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之花事酴醾 下——风之掠影
风之掠影  发于:2012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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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就怔怔地看着门外,笑得一脸云淡风轻的永铭,脸上闪烁着灼灼的自信之光。

“九爷?”程潜压下吃惊,不敢相信,这才堪堪半日。

“难道一夜,你就忘了枕边人?”永铭往门上一靠,眼直往程潜脸上瞧,余光却在屋里打量。

看着大喇喇地横在门上的永铭,程潜分不清自己是惊喜还是惊吓——真快!超过预计!

永铭笑着,一条腿搭在门槛上,整个人就斜倚着门框,笑得像个上门讨债的登徒子。

程潜回神暗笑,把眼微微上挑,脉脉含情——前日那个雨里失魂落魄的大小孩,仿佛是程潜的旧梦,淡的都快失去色彩

了。

“贵客临门,想赶?”永铭说着身子一歪就进了屋,顺手搂了程潜的腰,脚后跟一蹬,院门就合上了,动作连贯的,让

程潜禁不住傻眼,却依旧只来得及喊上一句:“九爷……”就被永铭吻在怀中。

他心慌,不敢相信,永铭何来如此速度,如此熟练?

不禁想福恒那天罗地网似的防护,难道还有别的遗漏,心中不禁掠过不爽,一个福康安也就够了,如果还有其他人……

永铭把头发拿出来,笑说:“‘结’发之约,你嫁我不成?”

程潜红了脸,永铭却不饶人,贴紧程潜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这才一夜就想把我甩了?至少也要有百日吧!我昨夜

那么辛苦,娘子大人好歹也该心疼心疼为夫才是!”

永铭说着手指比出一个二,说:“咱们有二度了吧!干嘛还见我囧成这样!还是那里不舒服?我……不好,你说?”言

语之大胆,哪像个皇城的皇子,分明一个浪荡子弟。

程潜先时在太子府趴下便是,那听过太子说这些话,即使有也觉得羞辱。如今听九爷说来,竟似调情,囧的顿时从头到

脚都红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是这话从九爷口里说出来,偏就觉得喜欢……

“还是不喜欢我昨天那样?或者一两次太少了?”永铭把唇滑过的程潜的喉,低问。

程潜囧,心想九爷原来还是先前那样,专精这些……而且似乎更……上层楼无数。

永铭起了逗弄的心思,想自己和他福恒,私下里什么话没说过,比这个大胆地福恒说起来,那可是一脸正色,更别说做

了,那绝对是先斩后奏。

他永铭不过拣点皮毛,程潜就羞得小媳妇似地,难怪康安完事后总是什么让人囧,就专拣什么说,什么做……不是好人

但永铭很喜欢做坏人,拉着程潜进屋,就把福恒用在他身上那几套最囧的,准备近日一一实践。

至于福恒,不想了……

他们本无未来!却生了不该有的情愫,终究是要快带斩乱麻,痛上一痛的。

再深的情,终究躲不过心碎,不如把心吹成灰,化作酴醾想,笑在枝头不问春归路。

再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和福恒之间也已经快到头了……

既然上天把程潜再度还给他,他永铭自然是敞开怀抱,就算他是二哥、八哥的细作,那也无妨,他永铭心里透亮着呢?

无心比天高,但求无悔!

既然,今朝有酒今朝醉,那管明夕是何年啊!男男无爱,至少有片刻忘我,醉又何妨?

所谓,难得糊涂——

他永铭今天可得到消息,他八哥被二哥寻了个不是,暂时赋闲在家,真是飞来横祸。

情况不清楚,永铭正查!但感觉好像和福家有关……

但心情大好!

只是在为何在颠鸾倒凤间,永铭却从程潜浓浓的情意里,看见了那个当年趴在床上的福恒,恨得迷蒙的眼瞪着门外的自

己,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远了、远了……他永铭的罪!

夜色似水冷彻骨,月照人影,人难双。

龙泉,古之神器,借着拔剑的一响,从剑鞘拔出一段虹彩,掠过夜色发出森冷的寒光,光里是他寂寞的眼,在暗夜里泛

着嗜血的光。

振臂执剑反手一挥,枝叶悄然落无声,不觉得一丝挂连,好似无物。

福恒看着手中的剑,余光却在献媚的人身上转——此番南下可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肥缺!

“贝子爷,可喜欢?”

匍匐在脚下的小官,从福恒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在前人送美人、娈童,被一一踢出门后,他想习武的人不爱美人,但一

定爱这绝世好兵器,那有不贪财的主?但他的心却在颤抖!

福恒不语,只是看着这剑,他很少使剑,总觉不大气,但永铭喜欢,这剑配他最美不过,都说名剑赠英雄,英雄配美人

,他的美人却不爱他,但会爱这把剑吧?

爱不释手!只是对眼前的人不屑。

福恒俯视脚下的小官,福恒心思复杂,讨厌所有想要算计他福恒的人,只是阿玛说这是为官之道,朝廷就是一个大棋盘

,人心就是每一个小棋盘。

有时收受贿赂,看似收纳财物,也是收纳人心,毕竟他在你身上投了钱,自然会期望你飞黄腾达,他也有回报……

讨厌官场这纷繁的泥潭,但福恒还是说:“这剑,我喜欢,就留下吧!”

