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楼眼也不抬的道:“聪明人,交给你了。”
苏独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过去,道:“走开。”
那贼首咬了咬银子,又看了看纪青崖手中那柄朴实无华的剑,嚷道:“不够!把你们的东西都拿出来来!还有,女人也
留下!”
苏独秀道:“你滚是不滚?”
贼首方要说话,他后面的小贼附耳过来说了几句,贼首打量三人几眼,嘿嘿笑了几声,高声道:“除了钱和女人,你也
要留下。”
这却是指着江月楼说的。
江月楼莫名其妙,道:“我?”
贼首道:“就是你。”
江月楼好笑道:“女人留下也就罢了,为何我也要留下?”
贼首淫笑道:“看你这风流态,比妓馆里的头牌还销魂,不留你留谁?”
第二十四章
苏独秀道:“算了吧,够惨了。”
江月楼淡淡向后看了一眼,道:“嗯?”
苏独秀道:“……算了,随便你。”
江月楼道:“弄不死他们我岂不丢人。”
纪青崖笑道:“反正这里只有我们知道,没人会说的。”
江月楼似笑非笑道:“是啊,你倒是大度得很呢。”
这要传出去江月楼也别行走江湖了,就算不会传出去,他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如今被调戏的不是纪青崖,他做好人做
的可大方。
纪青崖摇摇头道:“你不觉得你现在需要低调一点?”
江月楼道:“和春水剑走在一起还需要低调?”
苏独秀笑眯眯的道:“嗯,还有我。和我们走在一起怎么可能低调得起来呢。”
纪青崖叹道:“也别太过分了,那人只是嘴烂了些,也没犯什么事。”犯得着要把人卖到窑子里去吗?况且卖这种货色
过去也是倒贴钱的啊。
江月楼勒马靠过去,捏住纪青崖的下巴,拿出自己那副轻佻模样,左右上下打量几下,又用折扇挑起来,笑道:“妞,
给爷乐一个。”语气分明是在妓馆喝醉了调戏小女孩的酒客。
纪青崖一时愣住,哭笑不得。
江月楼就越发得意,手在纪青崖臀部上重重一捏,道:“屁股不错。”
这会儿纪青崖眉间已黑了几分。
江月楼还不停,变本加厉,在苏独秀看好戏的眼神下,凑近了道:“小美人,多少个铜板一晚上?”
苏独秀趴在马背上大笑。
纪青崖一把将江月楼从他的马上一拉,横放在自己身前。江月楼措不及手,慌张的道:“喂,干什么!”
纪青崖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现在觉得,你真应该教训那几个小贼了。”
什么意思?
江月楼不过想了片刻便明白过来,喊道:“我和你开玩笑的!”
纪青崖的表情分明是:现在说已晚了,右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一巴掌打在江月楼臀上,啪的一声好不响亮。
江月楼被这一掌打得呆住。
纪青崖轻笑道:“小美人,让我打十下,陪你一晚上。”
十五趴在窗口笑,刮着自己脸颊脆生生的道:“羞羞脸,打屁屁。”
江月楼恼怒的回头道:“小孩子一边去!”
十五瞪着他,撅着嘴道:“父亲不乖,被爹爹打屁屁,还凶十五,活该!活该!爹爹打重一点!”
纪青崖笑吟吟的又是一下打下去。
江月楼啊了一声,怒道:“你还打!”
纪青崖道:“儿子让我打呢。”
江月楼回手击向纪青崖左肩,纪青崖轻巧的一扭,恰恰闪过。手一拿一放,将江月楼的手反压在背后。另一只手又是起
落一下,打在他臀上。
苏独秀在旁边撑着脸,下流兮兮的笑,伸手在江月楼臀上摸了一把,吃吃道:“肿了。”
江月楼脸腾的红起来,火烧火燎的发热,闭着眼骂道:“混蛋!快放开我!”
