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闲?”
永铭想起什么,说;“空闲倒是有,只是我要先去四哥那里说一声,不如说我在我府里等他。”
侍卫领了话谢了恩就回去复命了。
永铭转身正巧看见福恒就在他身后,装没看见,就往前面走。福恒也不等人请,跟在永铭后面走。
“你干嘛跟着我!”永铭转过头问。
“我保护你!”福恒笑道。
“没你,我更安全——”
永铭接过马鞭一跃上马,再看福恒也已经在他身后的马上了。于是,下令说:“你——不许跟着我!”
福恒露出无辜的眼神,问:“不跟着你,我怎么去你府上?”
永铭一怔才想起刚才的话,便扭过头驱马前行,一前一后,也不说话,两人这一走,永铭忍不住加快了马的步伐,让马
一路小跑而去。一众随从在身后不远不近的尾随,可恨的是福恒跟得亦步亦趋,总是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落后距离。
但和一个马上的天才儿童比那是气自己。
回到王府,一进屋,褪了大红猩猩毡紫貂里斗篷,永铭拦住已经把大红白狐狸里的羽纱斗篷递给小顺子的福恒,问:“
你不回府看看?”
福恒不抬头,一面继续脱里面绒服,露出宝蓝色百子刻丝福字箭袖长褂,一面说:“皇上命我进京前就先回府一趟,再
进宫复命。”
永铭褪下石青色缎绣平金云鹤纹箭袖,露出淡黄素色花样妆缎新棉袄,套上月白色素缎滚绿边长褂,小顺子正要帮他扣
上扣子,却被福恒的手拦住说:“我来,你出去!”
永铭下意识的抓住衣领,想说什么,但围过来的福恒没给他说话的时间。
第六章
“怎么冷冷的?”福恒不满。
“我还有事呢!”永铭心里反反复复都是昨夜的噩梦,自然无兴致。
“你外面有人了?”福恒脸臭臭的。
“胡说什么!”永铭抬起头,看着帮他扣领扣的福恒,停住了手。
“永铭,不准你骗我!”福恒的眼瞬间犀利。
永铭叹气说:“康安,别疑我!两年了,难道才分开?”
只是吻着,永铭觉得伤感,总觉得噩梦近了,心中惶恐,怕面对福恒,怕面对梦里的自己。
“难说,你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是越大越想吗?福恒后面的话没说。
永铭抬眼,福恒只是笑笑说:“我和你一起出去,我去我师傅府里看看,他老在南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永铭接过帽子戴好,跟着福恒出来,福恒的话不说他也懂。毕竟都是男人!
两人从府里并肩出来,跃上侍从牵来的马,一前一后并行出来,只觉三月末的晚春残红一地,余香退了颜色,淡淡地收
敛了张扬的芬芳。
又到了花落的时节了。
永铭突然童心乍起,拔剑往那花树上一震,只见花雨顿落,巧巧地落了后面半个马身距离的福恒,一头一身,笑弯了那
双琥珀色光的眼睛,道:“康安,我若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信不信?”
福恒抬头看着这兜头而落的花雨,微微皱眉,还是这孩子习惯——
“你是妖精,肯定不属于这世界!”福恒勒住马,取下顶戴花翎拂去上面的花瓣,复又戴上,说:“你在朝廷用人之际
,你这样闲逛,皇上会不高兴的。样子也该装装!”
永铭撇开头,讨厌被说教:“孝期三年!这还差一年呢。再说你也就今儿碰巧遇见我没事的时候!我跟着四哥上别人府
里讨钱那模样,你是错过了!”
福恒跟在后面继续说:“我听说你交接了几个在内城闲逛的汉人为友。”
永铭挑眉:“从宫里听来的?”
福恒摇头:“自入冬以来,南边烽火四起,皇上忙的焦头烂额,谁会在意你这些琐碎小事。”
永铭不信,沉道:“连身在军营的你都听说了……”就说明很多人都知道了。
福恒停住准备拐弯的动作,看着永铭瞅着看他,低低地说:“我很担心,现在所有的汉人对于我来说,对你都有危险。
”
永铭看着福恒,有点不自在福恒突来的关心:“……我的身份对他们谁也没说。”
福恒拉近永铭:“但他们知道你住在内城,知道你是世族子弟!”
永铭淡淡地撇开脸说:“他们于我有用。”
福恒抬眼质问:“为什么是他们?”他不明白内城几十万青人,为什么偏偏有用的是这个流民一样的汉人。
永铭侧看福恒的眼笑说:“是缘分?”
福恒眸色暗沉冷笑道:“我还没死呢!”
要分道时,福恒忽然说:“永铭,孝期一满就奏请皇上随我去南边吧!”
永铭笑了,点头,心里却祈祷,皇阿玛不同意!
