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怜,你在做什么?”青诀一扫满面的倦容,含笑望着他。
“不用你管。”别扭地转身跑进屋子里,留下青诀一个人站在门口。
青诀好笑地看着那一闪而过的衣角,随后跟进了里屋。
“娘娘,您……”
“青诀,我没事了。”
倚在床榻的贤妃轻摇着头示意着青诀什么都不要说,手掌温柔地拍着君怜小小的脑袋。
“那就好……”青诀微微叹了口气。
“娘娘,我安排了两个宫女太监过来,以后让他们好好照顾你们,之前是我疏忽了。”
“你父亲也曾安排过,可是被我拒绝了,这皇宫不是普通的人家,发现了,被有心人利用,就是重罪啊。”
“娘娘您不要拒绝,您现在的身体需要人照顾,就算……君怜,他也需要人照顾。”
贤妃本想拒绝的话,在听到君怜的名字时,终是有些挣扎,她如今的身体,是没法照看君怜了,最后只好点了点头。
“娘娘放心,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宫里的人,只是家境贫苦没有什么背景,一直做些低微劳累的活计,我替他们安排好了他们家里的事务,他们会尽心尽力照看你们的。”
“青诀,真是……辛苦你了。”
“娘娘就请不要说这些话了。天莱,让他们进来。”
“是。”
进屋的两个人,约么十五六岁,卑顺地垂着头,等候主子的差遣。
“这宫女叫春红,这小太监叫小杜,今后就让他们照看你们吧。”
“还不见过贤妃娘娘和小皇子,以后就是你们的主子了。”天莱轻叱道。
“奴才(奴婢)见过贤妃娘娘,见过小皇子。”
“让他们起来吧。”贤妃轻声说道。
让宫女太监下去之后,青诀看着皱着眉一脸不满的君怜开口说道。
“君怜,他们是我专程派来照看你们的,不是那些欺负人的宫女太监,你不要捉弄他们。”
“哦。”轻声嘟囔着,君怜算是答应了。
“看来这孩子很喜欢你,我也就放心了。”贤妃笑着拍着君怜的脑袋。
“娘亲!”脆生生的童音,有些窘迫地叫道。
看着那红红的脸颊,青诀心里很是欢喜。
“娘娘,您好好休息吧,我带君怜出去走走。”
“也好,老是闷在冷宫,对这孩子也不好,就麻烦你了。”
君怜好似很不满地跟在青诀身后出殿门,却还是掩不住有些跳动的步伐。
“喂。你带我去哪里?”
“不要没大没小。”
“青诀,你带我去哪里?”
“你……”有些气急地看着眼前的小人,看着他眼里恶作剧般的窃喜,终像是力气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奈散去。
“随你。”
转过身蹲在君怜面前,青诀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孩子。
眼前的孩童只有六岁,是个连过往都不一定能记住的孩童,可是这个孩童眼睛里狡黠的深处,有着不符合这个孩童的沉重。
“君怜,你恨这里吗?”
突然暗下去的眼眸,冷漠的光芒闪过瞳孔。
“恨,怎么会不恨。”
心微微刺痛,自己在这个年纪,连恨的含义都不清楚吧。
伸出手抱住眼前的孩童,不理会他小小的挣扎。
“怎样才能让你忘掉这些?快快乐乐的长大。”
怀中的人不再挣扎,安静地任青诀抱着,突然说道。
“青诀,我想学武。”
“学武你想做什么?”
“我要保护娘亲,只要我强大了,就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把君怜从怀里拉出来,紧紧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满是坚定。
“好。我让你学武。”
君怜看着眼前的少年,笑的很开心。
青诀看着那张笑脸,有些恍惚。
说实话,君怜长得很漂亮,不光有着贤妃的优点,也继承了那个帝王的优点,那一笑,让人模糊了他的性别,忘记了他的年纪。
“青诀,你再发什么呆。”君怜伸出小手敲着青诀的额头。“说过的话要算数。”
“好,可是现在,你跟我去太医院,我要知道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
“不要。”听到要去太医院,想到自己被那些人盯着,君怜突然感觉很恶心。
“听话,这些伤不好好治疗,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不要。”没想到君怜如此坚定的反抗,甚至连声音都有些尖锐刺耳。青诀有些诧异,只好做罢。
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有些诡异,还是君怜打破了沉默。
“我要回去了。”
看着那走回冷宫的小小身影,青诀站起身来,呆立了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冷宫的内室,君怜根本不同意青诀为他上药,似乎很反感自己的身体被人看到。
“君怜!”在青诀一次次严厉的劝说下,君怜才勉强同意。
上药的时候,君怜的身体无法遏制地颤抖着,青诀以为是弄疼了他,只好越加小心。
上完药的时候,青诀才发现君怜的脸色惨白,似乎很恐惧什么。
“君怜,你怎么了?”
