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入梦——七里红妆
七里红妆  发于:2012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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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洛怔了怔:“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玉帛收了刀子,过来将他揽住,温和地道:“行医必有风险,呆在那慕家小儿身边一点也不安全,保不准哪天就会落

得跟那冯季柳一样人人喊打,瑶儿还是跟着叔叔走,叔叔往后必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可好?”

容洛终于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不禁失色:“你要在医馆的病人身上动手脚?”

刘玉帛轻声笑:“你只要听话,我又怎么会去做那些事情。”

“你这个疯子!”容洛一下子脑门火热,张嘴一低头狠狠咬住他的手腕。

刘玉帛吃疼松开他,反手甩了他一巴掌,捂着流血的手腕冷冷地道:“对待长辈居然如此无理,先景竟然将你纵惯成这

样的性子!”

容洛被他扇得头晕眼花,偏头猛地咳嗽了一声,喉间立刻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泛上来,被他生生地忍住。

刘玉帛伸手再拽了他一把:“这里有些不安全,你且随我换个地方,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叔叔随便你问。”

容洛被动地跟着刘玉帛不知又拐过了几条巷子,来到一座民宅前,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旁边有名小仆,仿佛早已等在

那里,看见刘玉帛,恭敬朝他点了点头。

刘玉帛上前掀开车帘,回头对容洛道:“跟我上车。”

容洛站着没动:“去哪里?”

刘玉帛道:“去南岳,找你父亲。”

他竟然还是这样坚持,容洛知道正常必然与其说不通,便同他撒了个慌:“他现在不在南岳。”

刘玉帛有些意外:“那在哪儿?”

容洛语气试探:“我父亲生前曾用过一张价值一千两银票去做了一单生意,你可知道这件事情?”

刘玉帛笑了笑:“这单生意,正是我与他一道去做的。”

果然是他,容洛大惊:“为什么,你们难道就没想过那是要担风险的?!”

刘玉帛看了看他,收起刀子,眼神变得柔和:“你父亲当时也是这样同我说的,所以我才会瞒着他。”

容洛变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玉帛淡淡道:“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把握?当时我生意亏空,但凡纵横商海的人,只要一听闻我的名字,都不

愿意与我再合作,我只能以他名义。”

容洛气极:“你……”

刘玉帛放缓语气:“你别这样,我这也是为了他着想。”

容洛气愤已极,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放屁!你用的是他的名义,到最后得利者还不是你,等到东窗事发,金银全都

流入你的囊中,烂摊子却要我爹为你收拾!你这岂是为他着想,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要不是,要不是……”

要不是被父亲及时发现……谁又不知父债子还的道理,想起可能会发生的后果,容洛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之前在梁家看见的那些字画,并不是父亲为了避免祸事方才寄存于他们处。

容洛的娘亲生前耗费了大半心血收集的这些字画,若是折合成银钱,绝对价值不菲。

容先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根本有心无力,再难想到更好的办法解决此事,只能差人将字画交给梁家,希望他们能够直

接用这些字画去将事情平息。

偷用私钱,还是如此大面额,若是被发现,轻则流放,重则绞刑斩首。

难怪之前梁家人对待容洛是这样一个态度,他们并不乐意担下此事,但是心内又揶揄这些价值连城的字画,想起容先景

仿佛在南岳还有一处家宅,于是先草草塞给那些人少数银两压下此事,只叫他们千万不要捅进官府,其余债务,去南岳

问容先景之子容洛讨要便是。

所以才有了容洛后来的无家可归。

刘玉帛劝慰容洛道:“你放心,我自有打算,你与你父亲绝对不会走投无路,往后会有我来照顾你们。”

明白过来前因后果,容洛越想越是气愤,忍不住捏紧拳头,一下往他脸上招呼过去。

到底因为生病而使不出什么力气,挥到半路便被刘玉帛截下,他一把甩开容洛的手,脸色阴沉:“你敢打我?”

容洛本就站立不稳,几乎要被他甩得摔将出去,刘玉帛适时拉住他,一把将他推上旁边马车,随后自己也爬上来,探出

半个头对外面的小仆道:“我们走吧。”

马车闻声而动。

刘玉帛感叹一声:“好久没有看见先景了,我真想他。”

容洛毫不客气地骂:“恶心!”

