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乐听得有趣，睡意全无。这时刑海话题一转，开始讲自己。

刑海被麻志捡到时，不足周岁，尚在襁褓中，一个血色襁褓！

据说独行的麻志当时瞥到几乎被剖两半、已经奄奄一息的刑海那挂着泪水的眼望向他，对他微微翘起嘴角，便再迈不动步，抱起了刑海……

因为混溟功以及从某宫主一直传下来的个性的原因，麻志寡言，少动（除了练功、杀人，就是吃饭睡觉）。刑海跟着这样的养父，练功之外，已经无法说话的他练了腹语也没多少用武之地，耳朵对人声格外敏感。

刑海的伤残秘密只有麻志知道，现在还有钱乐。麻志在刑海十四岁那年送了份厚重的成年礼——把当年伤害刑海的罪人活捉，送到刑海面前，给他复仇！此人夺兄长妻，杀兄长儿，被刑海以混溟功从内冰冻……从那年起，麻志安排右护法给刑海网罗侍寝。

刑海十七岁时，麻志开始减少出宫，等待刑海夺位。却不想人生如戏，麻志醉虾吃多，洗澡睡着，滑到池中溺水身亡……因为混溟功独传的关系，以及麻志始终刻意培养，众宫中人早已认定，刑海没走正规程序——亲手杀死上任宫主——就继任了新一届虑斗宫宫主之位！

也正是这样的继任方式，让刑海在如今的虑斗宫中，更没多少实权在手！虑斗宫的三山五峰十二庄，都被左右护法和五色长老掌控。

刑海寝宫的门口房顶等处，常年驻扎一些据说是门卫、护卫的东西，可惜如之前数任宫主一样，都不是宫主自己人。

为此，刑海与钱乐说话，或者避开旁人，或者密音相传。

这样的刑海，小时便已品尝孤单成长，还好那时有麻志。等麻志离开，刑海的心身皆空。于是，一个在溟荷上睡得香甜的小人，于那个清晨的阳光中，不费吹灰之力，瞬间打动了刑海的心……

刑海的绘画和后来对钱乐的诸多逗弄，是对自己被打动印象的记录，还有他刻意于更多温暖的制造，也包括好奇心使然……玉菊的神奇身体让身残的刑海在那日亭中看钱乐伏地仿字的玩乐中，发现下身出现异样反应。刑海的身体也被打动了！

于是，刑海收钱乐入他自己寝宫，并挂上保命铃。

“钱乐，你让我感到温暖。为了保护你，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我会让你快乐，我会好起来。混溟功第九层，据说能脱胎换骨……”刑海额头贴着钱乐的，说的高兴。

钱乐大惊：“你那什么第九层容易练吗？”

刑海想了想：“曾经有位宫主练成过。”

钱乐忍耐：“有几位？”

刑海又想，肯定道：“就一位，是第二位宫主。传是武学奇才！”

钱乐大喜：“好！那就好。”千万永远别练成！

刑海欣慰：“你这样鼓励我，我一定加倍努力……”

第25章

二十岁刚出头的刑海，用低哑沉闷的腹音称钱乐“乐儿”，让钱乐有种面对前辈的感觉。

看着刑海，钱乐暗自皱眉，这样的江湖之宫，宫主身边的安全系数有限！想要离开这里，钱乐自认可以借助刑海办到！而且已经想出两种方法。

钱乐抬头：“刑海，等我伤好，我想在宫里转转……”

三日后的清晨，钱乐早早溜达出来，向前一日看好的地方摸去。

刑海的寝宫在虑斗宫政殿之后，是整个虑斗宫中，所处位置最高的建筑，却并未建在虑斗山的主峰顶。原因无他，仅次主峰第一副峰上有眼天然温水湖，即当日钱乐被困那处，其中又有天生温水异荷，温水和异荷对混溟功的修炼大有裨益！于是，活人的工作、休息场所都建在副峰，而整个主峰都留给历代宫主做墓地。

