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之花事酴醾 下——风之掠影
风之掠影  发于:2012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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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七哥觉察了他的窥视,回头,永铭就酸,七哥那张脸,真的和湘额娘好像。

他不敢喊!怕喊了,湘妃不高兴。

“九爷,回去吧!”纪昀拉住永铭的马:“雨大了!”

“病了才好!”永铭淡淡地仰望着雨,处心积虑进兵部,为的就是答应湘妃的那句话,可自己做了什么呢?

“九爷,出什么事了?回府再说不好?”纪昀不放手!

永铭摇头,不好,如果高大节不是七哥打败的,而是自己设计死得,桀骜如他七哥会如何恨他?

神交?

天下有几个?

永铭不知道,只觉得雨淋得淋漓,自己的心再变。

“你变得让我不认识了!”福恒昨夜的话,让人失落。

永铭心伤得看着雨,他是变了,变得为了自保,可以无视七哥的喜怒哀乐,忘记湘额娘的嘱托,所以福恒才会离开他,

这样挺好……来去无牵挂!

第十六章

雨在下,花在落,云在雨里走得静悄悄,只有风知道。

天色渐暗,永铭依旧走在无人的雨巷,让雨继续遗落在脸上,丝丝冰凉,冷得心静。

闭眼听雨落,滴滴入耳。是谁家的筝声幽幽?

静静的走在雨里,跨过水塘一个又有一个,水光里二哥的脸,大哥的脸,八哥的脸……一张张浮光掠过,二哥说:“程

潜是我的人——”

大哥说:“不要为了一个人输掉全盘棋。”

八哥说:“永铭不要虎嘴上拔毛。”

永铭何德何能虎嘴上能拔毛?永铭有这等本事,永铭会对二哥说:“程潜是我的人。”

然后对康安说:“玩玩而已,何必认真!”

但永铭不敢,二哥会整死他,康安会直接让他生不如死。

康安说:“难道伤害一个无辜的人,王爷不觉得自己可憎?”

可憎?

不想看见康安,也不想提起康安,却偏偏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就会想到康安,像戒不掉的酒,但求一醉!

忘记今朝……

当福恒看见入夜来访的永铭时,微微的吃了一惊,但他什么也没问。

浑身湿淋淋的永铭站在雨里,径直进了福恒的书房,什么话也没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永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明明刚才路过留香阁时,他很想进去的,但步子还是迟疑了,不是因为思念福恒,只是

因为他现在这副样子传出去不妥当。

门合上时,永铭就抱住了福恒,开始拥吻,永铭思绪一片混乱,他脑子除了自我厌恶,还是自我厌恶……

明明昨天那么羞辱的回去,决定了要放手。

但永铭还是鬼使神差地踏着雨,一步一步神游一般来了。

为了绝望的挽回?

永铭只是觉得今天得他渴望被人伤害。

被伤害可以让他不用想起湘妃去后,永寿宫里翻飞的白绫,他愿意一次让自己痛个够,如果七哥注定孤独,那永铭想,

自己也是不配拥有幸福的。

忘了吧,即使只有今夜,永铭要把自己放逐在福恒的欲望里撕裂,然后心痛,清醒的痛。

但福恒转开脸说:“我要你和诚斋有个交代。”

永铭只觉得心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但他只是笑的恍惚,心里悲哀:明明已经如此犯贱了,他福恒还要怎么样?

永铭靠在门上,把手搭在福恒的肩上拉进,邪邪地笑说:“我赔他一生?”

福恒脸色微沉,冷笑:“你值得吗?”

