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啊——”
我们一踏出车外就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这里是山道耶,只有二辆车可以错身而过的山路。我们开车下山途中,听到雄壮的喇叭声,一辆载满砂石的卡车正由下
往上冲。
这个月八号高中毕业的我们结伴同游,司机伊东(死党小山的高中学长,我跟他则是第一次见面),额头冒着大颗汗珠,
将车子紧急移到道路旁,成功地跟卡车擦身而过。
可以松口气,欢欣鼓掌了——才怪。
卡车鸣着喇叭安然地呼啸而过,车身连个伤痕都没有。
可——是,就在车子开动的瞬间,却感受到下陷的奇怪冲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我们下车察看情况,才会发出前头的
惊叫声。
※ ※ ※
明天是结业典礼,后天就放春假。大我一岁的小山跟我说,要不要开车去赏花……。于是我想都没想就跟他四位朋友一
起上车,实在太不该了。
虽然我不是很迷信,不过每天还是会看报纸上的运气栏。对了!三月出生的人,今天的运势是‘行动最好不要太过轻率
’。
我跟大家一起蹲在车子旁边,看着眼前这种惨况,叹了一口气。
“陷下去了。”小山咕哝着。
“完了。”
敲敲车子的轮胎。因为杂草太过茂密,在车上根本看不清楚,路边有一个车轮宽的山沟。
而我们居然运气很好地中奖了!
我们的车子陷进山沟里。而且,还不只是前轮,连后轮也都掉进去了。
“怎么办?”
我看着在旁双手交叉努力思考的小山跟他的朋友们,身体突然打了个冷颤,好想放声大笑。大家都烦恼得双眉紧菇,嘴
巴往下弯。往后拢的长发,还有最时髦的发型,每个人的样子虽然都不一样,但发色全都染成褐色,穿着鲜艳的衬衫与
磨得发亮的尖头鞋。
任何人看了马上就会认为,我们是一群不良少年。这样的五人小组像在便便一样,排成一列蹲了下来。虽然看起来有点
突兀,可是仔细看真的很滑稽。但若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的话,一定会被K得很惨。
“没想到会有排水沟。”伊东小声地辩解。
“对啊!”只有小山发出同意的声音。
现在的伊东跟小山他们虽然看起来很凶悍,而且一律留有不良少年的记号——细眉,可是他们以前都是很温柔、很喜欢
小动物的普通男孩子。
虽然学校不一样,偶尔还是会玩在一起。跟他们在一起并非特别快乐,但是可以借此做些坏游戏,感觉也蛮剌激的。我
今天就是抱着这种心情,轻率地跟他们出来兜风。结果变成这样,车子掉进水沟,我的心情也陷入最低潮。
“总之,得想想办法。”
站起来看看四周,没看到一辆车影子。因为我们在山中,当然也没有人影,没有公共电话。离城市还有一段相当远的距
离。也就说,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就算我们想,路上也没有可以连络的工具。虽然天色还很亮,但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
。天黑后,四周就会暗成一片。
“Sky。”
“嗯?”大家都叫我Sky。我的全名是八重州海,发音是YAESUKAI,将我姓的最后一字跟名字合体,发音很像Sky。加上
一些人认为我很冷静、很开朗,所以就叫我Sky。反正有很多理由就是了。我又不是碳酸饮料或是校园故事的主角,怎
么可能一点烦恼也没有呢!大家都被我骗了。
我只是适时地当个乖孩子,适时地微笑,什么都可以迎刃而解。我就是这样过每天的生活,感觉相当轻松。
但我既没有特别想做的事,也没有什么让我快乐的事。我甚至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些,但是我讨厌麻烦。总之,只要大家
喜欢我,就没有什么令我烦恼的事了。
“今天不是要去补习吗?”小山看着手表说。
“——嗯。”现在哪有心情管补习啊!
“几点开始?”
小山……。
“跷一次课没有关系。”
“笨蛋!Sky跟我们不一样。”
的确。对服装的品味的确差很多。
“跷课不好吧!”
“哦?”
“当然啊!Sky是好学生。——而且,你若因为跟我玩而变坏的话,我就不好再约你了。”
小山用食指指着我的鼻子,竟然会说出这么可爱的话。
“没有人会说那种话的啦!”
“虽然嘴里不说,眼睛可说了哟,只是Sky不知道。”
“你在说谁?我妈吗?”
母亲早在小山变成不良少年之前就认识他了,和小山双亲的交情也不错。但是最近工作繁忙,到处奔波,应该没空盯着
小山才对。
“不是伯母啦!”
“那是谁?”
小山没回答,将头转向别处。
“总之呢,得先设法让车子发动才行,好歹想个方法吧?”