那下官连忙跪谢,得了令,屁颠颠地回营去等好消息。

福恒心堵,憎恶这小人嘴脸,但永铭在京里,独自一人,兄弟无靠,还有那么多人恨不得踩他上位,他福恒不帮他,谁

帮他呢。

福恒仰望着木兰的月,羡慕它可以高挂四方,照耀它爱的人,但这样距离的遥望,他福恒不要。

他想要朝朝暮暮,却只能对月低诉思念,过去有玉,而今只能空对月,到底谁得了他的玉?

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该问的人也问了,就连有嫌疑的人,也一一盘问,连细作都查出了,人也死了,但玉还是无着落

……

是谁呢?

福恒苦思,心烦。

永铭对那块玉的执念,让福恒害怕,自永铭说那句“你不戴,就还我吧……”永铭就像收了心一样,对他连眼也冷淡。

冰冷的他,抱得再紧,多销魂,也始终觉得咫尺天涯,不及先前,那么匆匆擦肩,相视的一望,那殷切的眼也能惑人心

——

心暖如春暮的风,仿佛那一眼,那一瞥便是一世。

而这一世在纷繁的京城何其短暂。

夜风中似吹来阿玛的话音。

“京城就是一天、一局、一博弈。”

阿玛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福恒,眸色忧虑,福恒知道这是担心他这见不得光的心事。

“一步错步步错,你想明白,你能瞒天过海这一生?还是苟且偷生过一日算一日?”

福政看似温和的话句句犀利,而他福恒只能默默站在福政面前,执拗不语。

“何苦?”在福政的叹气声中,福恒心沉,但如果说后悔,他福恒何其矫情,他不是文人,不会那等惺惺作态之语,他

只知道他要一生一世,即使只是梦……

为了这个梦,他忍人所不能忍,为这个梦,他被最爱的人逼着去抱着他恶心的人……他不能放,他已经付出太多,多到

与其放弃,不如杀掉自己。

如果情是一场战争,那么他福恒已经倾尽所有。

为所得,他退无可退,永铭要么和他一生,要么就和他福康安同归于尽!

这就是他福恒的归路。

夜风如水,月阑珊,近秋了,据说今年木兰秋弥要恢复。

福恒想,永铭会来吧……

他在京城还好吗?

朝中的日子,步步为营,经过薛珂这事后,福恒才觉永铭的心太软,吃亏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这让人如何放心……

八爷——

那么害他,永铭却还庇护着!

恨永铭,明明他福恒拿他当宝,八爷拿他当草,他却要当他福恒草,八爷宝。

为什么他每每提起诚斋,永铭就沉脸?难道就许他八爷利用薛珂害他们,不许他福恒以牙还牙不成?

这口气,他福恒噎不下去,他八爷拿诚斋抛砖引玉,不就是为了借刀杀人,隔岸观火吗?他福恒傻,中招也就罢了……

最恼人地是,提醒他福恒的却是太子,不然自己还傻乎乎地被永铭蒙在鼓里。他永铭是觉得他福恒傻?

临来木兰留一封信笺“放过诚斋、你我如初!”试探——永铭却不解释,不辩解,难道被冤枉也开心?为什么不解释,

为什么不辩解?为什么就不相信他福恒能保护他?

还是他永铭痴痴不接受他福康安的理由,是因他心里只有八爷?一如太子藏在心中的大皇子。不然何至庇护到如此地步

既然,永铭瞒他,也不许他福恒在他面前提起诚斋这件事……

既然,永铭心里,他八爷就比他福康安重要?

那么,他福恒更不会放过八爷,天下哪有投桃不抱李的事……

永铭不舍,他福恒就悄悄地做。

借刀杀人,隔岸观火,他福康安也会……兵法不就是用来算计人心的吗?

第二十二章

近秋的季节越往南,夏意越浓,从风雪渐起的木兰至武昌,只剩连日的暴雨阵阵,哗哗而落,泥泞了一路的官道。

突然在木兰接到南下送粮任务的康安,率众一路快马加鞭,风雨兼程,其中安排的深意,福政在家书中一一阐明,是为

明岁的南征,他师父任将军已经得信。

当福恒满腔热血地从马上落下进城时,武昌的雨未停,城外一场恶战也才刚结束不久。

空气里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从城头望去,那边战场流动的雨水竟如血河,尸横那一野,残手断臂错落在那方,被血雨

淹没,只有远远的一片惨烈,带着无归路的悲戚,与天同泣。

福恒心沉,站在雨里,等待师傅的内传,放眼四观,城墙边七七八八皆是呻吟的士兵。

他们浑身泥血混合,布包的伤口不断渗出鲜红的颜色……

咒骂声、哭泣声、甚至还有想家的哭声交织在一起,细细诉说着一种书页没有记载的凄凉一面……

永铭说将军一荣辱,脚下万骨枯……

福恒皱眉,讨厌这种悲伤、倦怠的调子,伴在雨里像无奈,更像生死离别,如今走近战场,才觉生与死的距离,并不遥

远,遥远的是未来得及珍惜的人、事、物,以及未来得及诉说,就被阴阳,阻隔两岸的情。

雨在下。

山边吹来的风,带着丝丝恶臭的腐尸味,弥漫着一种死亡的味道,不是荣耀,不是冲锋陷阵的气势磅礴……

这就是战场?

