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 下——风无意
风无意  发于:2012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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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坦之丞相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微臣以为,王兴邦和刘文理实属风闻上奏,在有明证实据之前,不宜过早下定论。阮

青竹此案,不如令三司会审,以便查明真相。若阮青竹当真犯下如此危及军安的大罪,此人自当抄家处斩,两位王爷说

不得也要有所负责。若是并无此事的话,也该还两位王爷一个清白,找出诬陷的人才是。”

承毓点点头,便照孟丞相的建议,下谕令三司会审。

两日之后,事情急转直下。

那天凌晨时分,刑部的门前有人击响堂鼓。待衙役出来查看时,击鼓之人已经不见,只在堂鼓之下发现两个被捆得结结

实实的人。两人身上贴着签字画押的供状,供称自己受谨王承凌指使,偷换兵部药库的药材,陷害阮青竹,以此牵连诬

陷永王承朴和翼王承礼。

那两人不知被什么人吓得胆战心惊,上了刑部的大堂,不需上刑,便一一坦白。经刑部查证,果然人证物证俱在,无可

狡赖。

三司会审的结果,那两人被判秋后处斩,而阮青竹则当堂无罪释放。

阮青竹刚踏出刑部的大门,守候在门外多时的常允便疾步上来行礼问候。

阮青竹安抚了如释重负的常允几句,便问道,“楚公子如何?他没有太过担心,伤了身子吧?”

常允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急急忙忙回答道,“楚公子他很好。他的马车就停在街道拐角,正等着您呢。”

阮青竹上了马车,对斜倚在软枕上的承朴视若不见。等车子缓缓驶出一条街远,他才哼了一声,“怀远你可真够朋友,

我在牢里呆了那么多天,你也不来看看我。难道非要等到我被砍头的时候,你才肯来给我送一碗断头酒吗?”

承朴笑笑,“你没事我去看你做什么?等你真有事了,我又能好到哪里去,断头酒什么的倒也不必,届时黄泉下相见就

是。”

阮青竹瞪了承朴一眼,哀叹一声,“跟你说话就是丧气。我好不容易脱了牢狱之灾,拜托你免开尊口,就让我高兴一会

行不行?”

承朴莞尔一笑,果然闭上了嘴,他从小几之上端起小巧的酒壶,满斟了一杯美酒,微笑着递给阮青竹。

阮青竹接过酒杯,一口饮尽,又把空下来的酒杯送到承朴面前。

承朴轻斜酒壶,再将酒杯注满。他看着阮青竹杯到酒干,心中一派平和安然。

第四十二章:良宵苦短

次日清晨,皇上照例没有出席朝会,只是令安明前来宣旨。关于谨王承凌指使手下陷害永王承朴、翼王承礼之事,因手

下翻供,没有谨王幕后策划的确凿证据,故只追究承凌两个手下的责任。承凌御下不严,罚俸一年,减五千户食邑,闭

门思过三个月。在此期间,他所监管的工部暂由敏王承仪代管。翼王承礼监管兵部不力,有疏职守,罚俸三月。永王承

朴年纪最长,不但未能调解兄弟之间的不和,反而引起朝政纠纷,一并罚俸三月。

安明宣读完圣旨,又传下皇上的口谕,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太子和几位亲王都大大申斥了一番,责令他们要兄弟友爱

,不可再生事端,不然下次定不轻饶。

太子和亲王们表面上看起来诚意认错,心里是否对皇上的旨意腹诽不止那可就无人知晓了。

散朝之后,孟丞相不紧不慢地踱回内阁,缓步走在他身边的阁老李燮水颇觉有趣地低声笑道,“这几天可真是好戏连台

啊。孟老你看皇上这回对皇子们各打五十大板,是打算干什么呢?”

孟丞相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前方宫中狭长的青砖甬道,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是皇上的家事,咱们做

臣子的,不好妄自多言。”

李阁老碰了个软钉子,并不气馁。他掏出汗巾抹去额头细密的汗珠,抱怨道,“这还不是盛夏呢,天气就这么热,今年

夏天看来要难过了。”

他将汗巾收回袖中,好整以暇地接着说道,“天时不正,这朝里也越来越不好混了。依我之见,皇上这是明摆着要让太

子和几位亲王放心大胆地斗个不死不休呢,希望到时候可别连累我们也跟着人头落地呐。”

李阁老倒也不介意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全然没有要停嘴的打算,“这永王殿下平常看起来温和文静,动起手来可真是

迅如雷霆,幸亏他不像太子殿下做起事来那么不留余地,不然可就难熬喽。”

孟丞相闻言,转过头正视他一眼,正色问道,“李老你费了这么多的唇舌,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啊,我也就是闲得无聊,随口说说。” 李阁老矢口否认道。

“不过,”他若有所思地接道,“这时局不好的时候,站对立场可是至关重要啊。”

