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陷落——闻尧
闻尧  发于:2013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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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闻言对林岩微微欠了欠身,有些致歉的意思。却什么都没说,领着一群人径直进了病房。而后在病床前站好,齐刷刷地对着吴文宇弯腰敬礼,声如洪钟。

“少爷。”

被林吾诚扶着跟进来的王芸不禁微微一颤,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想起吴文宇就要离开了。

见吴文宇不说话,为首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又鞠了一躬,郑重恭敬地说:“我叫秦风,奉了澜少爷和秦管家的命令来保护少爷。医院已经准备好了一间高级病房,如果少爷没什么意见,现在就请跟我们搬过去。”

看了看自称秦风的人,干练有余,精明不足,吴文宇挑挑眉,突然问:“你是保镖?”

“是。”

“是秦家什么人?”

“是秦管家收养的孤儿。”

点点头,露出了解的神色,吴文宇接着问:“原本就姓秦?”

“不是,是秦管家改的。”

“秦管家呢?原本就姓秦?”

“好像不是。”

又点点头,吴文宇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隐隐有些森然,“这么说,只要进了秦家就都要改姓秦了?”

“是。”

“那如果我不想改呢?”

本来就觉得吴文宇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秦风一边回答一边疑惑,却始终猜不透眼前的新少爷是什么用意,心里已经有些虚了。听到这里,不禁大大一愣,完全不能理解,呐呐道:“这个,这个……”

见状,吴文宇不由得扬扬眉,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他并非故意刁难,但秦风的反应确实取悦到了他,真是沉痛的日子里难得的一剂调料。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但我有一个问题,高级病房跟普通病房有什么不同吗?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过去?”

“这个……高级病房的环境和设备都是普通病房不能比的。您转过去,不仅利于休养,还方便我们随时保护您。”

“难道我住在这里你们就不能保护我了?”

“……这是秦管家和澜少爷的命令。”

“哦?那你说,是我大,还是他们大?”

“这个、这个……”

一边支支吾吾,秦风一边在心里叫苦连天,这个真少爷怎么这么难伺候,他真宁愿留在美国看着那个游手好闲的冒牌货,至少他没有这么难缠。

就在秦风叫苦不迭的时候,林吾诚皱着眉把王芸交给林岩扶着,三两步走到床前,在秦风讶异的目光中直视吴文宇,语气有些无奈,莫名又透着深沉的宠溺。

“好了,你有什么火气就冲着我撒,不要迁怒别人。”

眨眨眼,直接无视掉林吾诚话里暗藏的温柔,吴文宇不冷不热地说:“你误会了,我没有。”

“那就跟着他们搬过去,在这里端什么少爷架子。”

——生气了。

——真是莫名其妙。

“终于说出来了,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吴文宇边说边翻身下床,悍然与林吾诚对视,“既然出钱的人都开始赶人了,我怎么还好意思留在这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风,我们走。”

然而,吴文宇话音刚落,脚还没提起来,就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压迫感,腰间一紧,被林吾诚死死箍在了怀里。

“我早就说过了,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先向我报备。现在,我不同意。”林吾诚说着顿了顿,把脸深深埋进吴文宇的脖颈,“你明明就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吴文宇挣了挣,但林吾诚的力气实在太大,根本挣脱不开。只好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冲上来的一干保镖,语带决然地说:“不,我不知道。林先生还请自重。”

——林先生?

蓦然一震,密密麻麻的疼痛遍地滋生,充斥了整个心房。林吾诚咬咬牙,把手臂紧了又紧,吴文宇觉得自己快要被勒成两半了。

“不要试图在我面前说谎。你明明就知道我只是一时口不择言,也知道我没有把你当成小然的替代品,没有把你当成小然来爱。”

还真是……豹子一般的敏锐。

但是——

“那又怎样?”

“你相信我的。”

“就算相信,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更与我回不回家无关。”

两句话,前一句还让林吾诚微感欣喜,后一句却让他如遭雷击,半晌才艰难地问:“你真的……要跟他们去美国?”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你别忘了,我说过我不会放手的。”

“秦风,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看着我被勒死吗?”

腹诽一句明明是你自己不许我们动手的,秦风招招手,两个保镖当即上前去拉林吾诚。

林吾诚当然不会轻易松手,与两个保镖形成对峙之势。

秦风见状正想加派人手,却听林岩清清嗓子,不容忤逆地说:“吾诚,放手。”

“爸——”

“我叫你放手!”

