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没关系。」

听出她语气的低落，林佑生迟疑的开口：「你……还好吗？」

「恩，宝宝也很好，晚上也都没乱踢。」

「那就好……。」突然，林佑生有种不知该对自己的妻子说什么才好的踌躇。

「……佑生。」

「恩？」

「我、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怎么了？」林佑生感到困惑，一向文雅娴熟的妻子甚少会要求他什么事情。

他听见方静略微慌张的道：「爸爸的工厂出了状况，佑生你能帮忙吗？」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小静的父亲一直是个老实的生意人，小工厂一直没出什么问题，小静会亲自打电话来拜托应

该出了什么事。

「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和爸爸一直合作稳定的大厂商，三个月前突然改变主意不再续约，这一直都好好

的阿，他们都很满意双方的合作，拒绝再合作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的预兆……可是、可是爸爸事先原料都买了、钱也付了

，他完全没想到会这样……」方静说到后来忍不住抽噎了起来。

「别哭，你慢慢说。」隔著话筒，林佑生安慰道。

「后来原本打算再找另外的厂商递补，但、但一直都没有找到有意愿的，之后一些小厂商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他们

的订单也陆陆续续的退出……佑生，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手机里传来细声的啜泣声。

林佑生安抚道：「先别担心，那你知道现在工厂那边总共欠了多少钱吗？」谈起生意场上的事，他一点也不马虎。

「……大约、大约是四千五百万……」

「这么多阿……」他蹙眉，筹算著。

依稀听见彼端的啜泣声，他提起精神：「你先别烦恼，好好照顾自己，我想想有没有办法解决，今天回家后我们再好好

讨论。」

「佑生，麻烦你这种事，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

安慰完方静不要在意，然后提醒她注意身体的一些细琐事情，林佑生挂上电话，心情沉重的落了下来。

几天之后，林佑生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合作的厂商一下子的收手，太突然的变卦，他怀疑或许是

厂商事先听到什么风声或者有人在背后操控著什么。

但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收集资料，去打听情报，收债人已经蜂拥而至，只见一群化身为吸血的厉鬼只想拿取

他们应有的金钱利益。

方父因突乎意料的打击，加上在生意场上被所信任的夥伴背叛，因而欲欲寡欢的病倒了。方静自小就与她父亲感情好，

从事情发生后就一个人难过的忍著不说，独自扛下种种的压力，直到被催债人逼急了才因此向他寻求帮助。

方静的父亲买下的原料零零总总加上欠下的钱，金额数目确实多达约四千五百万，对他而言这算是一笔大数目，他几年

挣下来的钱也只是将近一千多万而已。

方家来回奔波四处借钱和向银行贷款，总共凑到的数目也只有五百万，如果加上他的存款一千万，还有三千万的缺额。

在婚姻上心虚愧对于方静，没能做好一位丈夫应有的责任，林佑生至少希望能在金钱上多多少少能有所帮助，提供她物

质的不虞匮乏。

他考虑过向他父母借钱，至少两老拿出这笔钱不会是难事，但想过之后又认为不妥，毕竟他们也辛苦大半辈子，那些钱

该是他们享福用的，而不是还来操烦他们这些年轻人。

何况这件事无法让他的父母亲知道，方家需要庞大的金额资助，恐怕他父母亲老一辈的观念会对方静有所误解及不体谅

。

「还差三千万……」方静忧虑冲冲的点算差额。

「没关系，钱的事你别操心。」睇见方静因焦虑而濡湿的发鬓，林佑生将其勾到耳后。

「这些天，你就别再四处走动了，你大著肚子也不方便，好好照顾身体比较重要。」距离临盆也只差一两个月而已，孕

妇大腹便便，一个庞大肚子压著柔弱的她，虽然四肢有比怀孕前多出一些肉，但比起其他的孕妇，小静就显得较为瘦弱

。

「钱我会想办法借到，不用想太多。」尽管他心里没有什么把握，但还是尽力的安抚她。

「你最近也累了，好好休息，妈妈炖的补汤记得去喝。」

「……对不起，一直麻烦你这么多……」过多的压力，方静终究忍不住的哭啼了起来：「佑生，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

看见方静信誓旦旦的表情，林佑生微微一笑：「我们是家人，不用这么说。」身为独子的他，如果他有一个妹妹，他也

会这样不辞馀力的帮著她。

为了化解气氛的悲伤，林佑生开玩笑的道：「只是以后就不能买太贵的东西给你，家里就无法开销太大了。」

「……我没关系……那些东西无所谓……我一向很节省，小孩出生后，也可以慢慢教……」她忍住抽噎，小脸认真的说

。

「傻女孩，我开玩笑的，别忘了我还有工作。」拍拍她的头，他笑道。

15.

