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样很好。很好。”
这么一折腾，似乎时间也差不多了，团长那边顿了顿，终于意识到还有最后一个环节：“呃，你的声音属于0.5，可攻可受，介于少年音和青年音之间……”
李齐夕终于松了口气，猫又在一旁不可思议的盯着屏幕，想了一阵，才豁然开朗：“可攻可受的意思，就是‘遇受则攻，遇攻则受’吧？”
李齐夕回瞪了他一眼，这时麦上的人接着说道：“那……试一下《易水两岸》里的小受吧，六弦配的也不是那种弱受，稍微偏强，应该可以驾驭吧？”
某人RP爆棚了。这个剧他听了上百次，与黑桃k对手的那几场戏，他更是能倒背如流。
“管理员给他一份文档。咦，青裘，你上线了？”
猫又眉毛一扬。
“怎么回事，又掉线了？”
然后，长发男人端起杯子，缓慢淡定地啜了一口牛奶，脸上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李齐夕暗自摇了摇头，但心里却也松了口气。谁让那人说话语气这么让人膈应，就算隔空万里，也让人想给他来一个断子绝孙脚。
“咳咳，你先看一下文档，等一下我们就开始试音。”
挑选的几个场景都比较温和，日常对话型的比较多，只要表现出人物的性格就好了，演技爆发力都比较弱。
李齐夕深吸了一口气，那些台词他都烂熟在心里。这就好比考试的时候遇到了原题，属于千年难得一遇的好事，看来这次老天爷真是来帮他的。
猫又似乎也很放心，他慢悠悠地啜着牛奶，只是眼睛在电脑上瞄呀瞄的，似乎也在琢磨台词。
“发音不用那么急，慢一些，人物性格温润，但不要太做作……”
李齐夕默默点了点头。
“别喷麦，注意嘴唇与麦的距离……”
李齐夕再次点了点头。
“想象一下场景，尽量压一下声音，这样音色会显得特别一点……”
这次，身边那人没有再应和，而是抬起头，对着一旁比他还认真的人轻轻翘起了唇角。
最后一个环节特别顺利，尽管李齐夕有些小紧张，但声音上却完全听不出来，总的来说还是很成功，听到最后，连猫又也满意地点起了头。
“嗯……很不错，毕竟还是入圈这么多年了，确实比新人有经验得多。”团长一锤定音，李齐夕乐成了米老鼠。
之后，是剩下几人的面试，也挺顺利，至少没出现前几个人那样的囧事，最后，CV招新终于结束了，青裘还是没上线。
团长的气场还是要亮出来的，麦上的人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咳咳，今天的面试就结束了。虽然中途我们的青裘大大断线了，不过面试总的来说还是相当成功的。这次招新没有名额限制，等管理组集体开会商讨以后，就会确定最后入团的人选。”
“在场的每一个CV都有机会，大家都是潜力股，不要因为今天的表现不好就自怨自艾呀！那就这样吧，过几天社团就会给各位发邮件的！”
结束词一完，管理组便开始准备清场。
估计之后会是内部讨论时间，非成员在场确实有些尴尬。
李齐夕下了麦，心情好得不得了。猫又似乎也对今天的面试非常满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倒好了牛奶，一下就递了过来。
然后那人便伸了伸懒腰，起身朝身后走去。
“早点睡吧，今天晚上可累坏了吧。”
李齐夕看着那人的背影，仍旧是心花怒放的样子。
等到猫又疲惫地在床上躺下，他就早早关了电脑，抱着枕头，眉飞色舞地往客厅走。
李齐夕这么高兴还真不是什么没道理的事。不害臊的说，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的理由。似乎一切条件都满足，而且表现得也不差，如果真要说有什么致命的弱点，那一定是“龙套太多年”这件事。
青裘的话不是没给他造成影响，不过，如果能那么容易当主役，谁甘愿当一辈子龙套？
话说的有些现实，不过现实往往就是这样的。
其实现在所谓的很多圈子之所以能够建成，从一开始，进来的人都是抱着“有爱”的态度。但是久而久之，这种“爱”终是会被无尽的欲望取代。想要的越多，这爱好也就变得不再纯粹。
而李齐夕能坚持这么多年的龙套，确实是因为对配音的热爱。不过，对主役的渴望，也逐渐让他意识到，这所谓的“爱”变得越发病态。
他关了灯，想象着第一次蹲在电视前，跟着主角念台词时的小囧样，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其实，也许一切都没变。
又或许，一切正要开始改变了。
那一天，李齐夕睡得特别好，似乎是从未有过的好梦好眠。
只是生活瞬息万变，谁也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第二天，李齐夕一上网便看到了一封新邮件。
不是社团的通知邮件，而是来自《绿衣》剧组的。
好几大段的官腔客套之后，李齐夕总算从那封邮件中找到了主题：