我环视大家的脸。
“有什么方法?”
不行啊,大家完全没有想的意愿。“呼叫‘自小客车协会’或作些什么都好,不然我们就得在这儿过夜。”
“那不行。”伊东惨叫。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深山中——”
“不行,如果呼叫自小客车协会麻烦就大了。”
啊——?
“那要怎么做,才能把车轮抬出山沟?”
“你们敢呼叫自小客车协会啊,要是我们无照驾驶被揭穿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取得临时驾照,我才不要连驾照都不能考。”
伊东不愉快地这样说着。
“这么说来,——你是无照驾驶?”
“噢!临时驾照也已经过期了。”
临时驾照也是假的?天啊!
“所以,如果呼叫协会,我们就麻烦了。”
是啊,只有令人“赞叹”的驾车技术才会让前后轮同时陷入山沟中。平常就算再差劲,也只是前或后的某一个吧!
“那该怎么办?”
伊东歪着头,“不知道。”
“大家一起走下山?”
我再一次的环视众人。
“这也不行,我没向老爸报备,就把车开走了。”
伊东死命摇头。
没错,哪个父亲会把车借给没驾照的儿子。
“今晚不开回去,我就完蛋了。”
“那怎么办?”
我一问,伊东一付难为情的样子,看看旁边的也一样,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没办法呢?真想看看他们脑袋瓜的构造。
“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完全没有车经过。”
这是深山中,还有我们这群“不良少年”即使有人经过,谁敢停下来?要是我是驾驶人,一定当作没看到呼啸而过。
因为,太可怕了。怎么看,这辆车坐六个人是绝对超载,而其中就有五个人像不良少年。里面还夹杂着我一个平凡高中
生,气氛有点诡异。像是带到深山来处以私刑的样子。如果是识时务的市井小民,绝对装作没看见。
“总之,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想办法求救吧!”
“想什么办法?”小山说。
“谁会帮忙!”伊东说。其他三位沉默地看着我。
我现在好后悔和这群大笨蛋一起出来兜风。
“在这儿等车通过求救?还是哪个人步行去打电话……”
噗!噗!噗!
话说到一半,就听到喇叭声,我们一起回头看。
“怎么了?”
真是奇迹。
一辆老式的面包车停了下来,从车窗可以看到这名男子的脸,被太阳晒得黑黑的,是个感觉相当不错的帅哥。
“在这样的地方停车,被撞了也怨不得谁。”
司机说着和长相完全不搭调的关西腔。
“车轮掉进山沟里了。”
我指着车轮。
“逊!”说完,就笑了起来。
好帅喔!
虽然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但在那一瞬间,胸口竟然有火烧般的炽热感。
“那,怎么样?等待协会的人来吗?”
他下了车,侧身看着陷入山沟的车轮。他相当高,如果我们并排站在一起,号称身高一七○的我,一定比他矮二十公分
左右。
“我们不打算呼叫协会。”
就在我着迷于他的身高时,伊东扬起他的细眉,狠狠地说。
不行,不行。他可是要帮我们的人耶,态度怎么可以这么差。
“对不起,因为有点事……”
原本想征求大伙儿同意,回头一瞧,大家还是一副不想干的表情蹲在地上。
我也不是那种干劲十足的人,但是在这个时候,起码稍微用点心吧。起码可以求这位陌生人载我们到市区。
“耶……,有点请求……”
“有几个人?”他打断我的话,说着令我摸不着头绪的事。
“有几人?”
一边这样说,一边算着我们的人数。
“哦,有六个人。”
原来是这样,他真敏锐。这个人是在确认自己的车能不能塞进我们所有的人。
“六个人吗?”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像是在深思。
我正想说不用六人全上也可以。但他好像想到什么好方法似的,“啊啊”地拍手,然后看着我笑。
看到这个笑容,我不禁又心跳加快起来。
“能等我十分钟吗?”
“什么?”
“十分钟,就十分钟,能稍微等会儿吗?”
说完,他迅速坐上自己的车,倒车,然后开始顺着原路奔驰而去,一下子消失在山路的那一方。
有人对着吓得目瞪口呆矗立不动的我说:“让他给逃了。”
是这样吗?如果真是如此,当初就会装作没看见,快速通过吧!