虽然告诉方静钱的事不用操心，但林佑生也一筹莫展，心里有挥散不去的忧愁。

他打算向苏聿借钱，然而苏聿比他更没存款，大剌剌的个性使得他钱财挥洒的也快。

求助无门之下，他找上白敬尧，心底也没多少的把握是否他会借钱给他，但莫名的只要想到白敬尧这个人，总让他安心

不少。

林佑生犹豫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踌躇的向白敬尧开口借钱。

「可以阿。」白敬尧出乎意料的爽快答应，让林佑生诧异的看著他。

「谢、谢谢。」林佑生回过神面露心喜，开心激动的道：「我会尽快还你的。」

「不用还了。」白敬尧微笑伸手揉乱他的头发，一脸纵容的样子。

白敬尧闲适的靠在沙发上，疑惑问道：「但你临时需要这么多钱，要拿去做什么？」

虽然考量到白敬尧如果知道是要拿钱去给小静救急会不开心，但他出于私心不想欺瞒眼前的人，况且白敬尧也说会借钱

给他，林佑生犹豫了半晌，才开口将整件事告诉白敬尧。

他看不出白敬尧的情绪，只睇见白敬尧面无表情的问：「你要为了她背负这么多债吗？」

林佑生顿了一下，才说：「钱慢慢还的话，一定会还完的。」

白敬尧慵懒的坐在沙发椅上，抬眸盯了他一会，开口道：「那，我不想借了。」他啜饮一口手边的红酒，声音听不出情

绪变化：「钱我可以拿去投资怎样都可以，不想就这样石沉大海。」

林佑生「阿」了一声：「如果你觉得不划算，担心拿不回钱，利息我可以按照银行的给你。」

白敬尧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悦，沉声打断他：「算了，不是这个原因。」他面露微笑，但声音却显得清冷：「我不在乎三

千万这笔小钱，但现在我不想借而已。」

听见白敬尧拒绝，林佑生语气变得有点急促：「可你刚才明明答应的，为什么还……」

「我们并没有签合约吧？」白敬尧反问他。

林佑生一怔，呐呐的道：「是这样没错……」

「你今天只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吗？」

林佑生迟缓的点了下头。

「那你可以走了，我想休息了。」

林佑生试图想再说服他：「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你好烦。」白敬尧似乎有点不耐的瞟了他一眼，然后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开来。

林佑生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点穷追不舍，尴尬的低下头：「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

白敬尧没答话，他放下酒杯，眼神彷佛专注在酒的色泽里。良久，白敬尧才打破沉默，开口道：「其实，她没这么重要

吧？你真的可以回去了，我想早点休息。」

白敬尧几乎是下逐客令的赶走他，林佑生站在门外，有一瞬间他的胸口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因为债务没有解决还是因

为被回绝的关系，他心中的石头沉了又沉，尽管白敬尧没有义务需要帮助他，但听见他拒绝的话，还是让他有些伤心。

还钱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还要逼近，林佑生看见方父的身体愈来愈衰竭无力，他心急的程度也益发的急迫。

银行一间一间的四处拜托奔走，但就是没有任何一间可以让他通融贷款，有种呼吸不到空气的窒息感，林佑生抹去在额

际上的汗珠，略微的松开领带。

他抬头看向头顶上方的艳阳，连春末的梅雨季都还没过去，天气却异常的炎热，太阳似乎一直跟随笼罩在他的上面压迫

著他，林佑生又再调松了领带，还是没有感到舒服，他彷佛都能看见因为过热柏油路上冒出来的青烟。

蓦地，林佑生感到一阵的晕眩，眼前突然的一片乌黑，他无法使力身形晃了一下，脚踉跄的绊倒在地上，他才感觉到头

像是有千斤顶般的重，最后无力的闭上眼睛前，他似乎看见一双熟悉的手工皮鞋奔跑的来到他的身旁。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林佑生模糊的看见白晃晃的墙壁，手臂接触到冷气轻微凉爽的风，不在像之前的难受，但额头却

传来一阵的痛楚，他抚上他的额面，发现上面已经有纱布覆盖住，等到意识清楚，他低头往旁看去，方静正握著他另一

只手捱著床边熟睡著。

林佑生本想不吵醒方静抽出自己的手来，但方静似乎察觉到手边的动静，她迷迷糊糊的睁眸醒来。

「抱歉，我睡著了。」方静连忙的挺起身，忧心的问道：「你现在身体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恩。」

「我接到医院的电话时好担心……，幸好只是中暑，如果你跟爸爸一样生病了，那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方静眼眶红

润，忧心忡忡的看向他。

「我没事。」他扯出一抹笑，让她安心，愧疚的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才不是，是我不好，如果不是那笔钱……」听出方静略微的哽咽。

「是天气太热了，而且一定有办法的，我再努力看看。」林佑生振作的打起精神，然后取笑道：「孕妇可不能哭，不然

变丑怎么办？」说了一些逗笑的话，才好不容易让方静破涕而笑，他转移她的注意力道：「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林佑生接过方静递的水杯，他才想起问道：「知道是谁送我来医院的吗？」