三更时分,微雨楼还是热闹非凡。到底是京师最红火的小倌馆,当真是灯火通明,贵客盈门。

这贵客里,身份最为显贵的就是敏王承仪了。

今天晚上,承仪在微雨楼设宴款待几位朝中重臣。酒宴过后,各人分别进房,与早在房中等候多时的当红小倌共度良宵

去了。

承仪进了房,将房门锁紧,径自走到床边,俯视着低头不语的小倌,柔声笑道,“对不住,让你久等了,你该等急了吧

。”

那小倌抬起头来,眼中半是隐忍、半是怒意,双目如秋水般好看。“王爷您身份何等尊贵,我就算等得再久,也是应该

应份的。”

承仪含笑坐到小倌身边,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脸庞,替他将脸上带着的人皮面具取下,安抚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你也该体谅体谅我才是。”

承仪将面具扔到一边,握住那人的手,抬眼仔细端详了他片刻,说道,“承凌,几天没见,你的气色差了许多,你怎么

也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呢?”

承凌到底忍耐不住,甩开承仪的手,愤然说道,“好了,承仪你就别装了。你若是真的关心我,就不会先前故意疏远我

,现在又让我求你好多回才肯答应跟我见面。你是吓破了胆还是怎么的?连跟我见个面都要偷偷摸摸的,还让我自贬身

份打扮成这个样子。”

承仪笑容不减,“承凌你胆子倒是真大。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监视你我的一言一行?你自己破罐破摔不要紧,我还想

好好地做我这个敏王呢。”

“不就是承毓的暗卫吗?那些人的本事有多了得,把你担心成这样。”

承仪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承凌你还是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输在哪儿吗?你不但小瞧暗卫不说,你知不知道三皇兄的疏

影阁才是你这回事败的原因?”

承凌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嘴硬地顶道,“我又不像你,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多。疏影阁有那么厉害吗?”

承仪点点头,“你知道那个神秘的疏影阁在江湖上是以什么而著名的吗?易容解毒和反行刺暗杀啊。”

承凌沉吟片刻,蓦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说,这几年皇子们很少暗地里彼此下杀手,这都是三皇兄干的好事?”

“你觉得呢?别人我不知道,可是我派人去干的那两三回,就没有一次成功的,过后还莫名其妙地死了几个专管暗杀的

手下,我也就干脆放弃了。”

承仪拍拍承凌的肩膀,“自从我听说三皇兄的手下有疏影阁的人,我可就把争位的事给放下了。你不如也先缓一缓吧。

你斗不过三皇兄的,更不要说还有承毓和承礼两个要对付。”

“我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承凌慢慢摇了摇头,“承毓这人你还不了解吗?他不会肯留下你我这两个心腹大患

的。”

承仪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不是还有三皇兄在么?他会护着我们,不让承毓对我们下手的。”

承凌盯了承仪一眼,不耐地说道,“你昏了头了?承毓他是比不得三皇兄足智多谋,可也差不了太远。三皇兄就算再厉

害,也会有失手落下风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你别以为你做缩头乌龟就可以躲得过。你还不如跟我合作

,我若是夺位成功,看在往日情份上,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对你下杀手的。到时你我共享天下,难道不好么?”

承仪脸上的笑容令人心荡神迷,“什么往日情份?你当日不是说过,你我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

承凌双眼直视承仪,认真地说道,“不管你我之间是逢场作戏也好,是真情实意也好,你对我的好意,我总是记在心上

的。”

承仪那一瞬间竟有些微微失神,他很快恢复过来,不以为然地笑道,“凭什么我就该帮你夺位?你从哪里看出我肯屈居

人下的?”

“你是不肯屈居人下。不过那时候十回里总有一回,你肯好心让我占了上风的。” 承凌取笑道。

看到承仪脸上掠过的一丝温柔之色,承凌又正色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干掉承毓和承礼,保住你我的性命再说。至

于皇位,你坐还是我坐,到时候再说。真要我对你俯首称臣,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要是有朝一日你当了皇帝,你总不会

舍得下手杀了我,是不是?”

承仪凝视承凌片刻,长叹道,“承凌,你太乐观了。就算合你我二人之力,我们也打不过承毓他们的。你愿意自寻死路

,我也不拦着你,不过我是不会帮你的。你不需要再白费唇舌。”

承凌听了,失望之极,呆了半晌,恨恨地说道,“你一早就决定不肯帮我,那还来见我干什么?”

“是你威胁我,我要再不见你,你就要打上门去。我又能如何?”承仪无奈苦笑道,“再说你我兄弟一场,我也总该当

面跟你讲清楚。”

承凌沉默了一会儿,恳求道,“你不过是怕我万一失败了,会牵连到你。我知道你暗地里还训练有一批刺客。我人手不

够,你就借我几个用用如何?这总不会连累到你了吧?”