纪青崖不做声,手上极快的打了江月楼七下,和先前那三下合起来正好十下。然后俯下身凑在江月楼耳边,低声道:“
公子,十下,今晚我是你的了。”
这回江月楼的脸烫得都能煎饼了,而且他发现更不妙的是,纪青崖凑在他耳边说话,那声音低沉温柔,竟……竟听得他
有反应了!江月楼咬牙瞪他一眼,心有不甘的道:“好,看爷今晚让你起不了床!”这话说得全然忘了到底是谁让谁起
不了床。
纪青崖不在意的笑了笑道:“那好,我专等你。”
……
上洒艳城道取的是西北陆路,途经两省,按他们脚程,也需半月余才能到,这路上虽不说餐风露宿,但也着实辛苦了女
人孩子。
十五不过前些月满了五岁,尚是垂髫小儿,在马车上还要听鱼海棠给他讲功课,原本圆润起来的双颊都消瘦一些了。
江月楼看着心疼,虽说严父慈母,但十五实在是个没娘的,又是江月楼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子,自然是百般不忍,千般宠
爱。和十五这相处好些日子,十五才由从前较为沉闷的性子改了一些。所以江月楼看见早慧的十五拿自己打趣时更多的
是欢喜。这也是他在努力学着为人父,当好一个没娘孩子的爹。
在路上,轻松无事,江月楼最喜欢的就是逐马在马车窗边,和十五聊天。
和一个小孩谈天是需要忍耐的,小孩喜欢问一些很没有道理的问题。比如为什么天上会有太阳,地上会有人。
江月楼每每被问住,也会很不负责任的拿神话传奇来打发十五。然后苏独秀就嘲笑他,拿神话打发儿子也就算了,连神
话也会讲错,而且这个当爹的连故事都不会说。
江月楼赧颜,他幼时爹娘也不常陪的,家里是专门请的西席,老师自然不会和他说些什么故事。所以这位江湖闻名的大
侠,其实很没有“常识”。不过为了在儿子面前抬起头来,江月楼还是很认真的向鱼海棠听了些小故事。
只是他正派爹却比不上纪青崖和苏独秀两个凑热闹的。
纪青崖就不必说了,他似乎有种天生的亲和力,和十五相处才短短几天,就成功成为十五的“爹爹”,而且纪青崖确实
是真的对十五好,有时江月楼看见纪青崖喂十五喝米糊的样子,都险些认为纪青崖才是十五的母亲了——比人家母亲还
细心。
而苏独秀向来是个贪玩爱耍的,和好动的小孩玩在一处,是再合契没有了。
苏独秀还老逗着要十五也叫自己爹爹。
纪青崖就敲着剑柄道:“叫你爹爹,那我算什么?”
苏独秀道:“那叫你父亲。”
江月楼冷冷道:“那我呢?”
苏独秀道:“这个……”
他想了想道:“那叫纪青崖小爹,叫我大爹。”
纪青崖道:“为什么你是大,我是小?”
苏独秀嘿嘿荡笑数声,道:“因为我比你大……啊……”
江月楼一下拍开他,啐道:“滚,小孩子在这儿呢。”
苏独秀抱住十五道:“啊啊,反正我也要当十五的爹爹。”
江月楼道:“好啊。”
苏独秀道:“真的?!”
江月楼摸了摸苏独秀的头,温柔的道:“是啊,你和纪青崖就一个爹一个娘吧。”
第二十五章
给鱼海棠说了顾轻愁后,江月楼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顾轻愁这个人。
他们有多久没见?怎么也有半年多了吧。
其实四个人里,江月楼和顾轻愁是最早认识的。早到什么时候呢?据说是在娘胎里就认识了的。
江月楼和顾轻愁的娘是手帕交,也是自小相识的闺蜜。一个嫁到了南方,一个嫁到了西北,生了两个差不多大的儿子。
当初顾轻愁的娘怀顾轻愁时是到了天嘉来生产,那时江月楼的娘刚怀上江月楼。
生下顾轻愁后他娘还笑着说,若是江月楼生出来是个女娃,就要嫁给他家当媳妇——这里也有个关系到江月楼名字的秘
密。
原来江夫人希望自己和闺蜜的友谊延续到下一代,十分期盼三子是女孩,于是给江月楼起了个女孩子的名字。到生出来
让她失望的是,还是个男孩,但名字也没变了。
所以说,苏独秀纪青崖他们的名字秀气是没关系,但江月楼的名字完全是按照女孩来取的。这也是江月楼一直要求父母
、顾轻愁保密的事情。这要传出去,准被人笑话啊。
顾夫人生产完带着儿子在天嘉坐完月子又待了三个月才回去,没几个月就是江夫人大着肚子到洒艳城去生产了。
江月楼一生下来就定了是顾轻愁的干弟弟——虽然江月楼并不叫他兄长的,但在双方家长心里,自己就是还有一个儿子
的。
虽然一家在南一家在西北,但顾夫人江夫人是常常带着儿子或让儿子们走动的,一直是十分亲密的。这延续了四十多年
的交情到如今是越发深厚。
也是苏独秀和纪青崖为什么说江月楼去了洒艳城没人敢动他的原因。
洒艳城,就等于江月楼第二个家。
江月楼的性子是公认的有点小气,属于有仇必报那种。一点也没有大侠风范。
可谁知道他小时候常常吃亏呢,这性子还是被欺负出来的。
而欺负他的那个人,正是顾轻愁——也不能说欺负,通常是江月楼要整人反被人整,被反整后又想赚回来,于是再次吃
亏。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直接导致了江月楼到如今一见顾轻愁都要心虚三分。
让江月楼频频吃苦的顾轻愁其实并不是一个十分开朗的人,他性格冰冷得连顾夫人都十分苦恼。
二十多岁的人了,连一个女人都没有。给他介绍的小姐们都被他一脸寒霜给吓得不敢靠近,甚至有胆小的直接梨花带雨
。
没有女人,就更不必说是子嗣了。
弄的顾夫人如今常常感慨:连个儿媳妇的影子都没有,没人肯嫁给他,唉,当初小楼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也算早早捞
着一个。
其实说实话,顾轻愁若只是冷漠还就算了。
当今武林上流行的,除了江月楼这种风流倜傥、嘴甜如蜜的,还就数俊美冰冷的受欢迎了,女人都希望用自己温暖的怀
抱来融化他们。
偏偏顾轻愁不但面瘫冰山,而且一点都不懂说话的技巧,什么难听说什么。
和苏独秀甜到腻甜到恶心——动不动管江月楼心肝肉肉的叫——完全相反,就像一条口含剧毒的毒蛇,随时随地都能喷
你一脸的毒液。
顾轻愁这个人,我行我素,毒舌冷漠,若不是他武功那么高,没有人会想靠近这样一个人的。
什么融化这个冰山般的男人啊,还没走近呢他就会对你说:离我远点,你长得太丑了。或者: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而已。
不知多少美艳无双的女人败走在他那张嘴下,挥泪洒艳。
就是他武功高,才有解释,高人——都是怪的!孤僻乖张,那就是一个绝世高人的象征啊,什么慈眉善目的,最后肯定
是心最狠毒的那个。
比如风腥雨……是吧?