钱乐离开寝宫，沿南向山路下行。有刑海安排，近两日来，钱乐四处转悠，一直畅通无阻，今日那些门卫、侍卫什么的，更是对他收起前些天的好奇目光，视而不见般！以钱乐那普通的少年容貌，也只有司徒父子类高级专业人士，才能隔着衣服就对钱乐的小身体做出玉菊这惊人判断，常人如何能看出究竟？！

走出五六百米山路，钱乐看着眼前那座圆顶方底以黑、金两色为基调的政殿，脚尖一转，向政殿旁的东偏小屋走去。钱乐记得，这两天听人说过去政殿东房看地图，取书，还有说拿药的，似乎像库房。钱乐昨天看好路线，今天要进去瞧瞧，看有没有能帮他离开这里的东西。

小屋没有守卫，钱乐进去，不能适应黑暗，闷头胡乱走了几步。就是这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钱乐已经触动机关，被送进地下暗殿大厅！

暗殿大厅长约百米，宽有四五十米，俨然一个小足球场大小。暗殿空无一人，房顶、四面墙壁都嵌着明珠，和刑海寝宫床上的那些很像。

钱乐早被暗殿深处高背椅后墙上高挂的图吸引，立刻一路小跑过去。那图画的山峰、宫殿、温水湖，连温水湖那圈溟荷墙都很清楚。无疑，这是虑斗宫的地图！

钱乐刚找到刑海寝宫位置，就听到一阵微弱的齿轮“咔咔”咬齿声。

钱乐大惊——有人来了！

整个暗殿大厅空旷明亮，只有这台阶上的高背椅一样物件。钱乐别无选择，叹口气猫身钻到椅下！小身体柔软，缩到椅下还能轻微活动，钱乐伸手把椅帘撩开一点，想看来者何人。

“……回宫主，货物已经运出！”陌生的声音伴着一个矮瘦蒙面灰衣人出现，回荡在暗殿中。

与此同时，钱乐感到头上椅子一沉，椅帘前多了两只脚。那脚上的软面靴钱乐可眼熟得很。无疑，坐到椅子上的，正是刑海。

继灰衣人之后，暗殿里又多出几个人，其中五色彩衣集全，正是五色长老到齐。钱乐感到刑海忽然坐立不安，在椅子上轻微挪动，衣襟下滑，把椅帘的缝挡个严实。

钱乐沮丧，就听一老者声音响起：“江湖近来风波迭起，继梅闲山庄被烧光后，顺路镖局、清风岭、湖鳄帮先后遭到洗劫灭门。据五峰之水峰情报，顺路镖局、清风岭、湖鳄帮均与日前盛传的皇室勾结外贼之事有关！而前日，十二庄之沿海未、酉二庄庄主已经传信，半月前有大批倭贼午夜进犯两庄。所幸门卫警觉，免遭劫难。木某若没记错，未、酉二庄半年前曾帮皇帝秘密处理过一批倭贼间谍！这事显然已被皇室透露出去。”

“这股江湖的风云，看来都是时政搅起来的。要我说啊，咱虑斗宫也别掺合，赶着年节刚过，早点把生意开张喽，抢个行情。”这个老头的声音慢悠悠的，钱乐不自觉就往那紫衣胖老头身上联系。

又一老头说道：“咳，木长老是不是少说一个，被灭门的还有沙鹰堡呢！沙鹰堡沙鹰镇都被杀光烧光，而且竟是过了半月才被发现。此事于西漠一带引起轰动。不知沙鹰堡又与哪宗勾结外贼之事有关？”

自称木某的原来就是木长老，钱乐想起那个一身绿衣的高瘦老头，觉得那人还真像个木头杆子。说起来，这沙鹰堡竟然惨遭灭门，毕竟住过几晚，又是靳禹师傅的交情，钱乐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些不舒服。钱乐猜测，靳禹知道这消息后，会回沙鹰堡的可能性有多少？如果能尽快离开这虑斗宫，自己也许可以先去沙鹰堡旧址找找靳禹……

只是……钱乐眨眨眼睛，对自己翻白眼——靳禹都把我舍弃了，我又去找他做什么？真是糊涂了……

木长老对向他提问的那老头解释道：“……沙鹰堡被灭门，手法虽然残忍，满身针孔，但个个尸骸完整，所用燃烧材质也都是些干草枯枝等就地取材，不像我之前提到那几处，有特殊燃料的残渣。这一点，水长老那里有详尽情报，火长老方便的话，可以去翻翻。”