承仪哑然。过了半天,他方才脸色凝重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有一次喝多了,随口告诉我的。”

承仪脸色苍白,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没有再开口。

承凌注视不为所动的承仪半晌,展颜一笑,“你不肯帮我就算了。看来今晚就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良宵苦短,不如我

们还是及时行乐吧。”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将承仪搂入怀中。

承仪身子僵硬,脸上露出一丝决绝,说道,“承凌,你放开我。要知道你就算这么做,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我当然知道。你放宽心,我只不过想要最后留个美好的回忆而已。”承凌笑容里带着无限诱惑。

承仪呻吟一声,反手抱住承凌。

两人相拥片刻,承仪伸手去解承凌的衣襟,却被承凌按住手。

承仪抬眼向承凌投去询问的目光。

承凌轻笑道,“现在要去赴死的人是我,承仪你就最后让我这一次如何?”

承仪默然不语,过了半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承凌温柔地替他除去外衣。

天色将明,承凌方才从床上坐起身,他低头凝视着沉睡中的承仪,伸出手轻轻地抚过承仪的脸庞,眼中掠过一丝不舍。

过了良久,他站起身,穿好衣服,找到人皮面具戴上,毅然走出门去,没有再回一次头。

房门闭上之后,承仪缓缓睁开了眼睛。

过了半日,一行晶莹的泪水从他的眼角静静流下,润湿了还残留着承凌幽幽衣香的丝枕。

第四十三章:腹背受敌

又过了十多天,京师平静无波。

朝臣们等候多日,也没见太子和几位亲王有什么动作。大多数人开始猜测,大概皇上上个月对皇子们的惩戒起了作用,

看来朝中可以清静一段时日了。他们原本心中的惶恐不安渐渐散去,又开始正常的应酬往来。

京城里人心安定,到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气氛。

虽是盛夏时分,天气却不是特别热。正午时分,阳光分外明媚。

天气虽好,承礼却无暇游玩,只顾聚精会神地与手下的将军们商议军务。

京郊大营帅帐之中,明亮的光线将帐幕映得洁白如雪。一幅巨大的京畿地图平铺在帅帐正中的地上,上面密密麻麻地摆

着用作标示的彩色小石子。

承礼立在地图前若有所思。几位将军则或坐或立,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

正在这时,有小校挑起帐帘,疾步入内禀报道,“禀大将军,苍凉节度使张景希遣使来见。”

承礼听到小校的通传,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帅帐中的将军们闻言也面带疑虑地望向承礼。

承礼转过头看了看几位将军,那几位将军心领神会,迅速卷起地上的军用地图,收起手中的重要文书,退了出去。

人都退下之后,承礼绕到帅案后坐定,方才下令道,“让使者进来。”

张景希派来的使者行至帐外,便被伫立在帅帐门口的年轻侍卫挡住去路。“大将军有令,请你一个人进帐。”

那位使者全无意外之色,随口吩咐身后同来的书童在帐外等候。

他举步刚要进帐,那位侍卫又开口道,“请稍候,我还要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带兵器。”

使者神情自若,任由侍卫将自己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

侍卫搜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挑开帐帘,放使者进去。

使者进了宽敞豁亮的大帐,一眼便看见端坐在正中帅案后的承礼。他坦然地走上前去,深施一礼,说道,“学生秦霖,

特奉张景希张大人之命,来给大将军送信。”

承礼见来人不是行伍之人,而是位文弱书生,略有意外,站起来回礼让座道,“秦公子多礼了。敢问张大人不派身边的

部将前来送信,为何要特地劳烦秦公子你呢?”

秦霖笑道,“学生月前在苍凉游历时与张大人结交,相处甚欢。回京之时张大人便托我顺便带了书信礼物给大将军。”

说着话,他从袖中取出信件和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上前来的侍卫。

侍卫将信件礼物放在帅案上,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将信件检查了一遍,方才将信纸送到承礼手中。他又将锦盒打开,

将锦盒和内中的和田玉珏一一检视过,放回原处。

秦霖笑道,“久闻大将军治军严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见大将军,都要经过层

层严查。大将军行事如此谨慎,实在是我大楚皇朝之福啊。”

承礼此时已粗粗扫过一遍书信中的内容,莞尔一笑道,“让秦公子你见笑了。最近频频有人行刺,我也是不得不防。”

他又问道,“既然秦公子不回苍凉,我自会托人带回信给张大人,多谢他的一番厚意。张大人在信中说,秦公子在苍凉

游学多时,对苍凉的近况甚为了解。不知秦公子可否给我讲讲,苍凉地面现状如何,西北边界的部族可有新的动向?”

秦霖闻言正中下怀,当即侃侃而谈起来。

承礼听他说到边界部族正在秣马厉兵,蠢蠢欲动时,眉头微皱,问道,“张大人可有提过,那些部族近期是否会起兵南

侵……”

他正要再说下去,突然之间,只见身侧的侍卫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面。

眼看着侍卫倒地不起,承礼却未起身,只是抬眼怒视秦霖,低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行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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