心思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掌之中,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出面。

那晚之后第一个星期,杨天翼先是以轻伤加重感冒为由连续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天天闲着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也帮着何

姨做做家务,功课什么的完全不在他的担心范围之内,几乎每天傍晚都会有无数人争相前来看望他,同学老师轮流来,门槛都

要被踏破了,每次和一帮子老师同学闲聊的时候他都很彬彬有礼、应对自如,可每次有人问到怎么受的伤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

会出现拧着眉毛,欲说还休的神态,搞得众同学纷纷疑惑。有好事的人以他星期五晚上去了张沐晨的家里开始猜测,他的表情

就会变得很紧张,忙不迭地脱口而出:

“这不关他的事,你们不要责怪他!”

这样一来,反而引得众人更是好奇,面面相觑,不得要领。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悠悠地叹口气,然后自嘲地笑笑,喃喃说道:

“这都是我自己的错……都是我自找的,是我不自量力,你们千万不要错怪他了……”

边说,还边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瘀伤,生怕别人不注意似地。

第二天,班级里就开始疯传班长出于好心答应去张沐晨家帮他补课,结果被张沐晨骗到一个地方打了一顿,偷了他身上的钱之

后把他推到池塘里,害他又是受伤又是感冒,所以才请了那么久的假,班长宽容大度,吃了这暗亏还一个劲为张沐晨隐瞒,真

是个大好人啊。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了张沐晨的耳朵里,气得他青筋暴跳,一连折断了五支铅笔,就等着杨天翼

这家伙回来之后找他好好算账,可是等啊等,等啊等,那个可恶的位子一直都是空的,过了一天又一天,愤怒的心情逐渐被磨

平了,冒上来的是担忧,就连张沐晨都不禁开始怀疑,那家伙究竟怎么了?会不会是那天睡地板所以感冒了?到底有多严重啊

?……

一等就是一个星期,等到一个星期之后杨天翼被班里一大群同学簇拥着重新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张沐晨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立难

安,他想象过无数次重新见到这家伙之后的场景,冲过去把他暴打一顿,或者是提着衣领把他拖到僻静的地方质问一番。但是

真正看到他,却发现心里的情绪和所设想的情绪截然相反,尤其是穿过重重的人海,他发现被包围在最中间的那个人朝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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