永铭美目一凛,撇开头冷笑数声,笑得苦涩:“我就弃之如履了?”手指却在福恒的颈上,沿着胸线缓缓滑下,是惑人

的力度。而这力度像一把利刃划过永铭自己的心口,缓缓撕裂。

福恒不语,只是看着被雨浇得狼狈的永铭,眼神有他不解的迷乱。但既然送上门没道理要视若无睹,他福恒可是对这副

皮囊着迷得很。

只是这次,他福恒要永铭按照他的规则玩。

“去道歉!”福恒的声音在耳畔烫贴,永铭闭上眼,只听见窗外的雨声与脚边的衣落声。

以及风声,还有儿时七哥的哭声、湘妃的呵护声,还有那飘飞的白绫在梁上飞舞。

“诚斋病得很厉害!”

福恒的声音沿着永铭的肩下滑,永铭只觉得心里的伤口在淌血,想推开却无力。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福恒喘息的声音里依旧在问,永铭今夜不觉得快乐,但可耻得依旧销魂。

永铭心寒,迷乱之中他想,他福恒此刻当他永铭是谁?诚斋?

想着,永铭迷乱地笑了,果然,康安爱得人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少年,毕竟那么温柔的人,一定很招人爱吧!就像程潜、

朗月……

恍惚中,永铭想到了皇城飞过天际的鸦群。

想到自己执起朗月的手仰望天际,说:“纵有人间绝色,我觉罗永铭也只爱富察朗月,不然就罚永铭我来世做一只黑黑

的大乌鸦,你说好不好?”

朗月望着大乌鸦,笑得甜美,她说:“我不要你做一只大乌鸦,我要罚你下辈子爱我生生世世来赎罪!”

生生世世……爱若不能得,爱有何用?

烛火把福恒的身影铺满整间屋,销魂的节奏夹杂着噩梦的阴影,撒播着绝望与想要抓住的期许,像飞蛾扑火,像溺水的

人挣扎着抱住浮木——福恒就像他永铭黑暗中抱住的那根浮木,但是这根浮木却要抛下他飘走,把他丢在漆黑的河中自

主沉浮……

狂野的夜,迷乱的梦,像天堂与地狱的距离,只在垂手间却无法捕捉。

就要失去了吗?

永铭觉得夜里弥漫的呻吟像心的呜咽……

“你该回去了!”

福恒合上衣物时,拿了一身自己的衣物放到永铭身上,然后独自立在床畔穿衣。

永铭不语,只是看着身上这身衣物,漠然——福恒不会再帮他穿衣了!

永铭趴在床上,突然发现原来欢爱后的床,可以如此冰冷!

小顺子进来时,福恒已经去了外间屋,临走时,福恒顿了一下说:“你何时才会自己穿衣?”

永铭不语,只是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一个声音说远了!

静静地着衣,静静地梳头,挂上东珠,坠上发脚,永铭看着忙碌的小顺子,问:“累吗?”

小顺子抬起眼,笑:“不累,能给九爷穿衣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事儿!”说完继续忙碌。

永铭一怔,竟然想起了程潜。

那一句“请让奴才今夜伺候爷……”千转,原来情不同,人不同!

离开福府时,永铭和福恒彼此什么都没说,就像交错而过的风,刮向不同的方向。福恒没出来迎送,说是怕下面的人猜

疑永铭的身份。

永铭没说话,本来就是来自取其辱的,何苦又要抱怨待遇不周!