找到四哥,说了皇阿玛的旨意,永铭陪着四哥把这两年还未完全收缴的些许借据放到一边,突然看见了甄府,心中一震
——亏空了四十多万两……
永和见永铭一怔,就知道,永铭看见甄府的欠据,他一直不让永铭插手甄府的事情,就是担心永铭法外徇私。
甄府虽说是太子的人,但将来永铭羽翼丰满,难保不是永铭的支柱,就像明珠大人与大哥的关系,荣辱一体!何况甄府
之贵,等同于明珠大人,那是一个开国功臣的百年望族。不能不防!皇阿玛那么早就把永铭从皇子中分离出来,不是没
考虑的!
论家世、论才智、包括他与福家老三那点子事,无论是不是谣传,但要好是人所共瞩的,怎能不防?而且能力……永和
看了看那明显薄了许多的欠据,不管他承认与否,是否肯定永铭的做法,但是无法掩饰的事实是,那些被完成的欠据大
部分是永铭追讨来的……
去兵部?
看样子,大哥有意收纳在麾下……自己的步伐是不是也该快了?
拿过永铭手上的那份收据,永炎说:“回去吧,如今兵部也是焦头烂额,整顿一下精神,明日才好精神百倍的过去做事
!”
永铭无法,不敢追问甄家的事,知道永和是故意隐瞒,但既然是自己的亲戚,怎能袖手旁观,不管如今甄家向着谁,但
自己和甄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互相帮衬,还指望别人不成?
永铭从屋里退出来,骑马离开部院,心里翻搅,不知道甄府这次求助了谁,太子?
二哥还欠了银子,自顾不暇——他那种样样想要比照皇阿玛,又要高过诸位亲王的排场,一年四万两银子那够那些奴才
诓的。
永铭忽然想起了自己西洋师傅那句:“天下的事,都是钱的事!只要把钱的问题理顺了,其他也就差不多顺了!很俗,
却是事实,吃住行是钱,打仗打得是钱,外出排场都是钱,不会理钱,一个鸡蛋诓你一两银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想起这事,永铭倒要感谢他那几个汉人朋友,不是紫荆他们,他这会子还吃着一两银子的鸡蛋呢!那些奴才几文钱买来
,到了他这里就成了一两一个,按如今一两银子换制钱近二千多文算,足足赚了百倍。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么多父母狠得下心,把孩子送进宫做太监,一则太监在宫里吃住有着落,二则月例不低,三则就是
这见不着的银两,被他们几个无声息地体己了。
一路走着,永铭一路胡思,忽见路边远远的是一个算命摊子,摊子上是一个瞎子模样的人,紫荆说全京城独他卦辞最准
,是个有道行的人,只是命运不济!
永铭本不信这些,也不知道自己今儿是怎么了,竟然下马步行到摊前卜卦,大概是那个梦,让人心神不宁!
但很快,永铭觉得自己很蠢。
那个瞎子,当时想都不想就说:“乘龙入水,凤栖梧桐,有贵婿!”
永铭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提醒:“男的!”
那人一怔,埋着的头望了永铭一眼,丢了摊子就跑——永铭莫名,往身后一看,呵!福康安!
然后永铭回神,算命的不是瞎子吗?
“有贵婿?”他俯身相当暧昧地把脸凑到永铭颈边,“那就是我了!”
永铭鄙视地看了他一样,红了脸,夺过那批语,道:“我是亲王……贵什么,我娶你福康安,我才是你贵婿!”
福恒本来很生气,但看见那批语就忍不住要笑,只得忍住问:“怎么突然问起姻缘来了?”
但永铭什么也没说,被福恒撞见他算命已经很丢人了!本想问“他怎么见你就跑?”也没出声。
“你心里有事?”福恒跟在永铭身后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大街上别靠我这么近!”永铭上马。
福恒也上马,闷闷的想着那句“有贵婿”,就忍不住笑得内伤,瞅着永铭那吃瘪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有贵婿”?
难道不是说他福康安?不是他福康安,难道还有谁敢和他抢,但忽然一个名字让福恒不痛快起来——
太子!
再看永铭那模样与太子那些娈宠相比,只怕过之无不及。
比亲王贵的就是太子和皇上了。
闷闷的,福恒心里也憋了一口气,不说话。
二人到了王府,小顺子说八爷府里临时有事,不来了,两人俱是一愣。
永炎这是第一次爽约。
永铭皱眉:什么大事能让八哥错过福恒?
不过福恒很称心意,拽着永铭就往屋子里走,关上门,压住永铭,然后问:“你到底在想什么?”他福恒明年是定要南
征的,他永铭不说眷恋不舍,还去占卜什么姻缘,这不是明摆着等他福恒走,就要和茶月鸳鸯戏水,鹣鲽情深?
永铭靠在门上,只得一边被骚扰,一边避重就轻,轻描淡写说了甄府的事,梦里的话半句没提!
福恒咬着永铭的颈,冷笑说:“我当什么事?也恼成这样,没他甄府,还有我呢?难道我还不如那个甄宝玉?”
