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他

李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彼此相爱，你愿不愿意住在我的瞳孔里，哪怕会挫疼那些比瞳仁还要黑的记忆？

萧海：我反复游走于那种无法形容却能清晰感受的情绪里，因为你的名字是我脑海中的启明星，所以即使是严严实实的

黑夜，我依旧没有迷路。

2007年的夏天不好过，要么太阳毒辣辣要么大雨瓢泼。在第N次和寝室的蚊子君亲密接触后，萧海同学毅然决然决定出

去弄个房子。

第二天他就把这个伟大想法告诉了同系的学长蓝晟。谁知蓝晟一拍大腿，一脸你可找对人了的表情。

“我一表哥在市中心有所公寓，三室两厅双卫，大得能当养鸡场，你过去和他住，水电费自理，房租就是以后负责我的

中饭和下午三点的咖啡。”

萧海马上开动他自认为还算聪明的大脑，权衡各种利弊，如果只是负责蓝晟的中饭和咖啡，那自己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思来想去，好像除了整个事件的唯一不知情者比较吃亏，他和蓝晟着实是没什么损失的。于是俩阴险的大尾巴狼狼狈为

奸一拍即合。

“学长，你表哥是干什么的？”

萧海背着一只硕大的背包，里面放着他的全部行李。像这样的纨绔子弟，指望他认真读书是绝对不可能的，整个包里不

过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个笔记本而已。要非说和学习沾点边儿的，也不过是此刻蓝晟手中拿着的那本微积分，这还是

从一大清早就苦口婆心的教育到现在，萧海才不情不愿的从书架上抽出来带着的。

“他？算是心理医生。”

“什么叫‘算是’？”

“那就……‘曾经是’好了。”

“现在呢？”

“失业在家，无业游民。”蓝晟口吻轻松，也听不出什么惋惜的意味来。

“= = 丨丨丨”

那可是自己表哥啊！亲表哥啊！想他蓝晟居然说得那么不疼不痒也真够绝情的。萧海不禁一阵恶寒，也不顾天气燥热，

顺手把衬衫衣领紧了紧，心中暗想人心不古。

我亲手开启悲剧之门，只为可以和你玩一场血腥到让人发指的游戏。如果命运不过是老天开的一场不怀好意的玩笑，那

么，我也要把你嵌在心里，在无止境的嘲讽中，再念一遍你的名字。

“对了，我表哥叫李默。”电梯中，蓝晟又补充了一句。

“记住了！”萧海点点头。

想来，那天是萧海第一次见到李默，在一个天边浸透血色的黄昏，温暖得让人有想要沉沦的错觉。

那也是李默第一次见到萧海，在那个弥漫着盛夏气息的傍晚，他带着浅浅的笑意亲手为他打开房门。

“哥！萧海。”蓝晟拽着萧海进门，很公式化的向李默介绍着，“萧海，这我哥，李默。”

“你好啊！”

“好。”李默一张特灿烂的笑脸，却只是淡淡一个好字

蓝晟简单的交代了几句接到个损友的电话就匆匆忙忙出去泡吧了，还美其名曰这是给他俩提供难得的磨合机会。

“没想到你长这么好看。”这是蓝晟走后李默对萧海说的第一句话，木讷又坦率。

眼前的萧海个子高高，单单薄薄，白色T恤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头发顺着干净明亮的侧脸垂下来，刘海儿半遮住那双

黑魆魆透着满满灵气的大眼睛，鼻子小小的却很坚挺，显得有些倔强，唇形很可爱，唇瓣不红也不白。李默觉得萧海该

算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如果漂亮可以用来形容男孩子的话。

“小帅哥一枚。”听到李默夸他，萧海乐得一口白牙不见眼，扑上去勾住李默的脖子，和他一副烂熟烂熟的样子。

其实，萧海对李默没有所谓的第一印象。那时刚刚逃离寝室的他整个人沉溺在对美好的无蚊蝇生活的狂热期待中。所以

很久很久后，当萧海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李默时的情景，也只能模糊的记得，那人第一眼就吸引了他，虽然没有英俊的外

表，可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尽单纯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去和他亲近一点儿，然后再亲近一点儿。

萧海总会有些异于常人的怪异举动。比如他会拼命的滔滔不绝无意义的话让这间屋子里有他存在的痕迹，或者讲一大堆

让李默毛骨悚然的诡异冷笑话证明自己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再或者他习惯性的吃很多很多东西，即使会在半夜里消化

不良一遍一遍跑洗手间吐得脸色惨白。

李默很职业病的将这些古怪的行为归结于萧海是个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于是他千方百计的对他好，拼命又单纯的

对他好。即使这一系列难以理解的行为不过是萧海乖张性格的外现或者他无聊的坏毛病罢了。

萧海顶着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朦胧，睡衣的第一个扣子还松开着，刚一开门就闻到一股烟味。

