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利斯随之对尼依夫温柔一笑，深深拥抱着多年不见的爱人。

吸血鬼们大为惊异，特别是狄枢。

「马利斯……？」

「是谁来着？」

迦南的眼睛亮了起来，嘁嘁地笑着，「马利斯是珍兽最爱的人。」

狄枢看向迦南，难以置信地瞪着迦南，「你说甚么？」

「……你应该还记得珍兽家中那朵没刺的白玫瑰吧？那是他最珍爱的物件，因为是马利斯送他的。」

迦南语毕，闭上嘴巴，以凝重的眼神打量着相拥的两人。

马利斯，我已经依照承诺，把尼依夫带到你身边了……往后的事情，我都一概不插手了。

还有，别忘记我们之间的承诺……

一头雾水的尼依夫被马利斯拥着身子，没有抵抗。

「……马利斯……为甚么你会在这里……」你应该知道我的秘密了呀……

「尼依夫，我找你找了许久了！我不会再放你走的！」马利斯死死搂抱着尼依夫的背，好像他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样，不让其他人抢走。

「你既然知道我的秘密了，为甚么要出现在我眼前……」尼依夫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泪水已从眼角滑落。

旁观的吸血鬼们看见尼依夫落泪的可怜（可爱？）模样，不禁有点儿心动。

「原来珍兽先生的真正名字是尼依夫吗？」

「那只吸血鬼是甚么人？」

吸血鬼们不禁生出疑问。

对于外在环境特别灵敏的马利斯，马上察觉到吸血鬼们的想法。他的靛眸爆出了嫉妒的火焰。

「你们看甚么看！」马利斯把尼依夫的头按进怀里，对旁人咧着嘴巴。

「你弄哭珍兽先生，还敢凶我们！」

「快放开珍兽先生！」

「尼依夫是我的，你们滚开！」马利斯气得谷红了脸。

尼依夫抬头一看，脸也随即泛红了。

现下的马利斯，好可爱，就好像小孩子在闹脾气一样……

马利斯偏过头，盯着迦南，「迦南，我跟尼依夫要到房间密谈！你给我好好守着这里，别让这群恶心的死人打扰我们！」

迦南的额角抽畜──马利斯这小子，竟敢对自己呼呼喝喝！

「迦南，你聋了么！」马利斯又再以粗鲁的话问他。

「好……」迦南叹息，点头。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愈来愈没礼貌了……

马利斯横抱起尼依夫，不顾怀中人的反对，我行我素地抱着爱人归去。

尼依夫知道哭也是无用了，只好抹乾泪水。

心中的疑问，亦只能暂藏于心内。

07

马利斯依偎在尼依夫身旁，头枕在他的颈窝处。

「尼依夫……我知道你心中很许多许多问题。放心吧，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尼依夫双手按在心脏位置，但仍然止不住狂乱的心跳。

「马利斯……为甚么要再次出现？」热泪自尼依夫眼中流出，滑过他那线条优美的粉颊，消逝于下巴处。

「尼依夫……」马利斯迟疑半晌，才道：「其实，在你离开以前，我已经知悉你的真实性别了。」

尼依夫内心承受着巨大击。

马利斯在自己离开以前，已经发现那个秘密了么？

如果这是真的话……为甚么马利斯再次会来到我身边？

不是真的……马利斯是在骗我吧……

「尼依夫，我知道你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知道真相，我知道的，可我还是选择爱你。」

尼依夫撑大两只棕色的眼睛，颤抖着的嗓子暴露出自己的困惑，「……难道……那次你向我示爱……」

「尼依夫，对不起……」马利斯一想起九年前，自己偷看了尼依夫的裸体的事，脸上尽是窘困和愧色，「事情要由火灾事件发生后说起……」

「火灾事件？」尼依夫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的记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自己被几个法国男子强行剥下衣服的画面。

以及他们不堪入耳的下流说话。

尼依夫的眼睛变得冰冷，马利斯看不透里头到底藏着甚么情感。

「尼依夫，对不起，我不应该旧事重提的……」马利斯亲了尼依夫一口，「可是，时间大概是那时……」

他无言，只是等待马利斯继续说下去。

「尼依夫，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中国人请你吃糖果了。其实……那次是他故意请你吃的，目的是把你灌醉。」

尼依夫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他不是傻子，接受中国人送他的糖果时，多少也能猜出个甚么。只是，他料想不到中国人是要把自己灌醉。

「……我承认是我不好，其实中国人找过我，他说可以帮我接近你……」

「……于是你就答应了？你……该不会趁我醉了……」

马利斯羞红了一张美丽的脸，「尼依夫，是我不好……我、我没对你做甚么！」

「……」

「我……只是看了你的身体一遍……嗯，其实还摸过了……」

尼依夫如遭轰顶，久久不能言。

「尼依夫……我就是那时得知你的秘密的……就在你离开以前……那段时间，我很迷惘……」马利斯的额面碰上尼依夫的脸庞，「但最终，我决定跟你在一起……我想，只要我们是相爱的，其馀甚么也不重要了。」