火长老又咳一声，并不接话。

钱乐被头顶上刑海的左摆右晃弄得很不耐烦，缩着身体想要换个位置，却听头上啪一声，刑海竟然大力拍了椅子扶手。

也不知刑海做了什么指示，一阵衣服悉索声，一干人齐声道：“是，宫主！”

脚步声过去，钱乐听出是一群人离开了暗殿，不禁感谢刑海，心想要不要等刑海也离开再出去。正想着，暗殿里

嘤咛一声，钱乐听到一个女人咯咯笑出：“宫主，人家想起还有事没说，才没走。您不要这样看人家嘛，人家说完就走。呵呵！”

钱乐一激灵，他记得之前看到的一群人中，并未见有女人身影啊！

那女人顾自说道：“宫主呐，小水看您这些日子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真是更加仰慕了！想必，这是右护法的功劳，终于给您找了个称心的侍寝哦。恭喜宫主，贺喜宫主！呵呵……哎呀，那侍寝叫什么来着……宫主又盯着人家看，人家会害羞啦，人家的记性其实很好的……嗯，叫钱乐是吧？”

第26章

钱乐一听，女人要说的竟然跟自己有关，当即竖起耳朵，也不去理会刑海在椅子上晃的更厉害。

那女声又响起：“宫主啊，难得您遇到个合意的，这本是好事。我小水可替您高兴着呢！可是，毕竟我们这些长老啊，都要为宫主的安全、健康等等尽心尽力、尽职尽责。人家呢，就安排了下下，叫人查了查这钱乐的身世！唉，谁知道这小小孩子，竟然知道用假名字。连司徒家都给骗了！”

钱乐眼睛一转，明白这女人已经查到了这幅身体的原主情况，当下听得更仔细。那刑海也静了一下，似乎听得认真。

女人又说：“这孩子原名义季，是欢喜王的后院公子。幼时就被欢喜王的第一调教婆章无牙买下，调养到十四岁。也就是去年中秋时节，章无牙将这孩子献给欢喜王。此人甚得欢喜王宠爱，只是得宠不足三个月，忽然失踪。同时欢喜王闭门不出，传闻欢喜王身负重伤，疑是曾被亲密人行刺。宫主，你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义季呢，留不得！”

钱乐大惊，回想自己一身的伤和穿越后初醒的场景，隐约明白是那个欢喜王派人把身体原主、即义季处死并抛尸……钱乐一面对义季的遭遇倍感同情，一面又惊惧女人心毒，只是选个侍寝，也要拿身世做文章，不给刑海自由！

不知刑海做了什么指示，那女人不甘心道：“还请宫主早作决断！”

刑海又拍椅子扶手，钱乐被椅子下乱窜气流撩的要打喷嚏，捏着鼻子使劲忍。那女人脚步声刚从暗殿消失，钱乐“阿嚏”一声，自己把自己冲得后背顶上椅子。

“乐儿！”

钱乐头上光明重现，刑海竟然把整个椅子抓起，拉出钱乐。看钱乐灰头土脸红鼻头，刑海肚子颤动，钱乐知道，这人在笑他。

“乐儿，你怎么躲到这里？你这呼吸声粗重，五长老和左右护法功力高深，我只有不断弄出声音，以此下策帮你遮掩！”刑海放回椅子，言辞没有嗔怪，只有担忧。

钱乐苦笑：“我是误闯进来的。老海，你那水长老要杀了我吗？”

刑海大力摇头：“我会保你！”

钱乐想想，问向刑海：“老海，那欢喜王是什么人？”

刑海看看钱乐：“前朝皇帝身边的内务总管，对太上皇有救命之恩，只是此人吃喝玩乐，干闲事、恶事的时候多过做好事。皇帝按太上皇意思，给那人封了个欢喜闲王。乐儿，你说过你受重伤，记忆不全，原来都是这人害的，你报仇的事，只管包在我身上。”

