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入梦——七里红妆
七里红妆  发于:2012年01月28日

关灯
护眼

随后那几个守卫点了点头,嘴上也跟着答了几句,距离远了,容洛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讲什么,照着口型,大约是“请你

放心”之类的话。

慕浮笙方笑了笑,转身踏进了安南王府的大门。

容洛有些失神,又站在原地面朝着王府大门发了好一会儿怔,这才重新举步往回走。

谁知还没走几步,身后响起一阵调侃:“哦,这不又是容洛?”

容洛没有搭理,兀自往前走。

不一会儿便有人快步从后面追上来,轻飘飘地伸手搭上容洛的肩膀:“容洛这是要去哪里?”

容洛心中本就愁恼已极,想也不想,一掌挥开了他的手。

沉潜然也不恼,笑嘻嘻地又跟上来:“你想去世子府上?”

容洛狠劲看了他一眼:“干你底事!”

“怎的这样说话,”沉潜然这下索性低下身子拽住了他的手,勾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笑道:“这世子家中想进去又有何难

,仅需同本少爷说一声,本少爷自会带你进去。”

仅是听见他的声音,容洛就已厌烦,如今神思恍惚,无心同他争吵,只盼能够早点离开,于是没有再接他的话,用力抽

出被他拽着的手,转身匆匆加快了脚步。

这回沉潜然倒是没有再追上来。

待回去的时候天已全黑下来。

走到慕家医馆门口时,容洛发现那里竟是一片灯光烁亮,屋檐下挂着盏新的灯笼,一片张灯结彩的景象。

王叔手臂间搭了一件厚厚的棉裘,正等在门口四处张望,远远瞧见容洛,脸上露出喜色,匆匆迎了上来:“容少爷,你

可回来了?”

容洛正有心事,也没怎么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举步就往屋里走。

“冷么?”王叔跟了上来,将手中棉裘一抖,举起来便往他身上裹,“快披上。这是我从少爷屋子里搜出来的衣裳。他

说你昨天还在发着烧,出门前还嘱咐我督着你多穿一些,今天降温,你可莫要再着凉了。”

容洛这才发现不对,顺势伸手捉住颈间的棉裘领子,回身看了看门口:“您怎么站在那儿,今天没有事忙吗?”

王叔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今天冬至,少爷令医馆上下休假一天。”说完又催促他道,“容少爷快洗个手去前堂吧,

糯米团子都已经蒸好了,就等着你和少爷回来把饺子送下锅呢。”

容洛心中奇怪,停下步子问他:“下饺子?”

王叔眯起一双满是尾纹的眼睛:“是啊。少爷前天就嘱咐我今天务必要好好准备,让那帮小子们安生过个节,这一年下

来他们都累了。我瞧着少爷忙,就说别的事情也不必张罗了,不如聚在一块吃顿饭吧,少爷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一早就

让你们张婶去张罗了。”

“慕浮笙还要回来吗?”

“那当然是要回来的。”

容洛怔了怔,还有些不大相信:“真的吗?”

王叔瞪起眼睛:“瞧你说的,怎么王叔说的话还有假?”

“那慕浮笙是去……干什么了?”容洛本还要在这话中间加个“安南王府”,最终还是没说。

“这少爷走之前倒是没讲,总他很快就会回来。”

王叔一边说着扳过容洛的肩膀将他往屋里推:“快别在风口上站着了,多冷啊。要等少爷的话,随王叔一道回屋里等吧

。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冬至里头的糯米团子,先前还特意让张婶做了些加了豆沙和桂花馅的,可香着了……”

来到前堂,容洛见屋子中央不知何时摆了个大圆桌。

一伙人正围在一处包饺子。

阿采脸似花猫,上头沾满了一团团的面粉,手里还举一根擀面杖,追着辞夕衍满屋子地跑。

身上的面粉一路地落,随着他散了四处。

其余人都在一旁乐不可支地看热闹。

王叔见此情状,忙忙上去劝阻:“快别闹了,一会儿少爷就回来了,别让他看见你们这副没轻没重的样子。”

辞夕衍连忙顿住步子,端着表情回头对阿采道:“听见没有?别闹了。”

阿采偏不吃他这套,三两下窜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地嚷嚷:“少赖了你,快让我涂让我涂!”

辞夕衍仗着自己的身高左躲右闪,嘴上笑道:“谁给你涂,你当我傻啊?”

阿采不能得手,悻悻地放开他,角余光瞥见容洛,双眼一亮,飞快奔上来,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啊哈哈,容洛!

容洛不明所以:“什么东西?”说着就要伸手去擦脸。

“别动,别动……”

辞夕衍也跟着笑眯眯挤过来,将边上的阿采推到一处,扯下他的手一把将他拉到桌边的空位上按坐下去:“来来来,过

来,趁今天人都在,把还没认识的赶快都认识一下。”

说着将在座的人一一给容洛介绍一遍,最后自豪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说到正式给师父磕过头敬过茶的入门徒弟,这里

其实就我一个。”

容洛看看周围,怪道:“那其他人呢?”