李默穿着宽松的白色居家服正窝在沙发上吞云吐雾，黑暗中，地板折射着窗外洒进的银白月光，居然成了诡异的蓝色。

零星的一点烟火明明灭灭映着沙发上那人苍白的侧脸，恍恍惚惚，萧海忽然觉得李默像只孤魂野鬼。

“我弄醒你了？对不起。”听到动静李默下意识抬头去看，萧海正立在不远处发呆。

“你，失眠？”

“不，我只是想看看天明。”

萧海撇撇嘴，觉得这么文艺的说辞怎么都不像他认识了一个礼拜的那个大大咧咧的人。他靠着电视柜沿着李默的视线望

向落地窗窗外。

除了玻璃映出的模糊影子，一片漆黑。

“还早。”

“嗯！所以，你为什么起来？”

“我饿了。”萧海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说着还冲李默吐吐舌头。

“我给你煮个面好了。”

“不用麻烦了，我吃饼干就行。”

“柿子鸡蛋面。爱吃么？”不过显然李默并不同意某人的想法。

“柿子？”

“就是西红柿。哈尔滨人叫柿子。”

“行。那谢谢了。”

萧海伸了个懒腰，打开电视一脸认真的看起蛞燥无聊的午夜电视直销广告，屏幕的亮光闪过他的脸，一道一道飞快的划

过。

李默把一碗红黄白相间的东西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做了个手势招呼萧海过去坐。萧海懒洋洋的站起来溜达到餐桌前，闻

了闻那面飘来的香味，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拉开椅子坐下呼啦呼啦的吃起来。

“李默，你手艺不错哦！”萧海的嘴巴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的念叨。

“那是因为你饿了。”

“不是不是！真的挺好吃。李默你脾气真好！好得跟没脾气似的。”

“那不错啊！”

“你要是个丫头我二话不说就娶你当老婆。”

李默不再出声，萧海抬头望了望他晶亮的双眸。

“怎么了？”

李默的眼帘抬了又垂，弯曲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良久良久，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没……”

02.天未明，天亮。

李默总在半夜爬起来吸烟，萧海不止一次撞见过。他带着一种抗拒的表情缩在沙发里，灰白色的烟圈一个一个悄悄升起

，这是仅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游戏。他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沉溺在自己营造出的小小世界，没有嘶吼没有挣扎却能轻而易

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默，你不开心么？”

萧海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迷蒙相的冲李默走来。李默抬头看了看他因为瞌睡而略微滑稽的样子，友好的冲他笑笑，拍了

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萧海拿起茶几上静静躺着的李默的香烟抽出一支自顾自点燃，吸了一口。

“和我说说话吧。”

“你怎么又起来了？明天还有课呢。”

“反正我打算逃掉的。”

“你像我一样，大学时总是逃课。”

“这可不能怨我！你是不知道，那一干老头老太平均年龄直逼60大关，思想根本就是老古董，说的道理更是假大空，还

教授呢！阿呸！根本就是一群沽名钓誉的老东西。”

第一次见到如此愤愤不平的萧海，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李默浅笑着拍了拍他左右乱晃的小脑袋。

“隔代人的认知当然会有差异，人家又没开罪你，你何必咄咄逼人。”

“什么啊！李默你是不知道，我们那老太太居然说同性恋是变态行为。我靠！有没有点儿常识啊！白糟蹋了祖国养她的

那么多粮食。”

抚摸着萧海凌乱细发的手倏然停住。

“你们，还讲这个？”

李默的表情有些惊慌失措，嘴角扯动着尴尬的笑意，手里的烟差点掉了。不过迟钝的萧海显然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异样，

继续怒气冲冲的声讨着。

“同性恋怎么了？都是爱情还分三六九等么？真TMD气死老子了。”

“萧海……”李默忽然幽幽开口，声音好像飘在空气中，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嗯？”

“你对同性恋，你真的这样看？”

“什么这样看那样看的？”某人一脸问号。

“不会觉得很变态，很恶心么？”

“拜托！我只有吃坏肚子才会觉得恶心。同性恋又不是吃的！”肖海头都没抬，无厘头的语气表明着他的无所谓，还在

专心致志的点下一棵烟。

毫无征兆的夜聊让李默很震惊，如果说谈到同性恋，他本以为萧海会是吃惊或者好奇或者厌恶或者同情，或者或者……

总之不是这样。

“我只是觉得那没什么好怕的。”

