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耀咳了一声——他断然没有这个脸面说出实情,只好道:“没事,没事,工作上有点不顺心而已。”
宁简点点头,卫明耀的工作不轻松,会有压力也是自然的事。他考虑着该说点什么能缓和气氛的话,思念一转,想到了
那本旅游指南。
“你上次说年假时去旅游……我觉得三亚不错。”
卫明耀心不在焉,“三亚?……嗯,嗯,很好啊。”
宁简见状,明白他脑子里在想别的事,便由得他去了。
直到下车后卫明耀才后知后觉的问:“宁宁,你刚才说去三亚?”
“对啊。”
“那边我去过了……呃,你想去咱们就再去一次。”
宁简微微耸了耸肩膀,“去过就不去了,我再看看别的地方。”
两人回家要经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卫明耀忍不住握紧宁简的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人,神
色骤然一凛,沉声道:“去啊,干嘛不去?只要你喜欢,火星咱都照样去。”
宁简失笑:“是你说要去旅游……”
“嗯嗯,是我是我,”卫明耀飞快地在他手上啄了一下,“宁宁,我以后都听你的……”
宁简怔住了。
——这个小动作在他们刚开始热恋时经常发生,后来年龄越来越大,觉得总这么腻腻歪歪不像样子,便很少再这么做。
刚才卫明耀这个行为,难道是在怀念当初?
“宁宁,别再和我赌气了,我会改,好不好?”
卫明耀蛊惑般的语气中,宁简突然觉得视线有点模糊,抬头一看,竟是眼镜被对方摘掉,随后一个温热的事物印在了他
的唇上。
一吻过后,卫明耀贴着宁简的耳畔细细摩挲,祈求一般低声呢喃:“相信我吧……离萧晓远一点,不,不只一点,最好
远远的……答应我,嗯?”
他揽着情人的腰,心中隐藏的烦躁和狂暴才渐渐平息下来,随后深处泛上一种说不清的满足感。
——他并非一切都被人夺走,他怀里抱着的,正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要却得不到的人。
ACT:29
时间,晚九点,地点,谢家主宅。
谢之扬一脸蛋疼的拎起心腹小弟买来的项链,整个面颊都处于强烈抽搐状态中。
“……怎么是男式的?!”
“老大你可没说要女式啊……”小弟哆嗦着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战火蔓延到无辜的自己身上——他只是本分的跑腿儿人
而已,为什么会这么衰……
“你你!我买来送给我妹的!男式她怎么戴?!”谢之扬吼完以后脑子冷静了,随即自己也觉得自己太无厘头,电话里
说的那么匆忙,谁知道他买项链做什么用?
这时谢予希从楼上跑下来,脖子上挂着三儿送她的手机,真个是春风拂面喜气洋洋,她先昂着下巴在无辜小弟面前美滋
滋的转了一圈,才问:“怎么样?不错的生日礼物吧?”
“不错不错!老大的眼光真没的说!”
“什么老大,这是别人送我的!”谢予希拍了谢之扬一下,“哥,你还没送我礼物呐!”
“送,当然送,”谢之扬的脸皱成了一颗苦瓜,他硬着头皮把那根男式项链从盒子里取出来,“就是它了,来,哥帮你
戴上。”
“不要,看起来重死了,根本不像女生的项链!”妹妹大人嘟起粉唇满脸嫌弃,和刚才喜上眉梢的模样俨然是两个极端
。
谢之扬一听,头发都竖起来了,“你这死丫头,挂个手机都不嫌重,挂条项链反而嫌了?!过来!”
他拉住谢予希,强行把那男式项链拴在妹妹雪白细长的颈子上,这才拍拍手满意地笑了:“瞧,挺好看的么!”
谢予希将信将疑地跑去自己房里照镜子,小弟擦了把冷汗,道:“老大,你不会是今天才想起大小姐的生日吧?”
“怎么可能?我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那……礼物呢?”
“可不就是她脖子上挂着的破手机!”
小弟一头雾水,谢之扬又加了一句:“那是李家老三送的,我们撞车了,懂?”
小弟稍作思考,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他开始无限同情一腔热忱打了水漂的老大。
要知道谢之扬什么都不在乎——除了他那被自己宠上天的妹妹,可今天闹这么一出,无疑是让他失望到了心坎里。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李建忠居然和他想到了一处,打死他都不相信这是该死的巧合!
谢之扬重重地陷进沙发,双手撑住额头,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十年前。
谢之扬十二岁,父亲在黑道正混得如日中天,他打小就唯我独尊,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可怜谢夫人用自己一命换了儿子一命,谢老大悲痛欲绝,从此没再续弦。
也正因为这样,谢大少爷从小身边就没女性。他一边念书一边和大佬混,混到十二岁的时候,某天他老爸突然领回一个
水灵灵的小姑娘,对他说:“叫妹妹。”
小谢之扬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你在外面惹的风流债?”