辞夕衍道:“其他人都是来偷艺的!”

这话立刻引来一片嘘声。

辞夕衍一手搭着容洛肩膀,一手捏着一支竹箸点点桌面,笑道:“你们难道不是啊?你们难道不是啊!师父早说过了他

生平只收一个徒弟,可不是你们赖着来的嘛。”

“少臭美了你!”

一片哄笑声中,一个生得浓眉大眼名叫陈悦的少年笑道:“夕衍,容洛你就不用给我们介绍了,我们都知道,他是公子

身边的新欢嘛!”

阿采正捏着袖子使劲地擦脸上的面粉,闻言停下手白了他们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没事能不能不要乱嚼公子的

闲话?”

不料这下阿采竟成了众矢之的。

“阿采,你吃醋?”

“你不是一向吹嘘自己在公子面前最得宠吗?”

“就是,没准这回你要让贤了!”

阿采闻言,不满地别起嘴:“你们少啰嗦!公子身边就我这一个贴身小童,而且我手脚麻利耳聪目明,他不用我用谁啊

?”

顿时嘘声四起:“哟,你还真没羞!”

阿采涨红了脸:“就是嘛就是嘛,不信你们自己去问容洛!”

容洛心情不是很好,也便没心思同他们开玩笑,唯在一旁笑笑道:“你们别误会,我同你们公子没甚关系,只是来到奉

阳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幸得他收留,倒是一直忘了感谢他。”

阿采挥挥手:“听见没听见没!”

这边吵闹还没结束,忽闻王叔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少爷回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立时被转移了过去。

一片绛紫色的袍裾在屋外一闪,继而有一双手掀开了屋帘,慕浮笙站在屋外,模样看上去颇有些风尘仆仆。

辞夕衍当先从座位上站起来迎上去:“师父,您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慕浮笙站在那儿摇摇头没答话,一双黝紫的眼睛往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容洛脸上,怔了怔,方才回身对王叔道:

“怎么都还坐在这里,不是让你们先开饭么?”

王叔笑道:“他们都在等你呢,你不来,谁敢先动嘴。”

慕浮笙只得无奈地笑了笑,一低头进得屋来。

王叔这才在后面道:“这下人都到齐了,去个人跟张婶招呼一声罢,就说饺子可以下锅了。”

“啊,我去我去!”辞夕衍就在门边,先前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眼见终于有的吃了,大笑一声,急急忙忙就掀帘出去

了。

就着一旁的水盆洗净了手,慕浮笙一折身走到容洛身侧停下。

容洛的旁边刚好坐着一个少年,一回头发现慕浮笙正立在他身后偏头看着他,微微一愣,连忙“啊呀呀”地起身:“公

子您坐。”

慕浮笙对他抱歉地笑了笑,安然地一敛襟坐了下来。

经此一番动静,即便都知道玩笑当不得真,但联系到之前的一番对话,所有人都还是忍不住要浮想联翩,纷纷转过眼睛

盯着他们瞧,仿佛要在他们脸上戳出个洞来。

容洛但觉尴尬,无声无息地提着凳子往边上挪过了一些。

慕浮笙倒没在意这些,坐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道:“阿采,你今天包了几个饺子?”

乍然被点了名,阿采还没醒过神来,“啊啊”了两声才答:“没、没有几个。”

慕浮笙扬起唇角:“没几个是几个?”

见阿采支支吾吾的样子,陈悦笑着在一旁呛他:“公子快别问了,等饺子上来咱们自己数数就知道,反正最丑的那几只

都是他的!”

阿采火冒三丈,一拍桌子:“陈悦你小子还敢说我,就你包的那些模样也好不到那里去。”

“总比你的好些。”

阿采“哼”了一声:“五十步笑百步尔!”

如此一来二去,又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慕浮笙见气氛又重新变得活络,方才转过头来低声道:“小洛,太史公长子沉潜然,你可认得?”

容洛猛地一惊,瞪大眼睛抬起头来。

慕浮笙静静地对上他的视线,一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富庶人家总有些不好的生活习惯,你没事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

。”

容洛眼神一恍,飞快地别过头去。

慕浮笙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坐在一旁仔细瞧了瞧他的侧脸,随即弯起了眼睛,伸出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拭,又将指尖

的东西递到他眼皮底下,笑道:“瞧,是谁给你整成了这样一张花脸。”

容洛一眼盯住他指腹上的一小团面粉,终是无话可说。

第九章

不一会儿吃的东西都端了上来,张婶招呼着众人趁热快吃。

众人又打趣一番,嘻笑着便开始动筷。

心里想着白日的事情,容洛拄着筷子有些失了神。

不消多时,手边碗间不知从何处落下一只雪白的糯米团子。

容洛抬头看去,慕浮笙正微笑地看着他:“甜的,尝尝。”

容洛一垂眼,忽地推桌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不大舒服,想先回房去了。”

随即也没等别人说什么,只是向众人点了点头,便转身掀帘出了门去。

辞夕衍正伸手捞着饺子,闻言停下手来,看了看容洛离去的背影,又转眼望向慕浮笙,奇怪地问他:“师父,他这是怎

么了?”

