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 上——风无意
风无意  发于:2012年01月23日

关灯
护眼

“你这么费事,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也该告诉朕一声,免得让朕坏了你的事不是?”

“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我前阵子跟父皇商量过的那件事吗?”

皇上蓦地睁开眼,正色道,“这么说,承朴就是你看上的人了?他不合适,他太有主见,不会肯乖乖顺你的意。你不如

换一个肯听话、好控制的,对你更有帮助。”

“到现在为止,我看过的肯听话、好控制的人都太笨了,将来只会给我添麻烦。倒不如像他这样的,不至于无故坏我的

事。我手里现在又有他看重的人,他不管怎样总得顾忌几分,不好不听我的话。再者说,我看中的人,早晚总要顺了我

的意,没有我放过他的道理。”承毓笑容里带出一抹寒意。

“也罢,不管怎么说,他是你挑上的人,只要你满意就好。不过,你也别逼他逼得太过分了。这种事,要他心甘情愿才

好,不然要是他心怀异志,在关键时刻倒戈一击,可是能让你一败涂地。”皇上语重心长地叮嘱承毓。

“我知道。”

“朕也有许多年没见过承朴了。过几日等他伤养好了,你带他来见朕,好让朕看看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还像

年少时那样俊秀。”皇上目光飘向远方,像是在追忆逝水流年。

“他现在长得更好了。不过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人亲切和煦。虽然还是温和有礼,却总像隔着千山万水似的,让人无法接

近。” 承毓顿了一顿,又说道,“倒是有一点还跟以前一样:我对他再不好,他也没有生气,也没有给我脸色看。父

皇就算单单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对他好些吧,别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责罚他了。”

皇上叹了一口气。“就算你不说,朕也会对他好些的。那时朕正当盛年,看不惯他那副不争不竞的样子,对他难免苛责

了些。现在朕老了,病痛缠身,回想当年,许多事都做得太过了些。你这点上倒是跟朕像得很。有承朴在你身边,兴许

会是件好事,也许能让你将来行事不至于太不留余地。”

承毓听了,只是默然不语。

大殿之中,摆在角落的黄铜暖炉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衬得宽阔的殿堂春意融融。

皇上看了承毓一眼,笑着说,“真不知你这孩子从哪儿来的自信,居然会以为自己不管再怎么伤害承朴,他都不会怪你

,不会报复你。你好歹也是监国太子,久经历练,难道不知道越是宽容不争的人,越是坚守底线,一旦你越过那一条界

线,他必定会跟你彻底决裂,绝没有回圜的余地。你以为你心硬,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他能比你更绝情。到时候你是杀

他,还是不杀他?不管结局如何,都将是皇朝、皇族血脉的一大损失,甚至会引起朝中争斗,天下动荡不安。你负得起

这个罪责吗?”

承毓心中不服,停了手,反驳道,“承朴当年也不过是个没有身分背景的闲散皇子,没人拥戴,过去这么多年,现在更

没人记得起他了,单凭他一人之力,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我能抬举他,也能把他拉下来。就算我杀了他,也不会有人为

他鸣不平,何至于到朝政不安的地步?”

“别小看了承朴。他当年也是朕从众多皇族后裔中挑选出来、亲封的皇子。你学过的东西,他何尝没有学过,岂是那么

容易就能让你任意摆布的?再者说,你知道他这么多年都干了些什么,就不会有人肯为他誓死效忠?到了势不两立的时

候,就算他不想对你不利,也会有人替他来对付你;就算你舍不得杀他,也会有人帮你动手。这个道理你早就该知道了

。还是你一时昏了头,全然忘了呢?”皇上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承毓,笑容和煦一如春日暖阳。

承毓听了,若有所悟,只是脑中纷纭杂乱,一时理不出头绪,索性站起身,在大殿里踱起步来。

皇上也不理会他,只在一旁闭目养神。

过了许久,承毓停下脚步,似乎有所决定。

皇上睁开眼睛,看看承毓。“朕乏了,要去休息。你也早点回宫吧,别再熬夜弄坏了身子。”

承毓应了,出了正殿,吩咐皇上的近侍安明进去服侍皇上就寝,然后向东宫的方向走去。

此时正是初更时分,侍卫们在前面提着灯笼,将宫中长长的甬道照得一片明亮。承毓心中,却晦暗有如深夜。

第五章:悔不当初

承毓回到东宫,在书房中闲坐片刻之后,便去偏殿看望承朴。

承毓示意守在房间门外的侍卫退下,没让侍卫通传便走了进去。房间里看护承朴的小太监看见承毓,站起身,正要出声

行礼,承朴摆一摆手,小太监会意,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顺手将房门悄无声息地带上,只留下承毓一人。

承毓走近床边,向下看去,但见承朴伏在枕上一动不动,脸色白得近似透明,气息微弱,像是仍在昏迷之中。

承毓慢慢在床边坐下,注视着伤势沉重的承朴,多年以来已变得坚如磐石的心渐渐软了下来。他禁不住想,虽然父皇教

导自己时,自己并不以为做错了什么,但也许的确正如父皇所说,自己太强硬了些。承朴虽然向来对自己只有善意,但

是自己若是再继续这么为难他,有朝一日,他只怕真的不肯再原谅自己,会弃自己而去,到那时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承毓心里想得多了,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承朴苍白的面庞。谁知手触之处,一片凉意。他吃了一惊,急忙去试探