他配的角色被退音换人了。
第三十二章：退音
“为什么换人？”
猫又啜着牛奶，一脸的不满。
最愤慨的应该是李齐夕才对，可是他这人是个老油条，也许这事给别人的冲击会比较大，但他脸上仍旧一派淡定，不过心里是如何波涛汹涌就另当别论了。
“给点反应。”猫又继续念叨着。
李齐夕又看了一边邮件，神情异常认真。
见那人不理他，猫又也安静下来，拉了凳子在李齐夕身边坐下，跟他一起朝电脑上看去——
“时光鸡同学，很感谢你这么早交音给剧组。
你的音色也很有潜力，声线自然，给人舒服亲切的感觉。
不过经过后期以及导演的集体商量以后，我们觉得你交的干音质量并不过关。
虽然没有喷麦，但是比较嘈杂，后期试过降噪，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另外，我们听过你以前的作品，虽然经验丰富，但是在驾驭主役上还是稍显吃力。
这个系列剧要求的时间非常紧张，所以我们已经联系好了新的CV，而且，由于长时间未能和繁华似锦大人取得联系，所以我们先行通知你。
大家做剧都希望精益求精，还请你谅解。
无论如何，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以上。
——《绿衣》剧组”
猫又小声念着，他识字比较慢，但发音很清晰，一个字一个字的轻念出声，等他终于念完了，李齐夕却还是没有表情。
“减噪不行？怎么说你也是用的专业麦克呀……”
李齐夕白了他一眼，却不回话，还是盯着屏幕看。
“不过做得真绝呀，还没让重录就换人了……”
看李齐夕还是那副死表情，猫又也不说话了，端着牛奶，坐在旁边，也跟旁边那人一样，盯着电脑屏幕，像是再多看看，那些话就会改变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齐夕终于有了反应。
他关掉邮箱，熟练地打开论坛，一声不响的看帖子；然后刷微薄，看歌会通知楼。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眼眸里映射出电脑屏幕的光，晶亮晶亮的。
猫又侧头看他一眼，正想开口，不料那人倒是先说了起来。
“我就知道。”
“什么？果然有奸情？”
“奸情？”李齐夕皱起一张菊花脸，“什么奸情？”
“那你说知道什么？”
“哎，”李齐夕叹了口气，“上个月看星座运程，说我这个月中旬工作运不好……”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像是悔恨之极：“我也真是的，现在才想起来，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快交干音了，怎么也要拖到月底去吧……”
接连叹了好几口气，最后李齐夕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要不你跟我去庙里拜拜？”
“你怎么那么迷信？”猫又特无语的看着他。
这只猫妖的存在不就证明了封建迷信的可行性了吗？
李齐夕嘴角有些抽搐，但身旁那人却还是一副嫌弃的表情。
“反正得去去，一定是惹了晦气，有什么妖魔鬼怪缠上……”
猫又眉毛一扬：“你什么意思？”
“没，没意思。我去给你倒牛奶。”那人特欠抽地对着他笑了笑，然后起身，拿起猫又的杯子，走了出去。
等到李齐夕走出了房间，猫又笑着的脸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他娴熟的打开李齐夕的私人邮箱，像他刚才那样认真地看起邮件来，一字一句，仔细却迅速。
眼看那人就要进房间了，他才关掉了邮箱。
李齐夕仍是没心没肺地笑着，嘴上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着要去哪间庙拜拜了。
猫又笑着应和，接过他递来的牛奶，打趣地说要跟他一起去看看。
两个人的表情都挺轻松，对话也像往常一样。猫又是个影帝，而他觉得李齐夕应该没到这个境界，所以心里也没那么担心了。
也许他是真的习惯了，不过这样也好，毕竟麻木可比疼痛好太多了。
“还有社团嘛，只要入了社团，以后主役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嗯。”
李齐夕翻着黑桃K的微薄，从后往前，似乎颇为无聊。上面都是一些公事性的留言，寥寥几句，但是总是转发回复惊人。
他的头像就是一张黑桃K的扑克，简单干净，页面背景也是单一的深红色。
黑桃k从来不晒自己的照片，以前还会发些逛街的见闻、朋友送的礼物，还有朋友间的暗语调侃，但是近一年，他的微薄上就只剩下例行公事般的作品转发，歌会通知，好像黑桃K就只是一个声音，不再是一个人一般。
“我真的很喜欢他。”李齐夕看着那人的头像，喃喃说道。
猫又微侧过头，没有说话。