“青诀……青诀……”君怜颤抖地把身体靠在青诀身上,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不要怕,不要怕。”轻轻地抱住君怜,青诀认为是那些童年的欺侮让小小的君怜有了阴影。只能越加温柔地安慰君怜。
作为王爷,青诀也无法在宫中逗留太久,辞行之后,离开了皇宫。
青诀为了君怜和贤妃的事情想了很多,如今朝中局势混乱,皇上正当壮年并未立太子,可是各个势力蠢蠢欲动,如今皇上共有九子,君怜排名第七,虽说是贤妃被打进冷宫,可他毕竟是皇子,如今年纪尚幼并无人放在眼中,可当日后他长大,必定有人欲除之已绝不必要之麻烦。他三年守孝期满,在朝中也算有一席之地,虽说少傅之位只是虚职,但也是从一品的官职,他锡王府传承多年也不是徒有虚表。各个势力也是想将他拉拢而入,青诀对这些很是头疼,这些日子也是没少思虑。
想了许久,按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青诀掀开马车的帘子。
“天莱,为何停车?”
“王爷,前面有个人倒下了,满身是血呢。”
“下去看看吧。”
“王爷,您小心,万一是刺客怎么办?天莱过去看看。”
这道路比较偏僻,青诀平时不想惹什么事端,所以爱走这里,如今路上倒是没有什么人。
天莱小心地掀开地上的人,发现还有鼻息,只是满脸血污看不出面貌。
“王爷,他还有气息。”
青诀从马车跳下,走上前去,看着那人身上许多伤口,似是经过一场恶战。
在青诀看查的时候,那人突然睁开双眼,那明亮的眼眸让青诀脑中浮现了那个倔强的小身影。心头一暖。
“扶他上车吧,毕竟是一条人命。”
“王爷,这人身份不明,有些不好吧。”
“无妨,你扶他上来吧。”
重伤的人似是知道眼前不是敌人,眼眸再度缓缓闭合,昏了过去。
从后门进的王府,青诀也没惊动府里的人,怕吓到大家,将人安顿在客房,请了大夫来看。
大夫也是诧异,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活着,清理过伤口之后,大夫说已无大碍,只要安心静养就好。
青诀看着床上洗去血污的人,才发现这个重伤的人跟自己的年纪相仿,面容俊朗,让人心生好感。
“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希望你好好养伤,早日康复吧。”对着依旧昏睡的人轻声说过,青诀离开了客房。
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床上的人倏然睁开双眼,眼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第五章
青诀不会武功,父亲就说过他不是习武的料子,从小身体就比正常人弱一些,好在太医说过只要用心调理也就没有什么大碍。
君怜要习武,青诀没法教他,好在朝里的林都尉曾与父亲一起征战沙场,是生死之交,自己幼时也曾于他习过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只是自己天生不适合学武,浪费了林都尉的一番苦心。
“天莱。”
“在。”
“你去林都尉府上拜帖,送些礼品过去,说是本王的心意。”
“是。”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顺利一些,原本以为会有些麻烦,可是林都尉答应的很痛快,君怜跟着林都尉学武,青诀也放心。君怜虽小,但天赋不弱,林都尉也是常常夸他。
之所以选择林都尉,除了因为他与父亲曾是好友,也因为朝中中立势力,林都尉也是其中之一,青诀知道他不喜卷入争斗之中,君怜有没有什么背后势力,林都尉倒是少了许多顾虑。
不光君怜的习武天分让青诀惊喜,就连君怜习文的能力都让他惊喜,贤妃本就是名门望族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君怜虽小,可她没有忘记教导君怜学习。
在这无人问津的冷宫之中,君怜的学习甚至先于其他皇子。
处理完书案上的折子,青诀将头靠在椅背之上,略作小憩。
“王爷。”
天莱有些忿忿不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怎么了?”
“王爷,您救回来那个人也太不识好歹了,辛辛苦苦救他一命,连个谢字都不说就没影了。”
“他走了?”