承朴额头,也是冷得像冰块一样。

承毓将承朴半扶半抱起来,探手入承朴怀中,想看看承朴身上是否也是一样体温异常。他正在摸索,右手腕却被人握住

,一下挣脱不开。抬头一看,抓住自己手腕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来正在昏睡的承朴。想是自己心里着急,动作大了点儿

,把承朴从沉睡中惊醒了。

承朴大概是牵动了伤处,脸色愈加惨淡。他勉强说了些什么,只是声音太低,几不可闻。

承毓见了,不禁心疼起来,也没注意承朴盯着自己说了什么,只顾说道,“你别乱动。你再动,会疼得更厉害的。”

承朴眉头微皱,低声说道。“承朴素闻太子殿下风流多情,不过真想不到殿下居然会对我起意。本不该扫殿下的兴,可

我实在是难以从命。但求殿下开恩,即刻赐承朴一死,承朴感激不尽。”

承毓愣了愣,方才醒悟到自己的行动到底有多引人误解,连忙分辩。“皇兄误会了。我是看皇兄额头触手冰凉,不知道

是不是伤势恶化造成的,正想看看皇兄是否体温也过低。我没有染指皇兄的意思,还请皇兄明查。”

承朴目光之中满是疑虑,不知到底是要不要相信承毓的说辞。只是自己原来一时情急之下,还能用力抵抗,可到底因为

伤势过于沉重,握住承毓手腕的那只手再无半点力气,松脱开来,滑落在自己身侧。

承毓虽然看到承朴再无抵抗之力,却也不敢再随便对承朴动手动脚。他轻轻将承朴放回床上,随即退后几步,大声唤人

去请太医来为承朴诊治。

万太医为承朴诊脉许久也没开口说话,只是一脸凝重。承毓见了,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万太医之前给承朴治伤时说过,虽然伤势重些,不过还好治疗及时,相信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不过自己似乎并

没有给承朴安心静养的机会,倒好像自己见承朴一次,就连累承朴的伤势更沉重一点。

承毓正自责间,就见万太医站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张药方,待墨迹干了,递给服侍承朴的小太监自去抓药煎治。

他跟了过去,低声问道,“万太医,皇子的伤势怎样了?”

万太医摇摇头,“情况不太好。本来只要好好将养,短时间内,伤势痊愈应该没有问题。可是皇子殿下似乎多次牵动伤

口,引起伤情加重,再加上皇子殿下,体虚身弱,心中烦闷,这样看来,怕是要多拖上些时日了。还要烦请太子殿下务

必让内侍勤加服侍,让皇子殿下卧床静养,尽量不要让皇子殿下烦心才行。”

承毓点头记下,吩咐侍卫带太医下去领赏。

房间里只剩下承毓承朴二人。

承毓站得离床边远远的,既不敢开口说话,打扰承朴休息,也不敢走过去看承朴,惹他更加误会自己的举动。

承朴闭目许久,睁开眼时,见承毓仍立在桌边发呆,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勉强开口说道,“时候不早,殿下也该回去

休息,不要再为我劳神。”

承毓摇摇头,犹豫半刻,说道,“皇兄还在怀疑我,所以不愿意我再呆在这儿照顾皇兄吗?皇兄若是不信,我可以发誓

,我绝没有要对皇兄动手动脚的意思。”

承朴平和地笑笑,“殿下用不着赌咒发誓,我相信殿下的话。刚才是我错怪殿下了,还请殿下恕罪。”

承毓闻言松了一口气,慢慢走过来,在床边坐下,说道,“皇兄不要再叫我殿下了,听起来怪难受的。皇兄还是像以前

那样,叫我承毓好吗?”

他又语气诚挚地说,“刚才是我行为鲁莽,才会让皇兄误会,不是皇兄的错。而且如果不是我早先故意为难皇兄,皇兄

也不会受此重伤。这些全都是我的过错,是我该求皇兄原谅才是。还好没有真伤及皇兄性命,不然我一定会悔恨终生。

承朴看着满脸悔意的承毓,神色淡然,并不接口。过了片刻,承朴方才轻轻笑道,“承毓大可放心。不论是过去、现在

、以至将来,不管你待我如何,我都不会怪你。你可要记得,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要为那些无谓的事而后悔自责,你明

白吗?”

“承毓愚钝,听不懂皇兄的意思。”

“你现在不懂也没关系,只要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

承毓眼眶发热,挣扎说道,“皇兄难道是说,承毓将来还会继续伤害皇兄,所以皇兄现在才有必要让承毓记住,皇兄永

远不会怪承毓,对不对?皇兄是不是觉得自己将来甚至可能死在承毓手里,那就没办法亲口对承毓说了,所以才要承毓

记得,就算皇兄被承毓亲手所杀,皇兄也不会怪承毓,对不对?”