方静顿了一下，才摇头道：「不晓得，我是接到医院的通知过来的。怎么了吗？」

他还以为是白敬尧，那双鞋可能是他的错觉了。林佑生微笑的解释道：「没有，可能是路上的哪位好心人送我来的吧，

如果知道是谁一定要好好谢谢他才行。」

「……恩。」方静若有所思的点了一下头。

顾虑到方静怀孕还待在医院时间过长会对身体不好，林佑生让她提早搭车回去。

同事们陆陆续续的探望完来了又走，苏聿带了水果拼盘来给他，连花絮雅都来看他了，门外却始终独独不见白敬尧的踪

影。

「林经理，最近天气热，我带一些能消火除热的花茶给你，这还有松弛神经，纾解压力的疗效呢。」花絮雅将东西放在

床边的小桌子上。

「谢谢，我只是中暑而已，不用这么麻烦。」

「我瞧林经理最近压力似乎很大，连黑眼圈都有了，是因为有什么烦恼吗？」

林佑生下意识的抚上眼睛下的青黑，他尴尬的解释道：「是有些没睡好……」

「难怪连带著有人心情不是很好。」花絮雅细声的自语喃念著。

「阿？你说什么？」花絮雅说的太小声，让他没听仔细。

她挥手笑道：「没什么啦。」然后花絮雅从皮包里掏出一只信封递给他：「对了，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

等到花絮雅离去，过了一会儿，佑生才拆开那只被他闲放在一旁的信封。

16.

林佑生从信封里抽出薄薄的一张支票，他讶异的瞠大眼，整数的三千万以及落款人则是白敬尧的名字，手里捏著的支票

感觉有点的不真实，他出神的躺在病床上。

他为什么会给他这笔钱……，他不是反悔了吗？怎么还给他……，林佑生心底有些不安，不是很踏实，他反反覆覆的揣

测白敬尧的用意，却始终捉不到他的头绪。

灯光只剩下走道澄黄的光线而已，夜里半睁著眼他的意识感到一些浑沌，迷迷糊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阖上眼睛，依稀里

他好像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朝他走来。

「你来了……，我以为我住院，你不来看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清楚的知道那个人是谁。

「下次你要早点来才行。」这时，他才发现他这么介意，他等了一个下午没看到他。

男人来到他的身边轻抚他的额，吻了吻他。

「小生，我要离开了。」男人向他道别，看了他一会儿，眷恋似的又摸了摸他的手，但转眼间却狠下心的掉头离去。

他说什么？一瞬间他恍了神，错失抓住他的时机。

不！别走！只要他叫住他，他一定不会走的！他拼命的要喊住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的白敬尧，林佑生却觉得喉咙里卡著什

么东西，声音一直出不来。

他开始感到慌张，视线渐渐的模糊不清，他又抹又揉他的眼睛，视线里依旧的模糊，脸上的湿润愈来愈多。

男人的背影离他愈来愈远，他著急的想要下床拉回他，却有一股力量扯住他的手臂，阻止他去跟随白敬尧。

林佑生回头一看，发现方静站在他的背后拉住他，他头一次发现，方静的力量这么大。

「他快走了，我得赶快追上他。」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不行……不行……，我和宝宝怎么办……，你是他的父亲阿……」方静只是摇头反覆的喃念。

「他要走了……」他著急的频频望向白敬尧离开的方向却无能为力，心里的漩涡愈来愈大，他感到无比大的空洞深扎在

他的深处。

就在想要扯回自己的手臂，又不想伤到方静，他无意识的身体一直往后退，砰的一声，他从床上狠狠的跌到了地上。

林佑生从地上缓缓的爬起，身体还有跌到地上的疼痛，他茫茫然的看向四周，他还在医院，但身旁没有任何人，窗外的

天是暗的，走廊上的灯泡还是澄黄的亮著。

原来是梦……林佑生坐在床边，他庆幸的拍著他的胸，让自己心神凝定，然而方才的惊慌一直在心中挥散不去，脸上还

有些微的湿润。

「怎么睡到跌地上了？」

林佑生诧异的抬头望向倚在门边出声的人。

「这么痛吗？」林佑生没回话，男人走向他，抹去他脸上的湿渍。

「也太不小心了。」

林佑生倒是有点惊魂未定的：「你怎么来了？」他掐住自己的手臂，一阵疼痛传来。

「睡糊涂了吗？」白敬尧不解的看向他的举动。

「没……」这、这该是现实吧……

「你怎么进来的？」他问出他的疑问，医院现在这个时间不能探望人吧。

「护士通融我进来的。」

白敬尧长的好看，又会收买人心，也难怪护士会特别优待他。

「噢，对了。」他想起那张让他耿耿于怀的支票，低头细声说：「谢谢你借我钱。」

「嗯。下次别再这样了，我也会累的。」白敬尧的语气有些淡漠。

林佑生忍不住的抬头往他看去，男人抚了抚他被纱布盖住的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