“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众人拥簇、一呼百应的大神？”
“……”李齐夕回头看他，却突然笑了起来，“我想有人能够听我说话。因为听到我的声音而高兴。”
猫又微张开嘴，却丝毫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很难，所以只是想想而已。”那人转过头去，继续刷微薄，看论坛。又恢复了刚才一脸麻木的表情。
猫又怔愣了片刻，也笑了起来：“只要努力一点就可以的，而且……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因为听到你的声音而高兴呢？”
“三年前我也是那么想的。”微薄已经翻到了最近更新的地方，论坛也没有新的帖子出现，李齐夕终于不再拖动鼠标，他转过头，看着猫又墨绿色的眼睛，笑着说道：“今天晚上吃鱼吧。”
“呃？”
“呀，总要让我吃顿好的吧？我好歹也受了点心理创伤……”
那副欠抽的卖萌样，看起来不是心理创伤，而是患了脑震荡。
猫又没有说话，李齐夕就继续说道：“每次你都吃独食，我在一旁看着也很难受的。”
“……”
“等一下再去网上看看哪里的菩萨灵验一些，我们出去买只鸡，上山去拜拜。呃，对了，那地方你能去吗？进庙里不会现原形吧？”
“……”
“又要去超市了，又得花钱，真是花钱如流水的日子……”
李齐夕絮絮叨叨了一大串，猫又撑着下巴，无聊地喝起了牛奶，不时“恩哼”应和一句，表示自己在听。
“说好了这次不买海鲜了，好歹也成人形了，就不能吃点其他的……”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把视线投了过去，一脸疑惑。
李齐夕拿起手机，发现竟是林少西打来的——
“喂，怎么了？”
“我现在急着坐飞机，我哥急召！”
“坐飞机？去哪儿呀？”
“先让去美国，然后说再去那边等待指令。我真是@#￥%……他叨念着让我前几个月去办签证就是为了这事？还让我带上所有的钱，以防万一。”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那货绝对是在那边赌钱赌到倾家荡产了！我X！”
“没人会去美国赌钱吧？”
“我怎么知道？对了，我哥说他在那边暂时不能上网，说让你把那个东西给我。”
李齐夕突然一愣，过了好久才想起来：“那个……我知道了。你在机场？我现在过去？”
猫又扬眉看他一眼，李齐夕赶忙摇摇头，示意一会儿告诉他。
“对了，我走的时候跟我妈说到你那儿去住了，我哥说你在这边接应好，我们没回来之前，你一定要替我们瞒住。”
“嗯！你几点飞机？我现在过去，时间够吗？啊，我要先去找找那个东西……万一没找到，那就……”
“你……算了，你别挂，找到了跟我说一声。”
“好！”
说完，李齐夕就放下手机，一个箭步飞了出去，不知道往哪儿奔去。
手机屏幕上仍闪着光亮，显示着正在通话的标志。
话筒中的中似乎在说着什么，声音嘈杂，听不清楚。
猫又皱起眉，顺势拿起手机——
“喂。”
“我有话想跟你说。”林少西的声音。
“……”
“这次不知道会去多久，你帮我照顾好他。”
“你死了，我们一定会去看你的。”猫又有些无语。
“……”那边的人被气得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来：“我始终觉得你不是好人。”
“当然。”
“你承认了？”
“我本来就不是人。”
“……”
“自己管好自己就是了，总有一天我会解决掉你。”
“你！”
——“哈哈！找到了！”客厅里传来李齐夕的声音，猫又赶忙将手机放下，拿起牛奶，又是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
从客厅奔回来的李齐夕，想也没想就拿起手机，有些气喘地说道：“西少，我找到了，现在给你拿过来！”
“嗯，那个……”那边的人突然没了声，李齐夕拿起手机来看，才发现手机没了电。
手机没电前不是会给提示铃音的吗？怎么突然就……
李齐夕没空多想，想不通干脆就不想，猫又斜眼瞅了瞅他手里拿着的方盒子，疑惑地问道：“里面不会是戒指吧？”
“不是，我摇了摇，动静还挺大。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哦？”猫又还是看着那个黑色的盒子，眼里的绿光逐渐明亮起来，“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一个人速度快。等下我去完机场，顺便去趟超市，买点东西回来。”
“……嗯。”
说着，李齐夕就抓了件外套，火速朝门口狂奔而去。在房间里甚至还能听到那人匆匆下楼的声音。接着，沉静许久的多福也叫了起来。又然后，一切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