听出林岩话中的怒意,林吾诚无奈放手,看着吴文宇耸耸肩,在一众保镖的护卫下毫不留恋地走出病房。

秦风则留在最后,对三人鞠了一躬。不再面对故意挑刺找茬的吴文宇,霎时就恢复了一贯的冷傲,声音依旧恭敬,却也显出几丝不悦。

“秦管家说过了,鉴于各位这几年对少爷的照顾,特许三位去探望少爷。但还请林先生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要过多纠缠。纵然你们以前是恋人,但您现在也看见了,我们少爷显然对您不太友好。”

说完,留下怒气冲天的林吾诚和相顾无言的林岩夫妇,转身离开。

第三十四章:两个人的挽留

“爸,小宇跟您说了什么?”

窗外,吴文宇决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界。林吾诚无奈又无力地收回目光,看向林岩的眼神说不出的痛苦悲伤。

压制住心中瞬间上涌的疼惜,林岩沉着脸,淡淡地说:“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说出来也没有多大意义,更不能改变什么。

很多话,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根本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说出来了,反而徒增烦恼。

林吾诚也识趣地没有刨根问底,只是看着林岩,神态无端有几分悲壮,“他就没问小然的事?”

话里的迟疑与小心而又卑微的期望让林岩心里一颤,竟有些不忍去看自家儿子的脸,不由闭了闭眼,“没有。”

半晌沉默。

看着林吾诚脸上迅速聚合的痛苦与掩藏的绝望,林岩想了想,沉吟着说:“虽然他表现得漠不关心,但遇上这种事,又怎么可能会不想知道。吾诚啊,你要是真想把小宇留下,就不要再瞒着他了。小然的事,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

“我也想说,但根本就没有机会。”想起吴文宇醒来后的态度,林吾诚顿感寒气入骨,心下涩然,“您也看到了,他根本就不听我说话。”

林岩没说什么,定定看着林吾诚,不禁有些茫然。

他在想,自己的决定究竟对是不对。

良久,林岩才缓缓开口,语气是拿定主意之后的凛然坚决,“你要真是想说,还怕找不到机会。再这样畏畏缩缩,是要等小宇走了才能下定决心吗!”

被戳到痛处,林吾诚陡然一震,有些不可置信。

“爸——”

“老头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未及出口的话被王芸悍然打断,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直视林岩,“你难道不反对他们在一起?”

“小芸,你就别再固执了。孩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我不同意。”甩开林岩搭在肩上安抚的手,王芸不依不饶,同样坚决,“什么幸福,你看小宇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

——我折磨他?

林吾诚不禁苦笑,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母亲,若王芸说的是别人,他的独占心只怕早就膨胀爆发了。

明明就是……吴文宇在折磨他。

他实在搞不懂吴文宇是怎么想的,明明就相信着他,为什么还要执意离开,半点机会都不给他?

正想着,就听林岩用一种极为凝重的语调说:“在小宇出院前,你还有几天的时间可以好好想想。不要再让小宇失望了。”

“老头子——”

让秦风等人守在门外,置身于宽敞豪华的高级病房,扫视一圈房中高档却闪耀着冰冷光泽的摆设,吴文宇略微无力地勾勾嘴角,突然惊觉自己做了怎样愚蠢的一个决定。

在那样一个只顾事业、不顾家庭的男人身上,自己竟还奢望着能够找到家、找到亲情的感觉,真是可笑。

即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终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退一步说,就算找到了,经历了外婆和林家人的种种关切呵护,怕是什么样的温情都会觉得逊色,都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进到心底……都会让人感到失望。

是的,失望。

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世问题,吴文宇一直是不太相信的,或者说不太在意。

直到看见那张照片,照片上那个眉目英挺的女人立马就激起了他的亲近欲和好奇心:想无止尽地亲近她,了解她,知晓关于她的一切;同时,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已经送了个冒牌货去秦家,为什么还要抛下自己,而不是带在身边。

当然,并没有怨恨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知道。

总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也很不简单。

那终究还是要去秦家——凭秦家的势力,要查清楚当年的事还不是易如反掌。

一瞬间有种前途未卜的感觉。

“咚咚——咚咚——”

正兀自沉思着,门上响起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而后便是秦风恭敬中带着几缕不自然的声音。

“少爷,该打针了。”

“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一个护士跟着秦风后面走了进来,手里推着一辆小车,最上面一层摆放着三瓶500毫升的透明液体。

不自在地皱皱眉,在护士的催促下爬上床,木然着一张脸看着她熟练又轻柔地开瓶扎针,吴文宇莫名觉出几丝凉意。

“秦风,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挂完点滴,秦风就想跟着护士一起离开。还没转身就听到吴文宇叫他留下,心里忍不住又开始叫苦,不知道这位少爷又想到什么问题来刁难他了。却又不敢违抗命令,只好悻悻上前,走到床边,边欠身边说:“少爷有什么问题?”