江月楼小时候找借口不练功,就常常被顾轻愁说破,他私下里骂顾轻愁,还要被这条毒蛇冷冷的嘲讽。顾轻愁真的是天
才,文武双全,所用的比喻修辞,让江月楼听了气得直翻白眼,还反驳不回去。
久而久之,江月楼一见顾轻愁就矮上三截,态度也从最开始的敌视而变成了讨好——就是这样还常常遭喷呢。也是自小
相处下,明白顾轻愁嘴虽毒,但对他是极好的。
比如有江月楼的仇家,一旦往洒艳城过……就会莫名其妙的从这个世界上蒸发。
长久以来就有一句话,得罪江月楼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你得罪完江月楼后不得不往洒艳城去——那才是真正的找死!
若是与江月楼结上仇,你最好这辈子都绕着洒艳城走,也千万不要出现在洒艳城人周围。
顾轻愁在江湖上的仇家也极多,都是因为他那张不饶人的嘴而得罪的。可这位年轻的洒艳城主掌握着整个洒艳城,江湖
上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轻易的对他下手。
下手前,要先掂量掂量洒艳城还未死的老城主,和……“洒艳百骑”。
洒艳百骑不过是个称呼,最开始洒艳城确实只有一百名骑士,但在这么多代的发展下,早已不知多少人了。
洒艳百骑,就是洒艳城一柄尖锐无匹的刀。
洒艳城的势力不光光是这一个城市,而是盘踞整个西北方,洒艳城只是一个中心。多年的传承,洒艳城中老弱妇孺人人
会武,虽然比不上百骑,也大多是好手。
而且偌大一个城,自然不光是一些武人。
除了人人皆兵外,还有许多人有其他本领,比如经商——这一点可以帮助洒艳城,将赚来的钱都用在建设洒艳城上。代
代经营,洒艳城不但是江湖人士向往的地方,也是西北很多大商行的总会所在。
从洒艳城出去的人,永远都记得自己来自洒艳,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会为洒艳城着想。为了洒艳城,他们可以付出一切
。
这才是洒艳城的可怕之处。他们不但厉害,还很团结。
而顾轻愁,他是洒艳的城主。
掌握几乎整个西北的命脉,可以说在西北,是顾家说了算。
江月楼如此放心自己到了洒艳城就没人能对自己怎么样,到了洒艳,请先想想洒艳代表了什么。
没有人能在洒艳做出有违顾轻愁意愿的事情。
比如,陷害江月楼。
第二十六章
洒艳城中人人皆会武,走在这里,你不能轻视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是垂垂老矣的老翁,还是娇俏甜美的少女,甚至是两
鬓垂髫的小儿。
也许他开着小饭馆,却是一个拳术大家。
也许她喜欢荡着小舟攀自己喜欢的那朵花,却能一剑破日。
也许他每天都坐在湖边下棋品茗,关键时刻他却可以一把将你推开十丈远且你毫发无损。
这就是洒艳城,一个你绝对看不透深浅地方。
江月楼幼时有几乎一半时间是在这里度过,他熟悉这里,这里的人这里的景,他曾和这里很多人讨教过功夫。也许他们
的名气不如江月楼,但江月楼在这里败过很多次,也学到了很多。
江月楼从小就在这里开始实战。
曾经他上街买个糖葫芦都需要和人打一架,吃碗面都要时时刻刻注意面摊老板的偷袭。
——其实顾轻愁也是这样度过的,而且比江月楼更辛苦,顾轻愁需要通过洒艳城的考验,才能以如今年轻的年纪坐上洒
艳城主的位置。
他得到了洒艳城的承认。
而江月楼也得到了这里的承认,所以当他进入洒艳城后就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
江月楼下了马牵着马走在前面,于是可以看到一路都有人笑着和他说话。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过来捏着他的屁股开玩笑,
十五六的少年过来扑着他喊哥哥,还有那些揉他头、脸的人们。当然他们也不会忘了和江月楼过上一两招,看看他进步
没有。
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待快走近城主府时,那些人都已散去,苏独秀此时才凑上来拍了拍江月楼的屁股道:“每次看你这么受欢迎我都羡慕嫉
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