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轩愣了愣,却见凌司佑精神一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露出包裹着的两个白色的环状物。
凌华坤也在一旁打量着,摸摸下巴的胡子:“白玉玉戒?不过,这玉色怎么这么眼熟?”
纸团里包裹着的环状物是两枚样式一模一样的戒指。通体洁白、光泽滋润、状如凝脂。
唯一的区别的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
子轩在一旁看着,脑子里忽然想起来,成立珠宝公司之前有次他跟凌司佑说过自己最喜欢的玉正是羊脂白玉,那种越养越好看的软玉。
凌华坤再次打量着儿子手中凝脂般的东西,猛然想到了什么,大喊一声:“你个混蛋的小兔崽子!你老子我白养你二十六年了,什么时候偷走了我藏在那双老了快戳破的棉布鞋里头的羊脂白玉?!”
被暴怒的老爹追着打,凌司佑握紧了手中的纸团,往子轩身后躲,一边说:“消气消气,老爷子,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只割了一半而已,还有一半还是藏在你那破棉鞋里头,不信你回去找找。”
“一半还少吗?我总共就这么一丁点儿羊脂白玉,你以为是石头啊满地都有!我为了拿到那丁点羊脂白玉,花了多大代价你知道吗?”凌华坤怒瞪着双眼,斥着自家儿子。
“我这不是买不到吗?这些日子最上层的羊脂玉缺货,有价无市,四处珠宝店都找过了也没有,我又赶着用,所以就切了那么一点点。”凌司佑抓着子轩的手,“老爷子你不看儿子的面也要看看儿媳的面啊,我这是在求婚,要是失败了你能再赔我一个?”
凌华坤重重地哼了一声,瞪他一眼停下手:“还好以后有子轩在,不然迟早会被你小子给气死。”
第六十六章
子轩指着凌司佑手上捏成一团的纸团:“这两枚羊脂白玉戒指,是你特意请人做的?”
“嗯,上次你说过最喜欢羊脂白玉,我一直记在心上。找了B市几位手头有的收藏家都说不卖,后来猜着老爷子收藏了这么多珍宝,说不定家里就有。前几天翻箱倒柜,才让我寻得了。”
凌司佑将手摊开,将两枚戒指一起放在另一只手心上,“子轩,我知你最喜欢的饰品是平安扣。不过怕切光了老爷子发飙,只得一人做了一枚戒指。希望你不要嫌弃。”
子轩胸口热热的,好几个月前偶然说的一句话他现在竟都记得清清楚楚。
凌华坤将凌司佑拉到身边,怒意未消,瞪了儿子一眼,低声说:“还不开始?小心我待会儿反悔。”要不是知道儿子一旦下了决心简直比十头牛还固执,他又欣赏子轩,两人的事凌华坤如何会轻易同意。
好不容易长辈首肯,凌司佑怎么可能放弃机会。当即拿出羊脂玉戒,脸上挂着最真诚的笑容,看向身旁的人:“子轩,嫁给我好吗?”
凌华坤站在一旁明显看到子轩的手颤了一颤。正犹豫着这位自己认定的儿媳是打算拒绝还是同意,猛不防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不是我娶你?”子轩打量着他,“我们都是男的,为什么不是你嫁给我?”