马利斯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原本已乾掉的泪水又再潸然落下。

「尼依夫！」

「我……我都不知道！」尼依夫用手掩脸，全身禁不住颤栗着。

「尼依夫，别哭！我……我会心痛的……」马利斯忍住心房的绞痛，把尼依夫纳入怀。

「我甚么都不知道！我甚么都不知道！我好笨……我白白离开了你……」

「尼依夫……没这样的事。」

「马利斯……我甚么都不知道……对不起……」尼依夫抱着马利斯的颈背，大哭起来。

「不要紧的……我还爱着你，你也爱我吧？」

「……可是我……」我不是正常人，我配不起你。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现在这样子……就足够了。」

「……你能原谅我么？我……我好傻……」

「我从未为此而生气过……我只是觉得好委屈……但现在，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所有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所有所有，都已成过去了……

最重要的，是学懂珍惜现在。

马利斯不再说话，只是以体温安抚着怀中正在痛哭的尼依夫。

马利斯强壮的双臂怀抱着尼依夫明显孱弱的躯体，下巴贴在他的颈侧处，撒娇似地磨蹭着。

怀中的尼依夫睡着了。得悉真相以后，他的情绪曾一度失去控制，令马利斯好不担心。经过他一番安抚，尼依夫终于能乖乖进入梦乡。

马利斯浅浅吻着尼依夫的额头。

尼依夫所承受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没见马利斯九年多，尼依夫对马利斯的转变感到惊讶。

从前还未正式发育，比自己矮的马利斯，现在身高已接近一百八十公分；不单是人长高了，马利斯的身材也更结实了。

他毕竟是男子，会经历青春期的生理转变的。

至于尼依夫……因为他身体既缺乏男性贺尔蒙，亦缺少女性贺尔蒙，所以身体没有男性那般高大结实，也没有女性的圆润线条，看下去极为中性。

醒来的尼依夫，目不转睛地盯着马利斯的睡脸看。他这才想起昨晚的冲击。

原来马利斯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秘密……可他还是决定要跟自己在一起……

一直以来，自己都辜负了马利斯……他让马利斯苦苦等待了九年多……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的错……

尼依夫挨近爱人的脸孔，在他的唇上轻吻了一口。

马利斯，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尼依夫的澹色眸子中闪过一丝坚决。

就在此时，马利斯提起手，揉了揉眼角，「尼依夫……」看样子是醒过来了。

尼依夫垂下眼皮，翘长的下眼睫毛令人心动。

「马利斯，午安。」现在已是黄昏。

你还欠我许多解释呀。

别墅内人影尽逝。两人离开了别墅。

迦南的汽车在大门外等候多时。

「你们这两位大人，可以走快点吗？」迦南不耐烦地蹭了地面一记，「待会我还有地产生意要谈。」

（注：迦南的正职是门外汉，副职是地产经纪人。但他经常把两者溷淆，向吸血鬼推销地产方面的东西。）

尼依夫不解地看向马利斯，「我们要去哪儿？」

后者婉然一笑，「去把一切说清楚。」

迦南搭讪道：「我们会把关于马利斯的事情告诉你的，珍兽。你不是很好奇，为何马利斯会知道你身处何方吗？」

尼依夫两道柳眉一沉。看来，马利斯找到自己的原因，与迦南有关。

三人对视一番，随即速速上车。

太阳下山的时候，正是夜间生物出没的最好时机。

08

迦南带尼依夫和马利斯来到一间中式酒楼。迦南点了一壶普洱茶和几碟中式点心。

「哎呀，晚上上酒楼的茶位真的好贵！早知道就不请你们来了。」一向视钱财如自己亲骨肉的迦南心痛地道。

马利斯则是在抱怨着筷子太难用。

尼依夫见状，尽最大努力拿起筷子，把碟子上的小笼包夹起来，放入马利斯碗中。

马利斯的眼睛顿时闪烁起来，「尼依夫……」

尼依夫偏过头，但马利斯还是看见他脸上多了几分腼腆，「那些小笼包，样子好可爱。」

马利斯展现出一抹极为爽朗的笑容，「我最爱尼依夫了。」说罢，回敬似的把一条春卷带到尼依夫碗中。

顺带一提，马利斯是用匙子……不是用筷子夹的。

迦南受不了两人之间的柔情蜜意，故意敲了茶桌面几下，示意要说回正题。

「珍兽，关于马利斯的事情……该如何说起呢？」迦南沉思一会，才道：「就在你离开以后，马利斯这孩子很伤心，垂头丧气的，甚至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实在叫人怜悯。」