福恒站在城中四顾。丝毫没在意周遭惊艳得的人以为死亡已临近。

如果牛头马面貌美如此,死有何惧呢?

“奴才胡松给福贝子请安,任将军请大人里面说话!粮草就交给奴才吧!”

福恒回头,只见一个打扮勉强周正的七品武官上前行大礼。

周遭的人从恍惚中侧目,福恒已经带人提刀从府门大步流星,直奔任重的前院走去。

“看什么看!”胡松压住心跳,低声怒斥在门外围观的众人:

“你们好好活着,明年天天看不厌你们!”

众人哄笑。

外面的声响令福恒不悦,但却拦住要出去教训无名之辈的侍卫,正色道:“我们是来押粮的!等明年我自有办法。”

“学生福康安给师傅请安!”

福恒站在门槛外,作揖。

任重正凝眉看着大案上的图纸,一听福康安的声音就笑道:“信儿前儿才到,我还在寻思怎么派你来送粮?”

福恒迈进门槛,笑道:“学生不才,只堪小用!”

任重摇头,侍卫上茶。

任重也不请福恒坐,只是招手让福恒近前说:“这图纸熟悉吧!”

福恒走进大案观图,惊诧不已,笑说:“比我那张详细多了!”

任重笑:“这个自然,我每日在这里添添加加,力求详尽,你那张如何能和我的比,你看这是宜昌,这是长沙……那边

是江西边境……这是旱路、这是水路,还有山间小路……”

福恒仔细端详图上每一条粗粗细细的小径,以及被任重用各种玉石压在图纸上的兵马分布。竟然不觉间,与他在京城时

,很大不同。

顺着任重手势的移动,福恒在心中按照来时的一路观察,描摹大致的地形。

“蜀地地势险要,古人言一人当官万夫莫开,但是我请人勘测下来,最险当属贵州,这里山势连绵,而且山山之间有天

然溶洞相连,易躲难寻,而且民族众多……

出贵州至云南,天气渐热,据说云南之南,四季如夏,酷热难当,盛夏季节甚至会被热死,人死前先哭后亡……

这里江边一线,叛军沿江布置防御工事,与我对峙,是打算在西北陕甘和东南闽浙。所以,他们当初一直遣兵一路从长

沙犯江西,企图与耿家会合;这一路从四川犯陕西,企图与王臣会合。”

“不过王臣已经招抚,会合陕西的王臣已经不可能!耿家也已经归附朝廷,如今只桑家招抚尚未结束。但已经有了降意

。”福恒指着图纸向自己的老师传达皇上的意思:

“不过最慢明年年初就该有结果了,皇上说明年就是反攻吴军的时候,各部院都在做准备,一旦准备充足,我们就南下

,兵分两路,平亲王与学生带主力与师傅会合,进攻湖南!另一路去往江西扶助七爷永乐贝勒!人选据说皇上心里已经

有了,只是暂定尚未公布。”

任重笑了:“比先前,康安进益了!”

福恒淡淡一笑说:“差远了,将来还要师傅继续教导学生。”

任重摇头,不禁仔细端详案前的福恒:

三年不见,那个跟在九爷身后的挺拔少年,如今俨然是个霸气内敛的男人了。

不变得是这夺人好样貌,收了秀美,涨了帅气,当时那个每天为自己胳膊没有蒙族男子粗而苦恼的孩子,如今身姿峻拔

魁伟,但还是没长成虎背熊腰的大熊模样……

眉宇间的霸气已经渐渐收敛成一种沉稳,与老练,霸势犹在只是懂得收放了。比先前成熟,也冷静许多。

“长大了!”任重感慨,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天天茁壮成能遮风挡雨的大树,让任重不由得不想到自己老了。

欣慰又难过!

福恒笑,听着分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担心……既盼望十八岁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一天,也害怕永铭说十八岁后,男

孩子就过了最美好的时候……

那句话里的深意。永铭到底是什么意思,福恒不愿意去想,怕想了裹足不前。

入秋后就一心一意要和自己结束往来的永铭,不能想!

福恒压紧思绪,怕想了就无法回到平静,他只对自己说,他不放手,永铭就算闹上天去,他也要把他抓回来,而现在,

他能做的就是活着!

活着,活好了才有未来!

男人拼的是实力,比的是势力……他福恒必定会让永铭心甘情愿依附在他怀里——能使强也是一种本事!

“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走,师傅带你去城头上看看!图拿好了!”任重感慨完,看见康安,当老师的热情立

刻就上来了。抄起家伙,领着福恒就上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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