“恶心?”刘玉帛看他一眼,并没有生气,只是轻笑,“还以为你乖巧懂事,谁知却这样不知贴心。

容洛没有理他。

刘玉帛摆出和蔼笑容,朝容洛招了招手:“何必这样生疏,瑶儿,来,过来这边坐。”

第二十八章

教那刘玉帛一来二去地纠缠不休,马车竟不知不觉一路行到南城门边。

刘玉帛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见城门宽敞大开,畅通无阻,略微放心,回头对容洛笑道:“出了城门,你便好生告诉

我你父亲现在何处,我们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找他。”

容洛整个人无力地缩在马车角落里,只觉得全身热得异同往常,就连鼻端呼吸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此刻听闻他说话

,也没有力气再回应,只是讷讷地看了他一眼。

待马车行至城门下时,忽有一队着官衙衣装的人策马奔来,还没至近前,便有一朗朗的男声远远响起:“念奉阳城内疫

病泛急,现官府有令,凡城内百姓,未携带医馆证明者不得出城!”

城门内外的百姓一片哗然。

刘玉帛闻讯脸色一变,起身抬手微微掀开车帘一角。

正在车外坐着的小仆此刻有些慌张,回头对着车内的刘玉帛道:“老爷,我们没有证明,今夜之前恐怕轻易是出不去了

,现可怎么办才好?”

刘玉帛看了看外面。

官衙的人还没及达城门之下。

驶在容洛他们前面的那辆马车大约是赶着要出城去,趁着这个空隙,他们一个提速顺利地溜出了城门。

刘玉帛见状眼前一亮,迅速催促那小仆:“还不灵活一点,学学他们,快催马!”

小仆“哎”地应了一声,慌里慌张地挥鞭。

谁知还是迟了一步,官衙的一队人及时赶到,提着马缰绳将车子阻拦下来:“何方刁民,听闻官府召令,还不速速停车

!”

那小仆也算机灵,闻言转了转眼睛,跳下车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偷偷往那官爷的手边塞过去:“我家老爷今日正是

要赶着要回老家探亲去,还请官爷通融通融。”

那官衙的人生得一脸严正,此刻正高高坐于马上,也不收下那银子,只探头朝车内张望了一眼:“可有哪家医馆证明?

“哪儿来得及呀?”小仆道,“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需要开证明才能出城门呢。”

谁知那官爷竟道:“这样也无妨,我们已带了位大夫过来,且让他给你们探了脉,确认并无疫病,即可出得城门去,”

他说完翻身下马,“快让车上的人下来!”

小仆听那官爷这么一说,一时有些傻住,慌乱之间又道:“我家老爷一向身体健康,并无任何隐疾,只怕不需大夫探脉

。”

官爷有些不耐烦起来:“有病没病都要探一探,让你下车你便下车,推三阻四地干什么!”

小仆闻言整个人哆嗦起来,转身匆匆过来,探过头贴着车帘低声对刘玉帛道:“老爷,快下来吧?”

容洛虽然精神不济,却也一直不动声色地留神关注着车外响动,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

刘玉帛却不知容洛有病在身,闻声竟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瑶儿,你笑什么?”

容洛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道:“外头都已经在催了,叔叔怎么还不下车?”

刘玉帛终于觉出容洛有些不对,忽然倾身过来,抬手一摸他的额头,随即缩回了手:“怎么回事,你竟烧得这样厉害?

容洛倚着车壁笑道:“我早就病得厉害,叔叔怎的这样不关心我?”

“你……”

刘玉帛大惊,还待说话,马车帘子随即被人一把掀开。

一双熟悉而深黝的眼眸随之映入视线,容洛心头一喜。

慕浮笙静静立在车外,将容洛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无事,方才微微舒了一口气,转而淡淡看了刘玉帛一眼:“我是

大夫,烦请二位随我下车一趟。”

待慕浮笙将容洛抱回医馆时,一众人竟都焦急地在门外等着。

见二人归来,阿采当先迎上前,急急地喊了一声:“公子,人找回来了?”

刚想问问容洛那个古怪叔叔的情况,一眼看见蜷缩在慕浮笙怀中一动不动的容洛,阿采吃了一惊:“他怎么了,早上出

去明明还好好的?”

慕浮笙眉头紧锁:“他烧得厉害,已经神志不清了,只怕情况很不妙,”顿了顿,又问他,“这事情……”

话还没说话,阿采已经会意地摇了摇头:“夕衍哥已经同我说过,老爷夫人尚且还不知晓此事。”

慕浮笙点头道:“你快去准备一下,我马上要给小洛施针。”

阿采闻言有些愣住:“公子……”

辞夕衍此刻正匆匆地从后面跟上来,一听见这话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施、施针?”