看着秦风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吴文宇哂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叫得还挺顺口啊!怎么,你真的相信我是秦家的少爷?”

——果真难缠!

再度感叹一句,秦风心下盘算了一番,好一会儿才说:“既然秦管家和澜少爷都说您是,那一定错不了,您就是少爷。”

摇摇头,吴文宇真不知道该说他此时的应对是一时机巧,还是毫无主见的愚忠。想了想,觉得再作弄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亦无需再做戏,当即换了话题。

“给我说说秦家都有些什么人。”

“只有老爷、大夫人和澜少爷,再加上少爷您,总共四个人。”

暗忖一句还真是人丁稀少,吴文宇蹙眉疑惑,“大夫人是谁?”

“是大老爷的妻子,澜少爷的母亲。”料想吴文宇应该还会继续追问,秦风索性一口气说了下去,“大老爷是老爷的大哥,十几年前死了,留下大夫人和澜少爷孤儿寡母,老爷一直都把澜少爷当做亲生儿子来培养。”

懒得问所谓的大老爷是怎么死的,眼前闪过照片上那个女人含笑的眉眼,吴文宇想问什么终究忍住。恍然片刻,才接着问:“澜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题突然从秦家的人口跳到秦澜身上,秦风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加之一直以来都是跟着那个冒牌少爷,对秦澜确实不怎么了解,只好默然。

“那美国的那个少爷呢?别说你不知道,你以前应该是跟着他的吧。”

强压下心头的一丝泄气,吴文宇的声音显出几分强硬与威严,听得秦风微微一震,一时间竟觉得这真少爷还真有几分少爷的架势,不像美国的那个草包,毫不犹豫地说:“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最后四个字,已然足以概括,再加上前面四个字的修饰,吴文宇霎时了然,挥挥手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本来极盼着听到这句特赦的秦风却没有马上出去,反而再上前一步,掏出一部手机递给吴文宇,“秦管家和澜少爷正忙着办理少爷的出国手续,一时半会儿抽不出时间来看您,叫您留着这部手机,有什么事就和他们联系。”

接过手机,看都没看一眼就扔在了床头,吴文宇闭上眼,示意秦风可以出去了。

秦风也识趣,看出吴文宇大约是心情不好,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忽的回过头来,“不知道少爷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

——反正吃什么都会一丝不落地吐出来。

果然就像吴文宇自己猜测的那样,当真是吃什么吐什么,情况持续到第二天中午,不仅招来了行色匆匆的秦澜、秦世友和大批医生,还招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一眼病床旁边的人,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明显大了几号的白大褂,戴着一副边框眼镜,一脸世界末日来临的样子的李炜,吴文宇忍不住翻翻白眼,感觉胃液开始翻滚,胃部微微抽痛起来。

一时间不知道是反感,还是失落。

看到吴文宇皱眉,像是有些痛苦,李炜张张口,竟没有关心吴文宇的身体怎么样,而是问:“听说你要去美国?”

再次翻个白眼,暗想这个人还真他妈的神通广大,吴文宇没说什么,算是默认。

然后就是一阵轻微而慌乱的响动,李炜的声音听起来暗哑低沉,掺杂了哀求与挽留的意味,“可以不走吗?”

“你以为你是谁。”

本来不想说什么,却怎么都忍不住。冷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透着些不耐与无端的恼怒。

“我喜欢你!”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虽然满心苦涩,李炜还是大声说出了那四个字。而后不等吴文宇有所反应,自顾自往下说。

“转到安阳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上你了,但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谁都爱理不理,我根本就不敢靠近你。后来他们怂恿我去挑衅你,我想这可能是个接近你的好机会,就、就……”

就怎样李炜没有说下去,因为吴文宇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凛冽低寒,散发着鄙夷厌恶的光芒,如有实质地打在身上,让李炜浑身一个激灵,有些畏惧。半晌,才能压抑着声线的颤动,继续倾吐自己的爱恋。

“结果不仅没能接近你,反而被迫转了学。其实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报复你什么的,但你哥哥的态度很坚决……我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但没想到你居然上了S大,还跟我住同一个宿舍,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我有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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