钱乐摸摸自己的手腕，对刑海点头道：“这仇该报，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给我自己保命！钱乐看着刑海，对他勾了勾手指：“老海，虑斗宫不能总这样，你这宫主，必须名副其实才对……得起历代宫主的努力！你看，我有个想法……”

暗殿里，少年趴在面具人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着。就见面具人不停点头，偶尔与少年讨论几句，间或两人一起指点椅后地图，不知不觉两人都忘了时间……

当夜。

“……可是，这样，我很难受……嗯……”钱乐仰在床上，满头大汗，手抓着丝被又想往嘴里塞！

刑海扯下自己腰带把钱乐双手松松一绑，伸手弹弹想抬头、却因为被发带和后面两个囊袋绑在一起而不能抬头的小小乐：“乐儿，叫大点声，我要听啊！”

玉势在钱乐小菊边沿磨蹭，钱乐感到刑海的手其实有些颤抖。钱乐咬咬牙，心一横，张嘴“嗯嗯啊啊”的大叫起来！那声音钱乐自己听着都脸红，却闭紧眼睛坚持了下去。

子时刚过，刑海已将钱乐清洗完毕，听着寝宫前前后后一阵衣袂翻动声，再辨认呼吸声，确认偷听的一干人都离开后，刑海对钱乐传音：“都走了！”

钱乐睡眼惺忪点点头，又推了推刑海以示催促。

刑海连夜离宫。后在天亮前回返……

一个半月后，临近谷雨节气，钱乐跟着刑海巡游虑斗宫名下十二庄，这日到了杨湖。

杨湖刚下过场雨，天气转晴，天空洗蓝，万里无云！

房屋街道都带了雨露，折射朝阳，七彩绚烂。店家清扫门前，偶尔互相闲谈。

钱乐抓着古书只看车外：“老海，人呢？女人呢？”杨湖盛产美女，钱乐缠着刑海非要在这里停一停，让他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刑海看着钱乐白嫩后颈，不快道：“青天白日，哪家姑娘满大街走？”

钱乐趴车窗：“你说要带我见花魁，可那还要等到晚上。诶？哎……快看，那有个姑娘……”钱乐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手指侧面湖边走出船舱的蓝色布衣女子。

刑海隔着面具捂脸——太丢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钱乐一样，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女人！

钱乐脖子横向转了一百八十度，一直凝视女子到看不见，才回车里，还直咂嘴：“别说，这里的女人，嗯，水灵的很！”

刑海忽然伸手，把钱乐往怀里拢：“乐儿，我吃醋了！”

钱乐肩膀耸动，扯着刑海袖子捂嘴（刑海衣服都是极品丝织，够软）。笑够了，钱乐对着金质面具作口型——你这戏演的有点过，那些想杀我的人会气死！他们的宫主都开始为男人吃女人的醋！

刑海传音——真要气死，就不用咱们动手了！左护法的密信你也看到，自我俩十天前离开虑斗山，右护法闭门不出，终日玩乐；火长老当晚私自下山，至今未回……哼，说是为我、为虑斗宫考虑，就都闹着要处理你，其实他们哪个真的把心放在虑斗宫上。哦，左护法除外。乐儿，我可佩服你，几天工夫就确定左护法是我养父的人。

钱乐笑，拍拍刑海肩膀——哥们，呵，那句话怎么说的？亲者痛，仇者快？还是恨铁不成钢来着？嗯，反正，只有真正关心你的，才不会放任你半个月不练功不去议政只留连床事……

杨湖有虑斗宫的驻点，不过刑海和钱乐都不想惊动。一行人藏着身份，就近找寺庙过夜。

一入静熙寺，钱乐便想起上次和靳禹一同游寺的情景，心里不知为何忽觉有些空荡。

刑海去找方丈谈夜宿之事，钱乐独入大雄宝殿，跪在佛祖面前，轻声道：“佛祖，请您保佑父亲、小舅，保佑他们健康平安，愿他们能忘了我……还请佛祖，保佑靳禹大哥……”

大殿内木鱼声突然一顿！

第27章

钱乐认真思考着，自己究竟想保佑靳禹什么，木鱼声变化他并未注意到。想了半天，钱乐才说道：“……请佛祖保佑靳禹，尝尽人间美味，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