胡乱的夜胡乱地纠缠着,绵延了一月,永铭觉得自己像漂浮的云没有归处,于是只能胡乱地栖息在福恒的臂弯,等待下

一个领养的人。

夏末,八哥的寿宴如期。

无论多么分身乏术,永铭和福恒都要给永炎颜面,亲自登门贺喜。

永铭坐在亲王一列之末,福恒坐在贝子列之末,各据一方,好似天的一方,只能相望。

但永铭望去时,福恒只是淡淡地撇开眼,与他周围的福家旧部耳语,似是亲密,相形之下他这厢竟然冷落。

叔伯列成一列说的话都是戏,闲话的都是妻儿琐事。

宴过,好容易开了戏,永铭赫然发现,那戏里的旦角竟然是旧识玥官,当年涩涩的模样越发出脱了。

自从和甄宝玉挨了那一顿,永铭几乎不曾再见过这玥官,当年温柔可人的眼,竟然也有着倔强的味道。

永铭坐在最前一排的位置,怕被认出——

当年甄宝玉挨揍,把人家玥官的秘密给卖了,结果带回顺王府,后果不想而知……

永铭从席间借故起身,转至后面的花园,端上一壶酒对月自斟,只觉物事人非。

夜,月清冷。

永铭倚树,站在月下独醉。

永铭寂寞的眼沉沉看着,人群间就坐的福恒,似醉似梦,看着那么远,拥在怀里却更远。

月下,福恒的侧脸美得如梦,但始终是冷冷的,满是疏离的淡漠,依旧美得让永铭恍惚。

明明心里酸得可以盛出一坛水,永铭却只能在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的笑。

永铭的眼蒙着雾,福恒却始终视而不见,如果泪水可以唤回福恒哪怕一眼的关注,永铭想他此刻会哭,即使搁下颜面去

乞求。

挣扎了一月,为何还是想要?永铭不懂自己的任性。

但福恒不会心软,他永铭也是个男人。

要得到,就要不择手段,但不择手段得到的垂怜,只是同情,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永铭不屑,明明世间本就没什么情啊,爱的……真是可笑!自己却在为此心伤,明明知道……

永铭咬唇,品着喉间辣辣的酒,对自己说走吧,不要回头,回头又能如何呢?

这一月来他不顾廉耻讨来的欢爱,算什么呢?

福恒不会拒绝。

但不拒绝又能代表什么呢?余情未了!

冷冰冰的床只有他躺在那里独对寂寞,抽身离去的福恒,甚至没有半点怜惜与关爱,他永铭算什么,一个陪睡的伶人?

也许都不如……

果然……

永铭仰头,举着酒壶倒酒入喉,笑对月——自始自终,他福恒要的只是欢爱,只是傻傻的自己要相信什么情情爱爱,所

以才会被惩罚!男人之间怎么会有爱呢?

拭去嘴角的酒渍,永铭收回眷念的眼,朝向那边的戏台上。

台上,唱着《霸王别姬》的玥官,满是凄婉。

“虞姬啊”,只是戏。

人生如戏,却不如戏。

玥官沉在戏里忘了自己,却不知道世间已无霸王。

永铭掠过福恒的身影,看着戏台上如痴如醉的玥官,心疼,恍惚仿佛那是自己,痴痴地恋着已经过去的故事,不知归路

福恒走了,梦也远了,只有这出戏还在眼里殷殷怯怯地依依呀呀,像是不愿归去的风,死拽着不能离去的树,却只能摇

落一地的叶,最终只能孑然的离开,空余梦!

永铭痴痴地看着戏,斜倚着树干,看着玥官眉目的凄婉与痴绝,恍然如梦,这痴,这怨,这情醉了心碎的永铭,也碎了

永铭对福恒最后的期许。

只有欢爱而已!

永铭拿着酒壶,在戏散的那刻,走得跌跌撞撞!

第十七章

福恒看戏,戏子在台前依依呀呀,大臣们一处交头接耳,满面堆笑,纷纷暗自点头。

福恒却看不进去。

永铭在身后的存在感在福恒的心头萦绕,福恒没有回首看一眼,心中的愤愤不平,与憎恶始终让福恒无法正视永铭,却

又似乎放不下。

本以为永铭会和前日一样走过来,无视他的冷漠,笑意惑人,迷乱他的心智。

但一杯茶下去,几出戏过去,也不见来,忍不住寻思:难道被谁畔住了?福恒微微的侧脸,用余光去打量:

只见不远处的永铭脸朝着他的方向,眼却直直地,失神地看着戏台上,满是凄楚的痴迷,让人心碎!

福恒挑眉回首戏台,虞姬正在自刎,那凄婉,那娇媚,那份痴情……那双眼,让福恒的脸不自觉沉了下来:

他看见的不是虞姬,而是玥官——永铭先前和那个甄宝玉最喜欢的小戏子!何时出了顺亲王府?