那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不是么？

之后又聊了些什么彼此都不怎么能记起，只是萧海恍恍惚惚的知道他极度疲惫的靠着李默睡着了，那人还很温和的把他

往自己的怀里紧了紧。眼皮越来越沉，李默的笑容渐渐弥散在夜色里，氤氲着满腹心事的晶亮的眼眸此刻居然混着一种

类似感恩的东西。于是萧海也冲他笑了笑，困意袭来，眼皮开阖了几下，最终什么也看不见了。

尹洛敲门时李默和萧海都还在和周公较劲。咣咣咣一连串极不礼貌的凿门声过后，李默终于黑着一张脸开了门。尹洛笑

嘻嘻的扑过来虐待李默同志可怜的脖子，在布满毛细血管的脖颈上留下一个狰狞的牙印。

“你想逃么？没戏的李默。”尹洛的手臂环抱在胸前一脸痞子相，左侧嘴角勾出让人恶寒的弧度。

“我没那样想。”李默推开他，径直往回走。

看到盘坐在沙发上打哈欠的萧海，尹洛身子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招牌笑容。

“我说怎么不找我了。新欢？”情绪埋藏得很深，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别开玩笑，只是蓝晟的同学，借宿罢了。”

“是么！”尹洛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没关系，即使你背着我偷吃我也不会介意。”

“你TMD闭嘴。”

一向温文尔雅的李默居然低声爆了句粗口，萧海瞬间被吓醒了。

“进屋谈。”李默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抓着尹洛的胳膊拖他进了自己卧室狠狠甩上门。

萧海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像个流离失所的拾荒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让他在劫难逃。

李默不喜欢尹洛，甚至可以说害怕看到他。那人的出现总是把他带回那段不愿提及刻意回避的悲伤的故事里，游走于那

种悲伤的情绪时常让李默呼吸困难。

他忘记拉紧某个很重要的人的手，于是那人的身影便逐渐模糊。愈来愈远。

他莫名其妙的口干舌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尹洛。

“你也看见了，我有房客，所以不要再来了。”

“你明知道我做不到。”尹洛依旧笑着，只是语气不容反驳。

尹洛是个危险的男人，李默知道凭自己永远无法挑衅他，他像是坐拥着无限权力的帝王般，骄傲到无法无天，那种浑然

天成的霸气好像在暗示着别人不要试着在他身上寻找安慰，不要企图和他一起放逐，否则玩火者活该自焚。

“晓宇走了，咱们不可能再有交集。”良久，李默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

只是一句，胸口回漾的剧烈疼痛感却足以毁灭他脆弱的神经。

“李默，不要试图用郑晓宇来激怒我。”还是云淡风轻的口吻，可空气却仿佛稀薄了很多，让人呼吸困难。

“没，是你自己恶意猜测罢了。”

“呵！”尹洛给自己点了支烟，吸了一口，“你想上外边那孩子吧？”

“别胡说。他是直的。”

“是么！算我幻觉吧。”

李默没再出声，看着眼前人雕刻般精致的轮廓，凹凸有致，一种参差错落的美，眼睛里闪着忽明忽暗的色泽，背对太阳

时周身模糊的光影让人莫名的内心兵荒马乱。

尹洛就是这样出众的一个人，好像能将一切都轻而易举的踩在脚下，他站在高高的连绵的废墟上满脸叫嚣般的神采。

李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和他一比，自己还真是颓废，胡子已经太久没刮了。

03.有个郑晓宇，还有个尹洛

蓝晟一脸怨念的走出宿舍楼，萧海正在楼下呲牙咧嘴的笑着冲他挥手。

“一大清早就扰哥哥我的好梦。”蓝晟不情不愿。

“还一大清早呢！已经10点多了！”

“我的生活从下午开始难道犯法啊！”

“没！谁敢说个不行我就揍他。”萧海投降，“急着找你自然是有事儿。”

随便找了家餐厅坐下，一通胡吃海塞填饱肚子后，萧海终于把打好的腹稿念出来。

“学长，你表哥，为什么不再当医生？”

“这个，说来话长。”

萧海心想，这李默不会是有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因为无法面对那段无法抹去的记忆，然后……正想着就听见蓝晟低

沉的开口。

“萧海，其实表哥他有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因为无法面对那段无法抹去的记忆……”

“停！”萧海差点喷血，“真的假的？”

蓝晟无视脸色堪比调色盘的某人，继续到，“其实我也不清楚，就听说他是那人的主治医师。”

“心理医生和病患？”这桥段子还真TMD的恶俗。

“我印象着是叫郑晓宇，不过并没见过本人。”

“那这个郑晓宇人呢？”

“死了。”

“死……了？”

“嗯。不过李默对这件事儿讳莫如深，跟任何人都只字不提，我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死的。”

“是么……”

蓝晟喝了口桌子上的绿茶，望了望眼前正深思的某人，“萧海，你再怎么好奇也不要去问李默。”

“为什么？”

“你知道他花了多大力气才考下心理医生的资格证么？让那样执着于梦想的人放弃好不容易才获得的职业，你说，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