承朴微微一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既不惧怕死亡,也不想心怀怨恨。你我身在帝王家,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你该知道的。不管将来我的命运会如何,我都不会在意,所以你也不要在意的好。”

承毓听了,不知怎的,心里觉得万分地委屈,却无法说出口,但见烛光中承朴那单薄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清起来。

承朴见了,心中微微有些动摇。他犹豫片刻,终于轻叹一口气,挣扎坐起身,将承毓轻轻挽入怀中,任由承毓那无尽的

泪水沾湿自己胸前的衣襟。

烛光黯淡,暖炉隔扇的玲珑花纹在炭火的照映下,透射在屋顶之上。室内虽然温度甚高,承朴却只觉得寒气透骨,唯有

胸前还有些微暖意。

第六章:悠悠我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承毓放下手中的书卷,低头凝视身边半

靠半坐在廊下软榻上的承朴。

承朴望着面前宫墙内那一片开得正盛的粉色桃花正出神,半晌才察觉到耳边的琅琅书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他稍稍

侧过头,发现承毓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便笑着随手端起身边紫檀小几上触手犹温的茶杯递了过去。“承毓可是累了

?要不要喝口茶润润喉咙?”

“我念了这么半天,皇兄怕是一刻也没听进去吧?我刚才念的是哪首诗,皇兄可说得出来?”承毓接过雨过天青的薄胎

瓷杯,轻抿了一口新贡的龙井香茶,闲闲问道。

承朴回想片刻,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承毓这些年声音越发清朗,念起诗来有如龙吟凤鸣,跟小时候

比起来,要好听多了。”

承毓听了承朴的赞扬,唇边逸出一抹笑意。“皇兄也不弱呀。这些年来,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大有长进。这都快半个

多月了,我可没少试探过皇兄的心意,可是皇兄总是装聋作哑,不肯回应。我可是看在皇兄身体不适的份上,才没有苦

苦相逼。现在皇兄身子既然没有大碍了,我不妨开门见山地跟皇兄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省得你老是故作不知。”

承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没有接口,目光飘向高高宫墙之上那广阔的蓝天,停留片刻,方才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承毓

,等着他开口。

承毓凝视着面前满身倦意的承朴,心中虽然有些不忍,到底还是硬了心肠说道,“其实我想求皇兄做的不过是一件小事

。皇兄也该知道,父皇身患重疾,驾鹤西归不过是一年半载的事。而我被父皇封为太子不过半年,根基不稳,急需有能

之士辅佐。父皇已经答应我的请求,等皇兄身体一痊愈,就封皇兄为亲王,好让皇兄能在朝堂上助我一臂之力。皇兄有

文经武纬之才,如果肯出来为我分忧,我定能顺利继承大统。到时候我登上皇位,皇兄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

贵胄。你我兄弟情深,到时共享天下,岂不是一件美事?”

承朴内伤未愈,薄薄的双唇本就颜色浅淡,这一刻血色又淡了几分。他深深看了承毓一眼,笑容里带着一分悲哀。“承

毓你这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吗?”

承毓正想开口,承朴举起手阻止他道,“既然太子殿下问得清楚,我也就给殿下一个明白的答复。这件事请恕我不能答

应。虽然父皇有旨,严禁我与众位皇子接近,更不得涉入朝政,不过我对朝中的事务并不是一无所知。现在虽然有军权

在握的承礼站在殿下这边,殿下势力最为强大。可是承凌、承仪位居亲王,各有封疆大臣或六部阁老支持,争位之心正

盛。朝堂上下暗流涌动,殿下受到诸多牵制,做起事来无法随心所欲。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再加入进去,殿下的压力是减

轻了,我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果殿下再让我做一些殿下不方便做的事,到时殿下得益,而我则集众人怨恨于一身,恐

怕过不了多久,我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皇兄过虑了。就算皇兄有事,难道我不会倾尽全力来保全皇兄吗?而且皇兄还有父皇作靠山,又有谁能有本事危及得

了皇兄的性命?”

承朴没有即刻回答,只是眼神清澈、静静地看着承毓,把承毓看得心中忐忑不安,似乎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看透了,却

又不好形诸于色,让人生疑。

过了好一会儿,承朴方才垂下眼帘,轻声说道,“世事难料。就算殿下想要保护我,也总有被逼无奈,不得不放手的时

候。”

承毓定了定神,决定干脆冒险一试。“皇兄总说自己不在意生死,原来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他索性站起身来,声音

渐渐变得慷慨激昂。

“皇兄若是爱惜自己的性命,一定要置身事外、袖手旁观的话,就不怕皇位争夺引起战乱,黎民百姓血流成河、流离失

所,甚至导致外敌入侵,我大楚皇朝亡国灭族?皇兄可要记得自己身为皇族后裔与生俱来的职责。父皇当初将我们封为

皇子,多年来悉心教养,不就是希望我们能够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为皇朝尽心竭力、死而后已?皇兄如此自私,难道

就不觉得自己愧对大楚皇朝的列祖列宗吗?”

承毓言语间神采飞扬,俨然一副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样子。却见承朴不但毫无愧色,反而笑意盈盈,甚至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