关系到以后夫夫之间如何称呼的原则性问题,心里头再怎么感慨也不能在这时候含糊。子轩瞄着他手中玉色宛如凝脂的戒指,看着心里喜欢。但是又不想日后处于弱势地位,极力忍住了开口抗议。
两个小辈之间谁上谁下的问题凌华坤不好插手。不过,不是他偏心儿子,看起来子轩就比凌司佑要……秀气很多。
凌司佑眨眨眼,一本正经解释:“子轩,这是气场问题。你看我长得比你高大强壮,两只手可以轻易将你扛起来。说到打架也是我更厉害。还有,半夜三更主动调戏的人是我。我倒是巴不得你半夜把我吵醒,子轩,我忍了这么久,很辛苦的。”
凌华坤在一旁听得干咳了一声。
子轩涨红了脸:“我也是男的。”在长辈面前讨论这个话题实在很不明智。不过事关一辈子有无翻身的机会,子轩挑眉,“我还年轻,到时候我去找武馆学武,总能将身体练得壮实些。”
“你啊,真倔。”凌司佑走近子轩身旁,目光流转在他的脸上。眸子微闪,不由分说将小号一些的戒指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手指颀长白皙,羊脂玉宛若凝脂。相得益彰,生生让人移不开眼。
“子轩,一般东西你和我未必都能喜欢。何况你自己开了珠宝公司的,想要什么钻戒没有。”凌司佑低语,视线落到他颊边的红润,“我想让你这辈子都待在我身边。”
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炽热,想到凌华坤尚在一旁,子轩刷得撇开了脸。
凌司佑低笑一声,顺势按住他的头,俯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将手中另外一个戒指按到他手心里,低声说:“子轩,给我戴上。”想到一切都被凌华坤看见,子轩无比尴尬,简直想咬破自己的舌头。论脸皮的薄厚程度,他对上凌司佑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是在一个层次上的。
手心多了一枚软玉戒指,抬眼看到身旁男子殷切又微微紧张的眸光,子轩心里头忽然安定下来。管他什么谁攻谁受、谁上谁下,他只知道现在要是放弃了,他和凌司佑这辈子或许就没有交集的机会了。
凌司佑虽然有时候脸皮厚,但是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傲?
是人皆有尊严,程度大小问题而已。
子轩几乎可以肯定要是他今天拒绝求婚,往后在B市两人或许就是独木桥和阳光道截然不同的路!想到这一层,子轩拿着手中的戒指,握住凌司佑的左手,利落地将白玉戒指也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按尺寸定做的戒指戴在两手指上都密合得恰到好处,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子轩抬眸浅笑:“凌司佑,好了。”感情方面他很是迟钝,比如当初欧阳宁和韩辰都若有若无向他有过示爱的意思。可是他懵懵懂懂的即使知道了也硬是没感觉。以后要是让他去追求女孩子,即使能成功怕是都要耗上好些年头。
凌司佑却是另一种性子。从第二次见面开始,他便嬉皮笑脸恣意随性,霸道无比脸皮又十分厚。两人在一起无论哪一件事都是他主动的。最初凌司佑的心思是好奇也好喜欢也罢,如今能走到这一步都颇不容易。
盯着两人手上的戒指,凌华坤又是心痛又是满是欣慰。他的珍藏成百上千,每年都能从各地弄到几十样。已过世的妻子这一生却只留下凌司佑这一个儿子,即使调皮捣蛋不听话,性子也是像极了同样好动随性的她。
“我一心盼着你早日安定下来,司佑,”凌华坤又将目光转向子轩,“你们以后相处,须得好好待另一个人。莫要等到失去方才知道后悔。”他深深看着墓碑上妻子的照片,“我年轻时候常常出差,现在想起来那段时光一直后悔。要是能多花些时间陪陪她,那该多好。子轩,司佑,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希望你们一辈子都圆满顺利,长长久久。”
“嗯。”子轩和凌司佑同时应道。凌华坤是过来人,又是极为重要的长辈。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对反的手。
凌华坤终究是豁达之人,祝福完心里也就安心许多。他很早父母双亡,当初同妻子结婚后对子嗣也不是特别看重,能生就生,不能生便罢。说得露骨些,要是妻子和儿子可以选择,他宁愿让照片上的妻子回来。
儿子只生养二十多年,伴侣却是一辈子的。
想到这里,凌华坤又开口:“我既然同意了你们在一起,将来没有小孩我自不会怪罪。不过今天在这里你们要拜堂才作数。我凌华坤骨子里传统,结婚须得天地高堂对拜。洋教堂里的那种我看得不习惯。”他那个年代结婚时候就是双方父母做主哄哄闹闹拜堂,时代虽然不一样了,老人家固执的心思却没变。
既然拗不过儿子,男媳妇和女媳妇除了不能生孙子之外其实没什么差别。B市跟他一起的朋友都是阅尽人事的过来人,也不会像寻常人那样对同性恋厌恶太深。商场上也有人背着老婆在外养着同性,遮遮掩掩的他更看不惯。
子轩和凌司佑都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点,对望了一眼。几秒钟后凌司佑笑笑:“老爷子,你儿子我不是一个畏畏缩缩的人,更不想委屈子轩。既然决定在一起了,当然要有一场仪式,西方东方的都好。”一个戒指不能代笔什么,或许加上一场仪式也不能代表什么。可是他和子轩都是中国人,从小接受传统的熏陶。骨子里对那种仪式都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抱着玩笑的心态!