“可不是嘛,王爷,今儿送饭去,发现人早没影了。”
“没事,他走了就走了吧。你下去吧。”
“是,王爷。”虽然有些不满,天莱还是听命地退出了书房。
“走了,就说明伤好了吧。”青诀低声喃喃道。
“王爷,公孙玄求见。”
“公孙先生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个面下遮着黑纱的男子,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
进了屋门,才将黑纱扯去,竟是个邪佞的美男子。
“公孙先生请坐。”
青诀年仅十六便将偌大的锡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光有着他自己的决断,也靠着这位公孙玄出谋划策。
锡王府有着一众食客,这公孙玄便是其中之一,这位公孙玄平时行踪飘忽,为人颇为神秘,按理说以他的才干不难成为朝之栋梁,可他却甘愿呆在这小小锡王府,辅佐锡青诀。
“王爷,据我所知,明日早朝,众大臣又要提议立太子之位了。”
“已有各个势力的朝中要臣来横敲侧击,探我口风了。”
“大皇子今年十五岁,已经到了出宫封王的年纪了,看来是打算有所行动了。”公孙玄开口说道。
“一旦大皇子按耐不住,其他势力一定也会开始蠢蠢欲动,大皇子虽然最年长,可最有势力的是三皇子,二皇子精明过人,必定不会让其他人走在他前面,四皇子母妃是不甘寂寞的人,必然也会替他儿子争夺一番。其他的皇子虽说都未过十岁,但也未必不能争夺,看来又要一番动荡。”
“如公孙先生之见,皇上意下又当如何?”
“皇上正当壮年,而且不知道有何思量,到如今也未立太子,而各个势力尚未站稳,估计又是驳回。”
“公孙先生跟我想的差不多。先生此次前来就为此事吗?”
一脸沉稳的公孙玄看着青诀突然笑着扑了过来。
“小青诀,人家想你了嘛。”
推开扑过来的公孙玄,有些尴尬,这公孙先生就是爱捉弄人。
“公孙先生,你不要再戏弄我了。”
“小青诀,你没有小时候好玩了哎,才十六岁啊,跟个老头子似的。”
“公孙先生!”
“好了,不捉弄你了。”
“你跟七皇子很好?”看着突然正色下来的公孙玄,青诀也严肃起来。
“君怜是个好孩子。”
“你想护住他?”
“贤妃娘娘恐怕活不过君怜十岁,我答应过父亲照顾他们母子,现在也想保护这个孩子。”
“他是皇子,就算再怎么失宠,流的也是皇族血脉,等他长大了,这皇宫,是容不下他的。”
“我知道,可是我要保护他。”
看着青诀坚定的面孔,公孙玄叹了口气。
“你知道贤妃娘娘满门灭族吧?”
“我知道。”
“贤妃娘娘父亲曾是骠骑将军韩齐,功高盖主,这是帝王所不愿见的。”
“这些我都知道。”
“那你是否知道,当朝车骑将军刘璋,是老将军与青楼女子的私生子?”
青诀震惊地看着公孙玄。
“从未听闻。”
“当今世上知道此事的,也只有刘将军和我及你知道了。”
“公孙先生,这事可不能胡乱猜测。”
“放心,这刘璋当年出生的时候,是我师傅救了他们母子。”
“公孙先生,这刘璋如今可是三十好几的人了。”
“讨厌,小青诀,不要试探人家的年纪啦。”
看着又开始不正经的公孙玄,青诀有些头疼。
这道消息真的让青诀很震惊,刘璋至今未有娶妻,膝下无子,跟贤妃算起来也是姐弟,是君怜的舅舅,如果联络好的话,是一道出其不意的助力,对君怜在宫中的生存起到不小的保证。
“公孙先生,这次你又帮了我。”
“这算什么。”
“公孙玄转过身去声音低不可闻,“是我欠你们家的。”
“公孙先生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我这就告辞了,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公孙先生慢走。”
公孙玄走之后,青诀倚在书案前的椅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在青诀为了君怜以后的安全做打算的时候,君怜却在苦修功夫。
贤妃的身体越来越坏,最近已经无法经常下床走动,君怜只能把愤恨发泄到练武之上,那拼命的样子让青诀吓到好几次。
君怜毕竟是皇子,没有得到请示的习武需要很低调,林都尉并不能时常亲身教导,只能靠君怜自己的苦修。这样的苦修总是弄得他遍体鳞伤。
只有六岁的孩子承受的让青诀都心疼不已。有些后悔让他习武,可是君怜的倔强他已经了解,就算自己不帮他,他只能走更偏激的道路。
次日的早朝果真如公孙玄所说,大太子一方的人恳求圣上早立太子,立刻有人跟着附和而起,却被皇上挡了下来。
朝廷之上,大家都看得出皇上心情不好,无人敢拂逆龙鳞,早朝结束的比往常还要早,看着有人不甘,有人高兴的众人嘴脸,君怜感到从心底蔓延出的凉意。
这帝王家,最不值钱的,就是骨肉亲情了,这一刻对你嘘寒问暖,下一瞬就对你刀剑相向,在至高无上的权利下,一切都是如此轻微可践踏。
官场逢迎,青诀不喜欢,却已经习惯,虚伪的假面贴在脸上,便拿不下来。
“刘将军,请留步。”青诀的声音不大,却让据他不远的刘璋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王爷。
“锡王爷有何指教?”
“小辈并无指教之意,只是听闻刘将军的英勇之名,心生敬意,一直想与您攀谈,却苦于繁忙没有机会。”