永铭无语,甄宝玉确实无用,但他永铭和甄宝玉一荣俱荣,连接的不仅仅血脉还有家族的兴衰,上千人的……荣辱……
他永铭和福恒连接的仅仅是欲望,一旦这种关系结束,就什么都不是。
干干净净,甚至来过的痕迹也会擦掉……
亏他福恒如此大言不惭,好像福府不是太子的顶梁柱似的。
第七章
“我不行了,康安,我一早要去兵部!”
永铭抱着枕头,满脑子想得是古董行贾老板那句“老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福恒自然不答应,哄着永铭,永铭那敌得过蛮牛似的福恒,少不得遂了福恒的意。
次日起来,永铭仍旧乏得要命,一边等小顺子等人更衣,一边站着补眠。
福恒忽然问:“你昨儿害羞?”
永铭睁着朦胧的眼,满是模糊地迷茫,不明白福恒说什么?害羞?害羞什么?
“我昨儿不过多变了个样儿,你在哪里干嘛扭手扭脚不乐意?”
福恒坐在桌边端起燕窝粥,想不出永铭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永铭哪一寸肌肤,他福恒没见过,没摸过,没吻过?昨
晚忸怩成那样,倒纯情了。虽别有滋味,但……
一起这几年,不算儿时,寻常夫妻着这么几年,也算老夫老妻了。就不知道永铭怎么想,难不成这样了,他还以为大家
是各取所需?懵懂无知?
永铭不语,福恒去军营不知道练得什么,那些他永铭羞于启齿的事情,他说来竟如寻常话,害羞?能不害羞吗?太……
完全超出他永铭的接受范围,不知道他福恒怎么做到的……而且还这么理所当然,一脸坦然!
“你在木兰就学这些?”永铭端起粥,怀疑福恒不学好。
“你疑我,就请旨跟我走!看看我学什么?”福恒正愁翻过年,他南下,永铭娶茶月了,等他几年回来,难道看他们小
夫妻浓情蜜意?
那时他福恒连站的地都没有!不行,他得把永铭诓着走。
“我去了,你干嘛?”他永铭可是亲王,总不能给他福恒当副将吧,何况这次福恒去,也不过是领的副职,跟着他父亲
的老部将,攒些本钱,皇阿玛似乎还没有让福恒直接去送死的打算!
“带你上沙场!回来一起做将军!”福恒鼓噪。
永铭不理他,他立再多的军功,也还是亲王,不过是拿命搏些钱粮,不如让给真正需要这些的人去,白占了别人的位置
,多了人家封侯拜相的机会。
等无人可用时,他永铭再去吧!
“永铭?”
“恩?”永铭困得厉害,端着粥眼睛都还有点睁不开。
福恒过人的欲望与体力让永铭老实说吃不消,而且越大越明显。可怜他永铭,风华正茂,却要吃补药。不过怨谁啊!当
年想害二哥,没事就捣鼓福恒学些……不提也罢。
果然上天是有眼的,害人终害己!传了千年的话,自然有其真谛。
“一旦南下,数年不会回来!跟我走吧!过年就去请旨!”福恒拉着永铭两腮,不准他睡!
永铭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去,他去当花瓶差不多,有福恒和诸位老将在,他去不过是讨人嫌,还兼……给福恒带移动枕
头呢。
而且去了算什么,继续这么偷偷摸摸?
军营里的男人更八卦,不然何以福恒在木兰的那小少年就成了六哥的宝贝了呢?
永铭装睡,就是不应声。
福恒急了,把永铭摇得拨浪鼓似的,无奈永铭只得“恩恩”支吾两声,不然偷得这小半会好眠全让福恒搅没了。
“过年去请旨!”福恒锲而不舍。
永铭困意浓,无奈跟着恩恩两声,心想枕边风原来是这么吹得。
“很久没天天一处了!永铭我们住一个帐篷,我们……猪!”福恒气恼,长这么大不见长进,还是这么嗜睡如猪,心里
幽怨,自己多久才回来一次,他却只会睡!而他福恒过两日就要回木兰复命……
永铭半梦半醒,听见福恒骂他猪,很生气,但实在太困,只能在心里骂:悍妇!
到达兵部,天已经大亮,告别了福恒,永铭精神抖擞。
一扫困意,永铭下马的脚步也轻快地踏着一路花雨,直奔兵部明珠大人处学习,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他永铭可以直
接介入这场旷日持久的平叛之战,作为后指挥参谋之一。能不兴奋吗?
心情好,永铭看着纷飞的花雨也带了欣喜的舞步,像缤纷的蝶儿绚丽着五彩的春,即使春末也别是一番动人好景致。
一进兵部,众人上前请安,“奴才明珠请怡亲王安!”……
永铭连忙扶住明珠大人的手臂,道:“该是学生向师傅请安才是!”
招呼结束,就是紧张的筹谋,永铭有些飘飘然,就是这种紧张的气氛,才让人振奋,虽然接连的战报让人沮丧。
如今以原镇南王为首的叛军,已经以锐不可当之势占领湖南全省,但幸运的是他立即收住了攻势,不再渡江前进,扩大
占领地区,却转而在湖南采取守势,沿江布置防御工事,与青军对峙,如今不能出湖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