老爸当场一个锅贴扇得他找不着北,然后才解释道:“她是你王伯伯的女儿。”
那小女孩怯生生的,两只大眼睛又红又肿,只怕是刚哭过还没缓上气儿来,不时抽抽噎噎地打一个嗝。
谢之扬看着这小兔子一样的丫头就心疼了。后来他听他爸说,王伯伯在一次黑道火拼中吃了子弹,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
,他老婆本来身体就不好,结果受不了刺激跟着一起去了。才八岁的予希就这么成了孤女。
两个娃都没了妈,谢之扬无比同情新来的妹妹——至少他还有个爹呢,可小予希什么都没了,真是比他还要惨。于是他
开始发扬兄长爱,家里最好的东西全都留给妹妹,谁敢欺负她,谢之扬保准第一个站出来把对方胖揍一顿。
予希在他的关爱中渐渐长大了,出落的越来越叫人离不开视线。
谢哥哥高兴又惶恐,喜的是他妹妹成功按照他所期望的那样长得漂亮又活泼,忧的是被他妹妹吸引的色狼也日渐增多了
,叫他这做哥哥的很不爽。
谢之扬不是情商短路的榆木疙瘩,他也曾想过,自己对予希的感情是不是超出了一般的兄妹范畴?不过在短暂的混乱后
他很快就想通了——就算是又怎么样?他一手疼大的妹妹,难道最后要便宜了别人不成?
时至今日,谢之扬才发现事情远远不是他想的那样单纯。
且不说谢予希只把他当大哥看,现在又冒出个让她一门心思扑上去的李老三,更糟糕的是,李家和他们谢家乃世交也,
双方家长皆有意促成这一对——李伯母甚至连家传翡翠手镯都送出去了。他要是再不挑明,只怕不消几年,自己便要泪
流满面的为妹妹做嫁衣……
谢予希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这链子爷们儿极了,她刚想建议哥哥拿去换一条,谢之扬便推门走了进来。
“小丫头,不高兴啊?”他倚在墙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妹妹。
“当然,你肯定是随随便便选了一条项链,真没诚意。”
谢之扬有苦说不出又无法反驳,无奈地笑道:“送你个礼物你还嫌这嫌那,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
谢予希不服气地抬抬下巴,双颊飞过一抹红晕,“怎么没人要啦?你妹是怪物嘛?”
她那沉浸在甜蜜中的模样令谢之扬觉得扎眼的很,他情不自禁走上前去把谢予希揽进怀里,闷声道:“好好好,你最漂
亮了……说真的,没人要你的话,哥要,哥不会让你成为大龄剩女的。”
谢予希一把推开他,好气又好笑,仿佛提醒一般地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成大龄剩女的潜质了
?再说,你可是我哥呀,你要乱伦不成?”
“瞎说!”谢之扬脸一板,“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有血缘关系了?哪个哥会像我疼你一样疼妹妹?”
“跟你说不清……”谢予希撅嘴,白了他一眼后跑出去,“我给老爸看看我的生日礼物。”
谢之扬在她身后恨得咬牙切齿:“你这个不长脑的死丫头……”
李建忠披星戴月地回到7-01,意外地看见方义同喜不自禁的拿着本英语词典边看边笑,他吓了一跳,问:“你这是被
什么附身了?”
“建忠,”方义同撇下书,“上次考试我成绩不错,多亏你了。”
“一个屋的还客气什么……哦对了,你那手机我倒给我一哥们,卖了三千,钱你拿着。”
方义同接过来诧异道:“这,也太多了……”说实话他完全没料到那奖品会值这么多钱,三儿该不会是……坑了他哥们
吧……
“新款都这个价,你别多想,早点睡吧。”三儿像大哥一样拍了拍方义同的脑袋——他发现对方的头发软绵绵手感不错
,便不由多摸了两把。
方义同微微怔住,心里慢慢爬上一种异样的感觉。
李建忠手心温度很高,仿佛有暖流从头顶注入一般,虽然不习惯,但却一点也不讨厌。
“干嘛,摸你你还不乐意。”李建忠看着他那呆愣的像被吓傻的绵羊一般的样子觉得很好玩,于是赌气似地抓了又抓,
直到把方义同的头发揉的一团糟才罢手。
“不、不是,我在想,你如果有弟弟妹妹,那你绝对是个好哥哥。”好哥哥一号真心实意地说。
好哥哥预备党表示不屑:“切,老子要真有弟弟妹妹,那他肯定会被我和我二哥从小揍到大。”
“……”
“对了,刚才你坐在那儿偷乐个啥?”