慕浮笙沉默了一会儿,跟着放下竹箸站了起来:“你们慢慢吃罢。”

入夜。

明月圆亮而高洁,风和天清。

除了晚风中拂来的丝丝凉意,一切景致倒还算是美。

容洛趴在屋廊下的扶手边,怔怔地望着院里的一棵早梅发呆。

不多时,有人轻轻在他肩头落下一件衣裳。

容洛醒神望去。

慕浮笙提襟在他身旁坐下,一双深邃的眼睛朝他望过来,却缄默着不说话,唯束起的发尾在晚风中微微地拂动。

容洛见到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偏过头去喃喃自语:“怎么走到哪里都要跟过来。”

慕浮笙并未生气,只是低低地笑:“既然如此甩不脱我,那不妨将你心中所想直接告诉我。”

容洛没有答话,抬头直直望向头顶的一轮明月。

慕浮笙没有在意,只举眸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沉思了一番,忽而轻浅地吟道:“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那声音低沉柔和,在寂静夜色中回荡出来,混合着暗处梅香,竟分外地好听。

这下反倒引得容洛不得不朝他看过去:“你……几时竟会念诗了。”

慕浮笙淡淡一笑:“你从前不是总说我无趣?”

小时容洛在慕家玩耍时,曾经问过慕浮笙:“怎么看你读了那么多书,却从来不见你背诗写文章?”

慕浮笙自小不屑这些,便十分随意回答他:“那些都是闲杂无聊之人才做的事。”

那时的容洛还小,正被父亲放在一家私塾里头跟着先生念书,那里的先生古板,与其说是教书,不如说是背书。也只不

过就是整天举着《诗经》、《论语》摇头晃脑。

因此在容洛当时的印象中,仿佛读书习字就一定要如先生一般整日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慕浮笙从小虽在医药方面读过许多书,却鲜少触及散文诗歌一类。

他房中的书柜上面摆的满满一排都是《针灸治要》、《胎胪药录》一类的籍册,着实很难从中找出一本乃至是很常见的

诗词拓本来。

但凡有人要扯着他吟诗作对,总会被他找借口推拒。

为此容洛还将慕浮笙好一通鄙夷,说他的人生竟然如此无趣。

因而即便是迄今为止,也鲜少有人知道,在别人眼中才学广博的慕浮笙,虽真真是有着一手令人佩服的救人本事,其实

私底下却并不十分擅长吟诗断句。

忆起往事,容洛有心反问他:“那你现在就不无趣了么?”

慕浮笙看着他道:“总比以前不那么无趣些。”

容洛没有接话,对他说的到底还是有些不赞同。

慕浮笙看出他的心思,又是淡淡一笑:“你若是喜欢,往后我都可以念诗给你听。”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温淡笑容,容洛心头突地一跳,连忙偏过了脸去。

都说读书无用,容洛也是到现在才明白,即便是当真在私塾里头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将一篇篇的博长大论烂熟于心,到

最后终究也会如现在一般一事无成。

甚至于现在的他,就连父亲留给他的一点钱财竟都保不住。

一经想起这些事情,容洛便十分黯然,垂着头又重新将脸埋进手肘间。

慕浮笙在夜色中盯着他静看良久,忽又开口道:“小洛,你改天若是有空,不妨再去外面买些老人家喜爱的礼物回来罢

。”

容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从臂间抬起脸来,神色有些莫名:“什么礼物?”

“那天让你去街上买了些东西回来,不是同你说准备着要带回去送给家父母么?”

容洛方才回忆起来,“哦”了一声:“那么多了还不够么?”

慕浮笙摇摇头,浅笑道:“既然我都准备了,你也应该准备一些才是吧。”

容洛闻言,怔怔放下搭在扶廊上的手,坐直了身子:“我什么时候说过……”

慕浮笙偏头看他:“你上回不是同王叔说十分想念我爹娘?”

容洛呆了一呆,又见慕浮笙在旁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想念,倒不如同我一道回家去见见他们,顺便我还有一样东西要

给你瞧瞧。”

这么安生过了几天,春节将至。

因为医馆就要关张,大部分人又都收拾东西回家去了,就剩几个人还留在馆里顾着。

这便导致了容洛近来要做的事情特别地多了起来,甚至几天来一直跟在阿采后面忙得脚不点地。

阿采嘴上嫌弃容洛笨手笨脚,但勉强也还算得上是个耐心好导师,一段时间下来,陆续教了他辨认各种草药的方法,倒

是让他长了很多见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