尼依夫低下头，没有看马利斯。但他感觉马利斯的视线就停留在自己身上。

「然后呢，我遇上了这孩子。」迦南的下巴向着马利斯的方向抬了抬，以表示话中的人是指马利斯＊。

（注：欧洲人普遍认为以手指指向别人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古时的欧洲人认为食指是有毒的，所以不会用它来指着别人。迦南以下巴指示方向的方法，是公认为较礼貌的方法，亦是印度人常用的方法。）

「其实，在珍兽你第一次碰见我后，我已经接触过马利斯。当时，我发现他的独特之处。」

「马利斯的独特之处？」尼依夫被这个词语吸引住，抬起头来。

「没错，马利斯他……跟我们拥有相同的特征──他身上的血液并不吸引吸血鬼。」

这么说，马利斯他……

「珍兽，马利斯不是吸血鬼，他……已经是位门外汉。」迦南诡异地笑起来，「马利斯跟你和我一样，都是门外汉。」

尼依夫甚为纳罕。

「马利斯……是门外汉？」尼依夫不可置信地看向马利斯。

为甚么他会成为门外汉？为甚么他要涉险于吸血鬼之间，跟吸血鬼打交道？那么危险的事情，迦南怎么能让他担当？

「是我请求他的。」迦南收起笑容，「我知道他有能力担任门外汉，自然不会错失良机。」

「可是你也不可以……」

「尼依夫！」马利斯的手覆在尼依夫的玉手上。由于他们身处公众场合，因此行为不能太亲昵。

「马利斯……为甚么你要成门外汉？」

「为了你。」马利斯的靛眸漾起柔柔波光，婉如深夜海色，「尼依夫，我成为门外汉，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马利斯瞟覤着正坐在对头，吃着晶莹饱满的虾饺的迦南。

「死老头，你快把自己做过的坏事向尼依夫从实招来！」马利斯凶巴巴地骂道。

迦南咀嚼着口中咬得碎烂的虾饺，眼睛向上弯而眼角下垂，加上嘴角向上吊，看下去非常阴险。

其实那是津津有味的表情，可是看在他人眼内，就变成了狡黠的神情。

「是这样的，我见马利斯如此落泊，便助他一臂之力。」迦南又吞下一颗热气蒸腾的虾饺，「我跟他许下承诺──我替他寻找珍兽你的下落，而他则要成为门外汉。」

马利斯不自觉地点头，「我想都没想便答应了。」然后，他尝试用筷子夹起一个喷出白烟的叉烧包，仔细打量着。

尼依夫有几分头晕──自己竟然甚么也不知道！

但是，马利斯居然为了自己，甘愿付出自由……

有人双眼发红，向来眼利的马利斯留意到了。尼依夫轻轻抽了一下鼻子，侧过脸。

「那么，当晚在酒吧冷巷强吻我的人，也是马利斯吧？」尼依夫盯着白色瓷碗中的春卷，没有抬头。

「是的，就是我。」马利斯回味般舔着上唇，「那人只能是我，因为我是不会让其他人占有你的！」

这句话带着的强烈占有欲，尼依夫不是不能体受到；但尼依夫不旦不讨厌马利斯这种强制性的言语，还因此话而心跳加剧，全身发烫。

「马利斯……我好高兴。其实当晚，我被人偷袭时，我脑海中也浮现过你的脸孔……」

「是真的吗……」

对两人的甜蜜忍无可忍的迦南，实在没好气看两人卿卿我我，干脆埋头吃点心。

＊＊＊＊＊＊

新任门外汉马利斯（他的身分一直被迦南隐藏）是珍兽先生的爱人的事情迅速在吸血鬼圈子里蔓延开去，引起一阵哄动。

马利斯的身分被公开之后，吸血鬼对他十分恭敬，先前对他的愤怒亦消弭不见。

＊＊＊＊＊＊

今夜，月无眠，人与吸血鬼于山上共聚。

狄枢自别墅事件后，变得更沉厚寡言了。

至于卡米拉，她还是一劲的粗鲁，而且很喜欢重金属音乐。此刻的她正在聆听耳机中的歌德金属音乐。

尼依夫看着狄枢，后者似乎是察觉到尼依夫的注视，但没有理会他。

难道狄枢还因为马利斯强吻自己的事情而生气？

「狄枢……你怎么了？」

狄枢看似是失神了，不知在思考着甚么。

尼依夫上前摇晃他的手臂一下，「狄枢？」

狄枢这才反应过来，血眸重拾焦点。他盯着尼依夫，一脸疑惑，「尼依夫，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应该由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了？为甚么刚才会失神？」平常的狄枢很少会这样子。

「我……我没事，珍兽不用担心。」狄枢似乎有甚么事情隐瞒着尼依夫。

见他不打算向自己倾诉，尼依夫亦不再追问下去。

其实狄枢是忆起了一件事。

一件他每次忆起时，都会心跳不止的事。

事发在尼依夫跟马利斯重逢当晚。马利斯带尼依夫离场以后，吸血鬼的社交舞会亦随之进入尾声。来宾走的走，散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