方义同把白天的事讲了一遍,李建忠听完觉得很不可思议:“咱们701要出一个大明星了?”
“怎么会……不过大概要参加一些活动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小子,真不错嘛!哈哈,加把劲啊,出名这种事说不来,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就一柱擎天了呢!”
“一柱擎天……”
“呃,哎,就那个意思吧,你懂的。”李建忠为难的皱起眉心——这哥们中文造诣实在令人蛋疼,谁知道古人为何非要
弄些装13的成语出来?!
方义同揣测着他的意思:“你想说的是飞黄腾达么……”
“差不多,嘿嘿。”
三儿个头很高,方义同需要稍稍抬起脑袋才能看清他,两人就这么一个垂着头,一个扬着下巴,一时无语,静静对视。
夜晚的氛围实在是很静谧,客厅两盏壁灯散发着柔和的橙黄色光芒。方义同抬着脸,稍稍向上翘起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
两片小小的扇形阴影,将他一直清澈温和的眼神掩在其中。窄窄的鼻梁很清秀,嘴唇颜色很淡,有点像……
——像什么呢?
三儿绞尽脑汁地思索,终于想起一种事物来——初春刚刚开放的桃花!
“扑哧!”三儿被脑中的比喻娱乐到了,这家伙可是个男生啊,他怎么会联想到桃花这种娘们气的东西?
方义同见他突然笑出声来,还以为是两人对视久了的正常反应,便也赧然地一笑。
气氛正当轻松融洽时,门锁突兀地一响,只见房东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如幽灵般飘了进来。
“媚娘,你搞甚?”三儿见他回家后连个招呼也不打,十分愕然。
黎亚君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神色古怪地看着两人。他张开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最后颓丧地挪进房间,咔嗒一下将门
锁上了。
三儿看着方义同故作惊讶地说:“你把他毒哑了?”
“没,没,我没有……”方义同睁大眼睛连连摆手,表情委屈极了。
黎亚君脱了衣服摸黑爬上床,木然地看着天花板。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个冷笑话,令他有种想要放声大笑却笑不出来的憋闷感。
向怀……
向老师。
——下次见了面,要不要叫你一声哥?
他自嘲地把头埋起来。在一片黑暗中,满腔的酸涩忍了再忍,没有忍住,化成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渗进了被子里。
——既然没人看得到,就放任自己一次吧,延迟了三年的眼泪,终究还是有宣泄出来的一天。
次日一早,媚娘同学顶着两个臃肿的眼皮赶去上课,方义同给他手里塞了个卤鸡蛋,黎亚君匆匆道过谢便冲出门去。
天有不测风云,他到了教室才发现,今早第一节课正是那倒霉的政治……
黎亚君懊恼地瘫在桌子上,直到向怀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
“那位同学,坐直了,昨天没睡好?”
——向怀这句话本来没有一丝恶意,甚至是带着微笑和鼓励的语气说出来的,他原以为对方会不服气地飞个白眼过来,
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还真的端端正正地给他坐好了!
向老湿没来由一阵心慌,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本堂课的题目——辩证唯物主义的联系规律。
黎亚君第一次在政治课上做了个乖学生,没有睡觉也没有用手机上网。他看黑板、看课本,就是不看老师——似乎潜意
识里在避免做出任何有可能引起向怀注意的行为。
但他却不知道,他这样反而让讲台上的向老湿心神不宁了。向怀一边偷偷观察黎亚君一边讲课,讲到最后觉得有心无力
,便索性提前十分钟下课了。
黎亚君松了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可没想到他夹着课本走出教学楼时,竟倏然发现向怀正定定地站在那。他登时心
中一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僵在原地好似被施了定身咒。
向怀一看见他便径直走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就问:“你躲我做什么?”
“……老师,你误会了吧?你又不吃人,我干嘛要躲你。”黎亚君内心惶恐得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表面上却装作不
冷不热。
向怀挑眉反问:“我误会了?”
“当然,”黎亚君四下看看,“人多,你先放开我。”
向怀松开手,黎亚君立时后退一步,“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哈,老师再见。”
“等一下,你待会没课吧,我有话跟你说。”向怀少见的脸色严肃,黎亚君不由一悚,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就
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带到了附近某个小区。
跨进小区大门后黎亚君才猛地回过神来,“向老师,你要灭口?!”
向怀失笑道:“你说什么呢?这可是我家,难道我会在自己的地盘办了你?”
黎亚君闻言,停下脚步不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