“司佑,子轩,今天没有主婚人到场,我充当你们的证婚人。往后一辈子要相互扶持,有难同担。”凌华坤从递给两人各一个红包,“习俗不能废。你们虽然都赚了不少钱,这是爸给你们的心意,都拿着收下。”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直到两人都收下,凌华坤才笑眯了眼点点头。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除了一家人外没有旁人在场,凌华坤证了三拜之礼。旁有父母见证,虽然衣着穿戴以及周围装扮都很将就,两人心中却都感觉出了跟以往的不一样。
从今以后是真真正正的不离不弃,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家人,家人。从素不相识到如今携手相伴。往后人在哪里,家也便在哪里。
想着凌华坤今天的帮助,凌司佑这些年第一次对他鞠了一躬,道:“老爷子,多谢。”他是坦坦荡荡的性格,想跟谁一起过一辈子就不会藏着掖着。未来的路无比漫长,和子轩在一起会被人说三道四,他会负起该有的责任和男子汉的担当!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凌司佑抬头道:“对了,老爷子,还有送入洞房你怎么不喊了?礼节不可废,要来就全套,不如这关也一起喊了?”
凌华坤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个爆栗:“臭小子,你就想着这事,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要洞房自个儿回家去。”
子轩在一旁抱着拳一言不发,边上都是草啊树啊,秋天了还是光秃秃的多,难不成他还想着“野合”不成?
新婚的时候得罪另一位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这是身为男人都该知道的常识。凌司佑打量凌华坤和子轩的表情,很识相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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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子轩心跳比来时快了几分。
原以为是凌司佑生日邀请自己的一场约会,不想却变成了求婚以及接下来由长辈见证的仪式。坐在车后座子轩仍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感慨凌司佑思维当真奇特,想象中看电影喝咖啡的约会完全变了样。让人不得不感慨他行动的出乎意料。
先送凌华坤回去,凌司佑一边开着车,一边从观后镜里打量着后座的子轩。看他不断扯着衣角,凌司佑猜想他心情不太平静。事前完全没有半点透底,瞒着一个一无所知的人让他在短短几分钟内订下一辈子,凌司佑难得起了愧疚的心思。转头问子轩:“子轩,待会想去哪里?我这就开车过去。”
“回家。”子轩瞄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凌司佑表情古怪,“我们回家洞房?”他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眼中也现出期盼:“好,我们这就回去,洞房花烛乃人生一大快事,畅快啊畅快。”
听着他拖长的腔调,子轩不自在了,看着外面天色,道:“大白天的洞什么房,我改变主意了。”
“那去哪里?”凌司佑倒不急,未来时间多的是,不急在一时半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尤其是对他家这位。追求了整整大半年,这点他深深懂得。
子轩尴尬得又不想回家,又想不出哪里好去。凌司佑生日总不好去公司,两人关系突飞猛进这样子回去见父母心里又觉得别扭,想了半天子轩几乎想破了头,终于抬头开口说:“我们去看电影。”
“好。”凌司佑难得愧疚,自然满足子轩的提议。不过好端端的约会跑去看电影,凌司佑不甘心的问了一句:“子轩,你想看正常片还是刺激片?”