慕浮笙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提步就往医馆里面走:“我已仔细算过需要落针的各处穴位及走势,有没有效果,一试就

知道。”

辞夕衍方才回过神来,急急地追上去道:“师父!药方您不是早就已经配出来了,现在就只差了一味药……我们这么多

天都找下来了,您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倒不如再等等,改天可以多派几个人随我们一道,重新再上山去找过……”

“等不及了!”慕浮笙打断他,“那药不类寻常,且又性喜干燥炎热,奉阳地处江淮以北,常年湿冷,你我就算是踏遍

了这里的整片青山也不可能找寻得到。”

阿采和辞夕衍闻言站在原处对视了一眼,两颗心同时跌入谷底。

几天同病患接触下来,他们心内都知晓治这病绝对不可急于求成。

前有容洛的娘亲,后有那陈小公子,他们都是因施针而死。

当年容家为容夫人请来的大夫便是以针法高超见长,而冯季柳在未出这事之前也是一位声名极响的妙手大夫……他们完

成不了的事情,慕浮笙难道就会有十成的把握?

慕浮笙此刻已经步入后屋,见他们还没有动静,回过头来厉声呵斥:“还不快去准备!”

阿采被他斥得一下子红了眼眶,连唤了两声“公子”,却是什么也说不下去。

医馆其它弟子都默默地站在角落里,垂着头没有说话。

大凡往常没有出现过的病例,总会有一套相应的治疗方法随之出现,且这方法施行起来合适与否,也总需有病人带头去

做这第一份尝试。

没想到公子竟选择了容洛。

这份心情,重得不能再重,谁都不希望容洛有事,更不想公子有事,但是此刻也确实再想不到其它办法。

良久,辞夕衍忽然从嘴里吐出一口气,抬手拍了拍阿采的肩膀:“快去准备吧……”

阿采才准备好东西送到卧房,立刻就被慕浮笙赶了出来,没过多少时间又将辞夕衍叫唤进去。

此后的一个时辰,医馆的卧房大门一直紧紧闭着。

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地站在外面,却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阿采独自垂首坐在屋廊边上,手里捏着帕子,双眼通红。

有人过来劝他:“阿采,快别哭了。公子刚才语气确是严厉了些,但他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看容洛现在这个样子…

…他比我们谁都心急。”

阿采抬头看了看他:“这我知道,”又别开眼睛,“可是,可是……”

就在前几天,新医馆还没有修葺好的时候,容洛曾经带着阿采去逛过容家的宅子。

那日天气姣好,阿采难得见到容洛笑眯眯的样子,他一路跟着容洛来到容家花园的小瑶池边上。

明明是就无人住的地方,那小小一方花园看上去却像是刚刚被人打理过,小池边上花草繁盛,芳香四溢。

容洛领着阿采在那花草丛中四处扒拉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一块小石碑。

阿采探头去看,只见那小碑上面工整刻着一行小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阿采问他:“这是什么?”

容洛道:“这是我爹写给我娘的。”

阿采眨眨眼睛,拉长了声音:“哦——我看出来了。”

容洛笑了笑,随即又蹲下身,自腰间掏出一块小木牌子,先在用树枝在那石碑旁边刨了个小坑,继而将那块小木牌子往

坑里一插。

阿采又凑过去看,见那小木牌子上面亦写着一行小诗: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只是那字迹不如石碑上那样好看,甚至差得远了。

阿采这下看不明白了:“这又是什么?”

容洛伸手将小坑旁的泥土推回去,站起来,用脚踩了踩:“这是我写给你家公子的。”

“啊?”阿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手指着他,一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你……你……”

不想容洛居然一脸认真地反问他:“你笑什么,这首诗正合适,太深奥的我只怕他看不懂。”

阿采这下更是笑得没法停下来:“你写这个做什么?”

容洛顿了一顿,垂下头:“我今天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若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想办法带他过来这里看一看。

可惜这事情阿采没能瞒住,第二天就一字不落地全告诉公子了。

一方面是他觉得容洛这认真的模样着实是可爱又可笑,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另一方面,经过上次与安南世子的事情之后

,公子曾嘱咐过他,容洛若再有什么事情告诉他,千万不能瞒着。

容洛其实聪明,他只是想用这个方法告诉慕浮笙,即便他真的没办法治好自己,也要认真地排除万难,想尽办法留下来

治好更多的人。

别后又四年,他与他得幸能够重逢。

然而有一点,容洛却没有仔细想过,这次若是再要分别,又要用掉几年才能相逢?

慕浮笙何曾不懂容洛的意思,所以在他的针灸备案出来之后,他才会选择让容洛第一个尝试。

又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卧房的门忽然被打开,辞夕衍匆匆从里头奔出来:“阿采!阿采!”

四下本来静谧,辞夕衍的这几声喊如刺针一般唤得人心头徒然收紧,纷纷转头看他。

阿采“倏”地站起来:“我在!”

辞夕衍急匆匆地道:“快去端盆热水!”

阿采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奔走。

旁边的人见他面色如此不好,俱是心下一沉,陈悦上去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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