手紧紧地握了握手中的茶杯,这第二杯茶是再也喝不下去了。

想怎么样,又不能怎样,他不想面对永铭,但永铭这份痴迷的样子,让他心里翻搅的厉害。福恒放下茶杯,起身,假装

小解离开。

走过时,永铭还看着那戏子,哀怨得要哭出来,他永铭倒是入戏得很——

福恒迈着大步愤然离开。

“爷?”景瑞不解福恒为何一脸怒容走来。

福恒摆手,不语,走到远处吹风。

景瑞不自觉地扫了怡亲王站处,皱眉,怡亲王果然是个妖物,那么一个阴狠的人,竟然也能有这么一副愁断情长的痴情

模样,只是这模样……

看样子与自己爷无关。

叹气,他们老这么恼着,他们这些下面的人难做啊!

捱了半日,戏完了,福恒回来时不见了永铭,本该高兴的,但心里却空空的,不自禁四处张望,未曾预料的——无人!

福恒没来由就心火翻搅,知道为什么,却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那个“变质”的永铭仍旧情有独钟。

“那个玥官呢?”福恒不能问永铭,但可以问问那个小戏子。

“唱完了,大人们在打赏。”景瑞早就打听清楚了,因为福恒会问,凡是和怡亲王相关的,也都会想知道。既如此,又

何必要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呢!

景瑞不解,男风这类事,他不懂,既然翻脸动手了,怡亲王几句话又纠缠在一起,纠缠了又偏要如此冷漠,果然奇异!

福恒其实想问怡亲王呢?但话到嘴边却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想暂时离开,暂时没有瓜葛。

没有瓜葛,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闻不问。

他已经请旨南下巡视军务,随带观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了吧!

但一个声音却问:“舍得?”福恒把声音压了回去,舍得!

一刀两断就是自此陌路,他做不到,但放放……

陌路……

柔软间,福恒想起了前夜永铭问的那句:“这就是你说的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下意识,他摸向颈间,永铭前夜,指尖摩挲着他的颈,说:“不带,就还我吧!”

玉,福恒不想说,已经弄丢了,他找过,几乎翻遍了木兰的那片地……差点掘地三尺!

福恒摇头不想深想,既然决定了暂时让永铭冷一下,还期期艾艾,不是他福恒!

就譬如一只手坏死了,再怎么舍不得,坏死了就是坏死了,必须一刀斩断。

永铭就好像这坏死的一块肉——

但却是心尖肉……

戏散了,席散了。

福恒无意识地继续在贝勒府拖延。

永炎问福恒有话说?

福恒只是笑笑说:“来日到我府里小聚!”

永炎笑:“好!你等永铭?”

福恒还没来得及摇头,永炎就说:“戏没散,他就走了,说不舒服!他没和你说?”

福恒尴尬的摇头,他和永铭闹翻的事情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知道永铭没和戏子一起离开,福恒纠结的心烦,烟消云散

向永炎告辞,福恒驱马回府。

这几日一直被永铭纠缠着,福恒心烦得不行,但此刻永铭不在身边,夜忽然寂寞得满是永铭。

福恒枕着头,想着永铭,儿时的古灵机怪,年少时的别扭,如今的心怀叵测……不想深想,却偏偏又想,辗转一夜,竟

然无眠。

次日,继续为南下准备,只是忙碌的间隙,还是忍不住问,永铭此刻在哪里?今夜他会来吗?

这夜永铭没来!

第二夜,永铭也仍然没来。

第三夜、第四夜……接连七天,断笔无数。福恒握笔写字的手也越来越紧——永铭仍然没来。

七天,整整七天,永铭杳无音讯,那个缠着他,纠缠了一个月厮磨的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福恒没有问,只是咬牙切齿地,继续在书案上为南下诸事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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