“正常片是什么?刺激片又是什么?”子轩问。
“正常片是电影院里看的那种,爱情文艺恐怖等等电影;刺激片是我那群玩伴自己弄着玩的,看的时候身边最好带着女朋友。对了,那里房间很多……我们要不要去尝试下?”凌司佑笑眯眯的问。
“去电影院。”子轩决绝的说。心里头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此人当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回家洞房不成现在又想拐着他去其他地方了。
买了两张情侣座的票,来得晚了只有倒数第二排的票。开场之后子轩才发现今天开映的是一场刚拍出来的爱情片,预告的时候以缠绵悱恻为卖点。
电影开始播放,不久后男女主角就有一场激烈的深吻。现场静悄悄的坐满了人。许多带着小孩来看电影的家长捂住了他们的眼睛。
少儿不宜的画面啊。
子轩和凌司佑都是成年人,没有什么大的忌讳。不过渐渐看下去,银幕上两人互相安抚亲吻激烈交缠,一场前戏看得子轩呼吸紊乱。他前世大学的时候没主动看过某种片子,偶尔经过室友电脑前有时候看到这样的画面也尴尬的闪了开去。身边因此有人言他清高,子轩也不以为意。
“子轩,”凌司佑一直握着他的手,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紧绷,“你以前没看过这种?”
“我只看亲吻的。”子轩回答,这般激烈的他却是没看过。这位在父亲教养下对己十分严格的公子哥在B市算是极其稀有了。亲身经历过和主动看片子是另外一回事。因着凌司佑在旁边,手心又一直被他发烫的大手把着,不想歪很难。
凌司佑眼底泛出一丝笑意:“子轩,伯父伯母将你教得真好。”
子轩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不是我纯情,你一只手扣住我前面,另一只手往后摸我的背,我能不紧绷吗?”
凌司佑笑笑,左手又往下探去,他视线掠过屏幕上的画面,说道:“这部电影倒是拍得不错。”是国外的电影,感情戏却是拍得很入味。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除了银屏上时而闪烁的灯光。两人坐在倒数第二排,凌司佑趁着子轩不注意,侧身低头吻上了他的脖颈。“别动。”子轩轻声说了一句,凌司佑全然当做没听见,继续动作。夏天两人都穿得很薄,电影院里开着空调,凌司佑的说继续按在他的衬衣上,细细的碎吻落在子轩唇边。
“妈妈,前排两位大哥哥在玩亲亲游戏吗?就像妈妈每天晚上跟宝宝玩的一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忽然从最后一排传来。
子轩和凌司佑迅速分开,两人脸上都僵硬。被大人看到顶多大不了是被说成大庭广众下情 欲上来了控制不住的不雅举动,被小孩子看到却是背负着教唆毒害祖国幼苗的罪名啊。
后座的妈妈捂住小男孩的眼睛:“宝宝,那个,刚刚两位哥哥在玩……嗯,在玩游戏。”怎么解释都是错,妈妈索性顺着儿子的话,教育道:“不过宝宝以后只能跟女孩子玩亲亲游戏哦,不能学两位哥哥。”
“为什么?”小男孩拉拉妈妈的手臂,“亲亲游戏好玩,妈妈我也要跟两位哥哥来。”
妈妈抱着他,细心的说:“回去让爸爸妈妈陪宝宝玩别的游戏好不好?以后不玩亲亲了。妈妈去找更好玩的游戏。”
宝宝委屈的低头“嗯”了一声。
子轩平时喜欢听小孩子奶声奶气软软的声音,现在却觉得越听越煎熬。还好电影就快散场,两人熬了十多分钟,走出电影院的时候相互无奈的对望了一眼。
凌司佑:“小男孩真可怕,这么小的年纪就想学大人玩成人游戏,还好我们家没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