“但是,他说等他十分钟。”
什么人情、约定,我完全不相信那套,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一定会回来。
“帮助我们,他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话是没错。”
我展现微笑的功力,对着伊东微笑。
“他说等,我们就等吧。反正也不差这十分钟。”
我回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夕阳映照,山樱花像是留恋春天似地绽放笑容。
种植在九州祖父母家庭院中的樱花也是十分高大而华丽的山樱,今年也如同往昔般盛开吗?我已经五年没回去了。
“啊,回来了。”某人的叫声,将我从毫无来由的感伤中拉回现实。
“那个家伙回来了!”他那辆像是几年没洗般脏污的老式面包车,在树木丛间隐约出现,朝着我们的方向而来。
我稍微瞄了下手表确认,正好十分钟。
“让你们久等了。”
他停下车,展现他和蔼可亲的笑容。
我对这笑容还是感到很畏缩,不知是什么原因。
“我把帮手带来了。”
什么?帮手?
有几名面容严肃的男人从面包车上下来了。一看,就是工地作业员的感觉。
不管在什么场合,第一印象都是非常重要的。对初次见面的人,首先要微笑打招呼。我立刻反射性地低头行礼。
“因为想起半路上曾经经过工地,所以折回去请来帮手。——你们有六个人,加上我们五个人,十一个大男人应该能抬
起来吧!”
他一面清点人数,一面用一副想当然尔的口气回答。
他说:
“抬起来”。是抬什么起来?
“抬起来。”
他看了我的脸,又笑笑地看看车子。
“是,车子吗?”
“没错。”
回答得可真干脆。
“难道说,是要把车子抬起来吗?”
“没错。”
像小事一桩的口气。
我以为在这种状况,除了叫拖吊业者,就没有其他办法。倒是没想过我们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抬得起来吗?”一辆车到底有多重呢?
“听好,小朋友。”
什么,叫我小朋友?
“不是‘抬得起来吗?’而是要抬起来!”
他一字字慢慢地说着,露小孩般恶作剧的神色。
01
八重州 海先生
哥,身体可好?我很健康。只是花粉热有点严重。不过这不是病,所以我还是每天参加社团练习,然后筋疲力尽地回家
。哥,你还是哪个社团练习都没参加吧?
对了,谢谢你上次的回信,你所预测的考题都出了,我这次期未考数学得了一百分耶!很厉害吧!能有个数学头脑这么
好的哥哥,真是幸福。从今年四月开始,我也变成准考生了。如果哥在身的话,就可以教我更多东西,有点遗憾。但是
,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吗?
对了,今年庭院里的山樱还是开得很漂亮,我和爷爷、奶奶、爸爸一齐赏樱,还有与同学去豪斯登堡玩时的照片我一并
寄给你。站有我身边的女孩(很美吧?)的哥哥很帅,很受欢迎。但是,哥哥绝对比他还帅!
哥哥,也请寄来你的近照。我想要向同学证明我的哥哥帅得不得了。之后,还要写回信。我也会再写。
千波上
我一边走,一边将信纸放回信封,塞进口袋里,再看着一起寄来的照片。在一株花叶茂密的山樱下,铺着草席,和祖父
母一起合拍的照片。
另一张则是以异国风味的建筑为背景,和一群同年纪的女孩子合照的相片。每张照片,妹妹都是大笑着比个V字形的手
势。
难道没别的POSE好摆了吗?
苦笑后,突然整个人回神过来。
这儿可是车站前,边看着照片,边一个人发笑走路,不就好像宣告自己”我是疯子”一样。
我只得依依不舍的将照片放回信封中
※※※
小我两岁的妹妹——火野千波,和爸爸及祖父母住在九州。
我姓八重洲,而妹妹姓火野。我们的姓氏所以不同,是因为五年前父母亲离婚。老爸和妹妹一起搬到九州,而我则和开
服饰店与泡沫红茶店的母亲一起留下来,改从母姓——八重洲。
不知道是好玩取的,还是完全没有发现到。我觉得现在这名字比“火野海”还要好听。
每个月一次,我都会收到妹妹寄来的信。从我们分开到今天为止五年间,没有一次遗漏。而我都不知道写什么才好,只
有偶尔才会回信给她。
虽然如此,可是收到妹妹定期寄出的信,是我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妹每个月寄-次信对我来说,实在是间隔太久了些。
天真的内容十分可爱,不知不觉,绷紧的双颊就松弛了下来。我的“恋妹情结”有点超过?有点危险?自己也知道,但
这是事实。
这种事要是被他人知道了,就会给人不好的印象,在社会上站不住脚,所以这是深藏内心的秘密。即使在家中,母亲也
不希望我们兄妹经常往来,所以我每天都会注意信箱,一有妹妹的信马上拿起来。就像这样,在回家的路上将信看完。
正好,从明天开始放春假了,没有作业,没有考试。所以,我想去和千波见面。
如果这样对妈妈说,她的表情一定会很难看吧巴!
做个好儿子还真不容易。
因为她是垒球队队长,每天都在操场练习的关系,虽是女孩子却晒得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